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名宿,已然气绝多时了!
范君瑶这一惊非同小可,哭喊一声:“师傅!”
扑的跪倒六指神翁身旁,抚尸大哭。
明通大师听到范君瑶的哭声,心知六指神翁已是无救,当下也双手合什,低头默诵经咒。
就在此时,门口绿影一闪,修灵凤抢了进来,神色惶急问道:“范师哥,我爹怎么了?”
范君瑶泪落如雨,咽声道:“师傅已经不行了。”
修灵凤头顶宛如被木昆猛击了一下,但听轰的一声,双眼一黑,登时昏了过去。
范君瑶赶忙扶住她身子,叫道:“凤妹,凤妹,你快醒一醒。”
这时厅前又急步奔进一个人来,口中大声说道:“大哥,你怎么了?”
这人年约五句,身材瘦小,脸红如火,正是六指神翁的堂弟火眼灵猿修宗泽。喝声出口,人已奔到六指神翁身侧,探手往胸口摸去,突然脸色大变,双膝一屈,凄然道:“大哥已经去了么?”
修灵凤缓缓醒转,望着直挺挺躺在地上的老父忍不住纵身扑去,大哭不止。
修宗泽忽然站起,流着泪水问道:“瑶儿,大哥好好的人,怎会中毒无救,死的这般快法?”
范君瑶垂泪道:“弟子奉师傅之命,前去少林叩谒明善大师,不料中途书信被人换掉,在信上涂了剧毒,害死明善大师。少林方丈大师要这位明通老师父和弟子同来,不料师傅那封书上,又给贼人做了手脚,师傅竟也中毒死了。”
修宗泽听说站在边上的老和尚,就是少林寺达摩院住持明通大师,不觉肃然起敬,抱抱拳道:“原来大师是达摩院住持,兄弟修宗泽。”
明通大师连忙会什道:“修施主武当俊彦,贫衲幸会。”口气策顿,又连念了两声佛号,续道:“敝寺掌门师兄要贫衲把那封附毒书信送请青峰老施主阅,实是怕因此引起两家误会。不料又堕奸人恶计,老施主因此中毒过世,这叫贫衲如何对得起老施主?又如何向掌门师兄交待?贫衲实是罪孽深重……”
修宗泽目光一转,取起几上那张信笺,问道:“被贼人掉换的就是这张信笺么?”
明通大师面情凝重,点点头道;“是的,这原是青峰老施主写给明善师兄的信,范小施主送到之时,此笺已被掉换,写的只是一页往生咒,掌门师兄交给贫衲的就是那张信笺,不知何时又被人掉了回来,变成老施主的亲笔函,真教贫衲百思不得其解。”
修宗泽双目寒芒飞闪沉吟道:“大师想想看,路上可曾遇到什么可疑的人么?”
明通大师双目合掌,苦笑道:“贫衲和范小施主由敝寺动身,一路同行同宿,既未遇上什么事故,就是连路人都未曾交谈过一句。此人能从贫衲身上把信封取去,换掉了信笺,再放回贫衲身上,实是不可思议之事。”
修宗泽听的暗暗皱了下眉,暗道:“这老和尚虽是名列少林五院住持,但听他口气,似是甚少在江湖走动,对江湖谲诈行径,毫无经验。”
心念转动,接着又道:“信笺决不会凭空被人掉换,大师再仔细想想,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譬如说:在行路之时,是否有人从大师身边探身而过?或是在落店之后,有人故意走错房间,闯入你们住处”诸如此类,看去无关紧要之事,也许就是线索……”
明通大师沉吟半晌,才摇摇头道:“贫衲实在想不出什么事来?”
修宗泽暗暗叹息,心想:“这老和尚毫无半点心机,在江湖行走,那能不出事?”
范君瑶忽然抬头道:“师叔,弟子想起了一件事。”
修宗泽目光一注,问道:“你想起了什么事?”
范君瑶道:“弟子和明通老师父一路行来,都是黎明即起,未晚投宿,只有那天在南阳落店,第二天早晨,弟子和老师父都熟睡了,起来之时,已是红日上窗……”
修宗泽心中不由一动,正待问话!
明通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贫衲平日是习惯早起,那也许是连日路程,途中劳累所致。”
范君瑶望望修宗泽,说道:“不,弟子记得那天早晨起来之后,还有些头昏。”
起来还觉得头昏,那就有了蹊跷。
修宗泽目光寒星飞闪,问道:“那晚你睡的很熟吗?”
范君瑶道:“老师父一路上都很少说话,因此落店之后,就各自就寝,弟子记得那天晚上,睡得极熟,并未醒过。”
修宗泽微微颔首,又道:“你平日入睡之后,是否也是如此?”
范君瑶道:“有时也会睡得很熟,有时半夜醒转,就起来解溲,不一定。”
修宗泽一手拈须,凝重的道:“如此说来,也许就是在南阳客店里出的事了。”
明通大师却微微摇头,不以为然道:“这似乎不可能,贫衲不敢自诩功力如何精深,但自问只要有人潜到门口,纵然尚未入室,也难以瞒过贫衲这双耳朵,那晚在南阳客店中,真要有人潜入,换去书信,贫衲怎会一无所知?”
