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新兵,还不赖。”
☆、45不吉利
——想要嫁给他的原因是因为他姓耶格尔。
奥拉一本正经的说出的这个理由;利威尔从来没有怀疑过。
甚至可以说;听到这句话后,他反而感到了一股释然的“果然如此啊”的感慨。
果然还是这种诡异理由比较适合那个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让人摸不清脾气的古怪丫头。
让人摸不清脾气——这一点,对奥拉母女二人同样适用。
通过奥拉口中偶尔透露出的母亲的只言片语;有睿智的人生哲学,也有各种重口无节操的胡说八道。让利威尔已经搞不懂;她到底是个智慧优雅的高贵女人,还是个放任胡来的落魄贵妇。
同样搞不懂,那个满脑子鬼主意的小丫头;到底是精明早熟,还是单纯无知。
但是不管她到底是精明还是无知;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而已。
在那个狭小贫民街里度过的区区十年岁月,她所接触过的人还太少,对人类的认知还太过单薄,就算再怎么聪明也还是会有不懂的事情。就好像她总是被艾尔文耍得团团转一样,这个社会上她玩不过的人太多了。
那天,看着她一脸激动到冒泡的蹦跶着形容完那个被她称作是“六分帅气三分可*外加一点白痴简直是完美型啊完美型!”的训练兵之后,利威尔就……(只是稍微!)有点在意。
如果那个耶格尔真如奥拉所形容的那样是个热血的傻小子的话倒还好,他担心的,是那个素未相识的人可能是故意伪装成呆呆笨笨的模样接近她的。
利威尔自认自己虽然从来不自恋,跟着艾尔文团长日夜为人类的黎明而战斗也从不会搀和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里。但是这个“调差兵团兵长”的身份,有时候也会不可避免的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的吧?
——利威尔心里想到的其实是一些“别有用心的接近、利用、攀附最后用完了扔掉”的狗血电视剧戏码。毕竟这种情节狗血归狗血,但其之所以狗血,却也正是因为它是频繁出现在人们生活中的麻烦。
“如果是伪装得完美到连奥拉都辨认不出来的人的话,那就麻烦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利威尔决定亲自前往训练兵团看一看,要是以后真出现伊丽莎白那样的事情就糟糕了。
然后,在森林里见到艾伦的瞬间,他便立刻抹消了这个担忧。
因为那个少年的眼睛实在是太清澈了。
又干净又明亮的碧色眼睛,以及对待训练任务时那副比任何人都要认真拼命的倔强表情,整张脸都写满了稚嫩和天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热血白痴。
奥拉的描述一点都没有错,利威尔判断,这小鬼就是属于最好调。教的那种,甩一鞭子再给颗糖就能搞定了。与其担心他会不会是故意假装友善接近奥拉,倒不如担心他将来会被奥拉耍成什么样子。
——嘛,我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那小子的成绩好像还不错,毕业之后估计会进宪兵团吧,不可能会再有交集了。
利威尔这样想着,便将那个引爆了一场小小“结婚风波”的少年扔到了脑后,施施然牵马离开了训练兵团。
严酷的事实一再证明,利威尔这个人的智商虽然比不上团长大人,但却也并不笨,只不过是有点懒罢了。
和那个凡事都观察入微时刻不懈怠的谨慎(强迫症)团长不同,利威尔遇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时,往往懒得去追究,懒得去多加思考,更偏好于凭感觉行事。
这是战士普遍拥有的性格习惯,在千钧一发的战场上,这是能保命的美德。
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却并不是什么好习惯。
比如这一次,无论是对艾伦“很好调。教”、“估计会进宪兵团”的判断,还是对他“不知道会被奥拉耍成什么样子”的想当然,亦或是对他们将来“不会再有交集”的预言。
全部,全部,全部,都彻底想错了。
不过,好在现在的他还有足够的时间,为这场闹剧的结束稍微松一口气。为马上就要到来的第56次墙外调查整理一下情绪和状态,并且——
“处理后事……”
站在距离调查兵团总部只有数里之遥的酒馆门口,利威尔在酒馆老板惊悚的视线下呢喃吐出了这个词,当时就把刚刚出门倒垃圾回来的老板给吓了一跳。
他腆着大肚腩满脸惊恐的扭曲成一团,一副狰狞的表情咿咿呀呀瞠目结舌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冲过去往利威尔肩膀上用力拍了一巴掌,大声斥责道:“呸呸呸!眼见着就要出墙了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呸!真晦气!”
