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这干什么?兄弟这点皮肉之伤,还挺得住,老弟只管骑马,这里到应山不过十来里路,不用和兄弟客气。”
范君瑶道:
“赵护法方才流了不少血,还是以马代步的好,既是十来里路,何须和在下客气!”
两人谦让了一回,赵万生拗不过他,只好骑了马匹。
修灵凤飞身上马,嫣然一笑道:
“范师哥,你到我马上来吧!”
他们青梅竹马,自幼惯了,觉得范师哥已把马匹让给了赵万生,既然只有十来里路,那就和自己同乘一骑,有何不可?
范君瑶当着赵万生,不禁俊脸微微一红,含笑道:
“不用了,你马匹跑得再快,我仍可追得上。”
修灵凤娇笑道:
“我才不信呢!”话声出口,果然缰绳连抖,马匹放开四蹄,朝前驰去。
范君瑶朝赵万生拱拱手道:
“赵护法请吧!”
赵万生含笑道:
“令师妹已经驰出老远,老弟只管请。”
范君瑶潇洒一笑,举步追了上去。
赵万生跟在范君瑶后面,原也只是策马徐行,哪知出了十里河村落,只觉范君瑶脚下忽然加快。自己不策马疾行,竟然渐渐落后,当下一夹马腹,追了上去。
他骑在马上,自然看得清楚,前面的范君瑶依然青衫飘忽,缓步行去,居然并未施展陆地飞腾,但一个人就像行云流水,脚不点地,去势之快,就算施展轻功,也未必有这般快法。
赵万生看得心头暗自惊骇不已,想起方才自己力战“八弼”,正在连遇险招之际,范君瑶飞身扑来,一招之间,就震飞了八人兵刃,自己竟会连他如何出手,都没看得清楚。
试想范君瑶只是武当门下一个俗家弟子,像方才那一招剑法,就算六指神翁,也不过如此。
这兄妹两当真令人莫测高深!心中想着,也不觉频频催马,朝前赶去。
十来里路,不过一刻工夫,便已赶到应山。
修灵凤一路纵马急驰,赶得娇靥通红,只当范师哥非落后一段不可,哪知到得城门,回头看去,范君瑶气定神闲,脸上含着微笑,就站在自己边上,心中不觉又惊又喜,睁大双目,喜道:
“范师哥,你跑得真快。”
说话之间,赵万生也随后赶到,在马上呵呵笑道:
“范老弟轻功造诣,果然不同寻常,兄弟今天总算开了眼界。”
要知范君瑶玄关已通,一身造诣,已臻上乘境界,岂止轻功不同寻常而已?
范君瑶忙道:
“赵护法谬奖了。”
这时已是午牌时光,三人进得城来,赵万生对城中街道,甚是熟悉,引着两人走到大街上一家酒楼门前,把马匹交给了应门小厮,就相偕入内。
那酒楼掌柜的一眼瞧到赵万生.慌忙走出帐柜,迎了上来,连连拱手道:
“赵老光顾,小的有失迎迓,怏请楼上雅座待茶。”
赵万生点头笑道:
“掌柜好说,此刻生意正忙,你不用招呼,不知可有清静房间?”
掌柜的连连陪笑道:
“有有,楼上还有一间清静雅座,小的替三位带路。”说完,亲自领着三人登楼,走到一间小房,打起门帘,让三人入内,一面抬手肃客,说道:
“三位请坐,赵老难得到小地方来,今天这顿酒,算是小的孝敬你老。”
赵万生拦着摇手道:
“掌柜千万不可客气……”
掌柜的道:
“你老平日请都请不来,光顾小店,这是瞧得起小店,酒菜都是现成的,不成敬意,你老再要客气,那就见外了。”
说完,就吩咐伙计,先打来洗脸水,沏上香茗,然后恭敬的告退。
范君瑶知道这两三百里方圆,都是大洪山的势力范围,赵万生是大山护法,自然有许多人巴结他。
赵万生等那掌柜走后,回头笑道:
“看来,咱们这一顿非白吃不可了。来,范老弟、修姑娘,先喝口茶。”
范君瑶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忍不住问道:
“赵护法方才说的除了敝师叔,不知还有什么人要来?”
赵万生道:
“目前还不知道,据说来的可能是贵派八宫中的二位宫主。”
武当山共有八宫,计为净乐、迎恩、五虎、遇真、南岩、紫霄、玉虚、太和。其中紫霄宫是武当根本重地,掌门人居住之处,但这八个宫却分由八个师弟住持。
范君瑶听的不觉一怔,问道:
“赵护法可知敝派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万生道:
“这还是半个月以前的事……”
忽然目注门外,住口不言,随手取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茶。
只见两名伙计掀帘而入,陆续送上酒菜。
这一席酒菜,自然十分丰盛,范君瑶接过酒壶,替赵万生面前斟酒了酒。赵万生连说不敢。
范君瑶又在自己面前斟了一杯,抬目朝修灵凤问道:
“凤妹,你要不要也喝一些?”
