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志看安锦绣跪下了,虽然不解安锦绣的用意,但也跟着跪下了。
世宗忙道:“你这是做什么?”
安锦绣道:“臣妇在车中听到圣上要起驾,安能还坐在车中不跪送圣上?”
刚刚自己那声去大理寺是说的大声,世宗笑了起来,看安锦绣对自己恭敬,方才看自己那一眼还面带笑容,这个小女子不施粉黛竟然还是面有芙蓉之色,世宗的心情突然就又好了。
吉利却为难了,安锦绣跪的地方很巧,就跪在车前他要落脚的地方,要看一眼车厢,吉利就得让安锦绣换个地方跪,要不自己绕到安锦绣身后去。别人不知道,可是吉利知道自己伺候的主子对这个小女子的心思,这两样事情吉利都不敢去做。
“吉利回来,”世宗这时命吉利道,然后又对安锦绣道:“你们姐弟都平身吧,早些回去,今晚城中有事,你们就不要外出了。”
“臣妇遵旨,”安锦绣又冲世宗叩首道。
“上车去吧,”世宗却还是不走,跟安锦绣道。
安锦绣起身,就听世宗又跟安元志道:“你扶你姐姐上车去。”
安元志从地上站起来,跑到了车前,伸手就要扶安锦绣。
安锦绣冲安元志宽慰地一笑,拍了拍安元志的手背。
世宗看着安锦绣坐进了车厢里,才打马从这辆马车旁走过。臣妇,想着安锦绣的自称,世宗想如果这个小女子自称臣妾,这才合了他的心意。
安元志一直等到世宗的队伍走远了后,才跳上了驾车座,狠狠打了马一鞭子,逃一样往上官家的方向跑去。
安锦绣直到马车跑起来了,才吁了一口气出来,人放松下来了,安锦绣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汗,将内外衫都浸湿了。
两个死士也同样被吓得不轻,方才安锦绣下车,他们两个安安锦绣的吩咐掀开了车厢底板上的暗门,下到了车下去。马车停在背光处,他们身上的白色囚衣也因为被血污了看不出底色来,这才没让人发现。
“没事了,”安锦绣心还在砰砰乱跳着,就已经在安慰两个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的死士了,“方才我们是有惊无险,大难不死,我们就必有后福。”
不光是两个死士,就是外面赶着车的安元志都佩服安锦绣了,他们三个大男人加在一起,好像还没有这个小女子的胆子大。
“一会儿到家后,我从大门进去,元志你带着他们赶着马从后门进屋,”安锦绣说着从车窗里探出身,往车后看去。
“好,”安元志答应道。
车后的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黑黢黢的连街两边的房屋都笼在一片黑暗中,让人看不分明。安锦绣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但还是不敢大意,世宗能让身边的太监查看她的马车,就有可能会让人跟着她。
安元志也在注意着车后的动静,同样在害怕他们被世宗皇帝的人跟踪了,万一这时候再冲出一队人来要查车,他和安锦绣就真把命交待在今天了。
、36父子君臣
世宗走在去大理寺东城牢房的路上时,吉利小声跟世宗道:“圣上,为何安氏女买罪奴要选在晚上去?”
“她一个太师的女儿竟要图省几个钱去买罪奴,”世宗说道:“放到你身上,你好意思大白天去吗?”
吉利忙说:“还是圣上英明。”
“你对安氏女有意见?”世宗突然问吉利道。
一句问话把吉利吓得一哆嗦,他是不喜欢安锦绣,一个已经嫁人,还是庶女出身的女人凭什么让皇帝牵肠挂肚?做为世宗身边最忠心的奴才,吉利不会认为是世宗用错了心思,只会认为是安锦绣做错了事。吉利现在一想到安锦绣,就会想要是有什么办法,让世宗忘了安锦绣这个女人就好了。
方才吉利是真在想,要是能在安锦绣的马车里找到那两个逃犯就好了,这样世宗一定会杀了安锦绣,安锦绣一死,大家不就都安生了?吉利偷看一眼世宗,赔着笑脸道:“奴才怎么敢对安二小姐不敬?奴才不敢。”
“最后一次,”世宗冷冷地说了四个字。
如果不是走在路上,吉利会跪地谢罪。世宗跟他说最后一次,吉利明白,世宗的意思就是,再敢暗算安锦绣一次,他这条命就没了。
大理寺东城牢房不久之后出现在了世宗一行人的面前,大理寺卿韦希圣迎到了世宗的马前。
此时牢房的明火已经扑灭,只是还到处冒着黑烟,一股呛人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里,让人无法顺畅的呼吸。
世宗下了马便往大门里走,对于牢房大火之后的惨状是熟视无睹。“王圆的二子呢?”世宗边快步走着,边问身后跟着的大理寺卿道。
“是臣失职,”大理寺卿苦着一张脸道:“王圆的二子在牢房里自尽了。”
世宗猛地一停步,“死了?”
