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那衙役不敢再耽搁,拖着舒欢和赏心就往城内走去,她俩不合作,试图挣扎,可是被绳索捆实了,嘴还堵得有些喘不过气,怎么睁着挣扎都强不过那以拿人为常事的衙役,被他在膝弯处一顶,再反扭了胳膊,痛了一阵就软了力道。
这真是——
你妹的!
舒欢在心里暗骂一句,压了压快要爆发的情绪,决定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原主那个比其母还要阴险恶毒的妹妹身上,而是该想着怎么逃跑了去找顾熙然,或是想法子扯掉嘴里那该死的布头,出声说话。
赏心不死心的一直回头张望,试图让顾熙然看见她们,只是这种举动显然是没有意义的,舒悦既然为了不让顾熙然发现她们,已然用了下作手段将她们弄走,自然会提防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因此她只瞧见舒悦奔到了顾熙然身边,不知对他说了什么,引得他往反方向张望了两眼,随后离去,离她们愈来愈远。
赏心在心里暗啐连声,恨舒悦恨得牙痒痒,只是再恨也是无可奈何,仍然被那衙役给押进了地牢。
地牢的入口仿佛被清理过了,通出了一条路,但四周还是有坍塌的碎石,路上铺的地砖也碎裂翘起了一片,高高低低踩着极不平稳。
越往里走,路越窄,甬道墙上镶砌的烛台也都毁了大半,此刻自然没有半点光亮,只靠着那衙役打着火折来照明。
这种地方,怎么看怎么阴森恐怖,尤其是在这种余震还时不时发生的情况下,让人有一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活埋的惊惧,而且不单是舒欢和赏心觉得不舒服,那衙役自己都显得很不自在,天气并不热,但这一段路走来,他都在不停地拭汗。
终于走到牢房处,窄窄的甬道上只点着一盏火焰如豆般的油灯,舒欢打眼往里一看,由于光线不亮,着实看不清里头是何情形,也许已经坍塌堵塞住了,而目光所及处,只有三四间牢房,一间牢房大概只有十来平米大小,里头蹲坐着七八名衣裳污秽,蓬头垢面之人,不知道是从前的囚犯还是那些制造了事端的灾民,当然,他们全都是男性。
看见他们进来,那些囚犯全都站了起来,发出各种呼喝声响,有闹着要出去的,有难言秽语骂人的,吵成一片。
舒欢的眉头紧拧起来,转过眼去怒视那押她们进来的衙役,尽管不能说话,她还是尽量的用目光表达了她的质问——竟然要把她和赏心关在这种地方?!
那衙役人还不坏,看懂了她的意思,有点尴尬的扭过了脸去,口里喃喃道:“谁让你们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没有女牢房了,将就着点吧,反正这些人都被锁了镣铐,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舒欢转过脸去再打量那些囚犯。
是啊!全都锁了镣铐,但是古代的镣铐还拖着长长的锁链,即便行动不便,却也不是双手双脚完全不能动的那种,要把她们这样关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舒欢心里的感觉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她再次转过头,就这么盯着那衙役,这次的目光里没有怒火,而是平静的,如锋刃一般锐利的,让人打内心深处,生出一种莫名的战栗来。
第183章 探监
那衙役被她盯得更不自然了,他见过的囚犯多不胜数,自然很清楚他们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来,于是自个也觉得将她们关在这种地方实在太不合适,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就是这个道理,但是那舒公子他又说了,绝对不能让顾公子看见这两名丫鬟……
这事情,难办啊!
他犹豫再三,被舒欢的目光盯得实在受不住了,终于妥协道:“好了好了,我替你们想想办法。”
他说着在牢房里走了一圈,不知打哪个角落里搜出一捆绳索来,随后踢了踢某间牢房的门,让关在里面的囚犯都将右手从铁栅栏里伸出来,他一个一个紧紧的捆过去,来回捆了好几回,将之栓成了一片,最后的绳头,系在了牢门外头搁的一件极重的铁制刑具上,确保那些囚犯们够不着,解不开,这才打开牢门,将舒欢和赏心推了进去。
牢门开启又紧锁,囚犯们的怒骂声更加响亮起来。
舒欢隔着牢门,仍盯着那衙役,随后微侧了身子,抬了抬被绳索紧缚在身后的手,那意思很清楚,请他将这绳索解开,在这咱地方呆着,她总不能半点行动能力都没有吧!