修灵凤娇靥微微一红,摇摇头道:
“范师哥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不会喝酒。”
赵万生笑道:
“修姑娘不会喝酒,那就吃菜好了,来,范老弟,咱们先干一杯。”
两人对干了一杯,范君瑶因他方才只说了一句话,就住口不说,正待追问。
赵万生自然看得出来,摸着短须,笑道:
“老弟不问,我也要说了。”
他稍稍压低声音,说道:
“这事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那是贵派每月一次,由贵派掌门人天宁子亲自主持的八宫宫主会议,当日大家都觉得贵掌门人在主持会议之时,精神恍惚,脸上神色,也显得十分憔悴,就从那天起,贵掌门人除了终日打坐,连八宫宫主,都很少能够见面……”
范君瑶吃惊道:
“掌门人中了人家暗算?”
赵万生微微摇头,声音说得更低,“大概在十天前,八位宫主都接到一封密柬。”
修灵风春花般的有个飞过惊异之色,向道:
“那密柬上怎么说呢?”
赵万生道:
“密柬上指出贵掌门人天宁子系有人假冒,真的掌门人已为贼党所掳,被囚禁在天毒府地牢之中。”
范君瑶听得一呆,说道:
“会有这种事?”
赵万生道:
“这是修二侠亲口告诉山主的,主要就是要山主协助,暗中查访天毒府究在何处?此事自然不会有假的了。”
范君瑶沉吟道:
“这投奇密柬的,又是什么人呢?”
赵万生道:
“据说那封密柬,都是端端正正放在八位宫主的寝室之中,是八位宫主起床时发现的,柬上并未具名,不知投柬的人是谁?”
范君瑶愤然道:
“这中间,可能有着极大阴谋。”
赵万生道:
“老弟说的极是,山主当日也作如此猜测,只是对方阴谋何在?实是令人费解。”
范君瑶道:
“二位宫主来了之后,准备如何?”
赵万生道:
“山主之意,准备会合令师叔,前往石城别府拜山,还有两天时间,咱们不妨先在这里憩息。”
酒醉饭饱,那掌柜的又上来招呼,说了许多简慢的话,自然不肯让赵万生付账。
赵万生取了几锭碎银子,赏了伙计,才离开酒楼。陪着两人穿过横街,走进一家叫长泰的客店,要了三个上房。
赵万生说要去找一个人,就匆匆走了。
房中只剩下范君瑶、修灵凤二人。
修灵凤手中托着一盅茶,雪白的贝齿,咬着朱唇,半晌没有作声,好像在想什么心事。只见她轻轻摇摇头,接着目光一抬,俏皮的笑道:
“我在想,范师哥几时有了一个妹子?”
这唏话,姑娘敢情已经在心里蹩了好久。
范君瑶脸上一红,尴尬的笑道:
“这是我不好,一直没告诉你。”
修灵尽目含幽怨,看了他一眼,才道:
“范师哥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了,我原不该问你的。”
范君瑶道:
“凤妹,这是误会,我一直没告诉你,那是这几天匆匆赶跑,没时间告诉你……”
修灵凤睁着一双妙目,浅浅一笑道:
“现在不赶路,范师哥可以说了吧?”
这浅浅一笑,只笑得范君瑶玉脸一红,接着把自己在唐河渡船上,遇到一个蓝衫书生,名叫方珏人,生得丰神俊逸,谈吐斯文,自己和他谈得十分投机……
修灵凤睁着发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插口阅道:
“他是女扮男装?”
范君瑶道:
“不,你听我说下去。”
接着把自己和方珏人结伴同行,有一天中午,在湖阳一家酒楼上,方珏人忽然坐立不安?说是在街上看到他妹子,说要去躲一躲……
修灵凤咭的笑道:“他怕她妹子?”
范君瑶道:
“不,他是怕他妹子纠缠。”
一面解释说:方珏人要去汉阳书院念书,他妹子也要去,书院是不收女子的,他妹子说:祝英台女扮男装,不是也到杭州念了三年书?她可以女扮男装,因此偷偷的跟了上来。
方珏人怕她闹出笑话,就悄悄溜走,他妹子终于找上楼来,而且找到了自己的座头,自己只好陪着到客栈去找方珏人,哪知方珏人只在房中留了一封信,人已走了。
修灵凤听得柳眉轻展,问道:
“他信上怎么说?”
范君瑶道:
“他信上说我们一见如故,结为兄弟,我是他的大哥,他的妹子,就是我的妹子,要我多加照顾。”
修灵凤一双凤目,只是瞧着她范师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本来也并没感觉什么?但此刻她一直望着他,愈看愈觉范师哥丰神玉貌,英俊潇洒!
