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心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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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心指-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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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头,丰子俊道:“这样一说,他们是一定会来了?”

关孤道:“一定的,如果没有其他我们所不知道的变化的话!”

丰子俊轻轻的道:“我去叫我大哥来可好?”

略一沉吟,关孤道:“不过,子俊兄,你可以去通知他一下,请他小心守护着舒家母女及李发等人,他的责任比我们更大,这里,我们两人足够了。”

丰子俊颔首道:“也好,我这就去——”关孤忽道:“他们如今在哪里?”

丰子俊道:“已出了那处地牢啦,正待在牢口堆放杂物的房子里。”

关孤道:“好,你去请他们就守在那里不动,如有警兆,我们会听到,但请转告南宫兄,若非接到我们的招呼,切莫出来,以免为对方所乘!我就在大厅中等你。”

丰子俊笑道:“我们南宫老大一定又火了。”

关孤正色道:“分工合作,各负其责,他也并非闲着,一个弄不巧,极可能他的担子比我们更要沉重得多!”

点点头,丰子俊匆匆走了,关孤左右一看,才推门重回大厅之内,此刻的这座大厅,更是烛火凄黯,一片死寂,斑斑的鲜血,癞蛇般缠绞瘰沥的肚肠,血肉模糊的断肢,一具具形状怪诞可怖的尸体,组合成一种令人毛发悚然的景象,每在风吹雨溅,灯摇光晃之际,更似有鬼影幢幢,在无声的挣扎了……关孤平静又冷漠的在大厅正中一张太师椅上坐下,面对眼前这副惨厉景象,他丝毫无动于衷,就好像面对任何一副他同样无动于衷的景象一样,那么自然又安祥的待了下来。

在关孤来说,他对死亡的气息与景象是异常熟捻的,熟捻到就宛如一个长久相处又了解极深的朋友一样,他知道它的习性,知道它的气味,也知道它的内涵;同时,关孤十分明白“死亡”是怎么回事,晓得如何去抵抗它及适应它,纵然关孤并不乐意适应,但他却知道,凡是人,凡是有生命的物体,总有一大会在它面前屈服的,而临到屈服的那一天,迎接它的人所遭受的痛苦轻重,就要看你平素对它的适应功夫做得如何了,这是件不容易的事,须要经常去了解,问题是,有多少人会和关孤一亲能对这“死亡”的韵味作经常的了解呢?

默默的,近乎有些木然的注视着大厅的一切,那凄怖,那冷寂,那悲惨,那幻灭,对于关孤来说,都是这样的平凡,也都是这样的淡漠了,他好像没有丝毫不安的感觉,现在,他只在估量着,等一会之后,这个地方,又会增加多少具失去生命的躯体、又会叫这些躯体如何陈列法呢?

于是,时间缓缓的过去了,外面,大雨似已下小了点,但仍然哗啦哗啦的倾落,听在耳中,此情此景,真是别有一番情调了……轻轻的,丰子俊闪身而入。

大厅中的景象,显然令丰子俊吃了一惊,他目光四逸,浓重的血腥气与惨怖的现场,令他有种作呕的感觉,站了一会,他竭力使心绪稳定,然后,吸了口气,缓步走向关孤身边。

侧过脸来,关孤微笑道:“传过话了?”

点点头,丰子俊道:“传过了。”

关孤目光又投注向黑暗潮湿的厅门外,他平静的道:“他们还没来。”

咽了口唾液,丰子俊苦笑道:“大约是下雨延缓了他们的行程。”

关孤没有表情的道:“可能是吧。”

丰子俊低沉的道:“假如是我,也就不来算了……”关孤淡淡的道:“为什么?”

丰子俊轻轻的道:“来了,又有什么用呢?你在这里,还能发挥什么效能?除了再凭白摆横一地之外?”

