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兄妹承蒙闻山主盛情招待,但在这碗汤里有人下了剧毒,不知闻山主是否知道?”
这话问的好,闻公亮要是知道,那不成了他主使的么?
闻公亮目光如炬,盯住到吕总管的脸上,问道:
“你知道是谁做的手脚?”
吕总管打了个哆嗦,连连躬身道:
“小的不……不知道,小……小的立时去查……”随着话声,正待退下!
闻公亮怒喝道:
“站住!”
吕总管惊得面无人色,赶忙站住。
闻公亮望着他,哼道:
“吕昌寿,你这个总管如何当的,你没交待下毒,谁敢在莱里下毒?”
吕总管骇得不知所措,连连躬身道:
“小的……就有天大胆子,也……也不敢擅专,这……这菜……怕是……四爷交待的……”
闻公亮嘿然道:
“老夫不是要老四守护祖师堂么,他敢擅自回来,连住进老夫宾舍的人,都敢下毒!”说到这里,沉喝道:
“吕昌寿。”
吕总管立即直立身子,“唷”了一声。
闻公亮一脸寒霜,吩咐道:
“把老四传来见我。”
吕总管迟疑了一下,道:
“四爷……”
闻公亮拍嗒一声,击在太师椅靠手上,怒喝道:
“还不快去?”
吕总管不敢再说,应了声“是”急步退出。
闻公亮回头过来,看到范君瑶兄弟依然并肩在那里,抬抬手道:
“二位请坐。”
范君瑶、方壁君欠欠身道;
“多谢山主。”
然后在边上一排椅子上坐下。
闻公亮道:
“老夫请二位前来,有一件事,要问问范小友,希望范小友实言相告。”
他深沉目光,紧紧盯在范君瑶的脸上,似在等候他的回答。
范君瑶道:
“山主可是觉得在下方才说的话,有不实之处么?”
闻公亮道:
“非也,老夫要问的是两个人。”
范君瑶道:
“不知山主要问的是两个什么人?”
闻公亮道:
“老夫两个内弟。”
范君瑶道:
“山主内弟,姓甚名谁?”
闻公亮一字一字的道:
“他们姓董,一个叫崇仁,一个叫崇义。”
范君瑶听他说出董崇仁、董崇义两人名字,心头登时恍然大悟,暗道:
“原来董崇仁、董崇义是闻公亮的内弟,敢情把自己当作了杀死两人的凶手,才要把自己骗上大洪山来,目的是替两人报仇。”当下不由的心头微愠,冷笑道:
“山主要问什么?”
闻公亮目注范君瑶,问道:
“小友认识老夫这两个内弟么?”
范君瑶道:
“认识,三日前在下还和他们二人同行了十几里路。”
闻公亮道:
“在什么地方?”
范君瑶道:
“从南阳到三十里屯。”
闻公亮道:
“后来呢?”
范君瑶道:
“他们在半路上死了,还是在下给他们埋葬的。”
闻公亮眼中陡射两道森森寒光,问道;
“他们如何死的?”
范君瑶道:
“在下也不清楚,听董老大的口气,好像死在‘天毒指’之下。”
闻公亮道:
“他们死时,还有什么人在场么?”
范君瑶冷冷一笑道:
“没有,就是在下,山主可是怀疑在下杀的么?”
闻公亮望了他一眼,一手捋须,嘿然道:
“老夫并不是怀疑小友,因为他们二人一身修为,老夫清楚的很,凭你小友和老二还差得远,老夫只是想知道当时的情形,小友可否说的详细一些?”
范君瑶听他这么说了,也就心平气和,当下就把那天经过情形,很仔细的说了一遍。
闻公亮一语不发,听得十分用心,直等他把话说完,才一手捋须,说道:
“这情形和今晚差不多,也是从你身后发的指。”
范君瑶想了想道:
“只有一点不同,今晚在下发觉那缕指风,擦过在下耳边,那天在下却一无所觉。”
闻公亮点点头道:
“老夫还有一点小事,小友能否见告?”
范君瑶道:
“山主请问。”
闻公亮道:
“小友因何离开武当?”
范君瑶道:
“在下为了寻访毒害先师的凶手,才下山来的。”
闻公亮微微摇头道:
“老夫不是指此而言。”
范君瑶道:
“那么山主是问什么?”
闻公亮道:
“武当派已把小友除名,难道小友真的不知道么?”
范君瑶身子一震,脸上流露出惊愕之色,急急问道:
“山主此话当真?”
闻公亮看他神色惊多于愕,不像有假,徐徐说道:
“武当派开革门人,例必通知江湖各门各派,老夫是前天接到通知的。”
范君瑶心头一阵激动,忍不住流泪道:
“在下真的一无所知,不知在下犯了何罪?竟遭师门除名?”
