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尧夫道:
“侯兄盛情,兄弟这里谢了。”
侯延炳笑道:
“些许微劳,祁兄何须言谢?”
祁尧夫道:
“小孙女呢?她可在洞外?”
侯延炳道:
“祁兄只管放心,令孙女很好,兄弟已命人先送去敝府了。”
祁尧夫哼道:
“你把小孙女当作人质,认为兄弟就会屈服么?”
侯延炳低沉一笑道:
“祁老哥这话就严重了,不论祁兄肯不肯屈就敝府上宾,兄弟决不敢有此存心。”
说到此处,口气微微一顿,又道:
“即以日前之事来说,二位老哥真气已在逐渐耗散,兄弟送来解药,原是一番好意,二位纵然对兄弟存有疑忌之处,但二位命在旦夕,兄弟送来的如果是毒药,最多也不过一死,如果确是解药,能解二位体内之毒,二位又何妨—试?”
冷面神君哼道:
“你说来说去,还不是想拉咱们入伙。”
侯延炳冷笑道:
“冷神君,一个人只能死一次,你不肯加盟敝府,那就死定了。”
冷面神君面现郁怒,大喝道:
“姓侯……”
他连“的”字还没出口,突然住口,缓缓闭上眼睛。
这一刹那,只见他一张脸上,神色惨白,一粒粒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前绽了出来!
祁尧夫吃了一惊,急急问道:
“冷神君怎么了?”
侯延炳看在眼里,心头一喜,忙道:
“冷神君剧毒已发,祁老哥也发作在即,只有兄弟解药可救,生死系于一发,祁老哥该有明智抉择。”
就在此时,盘膝而坐的冷面神君,身躯起了一阵颤抖,似是他数十年性命交修的精湛内功,已经支撑不住体内突发的剧毒!
祁尧夫侧面看了他—眼,决然道:
“好吧!你把解药拿来。”
申公豹侯延炳心中忌惮的是冷面神君的“寒玉掌”,此刻已无顾忌之心,阴笑一声道:
“祁兄说得是。”随着话声,迈步进入石窟。
就在此时,突听—声娇叱,紧接着一道人影,闪电般从横里飞出,一下就挡住了洞口。原来方璧君双脚虽然不能移动,但她武功仍在,猛力提吸真气,一个腾空飞起,落到洞口,右手抬处,呛的一声手中已多了一柄短剑,青虹吞吐,凝神而立,也正好挡住了侯延炳的退路。
侯延炳正待回身,但听冷面神君朗笑一声,盘膝而坐的人,倏地站了起来。
这同时,右首祁尧夫也趁势一跃而起,三个人品字形,把申公豹侯延炳围在中间。
侯延炳为人何等机警?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身形一个急旋,呼呼两掌,朝方璧君劈去,人已跟着朝洞外冲去。
方壁君双脚僵麻,身子凝立不动,直等两道强猛掌风*近身前之际,她左手轻轻一拨,使了一招“推波助澜”上身跟着向前一侧,侯延炳拍出的两道掌风,受到接引,像汹涌怒潮,朝洞外奔腾泻溲而去。右手短剑,朝上一翘,根本什么招式也没使。
但侯延炳冲来的人,因掌力突然泻溲,一个人就像自己凑上去的一般,朝方璧君剑尖上撞去。
这一下,直把申公豹侯延炳骇出一身冷汗,他总究久经大敌,发觉不对,立时双脚一住,硬行刹住前扑之势,吸气后退。
冷面神君冷冷喝道:
“姓侯的,你若是还要命,就给老夫站住。”
守在洞外的金玉棠,一见义父入伏,手中长剑一挺,飞身朝洞窟冲来!
方璧君冷笑道:
“你给我站住。”
左手一挥,打出一支银针。
金玉棠堪堪冲到洞口,突觉右肩一麻,一条右臂登时沉重的再也举不起来,五指不由—忪!长剑“当”的一声落到地上,心头蓦然一惊,急急向后飞退。
申公豹侯延炳一下未能冲出洞口,心知已糟,果然依言站定,苦笑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兄弟一片好心,给二位送解药来的,这……不是为好成怨了么?”
冷面神君冷哼道:
“你送来解药,虽是不假,但却想趁老夫和祁兄毒发之时,劫持而去是真。”
侯延炳苦笑道:
“这真是冤枉已极。”
方璧君道:
“侯延炳,你在洞外撤下麻人草,难道也冤枉了你了么?”
侯延炳朝方璧君双脚望了一眼,忽然阴笑道:
“姑娘从洞外进来,双脚应该早巳不能行动,但姑娘仍能一招*退兄弟,实在难得的很。”口气微微一顿,接着回头又望望祁尧夫、冷面神君两人,阴笑道:
“二位老哥,若是劈死兄弟,只怕今生今世也无法出这个洞去了。”
冷面神君冷冷一笑道:
“姓侯的,你看老夫脚下穿的是什么靴子?”
侯延炳朝他铁靴看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冷面神君怒哼道:
“你笑什么?”
