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凤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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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凤传-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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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君瑶也笑道:

“在下自然相信。”

船家开始向乘客收取船资,手上拿着一个竹箩,随客自使,丢上一、二枚制钱。

方珏人抢着掏出一小块银子,往箩中一丢。

这锭银子少说也有一二两,船家呆的一呆,连忙陪笑道:

“相公赏的太多了,渡一次河,不要这许多银子。”

方珏人挥挥手道;

“多就多了,我又没叫你找,快去吧!”

船家又是一怔,连声道谢,退了下去。

船抵对江,已是未牌时光,两人入城之后,在大街上找了一家酒楼打尖,这时午牌已过,楼上酒客不多,两人挑了一个临街的座位。

酒保送上两盅茶,替两人摆好杯筷,陪笑道:

“两位相公,要些什么?”

方珏人一挥手道:

“关照厨房,把拿手的菜做来就是了。”

酒保连声应“是”,接着陪笑道:

“两位喝什么酒?”

方珏人道:

“花雕。”

酒保哈着腰退了下去。

方珏人冲着范君瑶笑道:

“这一顿酒,是小弟作东,一来是替范兄接风,二来也是庆贺小弟交上了范兄这样一位知己。”

范君瑶感动的道:

“方兄好说。”

方珏人仰脸道:

“说实在的,今天是小弟最高兴的一天,咱们反正不走了,痛痛快快的喝几杯。”

范君瑶听的一怔,这真是公子哥儿说的话,这时不过未牌时光,到日头下山,足足还有半天时光,可以赶路,他却说不走!

望着方珏人问道:

“方兄是说今晚就在这里落店?”

方珏人笑道:

“今晚自然在这里落店了,小弟每次到汉阳去,都在这里落店的。”

范君瑶道:

“方兄怎么不骑牲口?”

这是有些奇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出门,会没骑牲口。

方珏人笑了笑道:

“骑牲口,果然走得快些,但小弟嫌骑牲口显得难受,再说小弟没带仆人,要我去伺候牲口,可化不来,还是走一段路的好,要等过了山区,就可雇到车子,不是比骑牲口,省事的多?”

范君瑶点头道:

“方兄说的也是。”

方珏人霎霎眼睛,忽然低笑道:

“我想范兄心里一定在想,今天还可赶路,何以要在这里落脚,是不是?”

范君瑶被他一口道破心事,不觉脸上一红,只好点头道:

“在下确是有些疑问。”

方珏人拍手笑道:

“果然给小弟猜中了。”

范君瑶道:

“我想方兄每次经过,都在这里落店,必有原因。”

方珏人笑道:

“范兄说的没错,小弟从方城来,一路都是官道大路,可以雇车直达唐河,但从这里到枣阳,却只有一条羊肠小径,虽有几处村落,像上顿、免羊庄、湖阳、和湖北境内的陈村、太平,都是桐柏山附近的山村小集,那有客店给你落脚?明儿个,咱们一清早,就得赶出城,要到摸黑才赶到枣阳。”

范君瑶恍然道:

“原来如此,在下早就说过,这条路从未走过,一切悉听方兄作主好了。”’

说话之时、酒保送上酒菜。

方珏人抢过酒壶,先给范君瑶斟满了酒,然后自己斟了一杯,举起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范君瑶,说道:

“范兄,你我一见如故,我看你比我大,这样好了,我叫你一声大哥;你叫我兄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范君瑶看他一片诚挚,不禁笑道:

“承方兄不弃,我是求之不得。”

方珏人脸上微红,喜不自胜的道:

“那我就叫大哥了,大哥、来,这头一杯,就算小弟敬大哥的。”

范君瑶也高兴的举起酒杯和他一干而尽,笑道: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认了一个兄弟。”

一杯下肚,方珏人脸上更见酡红,喜孜孜的道:

“这就是缘,小弟子日生性孤傲,从没有一。个朋友,但见了大哥,就使小弟倾心不已。”

范君瑶道:

“兄弟把我说的太好了。”

方珏人眼皮一抬,问道:

“大哥府上那里?”

范君瑶神色一黯,微微摇头道:

“我没有家。”

“没有家?”方珏人觉得好不惊奇,睁大眼道:

“那么大哥家里的人呢?”

范君瑶笑道:

“我不知道。”

方珏人愈听愈奇,问道:

“大哥这话怎么说?”

范君瑶痛苦的道:

“不瞒贤弟说,我活了二十岁,连生身父母是谁,都一无所知”

方珏人望着范君瑶,问道:

“大哥那是什么人扶养长大的呢?”

范君瑶脸色黯淡,说道:

“先师,武当青峰老人。”’

方珏人道;

“难怪大哥身边佩着长剑,原来是武当名宿青峰老人的高弟,小弟真是失敬了。”

范君瑶没有说话。

方珏人接着问道:

“青峰老人也没告诉大哥身世么?”