大腹便便的酒馆老板名为托尼,是利威尔的老熟人了。
他是少有的、从调查兵团退伍的老兵。
十五岁加入调查兵团,一直战斗到三十岁。他在无数次的墙外行动中幸存了下来,并且四肢健全的活到了退伍的年龄,被称作“奇迹”也一点儿都不为过。
退伍后在总部附近的街上开了家小餐馆,加上性格豪爽大方,自然成了调查兵团的士兵们闲暇时聚餐喝酒的必选之地。由于他的餐馆里常常坐着一屋子的绿军装,而被人们戏称为“调查兵团的第二总部”。
老托尼对自己这个调查兵团退伍士兵的身份非常自豪,在战友们的鼓励下干脆把餐馆的名字改成了“自由之翼”。并且在餐馆内,无论是沿着墙壁整理摆放的瓦斯罐,还是堆积在墙角的立体机动废弃零件,整个室内装修,都是对军营生活的重现。
“我知道你艺高人胆大,但是当士兵的哪能不注意嘴巴门儿!?别老是把死啊挂啊之类的话挂在嘴……我呸!放在嘴边。这玩意儿邪门得很我跟你说!”
老托尼是个非常迷信的人。当然,其实几乎所有的老兵都是迷信的。
听了利威尔那句自言自语的“处理后事”,他立刻就吓得浑身汗毛倒竖,朝利威尔身体四面的地上啐了好几口,然后麻利的从餐馆门后拽出一根绑有某种风干香草的掸子就往利威尔身上掸,仔仔细细从上到下,像是要把他身上的晦气都扫干净似的。
一边神经兮兮的的啰嗦:“真是的,我说利威尔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不要跟那些不懂事的年轻人一样好不好?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儿!忌讳的词我又不是没告诉过你,怎么就是不听人劝呢!”
“好好……”
利威尔面无表情的偏了偏脑袋躲开他的掸子,一边漫不经心的敷衍着说“我知道了”。
老托尼的热情经常让利威尔有些招架不住,他其实很不擅长应付托尼这样热心过头的人。
“我说你啊,现在也算是当爹的人了吧?家里都有个女儿了就应该更注意一点啊!”
完全无视掉利威尔不爽的反驳“老子还是单身”,老托尼高声招呼了厨房一声送吃的过来,想起利威尔那个传说中的女儿,又不高兴的责怪道。
“对了,我早就要你把那个丫头带过来给我见见了吧?怎么到现在老子都还只能从那些兵蛋子嘴里听说你女儿的事情啊——至于吗?不就是捡到了个漂亮丫头,看都不给看一下啊!你小子真是有够小气的!”
利威尔不爽的“嘁”了一下,低声敷衍道:“没空。”
“去你妹的没空!没空你他妈现在还舒舒服服的坐在这儿喝酒吃饭!”
老托尼没好气的把餐盘往利威尔面前一扔,哐当一声,盘子里的饭菜立刻溅得到处都是。利威尔额头青筋一跳,隐忍的抽了抽嘴角,然后从怀里掏出手帕开始擦桌子。
“但是话说回来,你怎么这个时间一个人跑来我这儿?不回家去陪丫头吃晚饭啊?”
在利威尔终于将餐盘擦干净开始进食的时候,老托尼的疑问让他的动作再次顿住。
利威尔抬起头看向傍晚的天空,夕阳将半面天空染成血色,黑夜则席卷着另一边的深蓝向最后的残阳扑去。时值晚上六点,天马上就要黑了。
他垂下眼眸,想,现在佩托拉他们应该已经在给那丫头庆祝,不知道他们要闹多久,还是晚一点儿再回去好了。
思及至此,他重新拿起叉子,叉起一根香肠,没头没尾的对老托尼说了一句:“我们下周就要出墙了。”
然后便默默的垂下眼睛专心吃东西。
“哈啊?下周出墙的事我早就知道……啊!”
老托尼茫然的嘟哝到一半,这才猛地明白了利威尔的意思。
“啊啊!是那件事吗……是吗……那丫头现在也要收到‘那个’了啊……”
恍然大悟过后,老托尼的声音一点一点的低沉了下去。他心事重重的垂下了眼睛,和利威尔相对而坐,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道。
“当年我和老婆结婚之后的第一次出墙时也经历过。会很难过的吧那个孩子,你也是……”
“哼,没什么大不了的。”
相对于老托尼的沉重压抑,利威尔的反应却冷淡得多。
面无表情的脸庞看起来毫不在意。
然而,等他将第二口面包送到嘴边时,却忽然失去了胃口。
“啧!”
