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拉车的马匹有些吃力的喷着气,一步一步慢吞吞的磨蹭着,驾车的南宫豪也有点懒洋洋的想打盹了……关孤轻轻的,回头过道:“南宫兄,可别睡着了?”
南宫豪振作了一下,咧开嘴道:“可不是,这天气,这景致,全那么温愣愣的,不知不觉就叫人想打瞌睡,唉,老是像睡觉不足似的……”关孤目光四移,边道:“恐怕,南宫兄,只有等你出了关才能好好补上一觉了……”南宫豪用沾水的湿毛巾擦了把脸,叹口气:“我想也是如此的了……这几天老是晕沉沉的,有气无力的,精神不能集中,人也变得混混沌沌的啦……”关孤笑笑,道:“天闷热,心情坏,路上寂寞,全都是原因,但我们却疏忽不得,否则,就一错成千古恨了南宫豪吁了口气,道:“一点不错,一点不错……”关孤转过身来注视前面,沉默着不说话,就在他们开始沿着这条崎岖的山道向一片微斜的坡脊爬行之际,前面村荫那边的转弯处,已有一阵急剧的马蹄声擂鼓也似响了过来!
后面驾车的南宫豪突的一惊,立即停止前进,一脚踏紧座旁“掣杆”,同时右手已摸到身边的“月衫金斧”把柄上。
关孤也驻马不前,目光冷森森的注视着来路,殿后的丰子俊甚至已下马戒备了!
片刻之后,蹄声更盛,关孤面无表情的回头,伸出手来竖起一只食指比了比,表示来骑是单!
眨眼间,一乘铁骑业已转过弯角,就有如泼风也似奔了近来,马上骑士,嗯,这是一个美若天仙却颇带着那么一股子刁蛮劲儿的小娇娘,淡黄的衣袂随风飞舞,真个又艳丽,又飘逸,俏极了!
路很窄,一车在途,业已无甚空隙,若是放缓马速,大家侧着身挤一挤,还可勉强凑合著交错,但像这位少女这样奔驰如狂,则除了撞上便毫无办法——当然,把篷车推倒坡侧自又当别论!
关孤目注来骑,不禁微微一怔,他认得那马上少女,她,不是别个,便是日前关孤于“天龙堡’属众追杀之下救出来的“绝索”江尔宁!
后面,车座上的南宫豪看情形势,不由怒火突升,他叫道:“这女娃娃怎么如此野法?她放马急奔狂冲,不是要撞上来了么?”
关孤住骑路中,不动不让,就像一座山也似毫无动静,渊停岳崎,江尔宁隔着一段距离,已经傲然叱叫:“没有长眼睛?还不赶紧给姑娘让路!”
冷冷看着迅速接近的来骑,关孤自然没有任何表示,更没有任何动作,但是,他的双眸业已变得寒酷如冰!
于是——
就在双方马头快要撞上的一刹那,鞍上的江尔宁竟像黏在马背上一样,纹丝不动!
坐骑甫始站下,江尔宁已“嗯”的坐直身子,她杏眼圆睁,柳眉含霜,尖厉又愤怒的叫道:“大胆匹夫,你是活腻味了、竟然敢拦你家姑奶奶的路——”蓦的,当江尔宁看清楚对方是谁的一刹,她硬生生咽回了后面的语尾,愣愣的瞪着关孤发了会呆!
深深吸了口气,她哼了哼,冷冷的道:“我以为是谁有这么狂,这么大胆放肆,原来竟是名震天下,霸凌四海的‘果报神’关孤呀!”
关孤冷漠的道:“不错,难为你还认得出!”
江尔宁大声道:“姓关的,你不要以为了不起,我并不含糊你!”
关孤缓缓的道:“我素不喜争执,如果有人对我不满——拿出行动来!”
神色变了变,江尔宁咬着牙道:“你以为我不敢?”