那衙役终于被她闹得不耐烦起来,也兴许是怕她逃跑,自己要担责任,因此这次没有理会她,只是口齿含糊的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就转身出去了,不多会,外面传来关锁大门的声音。
这样一来,舒欢真的无计可施了,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大概此刻人手不够,这牢房只锁着就算完事了,没有多余的牢头来看管囚犯,因此在某种程度上说,她是自由的,当然,危险也加倍。
她转眼看了看同一牢房里的那七八名囚犯,被他们身上泛出的强烈恶臭给熏得胃里翻腾,这倒也罢了,最要紧的是这些人面上的神情足够猥琐,一看就知道他们心里在转什么龌龊念头,甚至还有两个人在试图往她和赏心身边蹭,若不是被绳索栓住了,她还真是无处可躲。
舒欢强压下心里的恶心,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同赏心一起尽量往角落里挪,并且不去看那牢墙上留下的各种脏污,不去听那些囚犯的秽言秽语。她需要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这样才不会吐出来。
没法说话,只能用眼神和动作来彼此交流,幸好两人常在一起,尽管只是这样简单的表达,彼此也能心领神会。
舒欢先走到赏身后,弯下了腰,让她被缚在身后的手来够摸堵在自己嘴里的布头,费了好半天的劲,才将那布头取出,累得她喘了好一阵,再用同样的方式将塞在赏心嘴里的布头取了出来。
“姑娘……”赏心长出一口气,能够说话的感觉真好!但是这种感觉持续不到数秒,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些囚犯们,听见“姑娘”两字,神色立刻变了,眼神在昏暗在灯光下显得越发森然而饥渴起来,仿佛黑夜中待猎食的狼。
原来他们之前并未发觉她俩是女子,只是见她们容貌清秀,身段窈窕,起了猥琐之心而已,待到得知她俩是女子,那心邪恶的欲望就加倍强烈起来。
这种目光,让赏心想起了她那禽兽叔叔,眼神也变得有点不对劲起来,满带了仇恨,让人感觉只要有一点不对,她就会被彻底激怒,暴起伤人。
“不要理他们!”舒欢拿手肘轻撞了撞她,“过来帮忙解开绳子!”
反正这些囚犯一时半会是挣不脱束缚的,将他们视若无物就好。
事实也是如此,无论那些囚犯怎么用劲挣扎,饿过一阵的他们,无力将那系住他们手腕的绳索挣断,当然,想要挣断铁栅栏就更不可能了。
赏心被她喊得一怔,随即恢复了理智,同她背对着背,努力的解起彼此手上捆的绳索来,只是解绳索这种活的难度比从口里取布头要难得多,两人折腾了半天,累出一身汗来,仍然没办法将绳索解开。
“歇一会。”舒欢闭上眼喘了片刻,忽然贴近赏心耳旁,低声叮嘱道:“我裤腿里藏着一把匕首,你试试能不能取出来,割断绳索。”
赏心闻言一喜,蹲下身子,背对着舒欢在她腿上摸索,果然摸到一个坚硬的物事,但要取出来同样费劲,取出来后勤部割断绳索,那就不只是费劲了,还需要小心翼翼,否则眼睛看不见,被紧缚在身后的手又不灵活,一个不留神,绳索没断,手指倒要被割一根下来。
也不知耗了多少时间,两人都累到头晕眼花,浑身汗湿得仿佛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这才割断了缚住舒欢双手的绳索。
就在舒欢长出一口气,捡起匕首,要替赏心割断绳索时,忽然外头传来牢门被开启的声音,她心里一凛,同赏心对望了一眼,两人尽量的避到墙角,躲在那灯光微弱的阴暗之处。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舒欢看见了一张笑魇如花的脸,来人是舒悦,而且仅是她一人而已!
舒悦显然不知道她被关在哪里,一间间牢房查看过去,直到听见那些囚犯聒噪提示,才找见立在墙角处的舒欢,于是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甜蜜了,声音也如蜜糖一般,她喊:“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倒叫我好找。”
舒欢背负着双手,微眯起眼睛,淡然的看着她,对那些囚犯们的起哄声听而不闻。
舒悦却听见了那些囚犯们在喊些什么,目光再往舒欢身上一瞟,果然见她已脱缚而出,不由微皱了眉道:“姐姐真是好本事,被捆成这样还能挣脱出来。”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舒欢也懒得再假装了,冲着她亮了亮手里的匕首,就割起缚住赏心的绳索来:“怎么,你还想进这牢房,把我再捆回去不成?”
舒悦吃吃的笑出声道:“姐姐,我又不傻,哪能真被你骗进去啊!我只想过来找姐姐聊聊天,看看你在这里待得舒不舒服,如今看来这地方还真不错,正适合你待!对了,姐姐你若是缺什么东西,千万别客气,知会小妹一声,小妹这就去替你取。”
她心里还真是得意的很,在这里玩起猫捉才鼠的游戏来了,想要多戏耍舒欢一阵,再想法子来折磨舒欢,偏偏舒欢不高兴同她玩这幼稚恶毒的游戏,一挑眉直道:“我没什么话要跟你说,你可以滚出去了。”
囚犯们见有戏可看,又是一阵起哄。
舒悦面上有愠怒之色一转即逝,随即有些诧异的上下打量起舒欢来:“娘说你变了,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真是如此!既这样,我也懒得同你废话了,你就好好享受这龌龊地方吧,至于出去,你这辈子都别想了!”