他的美,美在那俊秀中透着刚健,英武中带着温文,他的一举一动,一个微笑,都和别的男子不同,尤其他两道亮得像星一般的双目,闪着会使每一个少女迷醉的光辉。
她脸上一阵红晕,渐渐低下头去,一面幽幽的道:
“就这样她做了你的妹子?”没待范君瑶回答,接着问道:
“她美不美?”
这是她最关心的一名话。
范君瑶看着师妹,笑了笑道:
“她和你长得一样的美。”
修灵凤忽然不敢朝他多看,粉脸微酡,披披嘴道:
“范师哥你说笑了,你可不敢和人家比。”话中有些酸溜溜。
范君瑶一直把她当作小妹子看待,此刻听了她这句话,不觉怔得一怔。
小师妹已经不小了!
修灵凤问道:
“范师哥,她叫什么名字?”
范君瑶道:
“方璧君。”
修灵凤忽然心头一动,抬目问道:
“死谷石壁上留字的‘壁君’,是不是她?”
范君瑶道:
“是的。”
修灵凤披披嘴道:
“那天你还说是什么兄弟呢!”
范君瑶道:
“没错,那是离开大洪山之后,她改扮男装,对人就说是我的兄弟,叫做范君瑶。”
修灵凤道:
“是了,我听二叔说,你在大洪山帮了闻山主的大忙,闻山主还写了封信给掌门人,替你说了许多好话。掌门人要二叔赶来大洪山,调查属实,才准予收回逐出门墙的令谕,你是和你妹子一起到大洪山去的了?”
范君瑶听说掌门人已经收回逐出门墙的令谕,心头一阵感动,但听她说出“你是和妹子一起去的”,不觉脸上又是一红。
接着就把自己如何被误会为“天毒指”传人,遭人骗上大洪山说起,一直说到大洪山如何敉平一场变乱,自己为了寻访“云中”,在九真山遇上金沙掌祁尧夫祖孙,端午同探死谷,详细说了一遍。
修灵凤道:
“原来方姑娘是千手神尼的门下,我真想见见她。”
范君瑶道:
“凤妹也知道千手神尼?”
修灵凤道:
“我是听爹说的,难道只有你知道千手神尼,我就不知道了?”
范君瑶听她提起师傅,不觉心头一黯,切齿道:
“只要找到天毒府,我非把这些贼人,剑剑诛绝不可。”
天色渐渐昏暗,还没见赵万生返回客店。
店伙端上灯火,一面伺候着问道:
“相公二位是上街用饭,还是吩咐厨下给你们二位准备?”
范君瑶因赵万生尚未回转,抬目道:
“我们还有人没有回来,等一回再说吧。”
店伙退出不久,赵万生匆匆回转,一进门就朝两人招招手压低声音道:
“老弟,咱们快走。”
范君瑶看他神色匆忙,忍不住问道:
“赵护法发现了什么吗?”
赵万生道:
“令师叔已经到了。”
修灵凤喜道:
“二叔现在哪里?”
赵万生道:
“你们随我来。”说完,转身就走。
范君瑶、修灵凤没再多问,就随着赵万生出门,穿过两条横街,一路朝南行去。走了半里来路,地势渐僻,只有远处民房,隐隐透出灯火。
修灵风追上两步,问道:
“赵护法,我二叔在哪里?”
赵万生脚下没停,伸手朝前一指,说道:
“就在前面。”
这是旧校场,一片草地,足可容得数千人*练。赵万生一路领先,直向校场中走去。
范君瑶心中暗暗奇怪:
“师叔怎会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见面?”心念方动,突听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问道:
“诸总管,人来了么?”
赵万生连声应道:
“来了,来了。”身形一晃,忽然横闪出去。
范君瑶听出事情似有蹊跷,脚下蓦地一停,左手一伸,拦庄了修灵凤前行之势,双目寒光暴射,朝赵万生喝道:
“你是什么人?”
这人当然不是铁胆赵万生,只见他阴声笑道:
“范少侠久违了。”
范君瑶目光凝注,冷笑道:
“你是申公豹侯延炳?”
他听出这假冒赵万生的人,正是在死谷中见过的侯延炳的声音。
只见假冒赵万生的那人,忽然伸手从脸上取下一张面具,那是一个脸型瘦削,色如纸灰的中年汉子,他双手一拱,阴声笑道:
“范少侠耳朵果然灵的很,咱们在死谷见过,但那时是申兄弟假扮了候府主,兄弟诸秋松是也。”
范君瑶不知道灰背狼诸秋松是石城别府的总管,闻言冷冷一哼道:
“诸朋友把范某引来此地,意欲何为?”
诸秋松阴声道:
“岂敢、岂敢,兄弟是奉二位供奉之命,请范少侠来此一叙。”
范君瑶道:
“二位供奉,人呢?”
话声甫出,只见从数丈外一棵大树后面,缓步走出两个人来!
他“玄关”已通,不但目能夜视,而且可以看到十丈以外的景物,这两人并肩走出,左首一个长髯修伟,年约四旬,看去脸色略带淡青,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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