关孤摇摇头,道:“还是省省吧,江尔宁,你那几下我见识过了,还不错,但不够看,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眼睛里像在喷火,江尔宁尖叫:“关孤,你再侮辱我,我就和你拼了,你是个狂人,目空一切又自高自大的刽子手!”
关孤淡淡的,道:“多日不见,江尔宁,你仍一成未改,又幼稚,又刁泼,又可怜,又可笑;你让路吧,我们要过去!”
使劲一摔头,江尔宁气得发抖:“偏不,姓关的,我偏不让,你有种就闯过来看看,试试姑娘能否把你摆横在这里。”
关孤微喟一声,道:“你真要试?”
鞍上江尔宁双手一翻一抄,业已把卷起来挂在马首旁的那条粗若核桃的牛皮索及斜插在腰带上的尺半弯刀握住;她咬着牙道:“我伯你什么?”
关孤不由凝视着她,微微摇头:“江尔宁,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像你这种刁蛮娇纵又蛮不讲理的女子,我还真是少见,一个人应该有勇气,有大无畏的豪胆,但那却要看为了什么才表现出来,如你眼前这样,你除了充分流露出你的幼稚懵懂,还能证明什么?”
江尔宁怒道:“你又算哪棵葱,我姓江的要你来教训?告诉你,不论我是否打得过你,你却休要我稍作屈服!”
关孤淡淡的道:“我不需要你屈服,只须要你有点理性!”
粉脸铁青,江尔宁生硬的道:“什么意思,你说我没有理性?”
关孤目光平视,平静的道:“现在,你自己看看自己,像个有理性的人么?”
重重一哼,江尔宁悍野的道:“既无理性,我便这样做到底,看你能奈我何?”
关孤低喟一声,道:“不要过份,江尔宁,不要过份,我对你的忍耐,已经超过我平常的一贯限度了,为人行事,切记适可而止,否则,就要遭受侮辱……”江尔宁火辣辣的道:“关孤,你这不是第一次侮辱我了,姓关的你早已侮辱过了,我何在乎多上个几次?”
闭闭眼,关孤抑止了一下内心的火气,他耐着性子道。“江尔宁,大地十分宽阔,山野平原河川大海可以任你邀游,你何苦非要挤在这一条狭窄的山道上与我相持不下?你略有姿色,扮像不差,正可享受美好人生,大可不必自找烦恼甚至遭致伤害……”尖叫一声,江尔宁气得声音都发了抖:“什……什么?你,你竟这样讽刺我,嘲弄我?”
怔了怔,关孤愕然道:“我何处已讽刺你,嘲弄你了?我讲的全是好话……”江尔宁大叫道:“好你个大头鬼的鬼!你居然批判我‘略有姿色,‘扮像不差’?我的容貌仅仅是这两句狗屁不通的词句能以形容透彻的?我老实告诉你,你不要眼高于顶,心存妒意,故意贬低我的姿容评价!”
有些啼笑皆非的摇摇头,关孤道:“美不是光凭外表,江尔宁,内在的完善更为重要,像你这样凶横泼辣,尽管你表面姿色再艳丽,亦同样不能给人以美感了!”
江尔宁愤怒的道:“勿须你对我有‘美感’,多的是人伏在我脚下我还不屑一顾呢,姓关的,你和一般臭男人完全一样,狂贱!”
关孤忍住气,道:“我原谅你这么大放厥词,因为你根本不懂人事,好了,江尔宁,你让路吧,你已耽搁我们不少时间了!”
僵默了一会,江尔宁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捉狭的道:“你们真急着过去?”
关孤颔首道:“当然。”
江尔宁轻轻用牛皮索的坚硬把柄触动着自己丰润的下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眨了眨,她道:“好,我可以让你们通过——”关孤忙道:“那就皆大欢喜了……”江尔宁脸色一沉,冷冷的道:“你不要抢着说话——我还没有说完哩;我可以让你们通过去,但是我却有个条件!”
关孤唇角的肌肉轻轻一抽,不悦的道:“什么条件?”