侯延炳道:
“冷面神君去试试就知道了。”
方璧君忽然“哦”了一声道:
“不错,他可能把洞外十丈之内,都撒了麻人草末。”
冷面神君道:
“这有什么不同?”
方璧君道:
“麻人草晒干之后,其质甚轻,只要有人走过,药末就会随风而起,冷面神君脚上纵然穿了铁靴,但走完这十丈路,也就中了麻人草之毒。”
侯延炳点头道:
“姑娘全对了。”
祁尧夫道:
“侯老哥落在咱们手中,形势就不同了。”
侯延炳道:
“你们就算杀丁兄弟,于事何补?”
祁尧夫道:
“不错,侯兄只要交出麻人草解药来,咱们自可放你回去。”
侯延炳道:
“说来三位也许不信,这麻人草解药,不在兄弟身边。”
方璧君道:
“你放在哪里?”
侯延炳道;
“不瞒三位说,兄弟昨晚赶来之时,志在噩子身上的‘避毒珠’,虽然带来了—瓶麻人草,原也是备而不用之物。不想今日形势转变,出人意料,兄弟在离洞之时,才想到利用麻人草,或许可以把他二位一齐请去,这是临时决定的事,因此麻人草解药,兄弟根本未曾带来。”
方壁君冷冷说道:
“解药既然不在你身边,那就只好屈留你在这里呆上几天。”
侯延炳愕然道: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方璧君道:
“麻人草质量极轻,有一天时光,就会被山风吹散,那时祁老丈和冷神君就可离洞而去。我双脚麻木,大概需要三天时光,才能恢复,你就在这里呆上三天,等我完全恢复了,自会放你。”
侯延炳阴沉一笑道:
“姑娘知道的倒是不少,只是兄弟这麻人草经过特别练制,没有兄弟的解药,不会自动消失。”
祁尧夫道:
“侯兄可以打发手下,去把解药取来。”
侯延炳为难的道:
“兄弟藏放解药之处,只有兄弟一人知道,旁人无法取到。”
方璧君冷冷一笑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跟你去拿了?”
侯延炳道:
“正是,三位如是不肯见信,大可点了兄弟穴道,随兄弟前去。”
冷面神君冷哼道:
“姓侯的,你狡狯如狐,江湖上出了名的申公豹,你说的话,如何能信?”
侯延炳道:
“兄弟自愿给你们点了穴道,随兄弟同去敝府取药,兄弟还能使什么花招么?”
冷面神君道:
“老夫先搜索你身上,可有解药?”
侯延炳脸色微变,后退一步道:
“冷神君……”
冷面神君没待他说完,哼道:
“姓侯的,这可由不得你。”伸出一指,朝侯延炳肩头点去。
侯延炳被三人品字形围在中间,除了硬拚已无还手之能,他忖度形势,果然岸立不动,任由冷面神君点了他肩头穴道。
冷面神君冷冷一哼,伸手朝侯延炳怀中摸去,果然一下就给他摸出一个翠绿葫芦磁瓶。
冷面神君沉声道:
“这里面是不是解药?”
伸手拔开瓶塞,倒出一粒药丸正待凑着鼻孔去闻。
方璧君看他倒在掌心的药丸,色呈翠绿,心头蓦然一动,急急叫道:
“冷神君,快把手中药丸丢去。”
冷面神君听得一怔,问道:
“这是什么药丸?”
他掌心依然摊着那几粒药丸,面有惊异之色。”
方壁君道:
“冷面神君快快丢去,这药丸颜色不对,只怕是一种十分厉害的毒药。”
冷面神君依言把药丸丢去,但见药丸落在地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冒起袅袅一缕绿烟!
冷面神君看得脸色骤变,怒哼道:
“好厉害的毒药!”
侯延炳望着那一缕瞬即消失的绿烟,口中说道:
“可惜,好好一粒‘天毒丹’,给你这样轻易糟塌了。”
“天毒丹!”方璧君不觉一怔!
突听冷面神君口中“咦”了一声!
祁尧夫、方璧君抬目瞧去,只见冷面神君托过药丸的右手掌心,在这几句话的工夫,已呈一片翠绿,甚是怵目!
祁尧夫吃惊道:
“冷神君染了奇毒!”
侯延炳冷冷的道:
“只怕‘寒玉掌’已经发不出来了。”
冷面神君勃然大怒,喝道:
“老夫劈了你……”
正待举掌,突觉—条右臂,沉重得竟然举不起来。
方璧君看出情形不对,慌忙掏出玉瓶,倾了两粒解毒丹,递了过去,说道:
“冷神君快快服下。”
冷面神君没有再说话,伸出左手,接过药丸,立即吞入口中。
侯延炳阴森一笑道:
“没有用,就是太上老君八卦炉里的仙丹,也没有用。”
祁尧夫道:
“你练制这等奇毒之药,自然也有解药。”
侯延炳不加思索,答道:
“有,但解药不在兄弟身上。”
祁尧夫道:
“解药又不在你身上?”