大理寺卿往地上一跪,他到了今日也不知道世宗到底要从王氏的身上知道些什么,王圆二子下狱之后,都是大内的侍卫来审讯王氏二子,他们这些刑部官员是一点也插不上手。今日大牢被烧,王氏二子自杀,九名王氏死士逃脱了两人,韦希圣自觉自己的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世宗一脚将自己的这位刑部重臣踹翻在地,问左右道:“尸体呢?”
马上有衙役上前来,双腿哆嗦着领世宗一行人去看已经被他们收集起来的尸体。
大牢的一间小跨院里,两溜排三十六具尸体在地上排放的整整齐齐。
衙役将世宗领到了两具并排放着的尸体前,结结巴巴地禀道:“圣上,这,这就是,这就是王氏二子的尸,尸体。”
眼前的尸体没有被火烧过,身上的伤痕一看就是生前受过酷刑,舌头伸出唇外,两眼圆睁,两具尸体都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圣上,”有大内侍卫看过这两具尸体后跟世宗禀道:“这是王圆二子的尸体。”
世宗看着面前的两具尸体没说话,冷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吉利领着几个大内侍卫将院子里的尸体都看了一遍,回来跟世宗禀道:“圣上,奴才清点过了,只有七具王氏烙虎印死士的尸体。”
“韦希圣,”世宗喊了一声大理寺卿。
“臣在,”韦希圣站在了世宗的身后。
“你带着人去抓,”世宗道:“这个时候他们逃不出城,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抓不到这两个犯人,就上请辞的折子吧。”
韦希圣忙就带着一队大理寺的衙役走了。
韦希圣带着人前脚刚走,一个小太监从院外跑了进来,跟吉利小声禀了几句。
吉利忙走到了世宗的身后道:“圣上,太子殿下和诸皇子殿下到了,就在牢房大门外。”
世宗冷声道:“让他们进来。”
吉利回身就跟小太监大声道:“圣上宣诸位殿下进来。”
不一会儿,由太子领头,除却一向身体不好的六皇子,已经成年,在朝中领了差事的五位皇子一起走进了这个放着尸体的跨院。
世宗回头看一眼自己的这些儿子们,说道:“你们也来看尸体?”
皇子们一听世宗的语气不善,马上就都跪下了。
吉利忙打手势,招呼院里的其他人都出去。
院子里眨眼间就只剩下了皇家父子六人,还有地上的三十六具尸体。
“太子,”世宗也不让儿子们起来,问太子道:“你说王圆为什么该死?”
太子额头触地不敢说话,王圆的三女是他的侧妃,如果他不是太子,那么王圆要抄杀的九族他也要算在其中。
白承泽这时开口道:“父皇,儿臣听闻王圆这几年一直在私组军队,如今父皇定了王圆抄斩九族之罪,儿臣想王圆私组军队的事情一定是真的了。”
太子忙冲世宗磕头有声道:“父皇明鉴,儿臣不知王圆的罪行,儿臣若是知道此人如此胆大包天,儿臣一定也要杀他!”
世宗没理太子,看着白承泽道:“你是从哪里听闻到的?”
白承泽非常坦荡地道:“儿臣听刑部的官员说,王圆家中养着数百的死士,儿臣是想,就算王氏是大族需要养死士护卫,可是养着数百的死士就不是护卫家园,而是其心可诛了!”
太子身后的大皇子白承舟接话道:“数百死士这还是刑部可以查到的明面上的数字,私下里还不知道王圆这个罪人养了多少武人。”
世宗又看向了太子道:“太子,你说呢?”
“王圆该杀!”太子抬头看向了世宗,额头已经磕得乌青,“父皇,儿臣愿监斩王圆全族。”
“朕以为你很喜爱王圆的那个女儿。”
太子忙又磕头道:“那不过是一个女人,儿臣身边不缺女人,更何况一个女人如何比得上我白氏的江山重要?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王圆的罪行,儿臣求父皇明鉴!”
与白承泽一母同胞的二皇子白承路这时开口道:“父皇,此次大牢火灾,和王圆二子自尽之事,儿臣认为要彻查。大理寺的天牢是我祈顺看守最严的牢房,王氏的死士就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大理寺的天牢里生乱?”
跨院里半天没人再说话,白承路的话其实就是在说王氏的死士在牢中有人接应,虽然没有明说,但二皇子的矛头直指了太子。
沉默良久之后,世宗问太子道:“此事太子你要接手吗?”
太子声音已经哽咽,说道:“父皇,王圆之事儿臣自当回避。”
大皇子马上说道:“太子殿下方才还请旨要监斩王圆全族来着。”
白承泽这时又做了好人,说道:“大哥,我想太子殿下请旨监斩,也是因为恨透了王圆这个罪人。”
“五弟,”大皇子回头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身后白承泽,“你还真是会为太子殿下着想。”
白承泽把头一低,避开了大皇子不屑的眼神。
世宗看看自己的这五个儿子,突然就笑了起来,虽说是笑,声音却森冷,“你们都是朕的好儿子啊,朕再跟你们说一遍,这江山是朕的,朕还没死呢,你们闹什么?!”
