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活几日。”
连尤楚红也说石之轩遁术无双,虽然她意在讽刺,但也可见石之轩在这方面的确强悍,听说他在四大圣僧手下也能平安脱身,他的话真自然是金玉良言。寇仲忙整容道:“邪王请讲。”
徐子陵也正色倾听。
“其一,瞻前勿忘顾后。你们在刺杀任少名的时候就做的不错,但这还不够,记着,是每时每地。譬如今日,你们早料到会给人围攻,可曾先想好退路?可曾先检查过退路?你住的地方呢?王世充的宰相府呢?皇宫呢?你可有看好后路?”
寇仲目瞪口呆:“这些地方,它……”
再多想片刻,顿时一声冷汗:“多谢邪王指点。”
石之轩的话不仅仅在说退路的问题,更在警告他,王世充不可信,警告他不得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的什么上。是啊,王世充不可信他是知道的,他明明知道,却从未想过若是王世充在最不可能的时候翻脸,他该怎么办?
“其二,能凭实力做到的事,便不要去耍小聪明,这样你的小聪明才能在关键的时候救你的命。扮猪的老虎才可活的更久。你啊,就是太爱用小聪明了!”
寇仲慎重点头:“受教了。”
“当”!又是一声钟响,这次却每个人都听出声音在桥头不远处。
寇仲色变:“今趟糟了!”
石之轩奇道:“方才被人围攻也不见你这般失色,有我在这里,便是宁道奇亲至也不能将你如何,怕什么?”
徐子陵苦笑道:“正主儿找来了!做贼的总是心虚的。唉,不若我们从这里跳下去罢!”
“想让我陪着你们将脸面丢尽么?”石之轩冷哼道:“没出息的小子!他为何先要鸣钟,那是给我听的!你们若是敢跑,我先打断你们的腿!哼,和氏璧难道是嬴政捧到他脸前送给他的吗?心虚个什么?”
寇仲徐子陵相对苦笑。
夜风送来洛水的气息,一群人便在夜风中出现,走在最前面的是手托铜钟的了空大师,到桥头便停下,只一个青衫文士悠然上前;
不用任何人介绍,他们亦知那便是师妃暄,来自白道圣地的神秘女子。
迎着夜风,一袭淡青长衫随风拂扬,说不尽的闲适飘逸,俯眺清流,从容自若。
温柔的月色分外强调了她有若钟天地灵气而生,如川岳般起伏分明的秀丽轮廓。 就像长居洛水中的美丽女神,忽然兴到现身水畔。
片刻前,这里还是一片刀光剑影,她的“降临”却把一切转化作空山灵雨的胜境,如真似幻,动人至极点。
无论是灵气逼人的萧拾,还是飘渺诡艳的婠婠,在容貌上并不比她逊色,但见惯他们的二人,亦不由狂涌起惊艳的感觉。
天地都似因她出现而被层层浓郁芳香的仙气氤氲包围,教人无法走出,更不愿离开。
寇仲徐子陵的债主终于找上了门来,且是这样风华绝代的人间仙子。
☆、仙子妃暄
34 仙子妃暄
石之轩回头看见二人的神色,轻叹一声。落在二人耳中却如暮鼓晨钟,寇仲徐子陵瞬间惊醒,有些为自己的失态脸红,但这样的美人,的确能让人忘乎所以。
石之轩张口欲言,却又摇头止住。
想当初自己初见秀心时,不也是此等模样吗?可惜当初宋缺隐晦的提醒,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恨当年年少轻狂。
“你便是静斋这一代入世之人?果然出色。”
师妃暄檀口轻启,声线纯净不含半点杂质:“弟子师妃暄,邪王谬赞了。”
石之轩悠然道:“妃暄太过见外了,算起来你该换我一声师叔才是。”
师妃暄微微一顿,道:“妃暄下山时,曾奉师父之命去小谷请青璇回庵小住。”
“她拒绝了罢?”
师妃暄微微颔首。
石之轩叹道:“我已有数年不曾见到她了,青璇她还好么?”
“独居幽谷,与世无争。”
“……这样,也好。”
寇仲徐子陵生出诡异之极的感觉来,原本是失主气势汹汹的来捉拿盗贼,现在却在一起叙起旧情来。
不过那边终于谈到正题:“妃暄是为和氏璧而来?”
师妃暄点头却又摇头:“妃暄为此二人而来。”
石之轩笑道:“此二子天资卓绝,妃暄眼光不错。”
师妃暄皱眉道:“邪王取笑了。”
石之轩正色道:“你们小一辈的事,我原本不该插手。但是妃暄,静斋虽号称天下白道马首是瞻,但若果真发话支持某人,乱世之中,各有立场,真正响应者能有几人?静斋以和氏璧作伐,撒下‘得和氏璧可得天下’的弥天大谎,又公然为和氏璧筛选新主,静斋把自己当做什么了?这天下谁属岂是由谁一个人说了算的?莫说他们,连老夫亦看不过眼了!”
师妃暄沉默不语。
“若是得和氏璧可得天下,那么和氏璧历代之主又是如何失的天下?静斋拿这样的话去骗那些蠢夫愚妇,更让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以此作伐。唉,静斋不嫌太多事了吗?”