吁了口气,关孤道:“老实说,他们若真能想到这一层,或江湖中很多人也能想到这一点,我便可以少背许多血腥债了,子俊兄,不是我狂傲,我不愿杀人,尤不愿杀不如我强的人,但往往情势逼迫,不得不杀——人杀多了并不是件令自己愉快的事,纵然那些人早已该杀了……”丰子俊微微额首道:“我很谅解,关兄。”

关孤悠悠的道:“谢谢你……”

“哦”了一声,丰子俊道:“大嫂子十分关怀你的身体,关兄,叫我转告,千万要小心爱惜,切莫劳累狠了伤及根本……”关孤缓缓的道:“老夫人关注,我很感激。”

丰子俊问道:“你右肩胛处的瘀伤不要紧么?”

摇摇头,关孤道:“没什么大影响,慢慢就会好的。”

忽然,关孤古怪的笑了起来,他抿抿唇,目光投注向大厅门外那里,自屋檐瓦缘倾泻下来的雨水几乎形成了一道银白色的幕帘,他的目光透过这道银白水帘,冷幽幽的停在一点上——丰子俊一见此状,立即问:“来了?”

轻轻颔菌,关孤道:“约莫是。”

就在他回答了这三个字的功夫,外面黑暗中雨水溅洒,十几条人影“嗖”“嗖”连声的扑了进来,才一扑进,又立即分向厅门两旁散开!

目睹此状,关孤不由冷笑:“子俊兄,温幸成已向‘三人妖’提出警告了。”

丰子俊发现进入大厅的这十几各大汉,全是一身黄闪闪的油布衣靠,头上也戴着黄油布的罩帽,在灯光的映照下,特别有一股子怪诞的意味,有如一个个黄色的精魄突然从黑暗里涌现……舔舔唇,他低促的问:“三人妖的手下?”

关孤冷冷的道:“不错,看他们使用的家伙即知!”

丰子俊注意到了,那些入厅中的人物全执着同样同式兵刃——右手是一个头大的半圆凸球状物体,上面嵌满尖锐的利锥,通体闪亮银灿,人手便执在半圆球形后头的平面把柄上,他们左手却握着一只长只两尺的钢钩,那种钢钩蓝汪汪的,好像淬有剧毒;这两般玩意,显而易见的都是霸道的武器!

轻轻的,丰子俊道:“好怪异的兵器,叫什么名称?”

关孤道:“‘银锥盾’和‘扣骨钩’。”

丰子俊吁了口气:“‘三人妖’这一帮子的独门家伙?”

点点头,关孤道:“正是。”

而此刻,雨水又溅,四名湿透了白袍的人跟着冲入,他们甫始睹及厅中的景象,四张湿漉漉的脸孔立即变成了青白!

这四个白袍人显然便是“含翠楼”仅存的余生者了,为首一个身材短小,眉宇精悍,满脸桀骜不驯之气,他如今却神情激荡,双目怒睁欲裂,像要吃人一样狠命瞪着坐在大厅中间太师椅上的关孤与丰子俊二人!

于是,又在一阵步履声中,十名穿了黄色油布雨靠的大汉就站在门外雨里分列两边,躬身垂手,让四个人缓缓穿门而入。

这最后进来的四个人,为首一个,身形佝偻,四肢特粗,一张脸孔苍黄干瘦,皱褶密布,双眼也是有气无力的半合著,那模样,活脱似个尚未过足瘾的老烟鬼,第二个,却与他正好相反,个儿倒不小,竟生了一张孩儿面,红扑扑,白嫩嫩的,大眼睛小鼻子,一双眼珠更似十分顽皮的骨碌碌乱转,神气里也透露着那种相当可爱的大真味道,有些逗人的左盼右顾着;第三个,好家伙,初初打眼一看,几疑是个女人,非但身段儿窈窕多姿,踏步如踏莲花,长得更是杏眼桃腮,柳眉樱唇,羞涩涩的,柔密密的、水汪汪的眸子宛似含情带怯,走一步,眼波流转,如能勾魂夺魄,真个艳光四射,荡人心施,只是,可惜,他身着男装,喉核突出,却是个道道地地的大男人。