范君瑶道:

“先师也不知道,因为我五岁那年,由少林明善老师父送去托交先师的。”

方珏人想了想道:

“如此说来,大哥身世,倒是十分曲折,那你不会上少林寺,去问问明善大师?”

范君瑶道:

“明善大师已经死了。”

方珏人似是替大哥十分着急,口中“啊”了一声,道:

“那该怎么办呢?老和尚临死也没留下什么话吗?”

范君瑶微微摇头,叹了口气道:

“明善老师父是我去了才死的。”

方珏人又“啊”了一声,他没有问。

范君瑶并未隐瞒,把自己远上少林以及接连发生之事,简扼说了出来。

方珏人惊讶异常的道:

“天下竟会有这等事,那么大哥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范君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痛苦的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师仇、身世,都像大海里‘捞’针,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方珏人关切的道:

“可惜小弟不会武功,不然,我真想和大哥并辔江湖,寻访仇人,查访大哥身世,也好替大哥分忧。”

范君瑶感激的道:

“兄弟这份情意,我一样感激不尽。”

方珏人道:

“大哥怎么这样说呢?可惜我无缚鸡之力,帮不了大哥的忙。”

范君瑶道:

“我们不谈这些,兄弟,你倒说说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方珏人移动了一下,抬头道:

“小弟家里么?”眼珠一转,笑道:

“除了家父、家母,还有一个妹子,她今年十八岁,比小弟小一岁。”

范君瑶感叹的道:

“兄弟真好福气。”

方珏人摇摇头道:

“说起我那妹子,和小弟完全不同,我这做哥哥的,时常被他欺负。”

范君瑶笑了笑道:

“那一定是令尊令堂宠爱之故。”

方珏人道:

“岂止宠爱,简直被家父家母骄纵得不像话,女孩儿家,不拈女红,整日舞刀弄剑,像一匹没缰的野马。”

范君瑶奇道:

“令妹练武?”

方迁人道:

“家父从前当过几任武官,后来告老致仕,有几个得力部下,没地方去,就留在家里充当护院,妹子就整天缠着他们武刀使棍,骑马射箭,还时常讥笑小弟,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斟了杯酒,笑道:

“如今我结识了一个会武功的大哥,而且又是武当高弟,几时真想请大哥到寒舍去盘桓些日子,最好替小弟教训教训她,也替小弟出口气。”

范君瑶笑道:

“咱们认了弟兄,有时间我理该到兄弟府上拜见伯父伯母,至于教训令妹,这个我可不敢。”

方珏人道:

“还有什么关系?你是我大哥,自然也是我妹子的大哥,大哥教训小妹,有何不可?”

他一边说,一边在笑。

范君瑶摇摇手道:

“这个如何使得,兄弟若是要我去教训令妹,以后我可不敢上你家去了。”

方珏人眼珠转动,忽然笑道:

“大哥,这样好不?咱们明天就去,你到舍间盘桓几天再走。”

范君瑶道:

“不,我去云梦有事,兄弟也要去汉阳求学,府上以后再去不迟。”

方珏人道:

“大哥既然有事,小弟就不好勉强。”

两人边谈边吃,不知不觉把一壶酒喝完。

范君瑶一张脸,红得发烧,方珏人更红,连眼睛都有些水汪汪了。

酒保过来陪笑问道:

“两位相公,可要再添酒么?”

范君瑶忙道:

“不成了,你去叫厨房下两碗面来就好。”

方珏人抚抚脸颊,笑道:

“原来大哥也不会喝酒。”

范君瑶道:

“要不是兄弟叫了酒,我平时是不喝酒的。”

两人吃了碗面,就付过酒帐,出了酒楼,方珏人领着范君瑶,走到一家叫做老万安的客店,推门而入。

一名店伙迎了上来,哈腰道:

“相公要住店?”

方珏人冷然道:

“不住店,到客店里来做什么?”

店伙连连陪笑道:

“是,是,相公请随小的来。”

方珏人道:

“两间,要最好的房间。”

店伙边走边应道:

“是,是,小店上房,都是最好的房间。”说完,领着两人上楼。

唐河,只是一个偏僻小县,这里的客店,自然不能和通都大邑相比,所谓上房,也只是用木板间隔的房间,因陋就简,房中除了一张木床,窗下放一张半桌,和两条木椅,再无别物。

范君瑶原想说,两个人有一个房间,也就够了,但继而一想,这位方兄弟出身富贵人家.平日娇生惯养,也许不习惯和人同榻而眠,话到口边,又忍了下去。

店伙替两人送来脸水,各自洗了把脸。

方珏人在酒楼上多喝了一杯,这一路行来,感到有些头重脚轻,吩咐店伙沏了一杯浓茶,就朝范君瑶笑笑说道:

“大哥,小弟喝醉了,要小睡片刻。”就关起房门睡了。

不,他并没有真的躺到床上去,掩上房门,就悄悄的走到南首窗下,用他尖细的指甲,在纸窗上戳了一个小孔,凑着头,往下望去。

这南首窗户,正对着天井,一眼就可以看到从店堂里进来的人。

这时正有一个穿青布长衫瘦个子,在天井里徘徊,他好像刚进来不久,像似找人,又似在等人。

本来嘛,既是客店,进出的人就杂,无所谓打眼不打眼,但方珏人认出这瘦个子曾在渡船上见过。方才在酒楼上,他就坐在自己邻桌,只隔了一张桌子,他虽然并没有时常朝自己两人打量,但看他那副样子,明明就在留神自己两人谈话。后来,自己两人会帐出门,他也跟着起身下楼,而且一直在身后远远尾随。

当然,他不可能跟踪自己,那么他是一路缀着大哥下来的?

这人会是什么路数?他跟踪大哥,又有什么企图?

瘦个子在天井中站了一回,就缓缓回进左首厢房里去。

原来他也落了店。

方珏人暗暗冷笑,心想:

“大哥是初次出门,但你可别想瞒过我的眼睛,我倒要瞧瞧,你想干些什么?”

离开窗户,这回倒是真的和衣躺到床上。

他没醉,他只是躺下来想着心事,终于他笑了,那是会心的微笑,笑得很自然,也许是想到了某一件得意的事。

天色渐渐昏黑下来,房中已经一片幽暗!

房门上起了剥落叩门之声,那是范君瑶的声音,在门外叫道:

“方兄弟,你醒了么?”

方珏人其实没睡熟,但他故意轻“噫”了一声,然后应道:

“是大哥,怎么天黑了?”起身开出门去,一面还在揉着惺松睡眼,笑道:

“大哥没睡。”

范君瑶道:

“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方珏人道:

“这么说,小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范君瑶笑道:

“那也不是,兄弟方才喝多了酒。”

方珏人道:

“是啊,小弟从没喝过这么多酒,方才有些头昏,现在总算好了。”

范君瑶笑道:

“那是咱们都不会喝酒,其实那一壶酒,一共只有半斤,会喝酒的人,三两口就喝下肚去,咱们差点都喝醉了。”

方珏人道:

“那半斤酒,小弟一人就喝了五两。”

范君瑶笑道:

“全算你喝了,也只有半斤。”

方珏人道:

“大哥,该吃晚餐了,咱们还是到那家酒楼去。”

范君瑶道:

“怎么,你酒才醒,又要去喝了。”

方珏人道:

“这叫还魂酒,喝醉了酒的人,醒来再喝些酒,以后酒量就会大了,走,走,反正回来就睡了,还怕什么?”

范君瑶拗不过他,只得和他一同上酒楼去。

此时华灯初上,酒楼上食客满座,两人找了一张空桌子,酒保认得两人中午来过,招待特别周到,要过酒菜,很快就吩咐下去。

方珏人暗暗留神,果然没多一回,那身穿青布衫的瘦个子也匆匆上楼,一双鼠目迅快的朝人丛中打转。当他目光掠过范君瑶、方珏人的桌子,就立即转过脸去,缓缓的在楼梯口一张桌上坐了下来。

方珏人看在眼里,心头暗暗冷笑,如今他已确定这人是冲着大哥来的了。但看此人身手似乎并不如何高明,就可以猜想得到他不是正主儿,也许只是奉命暗中跟踪的人。

方珏人脸上丝毫不露,依然和没事人一般。

一会工夫,酒保送来酒菜,两人边谈边吃,这回一壶酒可没喝完,范君瑶只喝了两杯。

方珏人心中有事,更是浅尝即止,他说的好,还魂酒(喝醉了酒醒来再喝)只要喝上一二口就够。

两人吃过饭,会帐下楼,方珏人回头看了一眼,那穿青布衫的瘦个子还在那里据案吃喝,反正天也黑了,他要钉的人也落了店,自然可以安心喝酒,不用再钉。

回到客店,因为明天一早就要赶路,也就各自回房休息。在方珏人想来,既然有人缀着大哥下来,今晚说不定会有事情,他不想告诉大哥,那是因为自己是个读书相公,怎会知道江湖门槛,岂不自露马脚?用此他吹熄灯火,一个人静悄悄的守在窗前。

‘初更过后,那穿青布衫的瘦个子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了,只要看他脚步踉跄、黄汤一定灌得不少,一进屋子,就大着嗓门叫伙计沏茶。

方珏人从窗口望下去,自然看得清楚,暗暗哦了一声,心想:

“敢情他们人手还没赶到,今晚大概不会有事了。”

这一晚果然无事,翌日清晨,范君瑶、方珏人黎明即起,盥洗完毕,吃过早点,就会帐出门。

他们抄的是小路,沿途崇山峻岭,盘曲而行,几乎走上一二十里都不见村落,好在两人结伴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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