师妃暄淡然道:“邪王说的好,乱世之中,各有立场,静斋亦然。我们的立场,便是这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拿和氏璧作伐,的确不光彩,但却是解决这乱世最好最快捷的法子——邪王定要为他们出头么?”
寇仲徐子陵瞪大了眼,他们虽然早有猜测,但此刻师妃暄亲口承认和氏璧的传言的确是她们所为,均生出极为怪异的感觉,仿佛原本以为是天上的仙子下凡,谁知再一看原来是凡女正假扮仙子,形象一下子崩塌。这样想时,突然发现虽然面前的女子美丽一如方才,但怎的也生不出刚刚那样强烈的惊艳甚至迷恋的感觉,四周空山灵雨般的胜境也瞬间变回了惨淡月光下的天津桥。
两人诧异对视,却发现石之轩扫视来的赞誉的目光,均觉得事有蹊跷。
石之轩见师妃暄不愿深谈,摇头道:“妃暄太过固执了!罢了,你们小儿女的事,我不插手。只要其他人不出手,老夫亦绝不会出手。”
言罢,转身便向桥头行去,道:“若这点小事也无法解决,以后便乖乖不要参加争夺天下这么危险的游戏好了。罢了去寻我喝酒。”
悠悠荡荡走下天津桥,背影慢慢消失在幽暗的月色下。
另一侧,已了空为首的十数个僧人在石之轩走下桥头的时候,亦悄悄离去。
天津桥上,仅剩了寇仲徐子陵和师妃暄三人。
寇仲肆元忌惮的扫视师妃暄的俏脸,若换了片刻前,他绝没有这样的胆子敢对心目中的仙子做这样的事,道:“人都走了,嘿!师小姐打算如何处理我们两个盗宝小贼呢?”
师妃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叹道:“妃暄实不愿和二位动手。”
寇仲大喜道:“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也没办法对着师仙子这样的美人儿动手呢!不若我们寻个地方喝喝茶聊聊天好了!”
师妃暄不理,目光转向徐子陵:“请问徐兄为何要去盗取和氏璧?”
“若在片刻之前师小姐问这个问题,我会羞愧难言,无语以对。事实上在师小姐到来之前我还想跳下洛水,逃之夭夭。”徐子陵淡然道:“但此刻师小姐却已替我给出了答案,无非是各有立场罢了!师小姐可以借和氏璧撒下弥天大谎,迷惑天下百姓,那么我亦可盗取宝璧,让这天下之主不再由师小姐一言而诀。还是那句话,各有立场,各凭手段罢了!”
寇仲诧异的看了徐子陵一眼,实在没想到他会在仙子般的师妃暄面前表现的如此强硬,但那句“各有立场”让他高兴不已,徐子陵的立场,那就是自己了!这尚是徐子陵首次承认在争夺天下中站在他这一边。
师妃暄叹道:“徐兄绝非铁石心肠之人,现如今一统的契机已现,万民苦难将过,徐兄却和你的好兄弟出来搅风搅雨,让这一切付之东流,徐兄于心何忍?”
徐子陵道:“如果师小姐所言的所谓一统的契机,便是由师小姐一言决定天下谁属,那么,请恕我不能接受。”
“子陵说的好!”寇仲道:“为何旁人争夺天下便是一统的契机,我寇仲便是搅风搅雨?我兄弟小拾常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但师仙子用欺骗的方式夺得民心,夺得天下,我寇仲不服!闲话少说,和氏璧的确是我兄弟二人所盗,且绝不会再交到任何人手中。这样的事,从来不是讨论就可以解决的。”
师妃暄生出十分奇异的感觉,她自出道以来,见到的男子,在她面前即使不诚惶诚恐,亦是拘谨不安,生恐唐突了她。唯有侯希白一人在她面前尚能潇洒自如,但面前这两人,不仅态度从容不迫,更和她争锋相对,步步不让,让她颇有新奇之感。
点头道:“寇兄说的是,用剑来治天下,当然是万万不可;但以剑来争天下,却似是古往今来的唯一方法。寇兄,请。”
之前寇仲已和婠婠打过一场,内力尚未尽复,徐子陵上前一步,道:“仲少让开,让我来领教《慈航剑典》天下无双的剑法。”
寇仲笑道:“子陵莫要抢我生意,师仙子指明要便宜我呢。”
徐子陵皱眉:“哪有这等好事,婠婠一战已给你抢了去,轮也该轮到我了!”
寇仲抓头道:“若论起习武的年岁,师仙子比我们两个加起来还长呢,定不会介意我们两个加起来打你一个罢!”
