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天待在京城里,”庆楠说:“什么没见过?白承路死时的样子,我就看见了,听说太子死的时候,尸体就吊在东宫的大门上,什么皇子,没了权势,就他妈什么都不是了,那死相跟人老百姓寿终正寝的相比,简直不能看。”
“我只关心白承泽什么时候死,”上官勇低声道:“那么多兄弟死在他手里,这帐我得跟他算,不能兄弟们就白死了。”
庆楠又灌了一口酒进嘴里,道:“沙邺人用几十万担粮草换回了藏栖梧的人头,南疆的人靠着这些粮草,总算把洪灾给熬过去了。这是太后娘娘的主意,听说我们祈顺的使臣人还没到沙邺,就放出风去,说要把藏栖梧的人还给他们沙邺,儿子不迎回老子的人头,那就是他妈的不孝啊,”庆楠说到这里,笑了起来,“沙邺其实也缺粮,太后娘娘真是要了藏东川的命了。”
上官勇一笑,安锦绣能干,上官勇很开心。
庆楠说:“大哥,怎么我一说太后娘娘好,你就乐呵呢?”
上官勇脸上的笑容顿时就不见了,看向了庆楠,说:“你想说什么?”
“没,”庆楠忙就摇头,说:“我就是这么一说,没别的意思。”
“去打听一下玄武大营的事,”上官勇跟庆楠道:“最好是暗地里下手。”
“行,”庆楠点头,“我派人去办这事。不过,大哥,你最近也要小心一些,你能想着弄死木方艺,别人说不定也正想着要弄死你呢。”
“嗯,”上官勇应了庆楠一声。
“平宁和小睿子他媳妇是不是可以从江南回来了?”庆楠又问道:“老让他们在江南躲下去,也不是个事啊,万一白承泽丧心病狂的,把手伸到江南去怎么办?”
“他们待在京城才是最危险的,”上官勇道:“我会让他们再换个地方的。”
“其实弄死白承泽才是最好的,”庆楠道:“我们还对付不了白承泽手上的那些兵吗?杀了就是。”
“然后就天下大乱?”上官勇叹道:“能不打仗就不要打仗吧,我听说今天各地的收成可能不会差,老百姓好容易有个好年景了,还是让人过几天好日子吧。”
庆楠嗤笑了一声,说:“白承泽不死,想造反的那些人就找不到别的借口了?大哥你看着吧,这仗迟早还是要打,圣上年纪太小了!”
上官勇把面前的碗筷往前一推,道:“你看着一点兄弟们,别让他们闹得太过分了,我先走一步了。”
庆楠说:“你这就走了?家里又没人等你,你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1062祸害活千年
“回去想想以后怎么办,”上官勇跟庆楠说了一句。
庆楠跟上官勇一起走出了屋门,隔壁屋里的声响听起来小了不少。庆楠小声跟上官勇笑道:“这是都找到相好的了?”
“你媳妇有孕在身了,”上官勇想想,还是叮嘱了庆楠一句:“再不喜欢,你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她添堵。”
“知道了,”庆楠手往前一伸,说:“走吧大哥,我送你下去。”
两个人下了楼后,就看见一个华服男子搂着两个女子往门外走,老鸨带着几个龟奴追在后面,嘴里说着讨饶的话,可这男子愣是连头都不回就走了。
“那是谁?”上官勇站在楼梯上问道。
“苏幕长的大公子,”庆楠小声道:“瞧见没有?那小子走路的样子。”
上官勇仔细看看,发现这人走路的时候左腿微微有些瘸。
“在西北大营为将的,”庆楠说:“一天练兵从马上摔下来了,把腿摔残了。”
上官勇直接就道:“他是被人害了?”军里练兵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断腿断胳膊的人多了去了,军医接个骨,养上三个月也就没事了,怎么到苏家大公子这儿,能直接把腿摔残了呢?
庆楠一笑,说:“我觉得是被人害了,谁叫他老子那时候要玩一仆二主的把戏呢?”
上官勇说:“四殿下,五殿下?”
“谁知道呢,”庆楠说:“这小子在西边光养伤就养了快两年,差点没死在西边。听说还有什么药瘾,反正这人是废了。”
上官勇走下了楼梯,他这会儿没空去同情别人,苏副相没找对主子,害了自己的儿子,这事说起来只能怪苏慕长自己。
香屑楼外,老鸨几个人站在门口看着路口那里发呆,苏长公子和被他揽着的两个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老鸨看上官勇和庆楠从门里走出来了,忙堆了一脸的笑要上前来。
庆楠冲这老鸨子一瞪眼,摇一下头。
老鸨不敢往前凑了。
上官勇的亲兵们这时也从楼里跑了出去,往上官勇的跟前一站。
庆楠笑问这些亲兵道:“都吃饱了?”
