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楠使劲揉了揉眼睛,看向脚下的尸体,火把的光亮下,这个人的脸乍一看很像白承泽,可是也仅仅是乍一看罢了。“妈的!”庆楠踹了这人的尸体一脚。
亲兵看着庆楠,没敢说话。
庆楠看看这禅房,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将禅房里的衣柜和床下都搜了一遍,确认房中再无他人之后,庆楠才嘴里骂骂咧咧地走出了禅房。
院中的战斗很快也结束了,庆楠的人伤了几个,等白承泽的二十几个手下,一起被杀。
一个校尉跑到了庆楠的跟前,摇了摇头。
这些人里没有白承泽。
救火的人这时到了院门外,却因为院门紧闭,又敲不开门,有僧人准备翻墙而入,爬到墙头后,一眼看见的却是满地的尸体,这几个僧人都是惊叫一声后,又栽下了墙去。
“怎么办?”校尉问庆楠。
“搜,”庆楠下令道:“把这寺都给老子搜一遍。”
校尉说:“不怕暴露我们的身份了?”
庆楠看看眼前着着火的房舍,跟这校尉道:“大不了,把这里的人都解决掉。”
校尉神情一凛,说:“将军,你这是说真的?”
“给我搜,”庆楠恶狠狠地大喊了一声。
三塔寺火光冲天的时候,袁轻几个人埋伏在官道旁的一处树林里,在他们这里,看不到三塔寺那里的火光,只能看到眼前安静无人的官道。
半个时辰之后,马蹄声传进袁轻几个人的耳中,这让袁轻六人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很快,一个数十人的马队从南边的官道上奔来,将一辆单骑的马车围护在队伍中间。
“是白承泽?”袁玖问袁轻。
袁轻摇了摇头。
等这队人跑到了六个暗卫的近前,袁轻看一眼骑马跑在最前头的人,纵身就跃出了树林。
袁玖几个人看袁轻跑出去了,忙也紧跟在袁经的身后。
一场厮杀在官道上展开,死士侍卫们虽然只有六人,但白承泽的侍卫就是数倍于他们,也不是这六个死士侍卫的对手。
袁轻冲到了马车前,一脚踹向马车门的时候,发现围护在马车周围的侍卫们都没有跟自己拼命的意思。袁义心中暗道不好,脚是收不回来了,袁轻身子在半空一扭,伸手抓了一个侍卫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大喊了一声小心,与此同时,马车的门也被袁轻踹开了。
上百支弩箭从洞开的车厢门里飞射出来,将袁轻手中的侍卫射成了刺猬。
等将这些侍卫都杀死在地,六个死士侍卫还是惊魂不定。
袁轻过了半天,才将手里的尸体扔到了地上,看着马车发怵。
袁玖小心翼翼地跑到了马车前,看一眼车厢,随后就暴了粗口。
几个死士侍卫一起到了车厢前,就看见车厢里架了四支弩弓,袁轻要不是反应快,会直接被弩箭射死。
一个死士侍卫说:“我们要不是躲得快,是不是也会死?”
地上死了的侍卫里,有几个就是被弩箭射死了。
袁轻将手里的刀归了鞘,说:“白承泽会骑马,他怎么会坐车呢?”
几个死士侍卫面面相觑,然后都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被白承泽算计了。
“他,他还会过来吗?”一个死士侍卫问兄弟几个。
“等着吧,”袁轻丧气道。
天亮之后,三塔寺的大火被扑灭,庆楠却没能在寺中找到白承泽。
主持大师带着几个僧人找到了庆楠,开口就问道:“施主你是不是应该给贫僧一个解释?”
庆楠还想找人给自己一个解释呢,看了主持大师一眼,庆楠道:“你寺中收留贼人,你不知道?”
主持大师莫名其妙,说:“施主所说的贼人何在?”
庆楠说:“有话去找大理寺说吧。”
看着庆楠带人就要走,几个僧人拦住了庆楠的去路。
兵卒们一拥而上,将这几个僧人揍倒在地。
庆楠也没再理会主持大师,迈步出了山门。
林锐说:“我们怎么办?”
“回去,”庆楠吐了两个字出来。
帝宫的千秋殿里,安锦绣在秘室里守了白柯一夜。发了一夜烧的白柯,在天快亮时,出了一身汗,烧是退了,但人还是没有清醒。
“受伤就是这样,”安元志在一旁劝慰安锦绣,说:“过几日他一定能好,你就不要着急了。”
安锦绣拧了毛巾,轻轻放在了白柯的额头上。
袁义在这时一阵风地跑了来,人都没还没停步,就跟安锦绣说:“主子,白承泽在宫外求见。”
安元志从床上跳了起来。
安锦绣也是一愣神,看着袁义说:“谁?”
袁义说:“韩约派人来说,白承泽在宫门外求见。”
安元志小声叫道:“他不是逃出城去了吗?”