江尔宁一扬头,道:“向我赔罪,声明你以前所对我讲的那些混话全是无的放矢,胡说八道,全是你执意诽谤,恶意中伤!”
渡心指……第五十章忍、刀、心存厚
第五十章忍、刀、心存厚
关孤冷漠的道:“你知道你在谈些什么以及对谁在说话吧?”
江尔宁狠巴巴的道:“就是对你,怎么样?”
接着,她又厉声道:“如果你不愿依从,也行,姓关的,你便用你的剑来,闯过去!”
关孤冒火道:“这简直是胡闹……”
江尔宁硬崩崩的道:“你会明白是不是胡闹!”
手指不自觉的在黑犀骨的凉滑剑柄上握了握,关孤实在愤怒了,但他尽最大的力量又忍住,沉沉的道:“如果——我像你说的做了,你不会再有其他点子吧?”
柳眉一挑,江尔宁慢吞吞的道:“你先做了再说。”
关孤大声道:“你先保证!”
鼻腔里响起一声冷笑,江尔宁道:“赔了罪以后,你再袒背于我马前,让我鞭策三下——就是这样,然后,我们之间的过节一笔勾销,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就当没有这回子事发生一样……”双眸的光芒有若寒刀,凉森森的像能直透入对方心底,关孤缓慢地,又清晰地道:“江尔宁,你掉转马头,以你所能发挥的最大快速离开这里——在我的杀意尚未完全成形之前!”
江尔宁呆了呆,尖锐的叫:“你不愿意这样做?”
关孤暴烈的叱道:“滚开!”
江尔宁神色大变,泼野的喊:“你骂我!”
关孤狠厉的道:“小贱人,你再不见机逃走,你所得到的将不只是一顿责骂,你尚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尖叱一声江尔宁的右手猝挥,“咻”声刺耳的啸声响处,她的牛皮索已飞抽关孤面颊!
关孤稳坐马背不动,“渡心指”倏闪寒光,芒彩抖弹之下,“喳”的一记,已削断了半尺皮索!
在这一刹,江尔宁长扑向前,牛皮索卷飞扫缠,又快又急,啸声破空,有如千百条怪蛇穿舞腾掠,而她的左右弯刀其疾如电,“霍”“霍”冷光中,眨眼间向关孤劈刺七八刀!
关孤坚毅的面庞上浮起一片深沉的酷厉之色,他仍然毫不挪动,“渡心指”的剑光闪烁着盈尺的蓝白光尾,倏然回射飞穿,在连串的“叮当”金铁撞响里,同时抛舞着一截截的残索,当索尽刀斜,江尔宁慌忙落地的一刹,“渡心指”已蓦地在嗡然震响中指住了江尔宁的咽喉——剑尖紧紧按在那粉白的滑嫩的颈肉里,只要轻轻一刺即可透入刺穿!
江尔宁顿时如中雷殛,僵住了一样愣在那里,双手摊开——一手握着只剩了只索柄的玩意,一手握着斑斑残缺的弯刀,衬着她大瞪的眼睛,微张的小口,那种惊慑愕然又不知所措的模样是既可怜,又可笑!
关孤淡淡的看着她,在马上微微俯着身道:“你证明了什么?”
江尔宁的一张俏脸蛋变得青中泛白,白里镶红,双颊不停抽搐,眼角连连跳动,口角扁贝似的玉齿几乎咬碎了下唇!
关孤吁了口气,道:“过去的不愉快的事实,应该让它过去,你却非逼着要重演不可,为什么?难道你愿意再遭一次羞辱?现在的结果尚未发生前,我已知道必是这种结果,所以,我才一再苦口婆心的劝解你,但你不接受,更且得寸进尺,反复相迫,江尔宁,你也不小了,莫非连人家是让着你或畏惧你都看不出来?你真以为我对你无法拘束么?”