亲兵们忙都点头。
上官勇翻身上了马。
庆楠把手一挥,说:“吃饱了就都上马,路上要护卫好你们的主子。”
亲兵们跟着上官勇跑马走了。
庆楠看着上官勇一行人走远了,才转身要回楼里,这时有人在后面喊了他一声。
庆楠扭头一看,是自己府里的一个管事的。
这个管事的跑到了庆楠的跟前,小声道:“将军,夫人请您回去。”
庆楠说:“她有事?”
管事的说:“夫人今天晚上没吃东西,说肚子不舒服。”
庆楠冷笑了一声,说:“你看到她人了?”
管事的说:“夫人哪能见小人呢?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来找小人的。”
庆楠迈步就要走。
管事的一看庆楠要走,急了,跟进了门里,跟庆楠说:“将军,夫人哪儿怎么办?”
“她天天肚子都不舒服,”庆楠不耐烦道:“下次让她换个借口。”
庆楠往楼上走了,管事的站着挠头,这不用想了,他把这话带回去后,当家的主母一定又要气得半死了。
上官勇跟庆楠一帮人坐在香屑楼里的时候,四王妃坐在千秋殿的小花厅里,跟安锦绣道:“妾身也想劝劝七王爷,可是自从七王爷去了贤王府后,妾身就见不到七王爷了。”
安锦绣道:“是贤王拦着不让见?”
四王妃点了点头,道:“太后娘娘,七王爷对于当年蒋氏之死,对太后娘娘有误会,如今他又在贤王爷那里住着,妾身怕他信了贤王爷的话。”
安锦绣一笑,道:“不是怕,是他已经信了。”
四王妃叠放在膝上的手就是一抖。
“府里的人都还好吗?”安锦绣又跟四王妃说起了家常。
四王妃忙道:“谢太后娘娘挂念,四王府里一切都好。”
“这就好,”安锦绣看着四王妃笑了笑。
四王妃看安锦绣这会儿不像是在恼白承瑜的样子,便道:“太后娘娘,七王爷其实也可怜,若是有可能,还望太后娘娘宽待他一些。他,他毕竟是我家爷教养过一段日子的弟弟,妾身不忍心看他这样。”
“是不忍心看他的下场吧?”安锦绣笑道。
四王妃坐着冲安锦绣一躬身,说:“妾身妄言了,请太后娘娘恕罪。”
“七王的事,你管不了,”安锦绣跟四王妃说道:“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四王妃叹了一口气,一个命在旁人手里的皇子能有什么造化?看来白承允的心血又白费了一回。
“袁义,”安锦绣扭头看一眼站在坐榻旁的袁义。
袁义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走到了四王妃的跟前,把这锦盒放到了四王妃身旁的茶几上。
四王妃没动这锦盒,而是看着安锦绣道:“太后娘娘,这是?”
“打开看看吧,”安锦绣说道。
袁义替四王妃打开了锦盒的盖子。
四王妃看了锦盒中的东西一眼后,便是身子一颤,道:“这是?”
“这是哀家替四殿下保管的东西,”安锦绣说道:“丰城的城印。”
四王妃把这城印捧在了手里,这城印被保管的很好,光亮如新。看着这城印,四王妃突然就悲从心中来,眼中闪过了泪光。
安锦绣道:“哀家现在物归原主,四王妃,你带着四王府上下去丰城吧。”
白承意登基之后,四王妃就自请离京过,那时候安锦绣没有放行,今天安锦绣刚从白玉关回来,就松口放四王府上下离京,四王妃一时间惊疑不定地看着安锦绣,不知道安锦绣这是打什么算盘。
“四殿下的家人,哀家是一定要保全的,”安锦绣说道:“现在贤王爷把七王当成了利刃,而你在七王的心中,地位很重。”
四王妃隐隐能明白安锦绣的话,只是不愿往这思路上去想。
安锦绣道:“你带着四王府上下尽快离开京城吧,哀家会派兵护卫你们上路。”
四王妃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看着安锦绣结巴道:“太,太后,太后娘娘?”
“你和楠小王爷们若是死了,”安锦绣看着四王妃道:“七王会更恨圣上和哀家,更听贤王的话。四王妃,你活着对贤王来说,是一个可以把七王从他身边拉走的人,换作是哀家,为了成事,哀家也会对你们四王府下手的。”
四王妃一下子又跌坐回了椅子上,颤声道:“四,我家爷已经死了。”
“四殿下是死了,可血脉还在,不是吗?”安锦绣说道:“四王妃,就是去了丰城,你也要当心。”
四王妃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跪在了安锦绣的面前,道:“太后娘娘,我四王府忠心于圣上,若是生谋逆之心,我全府上下都不得好死,请太后娘娘相信妾身。”
安锦绣起身扶起了四王妃,道:“哀家就不送你们了,路上务必小心,若是无必要的话,不要让人知道你们的身份,这样你们路上能更安全一些。”
四王妃稳了稳心神,跟安锦绣道:“太后娘娘,妾身还是留下一子在京城。”
“你怕路上有万一?”安锦绣说道。
四王妃点了点头,如今再提起白承泽,四王妃不是恨,而是怕了。
“这样也好,”安锦绣道:“只是留下的这个孩子,你要跟他把事情说清楚。”
四王妃说:“妾身想让楠儿留下来。”
白楠可是白承允的嫡长子,安锦绣看着四王妃道:“楠小王爷留下,你舍得?”