袁义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去见他,”安元志说着话就要往外走。
“元志,”安锦绣喊了安元志一声。
袁义伸手把安元志拉住了。
“看来他没出城,”安锦绣在这时说道:“等着我把追兵派出去后,他再走在追兵的后面。”
安元志开口就骂。
袁义气得捏紧了拳头,问安锦绣说:“那现在要怎么办?”
“让他进来,”安锦绣说:“仗暂时打不起来,他要演戏,我陪他演。”
安元志说:“你还要见他做什么?”
安锦绣站起了身来,跟安元志说:“你看着平安。”
安元志想暴跳,被袁义按住了肩膀。
安锦绣走到安元志的近前,道:“你给我忍着。”
安锦绣的语气很严厉,这让安元志安静了下来。
袁义陪着安锦绣走出秘室之后,跟安锦绣小声:“你跟白承泽还有什么话好说?”
“废话,”安锦绣说道。
袁义摇头。
“你去带他进来,”安锦绣往小花厅走,说:“让袁章拿出城令出城去,去告诉将军,白承泽进宫来见我了。”
袁义看着安锦绣走进小花厅去了,才转身往院外走去。
宫门外,韩约看着在宫门前踱着步的白承泽,忍不住开口道:“贤王爷,柯小王爷病在了宫中,您怎么看着不着急的样子?”
白承泽停下脚步看着韩约说:“着急也不必挂在脸上,看着着急的人,未必心里就真的着急。”
韩约说:“是吗?下官多谢王爷教诲,可能下官认识的都是些老实人,所以下官没看出王爷心急来。”
白承泽一笑,道:“韩大人这个时候跟本王说笑,不合时宜。”
韩约没理会拼命冲他使眼色摇头的许兴,跟白承泽说:“白天里王爷说府中有急事先走了,可去府中传旨的太监回来又说王爷不在府中,王爷您去哪儿了?”
“出城去了,”白承泽道:“韩大人这是要审本王?”
“韩大人怎么敢审王爷?”袁义在这时说着话,从宫门里走了出来,跟白承泽道:“贤王爷,太后娘娘命您进去见她。”
韩约让开了路。
白承泽往宫门里走,走过韩约身前时,还扭头看了韩约一眼。
袁义跟在了白承泽的身后。
白承泽走进宫后,问袁义:“我还能再走出这宫门了吗?”
袁义说:“王爷的问话,奴才听不懂。”
白承泽笑了一声,小声跟袁义说了一句:“现在还不是我与她兵戎相见的时候。”
袁义没吱声,这个时候他要么杀了白承泽,要么就只能忍气吞声。
小花厅里还点着灯烛,安锦绣坐在坐榻上,看着白承泽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白承泽跟安锦绣说:“天很阴沉,今天会是个雨天。”
安锦绣手指了一张空椅,道:“你坐吧。”
白承泽走到这张空椅前,看了看这椅子。
安锦绣说:“我是不会在椅子上涂毒的,所以你不必担心。”
白承泽坐在了这张椅子上,直接就问安锦绣道:“你是怎么认出柯儿的?”
“你看起来还好,”安锦绣看着白承泽道。
“不怎么好,”白承泽说:“不过我也不能就此倒下。”
安锦绣冷笑道:“是因为平安还没有死吗?”
、1115心肠与习惯
说到白柯,白承泽的神情才变了变,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安锦绣说:“从你把他送进宫时起,你就不必再问他了。”
“是母子天性?”白承泽却还是问道。
“你回去吧,”安锦绣说:“我还是那句话,你想争,那我陪你。”
白承泽坐着没动。
天边闷雷滚过,雨声不多时就传入了小花厅中,还真如白承泽说的那样,今天是一个雨天。
“白柯还活着吗?”白承泽问安锦绣道。
“他若是死了,你现在不会再坐这里跟我说话,”安锦绣冷道:“你还有何话要跟我说?”
白承泽看安锦绣一眼,最后站起了身来,道:“这次是我棋差一招。”
安锦绣冷笑,说:“我若认不出平安,现在事情就如你所设想的那样了。不过王爷,你就这么有把握,可以活着去洛城?”
“我总要赌一把的,”白承泽说:“就像你命庆楠派人去追我,不就是在赌庆楠能杀了我吗?”
“天下大乱,对你白家的江山没有好处。”
“这江山不在我的手中,它好与不好,与我何干?”
话说到这里,再次进了一个死胡同,安锦绣与白承泽都沉默下来,这两个人看着彼此,竟然还都是神情平静。
白承泽站起身来,跟安锦绣道:“白柯不是好驯服的小孩。”
安锦绣道:“谢谢。”
白承泽说:“你谢我什么?”