站在那里直愣愣口不能动弹——因为“渡心指”的尖锋正压在颈肉中,江尔宁切齿痛骂:“狂徒、恶霸、流氓、地痞、刽子手,关孤你全占了,我不怕你,我死也不怕你,你有种就杀了我!”
关孤冷漠的道:“不要激怒我,江尔宁,有时我是会这样做的!”
尖叫着,江尔宁跺脚嚣骂:“那你就杀呀,光用剑比着我算什么英雄?你双手血腥,心如豺狼,何在乎多杀一两个人,何在乎再背一条人命债?你是天下最蛮横的狂人,最残酷的凶手,你杀呀,看姑娘含不含糊?”
关孤慢慢的道:“江尔宁,你的血液中,流淌着先天性的痴呆与癫狂,以致你的想法和看法也这么没有一丁点人的味道了,我实在很惋惜……”江尔宁全身发抖的大叫:“你是个混蛋!”
关孤冷叱:“不知死活的疯丫头?”
猛地——
江尔宁双手齐抖,残刀断柄同时飞掷关孤,关孤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回剑飞绕,刹时刀坠柄落!
关孤虽不愿伤害江尔宁,因为这个少女并无大恶,仅只是蛮横一点而已,关孤杀过许多表面恭顺而骨子里狠毒如狼的歹人——尽管那些人有大部分都在与关孤朝面时是如此平顺和煦,甚至诚惶诚恐,低三下四,但邪恶即是邪恶了,用虚伪的阿谀陷媚并不能改变他们对所为罪孽的补偿,关孤是讲究一个人内心的善恶的,他不会受表面的态度所炫惑,因此,他不愿使江尔宁遭到意外,纵然这妮子对他是这样的泼辣刁蛮又神情恶劣——关孤借击落江尔宁抛出的残刀断柄机会,收回了指在江尔宁咽喉上的“渡心指”,其目的不过是用这一个自然的动作叫对方下台罢了,若以关孤的功力来说,他根本可以不用回剑而照样躲过此类的攻击!
但是,关孤的苦心谦让显然没有得到江尔宁的回应,她在关孤的剑刃甫收之际,竟跃弹而起,双足如矢,暴蹦关孤面前!
恨得一咬牙,关孤猛一扭头,江尔宁的一双缎面小纤靴擦着他的面颊飞过,这时,江尔宁的整个身体全已露在关孤之前,如果关孤愿意,可以将对方切成十段百段全无问题,但关孤没有还手。
形势的变幻是快速无比的,江尔宁一蹦不中,倏然凌空翻了个跟斗,双掌斜斩骤合,再攻关孤!
马上,关孤身形晃闪,幅度小,却快若电掣,江尔宁的十九掌顿时全然落空,连边都没沾上一点!
尖叱一声,江尔宁突然飞跃三丈,运掌如刃,整个身躯有如殒石般撞扑下来——这一次,江尔宁是拼命了!
眸瞳中有一抹血光映隐,关孤轻带马头,背身回手,“嗖”的一声,光芒似极西的电火灿耀,“呱”的一响,江尔宁的衣袖已被斩落一片。
这时的江尔宁,几乎和疯了一样,她毫不妥协,更不感念关孤对她的一再忍让,瞑目切齿,她又在沾地之后倒射而起,搂头盖脸便向关孤攻出三十六掌十二腿,风劲势锐,猛不可当!
目光冷凛,嘴唇紧闭,关孤不再留手——也无法留手了,“渡心指”左右闪弹——“双炫眸”倏出,江尔宁闷哼一声,肩头鲜血洒溅!
凌空翻腾,这位有“绝索”之称的妞儿却仍不退走,再次七十六掌狂风暴雨般罩落。
关孤一声不响,刃芒破空,光华幻映成扇,尖厉的空气分割声甫入人耳,这一记“大罗扇”业已在江尔宁身上开了六条血口子,将她反弹出六步之外!
混身浴血的江尔宁面色惨怖,秀发披散,她挣扎着站起,走了几步,又一跤摔倒!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