这话由少林高僧达摩院住持口中说出,当然并没半点夸张,但有人从他怀中换了书信,也是不争的事实。
修灵凤跪在老父身边,嘤嘤哭泣的人,突然泪眼一抬,问道:“范师哥,你不是说过,在汝州遇上姓中的祖孙两人,是回南阳去的么?两次掉换书信,都在南阳出的事,莫非就是姓申的祖孙做的手脚?”
范君瑶神情猛震,点头道:“不错,准是那老贼……”突然转身往外就走。
修宗泽道:“瑶儿,你做什么?”
范君瑶双目满包红丝,切齿道:“弟子这就找他们去。”
修宗泽道:“站住,此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从明通大师身上掉换信件,武功岂同寻常,纵然给你找到,你有多大能耐,能替你师傅报仇?”
范君瑶目含泪光说道:“弟子纵然不是他对手,也要和他一拚。”
修宗泽道:“此人以一封书信,连续杀害少林、武当两位绝世高手,可谓心机毒辣,手段高明,除了想因此挑拨起两派误会,只怕其中另有阴谋。此事关系极大,我必须立即陪同明通大师去见掌门人,再作定夺,你是大哥唯一的门人,情逾父子,大哥后事就交给你料理了。”
范君瑶不敢违拗,只是唯唯应“是”。
修宗泽又朝修灵凤说了几句节哀顺变的话,就陪明通大师,上武当山去。
第二天武当派掌门人天宁子亲率八宫师弟,前来吊唁,并详细垂询范君瑶少林往返经过。
(武当八宫,计为津乐、近恩、五虎、遇真、南岩、紫霄。玉虚、太和,当有宫主一人,均由掌门人师弟担任。)
一连几天,范君瑶都忙着接待吊客,和替师傅营建墓地,择日安葬。
,他五岁就由明善大师送上青峰镇,拜在六指神翁门下,十五年来,六指神翁已把他视如己子。名虽师徒,情逾父子,师傅突然中人暗算,毒发身死,范君瑶真像失去亲父一样的悲痛欲绝。
这天晚上,他留了一封给师妹修灵凤的信,就悄悄走了。
信上大意,是要师妹节哀顺变,好好在家守制,自己走了,天涯海角,立誓要追查师傅的凶手,割下他的脑袋,回家祭奠师傅。
第 三 章 不白之冤
南阳、城濒白河,为河南省的西南重镇。
城西南的卧龙岗,是诸葛武候的躬耕处,从前全国老百姓,也许不明了我国地理,但只要提起刘备三顾茅庐的卧龙岗,只怕没人不知道的。
南阳是水陆交通的要道,城内工商鼎盛,市肆林立车马往来,十分热闹。
范君瑶已经来了三天,大街小巷,茶馆酒肆,他几乎全跑遍了,但他要找的姓申的祖孙,却始终没有找到。
偌大一座南阳城,不知道人家住在朝南朝北,盲人骑瞎马似的乱闯,何异大海捞针?
这是傍晚时分,范君瑶站在一条横街上,看着熙攘往来的行人,呆呆地出了回神,又开始挪动脚步,往前走去!
蓦听身后响起一个极为耳熟的声音,呵呵笑道:“是范小哥,你还在南阳。”
随着话声,就有一双手掌按在肩头。
范君瑶吃了一惊,急忙回头看去,身后那人是个瘦高个子的老者,一张刻划着不少皱纹的瘦削脸上,流露出欢愉的笑容。
他、赫然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姓申的老头!
范君瑶心头暗一喜,赶忙抱抱拳道:“原来是申老丈。”
申老头笑道:
“小哥当时没说,老朽若要早知小哥一直没走,就该把你留到舍间去住,一个人何用再住客店?”
范君瑶道:“多谢申老丈的好意,在下有些事情,耽搁下来,原也不知道会在这里,住了这多天……”
申老头没待他说完,抢着道:“蜗居离此不远,小哥没事就去坐一回。”
范君瑶正中下怀,一面故作推辞道:“怎好打扰老丈?”
申老头笑道:“没关系,老朽家里,只有咱们祖孙两个,小哥不用客气。”说完,不由范君瑶分说,又道:“蜗居就在前面,小哥若不嫌简慢,就请到老朽家里去,走,走,老朽替小哥带路。”
这位老人,话说得甚是诚恳,显然不怀恶意。
范君瑶心中不住暗暗怀疑,付道:“看他相貌平庸,腰背已弯,连走路都有些蹒跚,根本不像是个练武之人,莫非自己判断错误了?”