师妃暄扑哧一声轻笑出声,徐子陵无奈道:“待我打不过你再来好了。”
寇仲嘀咕道:“车轮战也未必比群殴高尚多少……”给徐子陵瞪了一眼,乖乖的站到一边。
徐子陵拱手道:“请。”
师妃暄长剑出鞘:“剑名‘色空’,徐兄小心了。”
色空剑瞬间化作满天光影,把徐子陵笼罩其中。
寇仲徐子陵屡次历经生死,打斗经验丰富无比,但是和举全门派之力自幼精心培养出来的婠婠师妃暄相比,他们的野路子就不够看了。寇仲和婠婠之战如此,徐子陵和师妃暄之战亦是如此。
师妃暄的剑法绝无成规,但每一剑都是针对对方的弱点,每一剑都有千锤百练之功,巧夺天地之造化。
徐子陵的身体像变成一道影子,在剑影中迅疾闪移进退,左手撮指成刀状,左劈右挡,每一掌都准确无误的寻上师妃暄色空剑的剑身处。
寇仲剑眉紧皱,只因看出此刻徐子陵完全陷在捱打硬撑的困境里。
不过二十来招,徐子陵完全被剑法牵制,身不由己的为对方天马行空般的剑招所控制和摆布,能移动的方位愈趋窄小,到他避无可避的一刻,就是彻底落败的时间。
徐子陵处在劣无可劣的窘境中,但反激起他争雄不屈的决心,心无旁鹜,心灵静若井中水月。
忽然闭上眼睛,收回左手,右拳击出。
“蓬”!
一拳击中剑侧。
徐子陵震退数步,唇角溢出鲜血,但他终于首次强攻上师妃暄的色空剑。
寇仲再忍不住,井中月铿然出鞘。
师妃暄剑势一窒,轻叹一声,将剑收入鞘中。
寇仲徐子陵均是一愣,师妃暄俏皮的眨眨眼:“不打了。”
天上的仙子忽然做出这样娇悄可爱的表情,让两人顿感吃不消,徐子陵道:“师小姐武功卓绝,远在我等之上。”
“邪王为两位出头,徐兄武功又远远超出妃暄的预料,你们既然要一起上,妃暄不敌自然只有不打了!”师妃暄道:“和氏璧之事到此为止,唉!子陵好好想想妃暄的话吧,这天下再经不起折腾了。”
缓缓向桥头走去。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边,悄声道:“她为何只问你不问我?”
徐子陵没好气的推开他:“只因你一看就知道是自私自利之人!”
寇仲委屈道:“不兴这么冤枉人的。”
还欲辩驳,忽然一道人影风驰电掣般从桥头的大楼楼顶扑了过来,在半空中快速翻起无数个筋斗,然后一棍雷霆万钧从半空中击落,那声势几乎比得上石之轩那石破天惊的一拳。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暴喝:“侯希白看打!”
但那一杖却是向徐子陵头上落下。
☆、无双媚术
35 无双媚术
寇仲横跨一步,挡在徐子陵身前,一刀向上斜劈。
谁知来人半空中惊呼一声,硬生生将木棍移开半尺,避开了寇仲的长刀,亦避开了徐子陵,自己却闷哼一声从天上摔下来,滚了数圈才停下,爬起来抹掉唇角因反震受伤溢出的鲜血,惊道:“你没胡子!你不是侯希白!侯希白呢?”
寇仲徐子陵本就被他怪异的言行惊住,这会看见他的模样,更是目瞪口呆。任何人第一眼看见他一定最先注意到他的头发,前后都是半尺多长的样子,前面乱蓬蓬的挡住眼鼻,后面挡住耳朵脖子,整个看去如同野人一样,偏偏还穿了一身雪白飘逸的长袍,这倒也罢了,偏他还用破烂的布条将袖口和裤脚牢牢缠住,看上去不伦不类。他身上唯一正常一点的便是那根乌黑的木棍了,寇仲却越看越眼熟,怎的都像是从净念禅院偷出来的。
寇仲用肩头碰碰被他挡在身后的徐子陵,俯在他耳边道:“这小子好生古怪,你看那头发,倒像是我们那里两三岁的小孩留的娃娃头。”
徐子陵也失笑,悄声回道:“错啦,还得再加个冲天小辫。”
寇仲再忍不住,吭哧笑出声来,道:“嗯,加个冲天小辫好看!”脑补的将冲天小辫加在那怪人头上,更是笑的难以自抑。
徐子陵也忍不住吭哧几声,但他到底厚道些,转移话题道:“嗯,他为何翻那么多的筋斗呢?既会减慢速度,又露出无数破绽,且也失了变化。”
“蓄势吧!旋转蓄势却是最好的。”
“但敌人稍有经验便可以在他翻筋斗时将他击倒,亦或躲闪……哈,当然,像你这样偏喜欢和人硬拼的人例外!”
寇仲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方才明明可以轻易闪躲,却偏偏准备和人硬拼,也好笑的抓抓头,刚刚那家伙气势汹汹的扑向徐子陵,他不自觉的就想挡在前面,浑忘了这一招徐子陵可以轻易闪开。
怪人看见他们的反应,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干咳一声,不慌不忙的解下身上的布条,拍打拍打,恢复了它的原貌,又将头发向后拢,露出一张年轻俊秀的脸,从怀里取出一根雪白绸带,系在额头上,转瞬间便成了一个翩翩贵公子模样,倒是那根原本正常一些的木棍又有些碍眼了起来。
怪人,哦,不,现在是俊秀公子干咳一声,拱手道:“方才着急了些,哈,你们知道的,这袍子跑路的时候碍事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