她说着,就目带挑衅的往那栓绳索的铁制刑具旁边走去,兴奋得那些囚犯们一叠声的大喊:“解开!快解开!”
“解开解开!我们会替你照顾好你姐姐的!”
“解!你他妈的倒是快解开啊!”
第184章 有意戏弄
赏心骤然变色,整张脸都显出灰败之色,动了动嘴唇原想说些什么,但转眼看见舒欢面色淡然,不知怎的,心里就觉得平静下来,往她那边靠了靠,以期获得更多的慰藉。
舒悦真是抱着猫捉老鼠的心态来的,总想再逗逗舒欢,最好迫得她痛哭求饶,然后再给她狠狠的一击,让她彻底陷入绝望境地,因此走到那铁制刑具旁,只是用手指把玩弹绕着那绳头,却不着急解开。
等到半晌,没听见舒欢求饶,她才笑吟吟的回望过去,温言软语道:“姐姐,小妹心里真是为难,不知道要不要将这绳索解开,要不,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她这把戏够恶毒也够拙劣,舒欢早看透了她,淡淡道,“你随便!”
说话的同时,她的左手已悄悄牵住了赏心的手。
赏心心里一暖,但随即感觉有样小小圆圆的东西被舒欢塞进了手心里,不禁怔得一怔,低下头去,紧紧的屋手成拳。
舒悦两次戏耍不成,心里恼恨无比,面上虽然还带着笑,但背转过身子,目光里就流露出了恼恨之色。
她真不明白,她这个片小只知逆来顺受,不得爹娘宠爱的姐姐究竟有什么底气,面对这般威胁还如此淡定!说到底,不就是运气好了些吗?原是嫁去顾家冲喜,注定要做寡妇的命,没想到真将顾家二爷的病给冲好了,从此后锦衣玉食,呼奴使婢……
怎么配!这个被她打骂过无数次,只知道哭泣赔错的姐姐怎么配享受那样奢靡的生活!
想到此处,舒悦的胸口就急促起伏,有点压不住那深深的妒恨了。
娘去过顾家后,带回来的那些精致糕点是她这辈子从来都没有吃过的,可口之极,还有丫鬟上门送了绫罗衣料,手感滑软得她陶醉其间,但这些东西当时给她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深深的耻辱!
因为上门送衣料的那位丫鬟,衣着体面,身上竟有金饰,比她出门时穿戴的衣裳首饰还要好上数倍,而且说话也是细声细气,温软动听,让她醒悟到自己往常学着娘扬起嗓门骂街的粗鄙,还有那丫鬟的一举一动一转身,都说不出的款款生姿,十足的大家风范,令她破天荒头一回,对比出自卑来!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娘成天说她模样儿长得好,将来定能找个好婆家,但是有了好婆家,却把舒欢给嫁过去了,闹得她竟到了连人家丫鬟都比不上的地步,丢脸丢到姥姥家!凭什么啊,不就是舒欢比她在些,愉好过了及笄之年么?其实嫁她过去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再过上一年,她也及笄了!
最可恨的是舒欢被顾家休了,她庆幸了,欢喜了,觉得从此又能将这位样样都不如她的姐姐给踩在脚底板下了,哪想顾家二爷却对之念念不忘,疯了一样的找!而她呢?在地震时,却被爹娘给抛弃了,他们只带着弟弟跑了,原因只不过是弟弟能够延续舒家的香火,必须活着,而她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舒悦越起越恨,恨到不能自控!
去死!去死!去死!这些人统统都该死!
尤其是像舒欢这样的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活着就是碍她的眼,挡她的路,活该死在地震中,永远都不要再出现!
偏偏老天瞎了聋了蠢了,竟让她的期盼落空了,让舒欢出现了……
舒悦手扯着绳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幸好,此刻替老天爷弥补这个错失还不迟,舒欢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不会出现,最重要的是,没有人会发现,就连她的姐夫也不会知道!
她用劲一扯,将绳结给抽了开来。
囚犯伞兵 欢呼声此起彼伏,其间还杂夹着赏心憋不住的惊呼和怒骂——
“你太恶毒了,简直就不是人!”
不是人有什么关系?能做人上人就可以了!
舒悦停得一瞬,转回身,口齿噙笑的看着那些囚犯们在疯狂的抽拽绳索,想要脱缚而出,她偏过头转眼再看看舒欢。
昏暗摇拽的灯光底下,舒欢目露惊恐,右手紧紧的捂着嘴,脸色显得特别的苍白,白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就像死人一般!
应该不是错觉吧,不论哪个女子,遇到这种事都会惊骇欲死的。
舒悦顿觉身心舒畅,笑容也愈发甜美起来。
她这个姐姐啊,运气再好又怎样,嘴再硬又如何,到最后仍然免不了落到这种惨败的地步!可见世人说的没错,能等到最后的才是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