方壁君道:
“大哥,此中怕又是误会,日后自会澄清的。”
闻公亮沉吟道:“武当开革小友,也许又是和‘天毒指’有关。”
范君瑶道:
“在下根本连‘天毒指’这三个字,还是那天听董老丈说的、在下这样糊里糊涂的逐出师门,岂不冤枉?”
闻公亮安慰道:
“小友也不必难过,这‘天毒指’传人,已接连杀死了老夫三个内弟,老夫也不会放过他的,等老夫擒到了他,小友也就洗刷清楚了么。”
说到这里,那吕总管已匆匆走进,朝闻公亮躬身道:
“回山主,四爷不在。”
闻公亮怒道:
“你不会去找?”
吕总管道:
“小的已经找过,没有看到四爷。”
闻公亮怒喝道:
“你真是饭桶。”
吕总管连连哈腰道:
“是,是。”忽然凑上一步,陪笑道:
“山主,已经快二更了,三位护法已在厅上恭候。”
闻公亮“晤”了一声,道:
“你先出去,老夫就来。”
吕总管又应了声“是”。才行退去。
闻公亮回头道:
“小友之事,老夫已经查明,那是四内弟崇智,怀疑小友是杀他两个兄长的凶手,才把二位引上敝山祖师堂去,老夫深感歉意。”
范君瑶道:
“山主言重,此事既已查明,纯出误会,说过也就算了,只是在下入村之时,曾把兵刃留下,还请山主赐予发还。”
闻公亮点点头道:
“这个容易,待会老夫要吕总管给小友送去。”口气微顿,目光注视着两人,接道:
“二位跋涉远来,本该早些让二位休息,只是老夫有一件事,要请小友随我同往,作一见证,不知小友是否愿意?”
范君瑶听得一怔,问道:
“不知山主要在下见证什么?”
闻公亮道:
“老夫隐居大洪山,已有二十年不曾下山,本村居民,虽是昔年本帮弟兄,也都大安居乐业,从不再出江湖……”
他从几上取过茗碗,缓缓喝了一口,续道:
“今晚先是老夫据报,有人潜入本山禁地祖师堂,等老夫闻讯赶去,发现守祖师堂的老三,已死在半山亭中,这老三,就是老夫第三个内弟董崇礼。”
范君瑶问道:
“他死在‘天毒指’之下的么?”
闻公亮道:
“不错,等老夫赶到山上,就发现了二位……”话声一停,又道:
“后来老夫要吕总管把二位送去宾舍,吕总管也查明真相,老夫四内弟认为二位是杀害他二个兄长的仇人,才把二位引上山去,此事真相既明,原已无事,但老夫却在书房发现了一封怪信。”
范君瑶、方壁君一直听他说话,没有开口。
闻公亮续道:
“这封信上要老夫在今晚三更,齐集本门高手,到东村关帝庙候令,信上并无具名,他要老夫等人去做什么?此事虽和二位无关,但老夫料想,也许就是那个‘天毒指’的传人。”
范君瑶目中神光闪动,说道:
“如若真是‘天毒指’传人,在下能在今晚揭穿他秘密,也就不虚此行了。”
闻公亮道:
“此事只是老夫的猜想而已,是否就是此人,眼下也无法证实,老夫之意,小友可随老夫同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范君瑶道:
“在下极愿和山主同去。”
闻公亮郑重的道:
“只是有一点,老夫声明在先,不论遇上何事,小友只宜旁观。”
范君瑶道:
“在下省得。”
闻公亮道:
“老夫业已说明,咱们可以走了,老夫要送范姑娘先回宾舍去。”
方壁君眨眨眼道:
“不,我大哥去了,我自然也要去。”
闻公亮道:
“今晚也许会发生故事,姑娘还是留在宾舍,较为……”
他“安全”二字,还没出口,方壁君抢着笑道:
“山主放心,我和大哥,武功虽然不高,但决不会妨碍了山主的手脚,我们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范君瑶心里明白,这位妹子听说今晚有事,她决不肯一个人呆在宾舍里的,说了也是白说。
闻公亮略作沉吟道:“好吧,姑娘那就一起去吧”。方壁君回头朝范君瑶嫣然一笑,挑着柳眉,喜道:
“多谢山主。”
闻公亮站起身来,回顾二人说道:
“二位请随老夫来。”举步朝后走去。
两人跟在他身后而行,穿过一重院落,进入议事厅。
范君瑶目光转动,只见厅中红烛高烧。两排八把紫檀椅上,坐着三个人,见到闻公亮走去,一起站起身来。
他们正在纳罕,山主突然在夜晚召见,不知有何紧要之事?此事眼看身后跟着一双陌生青年男女,走了进来,更觉蹊跷,六道炯炯目光,不约而同的一齐落到范君瑶、方壁君两人身上。
闻公亮朝他们颔首为礼,抬抬手道:
“三位护法请坐。”大步走到上首一把椅上,坐了下来,一面指左首空的座位,说道:
“二位请坐。”