那第四个,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死里逃生的温幸成,这位“百面狐”如今已变成一头十足的丧家犬了,形容狼狈,衣衫透湿又破裂扯挂着,身上更是血污斑斑,脸上亦是青紫处处,他披头散发,雨滴沿着发梢衣角往下淌,但是,谁也看得出,他这表面上的窝囊像,却丝毫掩隐不住他包含在心头的熊熊仇恨之火!

现在,情势就是这样的了,这批冒雨自远地赶到的杀手们便分布于大厅前端,个个虎视眈眈,神情狠酷的盯视着关孤与丰子俊两人,关孤与丰子俊也冷漠的注视着他们,尚没有谁开口,空气似是僵窒住了,血漓漓的僵窒住了!

雨在外面倾注,哗啦啦的,应合著人们心腔的跳动,怦怦怦的,彼此间目光相对,若冰若刃,冥冥中,似有铿锵金铁交响之声!

于是,在如一阵的沉寂,一阵令人几乎忍受不住的沉寂之后,那老烟鬼形状的人物终于干涩涩的笑了:“‘首席杀手’关兄,久不见啦。”

关孤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右手轻轻抚摸着支在椅边的“渡心指”,淡淡缓缓的对他道:“是很久了,鲁寅。”

那形同小儿面孔的人忽然以他童椎般的嗓音妖嫩的叫:“关大哥,你干嘛见了我们这样不高兴嘛?你不喜欢我们了?”

关孤平静的道:“怕是你们不喜欢我喽。”

状如女子的这一位竟声似银铃般笑了起来,他虚虚用那玉葱般的纤指向关孤一点,捂着嘴,表情又转嗔怒的道:“人家大老远跑来看你,关哥,你这么冷冰冰,硬板板的对待人家,也不怕叫人家心儿里难受?”

关孤淡淡的道:“厅中有椅,且请各位宽坐。”

旁边的丰子俊大睁着眼,左看右看,表情惊愕迷惑,叹为观止,他心里忖道:“难怪叫做‘三人妖’,老天,这不是人中之妖又是什么?这一次,真叫我见识着了,老天……”鲁寅——“三人妖”之首“老人妖”,这时轻轻一挥手,于是他站列门边的手下立即有三名奔到一旁搬过三张椅子来,鲁寅居中坐下,孩儿脸与那假娘儿分两侧相陪——却没有温幸成的位子!

悄悄的,丰子俊趁这间隙,问:“关兄,那生了张孩子脸的可是‘小人妖’?形同女子的是‘阴人妖’了吧?”

点点头,关孤道:“不错,‘小人妖’叫胡广,‘阴人妖’叫潘兆。”

站在“三人妖”背后的温幸成脸上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不悦之色,他站在那里,活脱像是“三人妖”的手下一样;当然,以他的身份来说,“三人妖”如此目中无人,对他可算是一种不轻不重的蔑视,但此时何时?此时何地?温幸成便心中再是恼怒,也只有憋在肚皮里无可发作——甚至不敢有所流露!

此刻——

“老人妖,鲁寅痰咳一声,脸孔上的皱纹几乎全重叠到一堆了,他佯笑着,缓慢的道:“呃,关兄,相信我弟兄几个的来意你也明白,这档子事,唉,说起来真叫人作难,大家都这么有交情的朋友,可又偏偏遭到这种难堪的景况,办不办呢?办,不好,可是不办却更交不了差哪!”