侯延炳道:
“这粒‘天毒丹’,是兄弟准备毒死噩子用的,解药自然不会带在身上。”
这话倒也可信。
方璧君道:
“解药那是也藏在你石府之中了。”
侯延炳道:
“正是。”
他话声方出,但听“砰”然一声,冷面神君突然跌坐下去。
大家回头看去,这一阵工夫下来,但见冷面神君双目微开,头脸等处,已然隐泛青绿!
一个人若是脸呈青绿,该有多么可怖?
就在此时,突听侯延炳一声阴笑,右手乌黑中指,闪电朝方壁君眉心点出,身形同时急掠而起,向洞外冲去。
中指乌黑,那是‘天毒指’!这一着确也发动的正是时候,冷面神君跌坐下去,祁尧夫、方璧君顾了冷面神君,自然顾不到侯延炳。
高手之间,有不得一丝疏忽,何况侯延炳早已计算及此,发动得快速无比,指风点出,人也掠到洞口!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但就在侯延炳一指点出之际,突觉手腕一麻,紧接着但听方璧君响起—声清冷的笑声:
“想走可没这般容易。”
话声入耳,同样有一缕指风,迎着侯延炳面门袭来!
侯延炳心头猛然一跳,急急朝横闪出,避开指风袭击,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右手脉门上,赫然钉着—支银针,针尾附有一颗比米粒略大的珠子!
这下申公豹侯延炳一颗心猛然—沉,一张马脸神色大变,望着方璧君,骇异的问道:
“姑娘竟是千手神尼门下。”
祁尧夫自然也看到了候延炳腕脉上钉着的珠子银针,目中不禁神采连闪。
方璧君没有回答,冷冷说道:
“侯朋友该是昔年以‘天毒指’扬威武林的天毒子的唯一传人了?”
侯延炳脸上已经滴下汗来,摇头道:
“不,不,兄弟并非天毒子的传人。”
方璧君冷笑道:
“侯朋友方才使的难道不是‘天毒指’么?”
侯延炳道:
“是……是‘天毒指’,但……但……”
他说了两个“但”字,底下的话,竟然说不上来。
方璧君道:
“侯朋友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侯延炳咽了一口口水,连连陪笑,说道:
“姑娘说的是,姑娘是神尼门下,兄弟也不敢隐瞒,只是这里非谈话之处,姑娘若肯驾临敝府,兄弟自当据实奉告。”
“天毒指”,正是范君瑶要全力侦查的对象,方璧君岂肯轻易放过?她听侯延炳的口气,其中似是另有一件极大的隐秘,心念转动,点头道:
“好,我正想去石城见识见识。”
侯延炳尴尬的道:
“敝府能请到姑娘,实在是兄弟的荣幸。”没待方璧君开口,接着说道:
“兄弟不知姑娘是神尼门下,兄弟该死,竟让姑娘中了这麻人草之害,兄弟解药,委实藏放敝府,没带在身上……”
方璧君看了冷面神君一眼,问道:
“冷神君中毒昏迷,还能赶路么?”
侯延炳阴笑道:
“天毒丹发作极快,但若在十二个时辰之内,给他服下解药,可保无恙。”
方璧君道:
“咱们能在十二个时辰内,赶到贵府么?”
侯延炳连连点头道:
“能,能,快些上路,大概有十个时辰,也就赶到了。”
方璧君心头暗暗冷笑,忖道:
“果然早有预谋!”但她此话,却井未说出口来,攒攒眉,回头朝祁尧夫问道:
“祁老丈意下如何?”
祁尧夫道:
“看来咱们只好去一趟石城了。”说到这里,干咳一声,又道:
“只是令兄……”
方璧君心内何尝不惦记着范君瑶?只是死谷之中,既然没有范君瑶的踪影,他可能已经离开死谷。但自己等人仍在这里,他也决不可能一人离去,除非他发现了什么,来不及通知自己。
她心念连转,只得说道:
“我方才出去找寻,谷中不见大哥踪影,可能他已离此而去,目前小妹子已经去了石城,冷神君又中毒昏迷,教人要紧。我们只好先走了,至于大哥,他也可能赶回死谷来,我们在璧上留几句话,告诉他已去石城,也就是了。”
祁尧夫点点头道:
“那也只好如此了。”
侯延炳右腕被方璧君珍珠神针打中,虽没流血,但一条右臂,已经下垂,毫无知觉忙道:
“姑娘这支神针,不知是否可以起下了?”
方璧君冷冷一笑道:
“针可以起下,但解药可得到了贵府,再行奉上。”
侯延炳目中闪过一丝厉芒,只好干笑道:
“姑娘说得也是,兄弟一到敝府,自当先行奉上解药。”
方璧君冷声道:
“你知道就好。”
侯延炳伸手起下珍珠神针。
方璧君道:
“拿来。”
侯延炳依言把针递过,方璧君收入怀中。
祁尧夫道:
“咱们既然说定,那就快些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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