心情莫名的焦躁起来。
利威尔把勺子往桌上用力一扔,然后一脸不快的靠到椅背上,环胸盯着窗外的街景不再说话了。
老托尼见他那副模样,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力拍了拍利威尔的肩膀。
利威尔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从傍晚一直坐到了深夜,直到餐馆里的食客全部走光、餐桌上的蜡烛燃掉大半,他才默不作声的起身离开。
“那是军队的规矩。”
在他回程之前,老托尼走出来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利威尔冷冷瞟了他一眼,没有搭腔,利落的翻身上马离开。
……
…………
………………
送走了佩托拉后,方才还热热闹闹的房间转眼就像冷锋过境似的,嗖的冷清了下去。
奥拉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利威尔回家。
然而,这个小小的客厅却不知为何忽然变得空旷而寒冷。
她努力蜷缩起身子保暖,在昏暗的烛光下,期期艾艾的盯着紧闭的房门。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滴答答。当时针走向九点的时候,她不知是想起了利威尔的“九点之前一定要上床睡觉”的规定,还是因为实在是冷得受不了,终于放弃了等待。
慢慢的滑下沙发,她最后看了房门一眼,然后垂头丧气的走进卧室钻进了被子里。
然后时钟又滴答滴答的转过了两个小时,马厩里才传来一阵轻细的骚动。
利威尔把马绑好,往食槽里加满水,拍了拍*马的脑袋,这才慢悠悠的上了楼。
走过阴暗的走廊和死寂的楼梯,推开房门,穿过冷清的客厅,然后走进卧室——
床头的桌上,一支只剩下一丁点儿的残蜡烛在黑暗中倔强燃烧着昏黄的光亮,由于他推开房门引起的气流而微微摇曳闪烁着。
利威尔在卧室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默不作声的走进去,往床上瞥了一眼,他一边脱下外套一边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别装睡了,给我起来。”
微微鼓起的被子立刻随之颤抖了一下,奥拉窸窣着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颤巍巍的问道:“为、为什么会知道我没睡着?”
利威尔哼了一声没理她。
兀自噼噼啪啪的将身上捆缚的皮带熟练解开,按顺序挂到衣橱背后,然后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支新的蜡烛点燃,接到即将烧完的蜡烛上,然后冷冷开口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睡觉的之前要把蜡烛熄掉。”
奥拉眨巴着眼睛,盯着利威尔看了半天,才嘟哝着说出一句:“……对不起……”
利威尔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床头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大叠还没有打开过的信件,靠到床头,开始一封一封的看。
奥拉缩在被子里,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久,心里早就委屈的聚集了一大堆的疑问——
为什么不和佩托拉姐姐他们一起和我庆祝生日呢?到底是有什么急事呢?去了哪里呢?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呢?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为什么……就连一句“生日快乐”也……
眼眶蓦地一热。
奥拉赶紧咬牙停止了思考。
这种委屈的抱怨,是会越想越难过的。
她已经足够懂事,不想为了生日这点儿小事就哭哭闹闹的让利威尔觉得自己很烦。
但是即使再怎么懂事,依然还是会觉得难受。
奥拉努力隐藏起压抑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拿出最平常的声音开口问道:“那个,小利?今天为什么……”
“拿去。”
“诶?”
然而才刚刚开口,利威尔却忽然从手中的那叠信件里取出一封,拍到了奥拉的脸上。
“给我的?”
奥拉接过信,茫然的坐起身,低头看去——
那是一张非常普通信封,白色的信封外干干净净的,没有写收件人和地址,只是右下角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一个名字——Levi
“咦?是小利你要寄出去的信吗?”
“是给你的信。”
“哈啊?”
奥拉疑惑的歪了歪脑袋,见利威尔将手里剩下的信件随手扔回抽屉里,靠到床头上仰起脸,没有看她。
“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46生日礼物
“给我的……生日礼物?”
雪白的信封上除了利威尔潦草的名字之外什么都没有;因为长期被随意的扔在抽屉里;信封的表面有些浅浅的褶皱。
她用疑惑的眼神看了利威尔一眼,然后低下头去抬手就准备撕开信封。
利威尔却忽然握住了她的双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他垂眸看着她;低声说道:“现在不能打开。”
奥拉的动作蓦地顿住,没有抬头也没有疑问,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手里的信看了两秒。
——信,没有收件人,有利威尔的名字,现在不能打开的,还有……一个星期后的墙外调查。
这些关键词融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奥拉慢慢抬起头,直视着利威尔的眼睛问他:“这是小利你的遗书吗?”
利威尔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合上眼睛,点了点头。
——这个丫头,有的时候就是有点聪明过头了。
利威尔心想着,不知该欣慰还是该头疼。
出墙调查之前要提前拟好遗书,将其交给兵团的管理处统一保管,亦或是直接交给自己的亲人朋友——这是从调查兵团的建立之初就存在的基本制度之一。
毕竟墙外调查的死亡率那么大,在艾尔文上任之前的伤亡率还更加可怕。做好了赴死准备的这些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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