“可以的,”杨春花点头,几个孩子把那张字条放在饭桌上,用砚台压好,然后,一个个跟做贼似的出了杨家院子。
来到赶牛车的三伯家里,“大伯,我们要去县城,你送我们去吧。”
“你们家大人呢?”杨大庆看着一溜的孩子,笑着问道。
“他们忙呢,我们自己去,”杨春梅说完,从怀里掏出十个铜板。
“去,去,都是孩子,我可不敢带你们去县城。”
对于他这样的回答,杨家的小孩并不意外,“大伯,我们是去我大姑父家,午饭前还要坐你的牛车回来的。”
“真的?”杨大庆开口问道。
几个孩子同时点头,杨春梅又掏出十个铜钱,“你看,这是回来的。”
见这个孩子一下子掏出二十文钱,“你们大人知道吗?”
“知道的,不然怎么会给我们钱,因为有事要给大姑父说,家里人又没空,才让我们去的。”杨春梅的话说得很顺溜。
“成,”杨大庆知道韩大鹏家在哪里,想着到时候将他们送过去。
于是,几个孩子就坐上了牛车,赶往县城。
到了城门口,他们就直接下车,颠颠地跑到守城的官兵那里,“大叔,你知道我大姑父在哪里吗?我们找他有急事?”
“是你们啊,”看着八个的孩子,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白白嫩嫩又肉呼呼的脸,守门的大叔显然是认识他们的,“你大姑父在县衙呢,要大叔送你们过去吗?”
“要的,要的,多谢大叔。”八个孩子齐齐地说道。
杨大庆一看,得,这哪里还需要他操心,这几个孩子比他都混得好,他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当了捕头的韩大鹏,俸禄高了,日子也好过了许多,除了发生大事,也不需要天天巡街了,哎,怎么就这么清闲呢?
韩大捕头坐在他的专用办公室内,无聊地打着盹。
然后。
“大姑父!”孩子熟悉欢快的声音响起,韩大鹏的瞌睡一下子就飞走了,看着跑进来的八个孩子,揉了揉眼睛,我的老天爷,他没做梦啊。
“你们怎么来了?”韩大鹏笑着问道。
“想大姑父了呗。”好听的话八个孩子张嘴就来,并且十分有默契。
韩大鹏站起身来,笑得一脸灿烂,然后看向他们身后,并没有大人出现,心里纳闷,“谁带你们来的?”
“我们自己坐车来的。”
齐齐的声音却吓了韩大鹏一跳,“你们胆子可真大,路上没遇着什么事吧?”
几个孩子摇头,“大庆大伯驾车送的,到了城门口,找守城大叔,他就带着我们找到这里了。”
八个孩子说得理所当然,韩大鹏想,这样做也确实是不会碰到坏人,让他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训斥他们,因为他们的出行计划虽然简单,却很有用。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招呼着几个孩子坐下,又出去端了些水和点心,韩大鹏才开口问道,他可不相信这几个小滑头是因为想他,才会来找他的。
“嘿嘿。”八个孩子同时不好意思地笑着,但他们的表情却很是得意。
然后,说到正事,几个孩子把腰杆挺得笔直,收起脸上的笑容,小模样认真得紧,“事情是这样的。”又杨春梅开头。
接着,一人一句,将他们的打算说了出来,这其中,就只有杨春树的声音有些心虚。
而韩大鹏听着,这个粗狂的汉子,下巴都快被惊得掉到地上了。
“你们,”不行,韩大鹏整个人现在都处于狂乱之中,要喝口水压压,不然他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事谁想出来的?”
“我们一起想的。”
韩大鹏看着他们,非常头疼,“你们觉得,买官就跟买白菜一样吗?”
“有什么区别吗?”小春榜眨着纯真的大眼睛,问着,好吧,在他看来,是真的没有区别。
“大姑父,我已经问过先生,小叔现在是秀才,已经有资格担任衙门县丞一职。”杨春林认真地说道,为了了解衙门有什么活适合小叔的,他可是做了不少的功课。
韩大鹏听到这话,差点被他自己的口水呛死,“县丞?”
“是的,”杨春林开口说道:“若是这个不行,大姑父,主薄肯定没问题的,大姑父,小叔身体不好,干不了捕快。”
其他人纷纷赞同地点头,唯有杨春树,低着头,一脸羞愧无地自容,他老老实实的农民,啥时候做过这样的事情。
“哎哟,我的几位小祖宗,我求你们了,别闹了,要是你家小叔身体好,别说捕快,就是捕头我都可以让给他,但是你们刚才说的县丞和主薄的活,我真的帮不了啊。”
韩大鹏真心觉得这些孩子实在是太看得起他了,当然,也只有他们,才把正八品和正九品的官职和铁柱他们农闲时进县城干的活相提并论。
听到大姑父这么说,几个孩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有杨春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能帮忙的不是来了吗?