五位皇子看世宗发了怒,忙都以额头触地,跟世宗道:“儿臣不敢。”
“今晚的事朕一定会查!老四,你去办,”世宗点了到现在唯一没说过话的四皇子白承允的名,“让韦希圣帮着你查,王圆的事,就算他死了,也不算完!”说完这话,世宗怒气匆匆地一甩袍袖,往跨院外走了。
五位皇子一直等世宗走没影了,才从地上站起身来,当着一院的尸体跪到现在,皇子们的心里都不大舒服。
大皇子冲着太子冷哼了一声,“真不知道王圆赔上全族人的性命值不值得。”
太子这会儿没有心力去跟自己的大哥吵,只是看了大皇子一眼。
四皇子白承允却是看了白承泽一眼后,跟太子行了一礼,然后就先走了。
白承泽轻声问太子道:“太子殿下,您要跟臣弟们一起走吗?”
太子摇了摇头。
“哼,”大皇子冷哼了一声后转身就走了。
白承路和白承泽这对同胞兄弟在给太子行了一礼后,也并肩离开了。
太子如同失了魂魄一样,一个人站在放满了尸体的院中。五月的天气本就不冷,牢房这里还刚烧过一场大火,空气都显得灼热,太子却觉得冷,透骨地冷。
世宗怒气匆匆地回到宫中,在御书房的门口看见了等在那里的项氏皇后。
“圣上,”皇后看世宗走来,忙就行礼。
“为你儿子说情来了?”世宗冷冷地问道。
皇后笑道:“太子又没犯错,臣妾要为他说什么情?”
看着自己的皇后一脸的镇定自若,世宗心中的怒火更盛,“不早了,皇后去安歇吧,”说着世宗就走进了御书房,没再看皇后一眼。
项氏皇后无旨也无法进御书房,只得在门前静立了一会儿后,带着宫人回中宫去了。
世宗坐了御书房的内室里,心情烦燥之下将御书案上的奏折都砸到了地上。朝中不是王圆一人在私组军队,而是一帮人在干这要灭门九族的事,只是除了王圆露了马脚外,其他人世宗如今还查不出来。
吉利这时给世宗端了茶来,看到一地的奏折也不敢问。
“命大内也去查那两个死士的下落,”世宗对吉利道:“朕要活口。”
“奴才遵旨,”吉利忙领旨。
世宗说要斩王圆,其实王圆已经在牢中受刑而死,王圆的家人对王圆所做之事毫不知情,逃掉的那两个死士是王圆贴身的护卫,平日里还是训练王氏其他死士的人,世宗如今只能寄希望从这两个死士的身上问出答案了。
月下荷香图方方正正地挂在墙壁上,忙碌了一天,身心疲惫的世宗望着这绣品,扪心自问,这个世上谁才是他的解语花,忘忧草?
、37出城
世宗皇帝和皇子们夜到大理寺牢房的事情,京都城的百姓们不可能知道,大家一觉睡醒,就听说了东城大牢昨天夜里发生了王氏罪奴的逃狱事件,有两个王氏的要犯还活着从天牢里逃了出来。
一时间京都城的街头巷尾,放眼看去都是搜查逃犯的刑部衙役,京都城百姓的日子无形中就紧张了起来,关于王氏那两个逃犯的流言很快就传得满城风雨,说什么的都有,传到最后这两个逃奴身怀妖法的话都人们编排了出来。
位于京都城南的上官家,表面看上去还是像平常那样过着日子,让人看不出不对劲来。
安元志一大早跑到西城门去看了看,跑回来后就跟呆在耳房里的安锦绣说:“姐,城门真的没关,可是门前多了好几百的官兵看守,我们要怎么把他们送出城去?”
耳房里两个死士躺在两张木床上,身上的伤口都上了药,精心包扎过了,安锦绣又给他们熬了补气的参须汤,这会儿这两个死士的气色比起昨天晚上好了很多。
听了安元志的话后,其中一个叫圆一的死士道:“我们自己想办法出城去。”
安元志指着圆一的左肩膀说:“今天出城的男子都要查看肩膀,你身上有这个烙印,能想什么办法出城?”
圆一和叫圆威的死士对视了一眼,突然都伸手抓向了自己的左肩头。
在屋中的安锦绣和安元志都来不及出手阻止,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把自己肩头的那块肉给撕了下来。
圆一抽了几口冷气后,问安元志道:“这样行了吗?”
安元志还没看过人能这样凶狠地对待自己的,安五少爷是当场就愣怔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安锦绣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前世里她手上欠下的血债不少,血肉横飞的场面也看多了,看这两个人的身上又是血流了半身,安锦绣叹了口气后,起身对安元志道:“替他们上药包扎伤口。”
“我来吧,”安元志不让安锦绣动手,昨天晚上他什么也不会,只能在一旁看着安锦绣带着紫鸳为这两人处理伤处,看了一夜,安元志也学到了不少。
上官睿这时跑了进来,进门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