范君瑶欠欠身,和方壁君在左首椅上坐下。
目光一转,但见自己上首,坐着的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左眉已断,双颧突出,五短身材,年约五旬以上。
左首两人,上首一个也有五十出头,短眉细目,身躯微胖,手掌中盘着两个铁球,不住的滚转,但是不闻丝毫的声音。下首一个约摸四十五六岁,一张苍白的瘦削脸,虽然含着笑容,却使人有冷傲之感。
闻公亮指指范君瑶,说道:
“这位小友是武当名宿青峰老人的令高徒范君瑶范少侠,这位是范少侠的令妹。”
座上三人一听说范君瑶是青峰老人门下,不知他们是否已经知道范君瑶被武当除名之事,但他们脸上都流露出诧异之色,这也许是因为闻山主忽然逞着一个武当门人到议事厅来的缘故。他们同时抱抱拳道:
“范小侠,范姑娘,幸会。”
这自然是客套话。
范君瑶想到自己被师门除名,不觉脸上一红,连忙抱拳道:
“在下末学后进,还请三位多多指教。”
闻公亮微微一笑,道:
“这三位是本山三位护法。”
一面指着三人—一作介,左首的断眉老人是雷公佟仲和,右首身躯微胖的是铁胆赵万生,下首的瘦削脸是穿云箭纪少夫。
范君瑶起身抱拳为礼,道:
“在下慕名已久,今晚有幸,得晤高人。”
闻公亮道:
“小友请坐。”一面朝三人说道:
“老夫今晚要吕总管把三人请来,原是有一件事要相商,本门议事,一向从无外人参加,老夫把范小友兄妹邀来,乃是今晚之事来得奇特,可能也和范小友有关。”
雷公佟仲和道:
“山主说的究是何事?”
闻公亮道:
“此事也许和范小友无关,但事情正好发生在范小友兄妹到大洪山之时,由范小友的来山说起,较为清楚。”
当下就把董崇仁兄弟,遭“天毒指”杀害,老四设计把范君瑶兄妹引上大洪山,老三又遭“天毒指”杀害,弃尸半山亭,以及今晚在自己书房中发现怪信之事,简扼告诉大家。
佟仲和道:
“那信上没有具名么?”
闻公亮神色凝重,微微摇头,从袖中取出信来,随手朝佟仲和递了过去。
佟仲和抽出信笺,只看了一眼,不觉神色一变,失声道:
“他竟敢冒用咱们帮主的令符……”
闻公亮颔首道:
“不错,此人不但冒用帮主行令暗记,以老夫看,他对咱们大洪帮昔年机密,知道的也是不少……”话声未落,突然抬目喝道:
“什么人?”
话声沉喝,恍然焦雷,范君瑶心头不觉一震,暗道:
“九头狮子果然名不虚传,光是这声大喝,足见他内力精深,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随着问山主这声沉喝,檐前忽然飘落一人,应道:
“属下田绍五。”
闻公亮道:
“田兄快请进来。”
接着但见从门外走进一个五旬左右中等身材的人,。coM电子书朝闻公亮抱拳一揖道:
“属下追踪一个形迹句疑之人,刚才回来,就听说山主见召,迟到一步了。”
闻公亮极为注意,目光一注,问道:
“田兄可曾追上?”
田绍五道:
“说来惭愧,属下追过几座山脚,终于被他逃出视线之外,失去了踪影。”
闻公亮道: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田绍五道:
“那时天色已黑,属下没法看得清楚,从他后形看去,个子瘦小,极像是个女的。”
闻公亮一手捋须,沉吟道:
“会是女的?”
他说出此话,就像陷入深思之中,一直没有说话。
其余的人也不敢作声,议事厅上,登时静了下来。
过了半晌,闻公亮又道:
“田兄怎会发现他的?”
田绍五道:
“属下回来之时,栅门已闭,属下远远看到一道人影,从栅内飞身纵出,心中暗暗觉得奇怪,正待上前查询,那知他一见属下,拔腿就跑,属下喝了两声,他不加理会,属下就追了下去。”
闻公亮道:
“他轻功如何?”
田绍五道:
“胜过属下甚多。”
闻公亮道:
“朝那个方向去的?”
田绍五道:
“朝西北逸去。”
闻公亮轻轻咳了一声,道:
“一叶知秋,看来莽莽江湖,又将多事了。”
田绍五目光掠过在场之人,不觉多看了范君瑶二人一眼,问道:
“山主见召,不知有什么事么?”
闻公亮颔首道:
“不错,今晚有人向老夫下书,约在村东关帝庙见面。”
田强五满腹狐疑的道:
“此人敢向山主下书,不知是什么人?”
闻公亮道:
“此时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