“爷不在了,”四王妃这会儿冷静了下来,说道:“他就是我们四王府的主子了,这个时候,他得留下来。”
“好吧,”安锦绣道:“哀家也会派人去护卫楠小王爷的。”
四王妃又要跪谢安锦绣,被安锦绣一把挽住了臂膀。
“没想到,你竟是愿意信哀家的话,”安锦绣跟四王妃说了一句。
四王妃面带怅然地道:“爷跟妾身说过,沙场之上刀枪无眼,他不一定能安然回来,所以他交待了妾身一些事。太后娘娘,我家爷是信您的,他说五,说贤王心狠,不可信任。”
安锦绣慢慢又坐回到了坐榻上,想起白承允,她只觉得惋惜。“临走之前,你去看看魏太妃吧,”安锦绣跟四王妃道:“这一别,可能就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是,”四王妃冲安锦绣半蹲行了一礼,道:“太后娘娘保重,妾身告退。”
“袁章,”安锦绣冲门外道:“带四王妃去霁霞殿。”
“奴才遵命,”袁章在门外应了一声。
四王妃手捧着丰城的城印,退出了小花厅。
袁义小声问安锦绣道:“白承泽就不会在路上下手?让他负责四王府上下的安危不是更好?这样一来,他还敢下手杀人了吗?”
安锦绣摇头,道:“他大不了舍了那帮护卫,最后杀人的罪名还是得落到我的头上。”
“那怎么办?”袁义愁道:“就是派兵去护卫,谁知道白承泽会用什么花招呢?防就能防住了?”
“四王妃自己会安排,”安锦绣小声道:“你当她会把所有的儿子都带着一起上路?到了最后总能活下来几个的。”
袁义说:“就让白承泽杀啊?”
“那是他白氏的子嗣,”安锦绣冷道:“我已经尽力了,他白承泽要想断他白家的血脉,难不成还是我的错吗?”
袁义半天无话,最后说:“祸害活千年,这种人怎么不死呢?”
“祸害要真能活千年,”安锦绣听了袁义的话后,笑了起来,说:“那我们就一起当祸害好了。”
、1063凄风苦雨
袁义想想自己的话,也笑了起来,说:“千年王八万年龟,我们是要做什么?”
安锦绣脸上的笑容看着开心了一些,问道:“将军他们去哪里吃酒了?”
袁义脸上的笑容一僵。
看到袁义这副表情,安锦绣便知道答案了,说:“算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他们去什么地方了。”
袁义说:“将军不是那种人。”
安锦绣把头点点,说:“我知道,我就是问问。”
知道就不用问了吧?袁义看了安锦绣一眼,很为上官勇着想的,把这话题岔了过去,说:“魏太妃会跟四王妃说什么?”
安锦绣往窗前的椅子上一坐,看着窗外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的雨,小声说了一句:“还能说什么?最多咒我不得好死。”
四王妃被袁章带到了霁霞殿的台阶下,有看门的太监看见袁章带着人来了,忙从台阶上奔了下来,到了袁章的跟前,就点头哈腰地道:“小袁公公怎么来这儿了?”
袁章把身子一侧,露出了身后的四王妃,跟这太监说:“四王妃到了,还不快给四王妃行礼?”
这太监都没看四王妃一眼,就跪地给四王妃行了礼,说:“奴才给四王妃请安。”
“起来吧,”四王妃道。
这太监从地上起身之后,袁章把一块令牌递给了这太监,说:“太后娘娘让四王妃来看看魏太妃娘娘。”
这太监将令牌拿在手里,借着台阶上的光亮仔细看了后,把令牌又还给了袁章,跟四王妃殷勤道:“王妃请,奴才领您上去。”
四王妃跟着这太监走上了霁霞殿前的台阶。
另一个太监走到门前,拿了钥匙开门。
四王妃发现门上的铁锁已经有点生绣了,可见这锁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太监费了一些工夫才把铁锁打开了。
半扇殿门被打开之后,一股与沐浴在雨中的空气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四王妃站在门前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这应该是什么树木枯朽之后的味道,说不上难闻,但也绝不是好闻的味道。
“四王妃,请吧,”袁章先跨过了门槛,站在门里跟四王妃道。
四王妃突然之间就又不想进去看魏妃了,一个失败者去看另一个失败者的落魄相能有什么意思?抱头痛哭一场吗?哭能把死去的那个人哭回来吗?
“四王妃?”袁章看四王妃站在门外两眼放空,便又喊了四王妃一声。
四王妃看看袁章,这是安锦绣给她的恩典,她如何拒绝?
看着四王妃走进了霁霞殿后,殿外的太监又把殿门给关上了。
袁章的一手提着宫灯,一手打着伞,边给四王妃领路,边还要给四王妃打着伞。
霁霞殿是四王妃很熟悉的地方,因为白承允一度是离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