“虽然你用心险恶,”安锦绣说:“不过,你总算救了平安的性命,这声谢谢我还是要跟你说的。”
白承泽笑了起来,笑容里夹带的情感太多,让他的这个笑容看着不再让人如沫春风了。
安锦绣也笑了一下,只是目光漠然,这是她对着白承泽时,惯常的神情。
白承泽转身走出了小花厅,雨下得很大,雨水顺着廊檐滴落,在白承泽的面前形成了一道水帘。
“奴才送王爷出宫去,”袁义走到了白承泽的身后,低声说道。
白承泽看看廊外的雨。
袁章打着伞往前走了一步,说:“王爷,奴才替您撑伞。”
白承泽走下了廊前的台阶,这就是安锦绣,杀不了你的时候,她就会待你如常。
白承泽离宫之后,上官勇冒雨赶到了千秋殿。
安锦绣看一眼站在自己跟前,浑身湿透了的丈夫,让袁义先带上官勇去换身衣服。
“这是主子给你做的,”袁义拿衣服给上官勇的时候,特意跟上官勇说了一声。
上官勇看看自己拿在手里的新衣,说:“她现在还做衣服?”
袁义想了想,说:“她喜欢做衣服。”
这是个什么爱好?上官勇摸不着头脑,不过穿上安锦绣为他做的衣服,上官大将军的心里还是高兴的。
“白承泽刚走不久,”袁义站在格间外跟上官勇道。
上官勇说:“许兴跟我说过了。”
“你在路上没有遇见他?”
“没有。”
袁义笑了一声,说:“他知道将军你会进宫来,所以躲开了?“
上官勇一边小心翼翼地穿着衣服,一边道:“遇见了,我也不能把他怎样,”说完了这句后,上官勇顿了一下,说:“这会儿街上已经有行人了。”
袁义还是笑,道:“就是街上无人,将军你也不能跟白承泽动手。”
上官勇咬了一下牙,迟疑了一下后,问袁义道:“他跟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袁义说:“这个时候了,他们两个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袁义把安锦绣跟白承泽的那几句对话说给了上官勇听,一字不落,在上官勇听来,这些话还真是废话。
“我去拿些早饭来,”袁义在屏风后面等了上官勇一会儿,觉得上官勇应该差不多换好衣了,便跟上官勇说道。
上官勇应了一声好。
这个早饭基本上还是安锦绣看着上官勇吃,上官勇没怎么问安锦绣接下来该怎么办,更多问的是白柯的情况。
“发了一夜的高热,”安锦绣在儿子的事上,不能瞒上官勇什么,老实说道:“不过天快亮的时候退了,人还没醒,元志说受伤的人都是这样。”
“差不多,”上官勇点头道:“熬过去就好了。”
安锦绣低低嗯了一声。
上官勇看安锦绣神情低落,便又道:“真都是这样的,平安是习武的,你不用担心他。”
安锦绣在听了上官勇这话的一瞬间,心中升起一股怒气,哪有当父亲的这么轻描淡写说儿子的伤的?不过抬头,看见上官勇不无疲惫的神情后,安锦绣的这股怒气就又烟消云散了,上官勇这么说,也只是想宽慰她这个女人罢了。
白承泽回到王府之后,没理会在门前迎他的杨氏夫人,径直进了自己的书房。
白登比白承泽先一刻回来,战战兢兢地守在白承泽的书房外。
白承泽也没像一般暴怒中的人那样将书房砸了泄愤,他在书房里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又突然起身,走出了书房。
白登看白承泽出来了,忙就躬身道:“王爷,您,您要准备上朝吗?”
白承泽只跟白登说了一声:“别跟着我,”便走进了雨中。
白登看着白承泽淋雨走了,想追上去替白承泽打伞,但到底不敢违了白承泽的话。
白承泽一路走着,他这会儿其实有点浑浑噩噩,等他一路走进远渚书斋的时候,白承泽的意识才清醒了一些。
远渚书斋现在被弄成了南方庭院的那种小桥流水样式,处处透着南方的精致细巧,只是在大雨浇打中花木,这时候显得既狼狈又可怜。
“都出去,”白承泽跟出来给他行礼的下人们道。
这些伺候在远渚书斋的下人们,不敢言语,纷纷退到了院门外站着。
白承泽走到了白柯的书房前,推门走了进去。
阴雨的天气里,就算天亮了,这会儿的书房也还是昏暗。门窗紧闭了两日,空气不流通,所以书墨的味道在书房的空气里,占据了主角的地位。
白承泽也不点灯,坐在了书桌后面的椅子上。
书桌上还放着一本白柯看过的兵书,正对着白承泽的书页上还有白柯写的注解,小字几行,笔画一丝不苛,可见这小孩读书时的用心。
白承泽的手指在这些字上一一划过,昏暗之中,四下无人,谁也没机会窥见白承泽此刻神情中的无奈,甚至还有一些伤感。
白承泽对白柯生的是利用之心,可是他对这个小孩的好,也是用心的。坐在白柯的书房里,白承泽还是宁愿自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因为他一直都知道,情义于他根本没有用处。只是,白承泽合上了面前的这本兵书,身子往椅背一靠,单手掩了面。
听到白柯被安锦绣留在宫中养病的消息后,他先是怀疑这是安锦绣的缓兵之计,然后就又反应过来,白柯若是死了,安锦绣用这招缓兵之计,无异于自找苦吃,安锦绣知道自己不会上当。等到他起兵之时,安锦绣的这个缓兵之计,甚至会成为自己起兵的借口之一,借子尸诱父杀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