两人穿过横街,这一带地势就显得冷落,还有几处坍的破屋,成了砾堆,有不少孩童就在瓦堆上面互掷石子为戏。
申老头领了范君瑶踏过瓦砾堆上的小径,走到一座墙门前面,脚下一停,回头笑道:“不怕范小哥见笑,蜗居又脏又小,实是见不得客。”伸手推开两扇木板门,举步跨了进去,一面说道:“小哥快请到里面坐。”
范君瑶跟着走入,里面是一个小院落,迎面三间陈旧房屋,中间一间,放着一张木桌,和几张竹椅,算是客堂。
申老头移了一张竹椅,含笑道:“小哥请坐,老朽替你沏茶去。”
范君瑶忙道:“老丈不必客气,令孙呢?”
口中说着,振腕一指,朝他身后“灵台穴”上袭去,一缕指风嗤然有声!
申老头匆匆往里行去,浑似未觉,口中答道:“小孙上学去了,还没放学,也快回来了。”
范君瑶看他不躲不避,分明不会武功,心头不由暗暗一怔:“他真要是个不会武功的人,自己岂能伤害了他?”
须知六指神翁以“一元指”享誉武林,范君瑶自幼练武,“一元指”功,已有七八成火候,自然能发能收。
这一发觉申老头果然不会武功,立刻收势,硬行把发出的指力收了回来。
申老头还不知道生死一发,巴巴结结的从里面捧出一把磁茶壶,倒了一碗茶,笑道:“小哥,喝口茶。”
范君瑶站起身,双手捧过,说了声:“谢谢。”
申老头笑道:“不用客气,小孙也快回来了,你小哥就在舍间便饭。”
范君瑶试出申老头不会武功,那就是说掉换书信的也并不是他,一时不禁大感为难,茫茫江湖,没有一点线索,又到那里去找?心中想着心事,一面站了起来道:“老丈不必客气,在下还有事去。”
申老头道:“这怎么成?这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光了,到了寒舍,那有不吃饭就走的道理?小哥是有事去,也等吃了饭再走。”
正说之间,只见门外奔进一条人影,边走边道:“爷爷,我回来了。”
申老头喝道:“小敏,你看看谁来了?”
从门外奔来的正是申老头的小孙小敏,十五六岁年纪,生得眉清目秀,只是瘦小了些,看去显得单薄。
他听到爷爷的喝声,目光一抬,两颗乌溜溜的眼睛从范君瑶身上滚过,忽然喜道:“啊,是范大哥,范大哥几时来的?”
申老头叱道:“小敏,你怎好没规没矩,叫他范大哥,快叫范叔叔。”
小敏被他爷爷叱的脸上一红,叹起小嘴,低头道:“我原叫他范大叔,是他自己说的,他比我大了几岁,还是叫他大哥的好。”
范君瑶忙道:“令孙说的不错,这是在下的意思,在下最多不过比今孙大了四五岁,叫在下大叔,听来怪不好意思的,还是叫在下大哥的好。”
申老头道:“这怎么可以?”
他虽说怎么可以但口气已缓和下来。
范君瑶笑道:“这叫做各交各的,江湖上也是常有的事。”
他听师傅说过江湖上老少两代,常有各交各的之事,不觉顺口说了出来,等到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已是不及。
这句话,申老头倒是没听出来,但小敏可不肯放过,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偏着头问道:“范大哥,你说江湖上,那是什么地方?”
范君瑶心中暗道:“这小鬼精得很。”一面说道:“江湖上不是地方,那是指会武的人,闯天下的意思。”
小敏听的眼睛一亮,抬头问道:“范大哥,你会武功么?”
范君瑶只得点点头道:“在下会一些。”
甲老头一手持髯,看着他们两人谈得甚是投机,蔼然笑道:
“小敏,你陪范大哥一回,爷爷做饭去了。”
小敏答应一声,急着问道:“范大哥,我听人说过,练会少林拳,一拳就可以打死一头老虎,你练的是不是少林拳?”
范君瑶道:“在下练的不是少林拳。”
小敏道:“范大哥,那你练的是什么拳?快说嘛?”
范君瑶拗不过他,只好说道:“我练的是武当拳剑。”
小敏喜上眉梢,说道:“范大哥你会武当拳剑法,教给我好不好?”
范君瑶笑道:“在下自己还在学呢,如何能够教你?”
小敏失望的道:“范大哥那是不肯教我了。”
范君瑶道:“我说的实话,我自己还在学,那能教人?再说你没入门拜师,不是武当派的人,也不能教你。”
只听厨下传来申老头的声音,叫道:“小敏,天都快黑了,你还不点灯?”
小敏答应一声,起身点了灯烛,放到桌上,又道:“那要如何才算是武当派的人呢?”
范君瑶道:“拜了师傅,就是武当派的人了。”
小敏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问道:“范大哥,那我就拜你做师傅好了。”
范君瑶笑道:“我那有资格收徒,你真要学武,我可以把你引进到师叔门下。”
小敏眨眨眼睛,一脸仅是喜色,问道:“你师叔本领大不大?”
范君瑶道:“自然大了,他老人家一个外号,叫做火眼灵猿,剑洒开来满身白光统华,行动如风,你休想看到他的人影。”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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