“韩捕头这里有客?”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韩大鹏一愣,立刻收起哀怨的表情,见到来人,连忙站起身来,恭敬地行礼,“见过大人。”
八个孩子好奇地看着来的人,然后从凳子上跳下来,学着韩大鹏的样子,齐齐地说道:“见过大人。”
“不必多礼,都起身吧。”陈公伯笑得一脸儒雅,气质超然。
听到他这么说,八个孩子直接站直了身体,杨春花对他身后的老师爷还有印象,至于面前的大人,身材偏瘦,三十来岁,面容白皙俊秀,或许是笑着的原因,一身官服没给他增添威严,倒是穿出了常服的感觉,整个人显得特别有内涵,有味道。
同样是举人,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表情姿态,面前的大人都超出二叔公太多,看似简单,但每一个动作细微的神情,都在诠释一种属于世家子才有的底蕴。
至于她家小叔,与这位大人相比,更是有着天与地的差别。
韩大鹏恭敬地将他的位置让给陈大人。
“我适才路过之时,无意间听到韩捕头的话,几位小客人可是在为你们家小叔谋取县丞职位?”陈公伯说话的声音,速度,语气还有表情,都让八个孩子很有好感。
韩大鹏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
“陈大人,我们家小叔已经是秀才,干得了县丞的活,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让他试试的。”杨春梅开口说道。
其他孩子也眼巴巴地瞅着他,事已至此,杨春树也只能在心里不断地说他是个孩子,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别说,这样还真有用,让他直视县令大人的目光没有了害怕。
“这是一百两银子,大人你拿着,让我们小叔在你这里干活吧,我们不希望他就只知道读书,变成书呆子。”杨春花一百两银票递了过去。
老师爷见陈公伯点头,结果银票一看,满头的黑线,原来这银票还是从他们这里出去的。
“一百两。”陈公伯慢慢地说道,眼里带着笑意。
杨春林以为他嫌少,将书袋也递了过去,“这是我们所有的财产了。”
放在桌上时,发出哐当的声音,他们存了两年,加起来也快二十两了,应该够了吧。
韩大鹏想要阻止几个孩子胡闹的,但他还没开口,就被站着的师爷给阻止了。
“念在你们如此孝顺长辈的份上,这事我同意了,明日就让你们接小叔来我这里,干,恩,干县丞的活。”对于孩子的话,陈公伯说得很不顺溜。
“多谢大人。”几个孩子同时说道,脸上的笑容比外面的鲜花都要灿烂,“你真是好人。”
而韩大鹏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了,大腿已经被他捏的乌青,要不是疼痛不断地传来,他还会以为其实,他一直就在这里打盹,小花儿他们几个孩子来这里是他在做梦,要用银子买官也是做梦,县令大人到他这里还是做梦。
但事实告诉他,以后,他那个小舅子,就是县丞了,这惊喜来得太大,他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恩,”陈公伯站起身来,离开时脸上依旧是淡雅的笑容。
而那位老师爷,拿着那一百两的银票,拎着杨春林的书袋跟着离开。
完成了一件事情,几个孩子都高兴不已,只有韩大鹏和杨春树还在云里雾里绕着,就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竟然真的成了,这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陈大人因为那一百多两银子,就把县丞的职位卖给了他家小舅子,做成这笔买卖的还是八个孩子,最大的才七岁,别说笑了的,这么荒谬绝伦的事情,说出去谁信啊。
可这他妈的就是事实啊,韩大鹏实在是想爆粗口。
“大姑父,我们回去了啊。”
听到这话,韩大鹏才反应过来,“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不管再荒谬,县令大人一诺千金,就说明这事已经是铁一样的事实,这样的惊喜落在他家小舅子身上,他应该高兴才是,想那么多干什么。
“不对,叫上你们未来小姑夫,再去买点酒肉。”
有好吃的,杨家的几个孩子自然不会反对,高高兴兴地跟着大姑父离开了。
“大人,你这是何意?”老师爷开口问道。
“本是想见见有那样奇思妙想的孩子,没想到还能有意外的惊喜,这几个孩子不简单啊。”陈公伯赞叹道,“我自有我的打算。”
孔光辉听到这事,也是一愣,“不可能吧,大姐夫,你确定你没发疯?”