关孤冷冷一笑,道:“的确相当为难。”

嘿嘿一笑,鲁寅道:“关兄,你是个头脑清楚的人,相信十分了解我们对这桩事儿‘坐蜡’的程度,嗳,禹老板的脾气我们全晓得,他交待的事绝不能敷衍,尤其是关兄你这次发生的事,我们设若有一点询私,叫禹老板知道了,纰漏就大啦……”点点头,关孤道:“很对,所以你们也不必询私。”

鲁寅笑味脐的道:“这很难哟,关兄,你我总也是不错的朋友哪,何况,说句不客气的话,我们对你支在椅边的这柄‘渡心指’也恐怕招惹不起呢……”关孤平淡的道:“三位过谦了。”

“小人妖”胡广尖着嗓门道:“关大哥,你倒给我们指点示哪,如果你处在我们这等进退维谷的境地中,你会怎么办?”

毫无笑意的一笑,关孤道:“真要我说?”

仰起脸,宛如孩童想要糖吃似的流露出一种期盼的神色,胡广显得稚态可掬的憨笑着道:“当然我们希望关大哥说喽……”关孤道:“若我是你们,我就不干。”

格格笑了,“阴人妖’憋着声道:“不干?”

关孤冷冷的道:“是的,不干!”

鲁寅笑吟吟的道:“说个道理给我们见识一下,关兄。”

关孤平静的道:“第一,师出无名,第二,力有不殆,第三,无须盲从,第四,性命攸关!”

鲁寅嘿嘿笑道:“可以解释一下么?”

忍耐的,关孤道:“好,我之抛弃‘悟生院’,是因为不欲助纣为虐,继续丧德败行的在这个血腥圈子里厮混下去,我的抉择并无错误,你们帮助‘悟生院’来对付我,即属‘师出无名’;再说,我姓关的本身有多重的份量,想你们各位心里有数,单凭你们‘三人妖’的这点功力,欲待拦截于我,决对是‘力有不逮’!况且,你们和‘悟生院’的关系显属为‘伙伴’、‘合作者’,并非他们的手下或外围爪牙,你们大可明辨是非,择善而为,无须向他们的部属一样盲从附会,仰其鼻息;否则,你们即须以性命来做代价,鲁寅,我解释得够明白了吧?”

哼了哼,鲁寅颔首道:“很明白了。”

他眼珠子一斜,又奸笑道:“只是,我们所站的立场不大一样,所以么,我认为你的解释,亦颇有我们所不能接受之处……”关孤缓缓的道:“是这样么?”

鲁寅沉沉的道:“首先,关孤,你这种行为不论你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多么光明正大,其内涵却只有一端——反叛!”

关孤平静的道:“如果抛弃邪恶与暴虐也称为‘反叛’,我即无话可说了。”

笑笑,鲁寅又道:“就算邪恶与暴虐吧,关兄,你在这个圈子里也混了十多年啦,况且,你还是始作俑者!”

关孤道:“不错,但我也有我的苦衷!”

渡心指……第四十七章理、劲逞以威

第四十七章理、劲逞以威

鲁寅皮动肉不动的道:“苦衷?什么苦衷?”

关孤缓慢的道:“当初创立‘悟生院’的主旨不是像今天这样的,我原来的希望,是想凭借我们本身的这点力量来安定社稷民生,尤其是要为纷乱的江湖树立一面正义的碑牌;我们除暴安良,扶危济困,铲除那些人间肚的败类,悄灭那些天下的奸恶之徒,我们使用的手段是激烈地直截了当的,或者残酷了点,但却最为有效,毫不拖泥带水;这其中,我们酌收一点报酬以为生活的倚恃,在我当初的想法里,这应该是很合适,很公允,但是,姑不论我如今体会出那样的想法是如何错误可笑——我大过迷信武力的功能,也太高估了霸道的成效,这些,远不及德行的感召更来得普及深入——就算我这点天真的理想吧,禹传行也全使它变了质,十余年来‘悟生院’成了个什么地方,罪恶的渊源,血腥的发祥地,刽子手的乐园,死神的前驱者,一切是非黑白全系于‘杀’字一个,一切善恶良歹全在一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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