韩大鹏对于他的反应不觉得奇怪,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会是同样的反应。
于是他是这样回答孔光辉的,“其实,我也觉得我是在做梦。”
听他这么一说,孔光辉倒是有几分相信了,只是心里却在琢磨,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回到杨家的时候,杨家人都还不知道几个孩子独自去了一趟县城。
见韩大鹏手里又是酒又是肉的,范氏有些不明白,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问道:“大鹏,这是有什么事吗?”
“好事,老五呢?”韩大鹏笑容满面地问道。
“书房里呢。”
韩大鹏也没有去叫他,“爹和铁柱他们都在地里吧?”
“恩。”范氏点头,“宝珠,去地里叫你爹他们回来,就说你大姐夫还有光辉来了。”
杨宝珠应了一声,放下绣品从房间里出来,也没看孔光辉一眼,低着头红着脸跑了出去。
对于她这样的反应,孔光辉到不觉得奇怪,想着怀里精致的荷包,眼里也有着笑意。
韩大鹏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这个时候,而是等到午饭做好,杨家所有人都坐在饭桌上时,才大声说道:“现在,我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说,从今天起,我们家就有一个真正当官的了。”
杨家所有人都看着他,眼里带着疑惑,在杨家人眼里,大鹏当捕头就是当官啊。
“大鹏,你是不是又升官了?”杨大栓想了想,开口问道。
虽然气氛有些冷场,但耐不住韩大鹏自己内心火热得很,“爹,这次可不是我,是老五,县令大人说了,让老五明天去县衙,从明天起,他就是我们黑山县的县丞,正经的八品官。”
然后,饭桌上的杨家人都傻眼了,一个个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僵直地坐在那里,保持着看韩大鹏的姿势,就是被提到的当事人杨天佑也是如此。
韩大鹏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想想他今天在县令大人面前的心路历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杨天佑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吞了吞口水,看向几个孩子,“你们真那银子去买了?”
“恩,”几个孩子点头。
“买到了?”
“恩。”几个孩子接着点头。
“为什么?”杨天佑一脸茫然,这样也行吗?也天不可思议了吧,那他十年寒窗苦读又算什么?
然后,杨家人的身体像是被解了咒,咔咔地恢复过来,“怎么还有他们的事?买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五当官了?真是真的?”
他们不是不高兴,而是不敢相信。
接着,韩大鹏就将他今日所见说了一遍,“你们不知道当陈大人答应时,我是什么感觉,反正身上的肉都被捏青了。”
他说着这话时,杨大栓和杨铁柱他们也在捏自己的肉,十分感同身受地点头。
“小叔,这活你可要好好干啊。”杨春梅笑嘻嘻地说道。
其他几个孩子点头,这可是他们用所有财产换来的。
杨天佑高兴吗?高兴的,高兴得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样他就能当官了,虽然是个小小的县城,但在黑山县,那官位是仅次于县令大人的。
“你们放心,银子小叔一定会还给你们的。”激动的他有些哆哆嗦嗦地说道。
杨大栓等人也是喜极而泣。
“爷爷,我们饿了。”大人们的情绪填不包孩子们的饥饿的肚子,几个小的看着桌上的肉,可怜兮兮地说道。
“快吃,你们快吃。”杨大栓一抹脸上的老泪,笑呵呵地说道。
“大姐夫,这个县丞每个月可以拿多少银子?”这是杨家女人最关心的事情。
韩大鹏开口说道:“我们黑山县的县丞月俸是十两,”听到这里,杨家的女人眼睛一亮,“我听说还会分十亩田,当然,等到不当县丞的时候,这田衙门是要收回去的。”
听到这些,杨家女人也高兴得很。
“五哥这官是怎么来的,还是不要说出去,不管县令大人因为什么让五哥当这个县丞,传出去对县令大人的名声都不好,到时候惹怒了县令大人,遭殃的就是我们。”孔光辉看着一家子高兴得都快找不到东南西北了,笑着提醒道。
所有人都点头,他们就是再傻,也知道,这事是不能说的。等到他们知道县丞是干什么的,就更加坚定了要让下面的孩子也跟着读书,一点力气都不花,每个月就能挣十两银子,有这样的好事,谁还愿意让儿子去种田啊。
第二天,杨天佑穿着他的新衣服,带着有些忐忑的心去了衙门。
而这一天,杨家所有人,包括躺在床上的杨银柱,都有些心不在焉,等到杨天佑回来后,一个个都围着他,问着这样那样的问题。
“没事,县令大人很好。”
“事情很轻松,我会做的。”
“衙门里的人都好相处。”
“中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