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琢先前还兴致勃勃的面色缓下来,犹疑了一下,扯住了将要离开的人的袖子。
“你真的觉得没什么?虽然我没有主动权,可是还是骗了你们所有人。”她垂着眸,不看他的眼睛,“我有负罪感,甚至对乌戎也觉得很愧疚。先骗了人,又因为自己觉得不安坦白了一切,我好像是一个侩子手,手起刀落,不是伤了这一边,就是毁了那一边,没有人可以幸免。”
他不知道她的心结尚未解开,但他明白这种感觉,承受了很多压力,环境让人寸步难行,走不动,思维反而会活跃起来。
况且她想的并没有错,乌戎人一定会责怪她,至于他们……相信所有被欺骗的人,都不会在罪魁祸首揭穿一切的时候,坦然接受。
可宗策有些舍不得看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知道这是她被迫背负的责任,倘若他有怒火,那也不该冲着她去。早在第一次误会她,对她发火却逼得自己更加难受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
他弹了一下她额头,这次的力道却非常轻,几乎满含温柔,“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对于他们来说你只是一颗小棋子,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也不会有很大的危害。对于其他所有人来说,你都微不足道——”
“除了我。”
宝琢愣愣的被他弹额头,愣愣的听他说完了所有安慰的话,愣愣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朝阳下无限蓬勃有力。
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她才倏尔捂住心口的位置,喘了口气。
那里有血液在涌动着,心脏“砰砰”跳得极快。
在满心阴霾的时候,她一定没有想过,会残酷的被他的甜言蜜语技能击中。
*
就在宝琢摆脱了身份带来的枷锁,开始审视自己的感情时,突然一个晴天霹雳砸下来——
皇帝又一次不死心的传召她侍寝。
“干吗这副模样看着我。”宗策已经换上了帝王专属的服饰,大摇大摆去桌案上取了酒壶,斟满两杯酒,一转眼就看她被雷劈了的样子,顿时好笑。“这是不愿意?”
“当然不是!”她连连摇头。
即使心里一万个呐喊“不愿意”,她也不敢把这句话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想死也不能死得这么窝囊是吧!
她小声地嘟囔:“但是……”
阿敕和那个神秘人,都没有把她的真实身份告诉皇帝吗,他们真的愿意为她保守秘密?否则,如果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只是一个卑微的舞姬,皇帝就算不生气,也不会是像现在这样笑眯眯的吧!
他就像读懂了她的心思一般,扫了她一眼,就道:“你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
真的知道了?
宝琢头皮一麻,顶着压力抬头跟他对视,却是脑子空白,不知道怎么应对。
他伸手可劲儿揉了揉,她的小脸肉柔软又有弹性,手感极佳,“那也不妨碍我享用你啊。”一句下流话,因为他低沉好听的嗓音,显得格外风流。
可这要看对谁说了,依宝琢的脾气,听了这句,她的火气一下子冲上来,就这么顶着发麻的头皮,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那我也不该归给你享用!”
按照安排,她住的地方是A人格的地盘!
“只是看你紧张,所以想逗你一笑,你真以为我是这种人?”他神情变得也很快,表现出颇为受伤的样子,“要不是骗我的人是你,我早叫人把她剁了拖出去喂狗。”他森然亮了一下牙齿,盯着她直到她一个哆嗦。
他气势一涨起来,她又心虚了,低着头说:“对不起。”
宗策只看着这样的宝琢,听着她的话,眼神就格外柔软起来。他知道这宫里,即便所有人都在犯了错之后说“陛下恕罪”“陛下饶命”,也有一个她,会想不到安排自己的退路,而是真诚的为自己的错误感到抱歉。
他的宝儿,拥有一颗最赤诚热情的心。
“宝儿。”他将她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安静的过了一刻后,方用缓缓的语调和她说话,“依照你的推测和想法去查,确实查明了真相,错在乌戎。只不过郁都真蜜古也有心思利用你姐姐对付你,她逃不了。”
这件事严格说起来,对大玄不是坏事。羌兰人不知真相,于是他和阿政判了郁都真蜜古一个终身□□的罪名,免了她的死罪,却又只是软禁于居所,一切待遇照旧,羌兰人自然感激涕零。至于乌戎人,敢轻忽大玄搞出代嫁的戏码,这一个把柄就握在了他们手里,只要跟乌戎透露风声,让他们知道大玄皇帝已经从羌兰公主口中知道了一切,他们必定不敢再自作聪明、轻举妄动。
“你只用知道,自己已经过了一关,余下的那些都不关你的事。有我在呢。”
宝琢听着很感动,不枉费她把他们定义为伙伴!关键时刻还是很值得信任的!
他在她放松之后,笑着逗她:“以后,你就是我威胁乌戎的把柄了,千万别在轻易犯傻,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算计了。知道了吗?”
宝琢很想给他一肘子,陛下,“帅不过三秒”这句话,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阿策好心计逃过了一劫…v…但是基于他的坏运气,很快还是要暴露身份哒。
这章我就是想发个糖而已(认真脸)
☆、62|被发现的真心
长安殿的寝殿里,同一个地方,宝琢数了数,自己好像都躺上来三回了,反正没一次成功的,她撇撇嘴。
她本来是不信神佛的,生在国旗下长在春风里嘛,我党说要科学,不要迷信,她当然乖乖的听从党的领导。但穿越这事太古怪了,科学怎么解释?难道真有哆啦A梦的时光机,穿梭宇宙,带她玩飙车呀?
既然解释不了,她就只好先入乡随俗,信一信神佛了。所以,这佛祖菩萨不让她成事,她必定成不了事,再躺上来三百次都一样。
这么想想,她立刻就不紧张了。
宗策看见了她那怪模怪样的表情,虽还不知道理由,先低头咬了下她嫩肥的手,权作报复。“在想什么?”
她起了坏心眼,一边躲一边咯咯的笑:“在想上回我躺这的时候,躺我身边的那个人还不是你呢。”
宗策的眼神微变,淡淡的看着她,顿时就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她心里头“咯噔”一下,完了说过了,男人都忌讳这个,翻脸可怎么办。
可是,她又颇为不死心,这刺一下,倘若他介意了,今天也就没事了,这个结果实在让她心动。不说什么为谁守身如玉吧,但在她还没理顺自己的感情的时候,骤然要和一个男人ML,她觉得对阿策也不公平。
可能他不在意?
宝琢不确定的想着,男人应该图爽就可以了吧,没那么多功夫纠结情情爱爱的。即便如此,她也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等了许久,没有想象中的雷霆之怒,反而听见他问:“宝儿,我给你一个机会选择如何?”
“嗯?”
“我,还是阿政,你选择其中一个。”虽然说出任她选的话,他的目光却极具侵略性,仿若在捕杀猎物的豹子,耐心的静候着最佳时机,一旦寻到机会,就能扑上去给它致命一击!
他在用眼睛逼迫她,宝琢感受到了。
在经历了这个男人之前的温柔之后,他陡然作出逼迫她选择的举动,她有点难以想象。但他的举动再正常不过,皇帝从来不会允许一个女人在他们之间游走不定。
上辈子看了那么多宫廷剧,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有一位女主,游走在诸多皇子之间,最终的结局是被赐毒酒身死。当然她毕竟是女主角,身死之后回到了现代,与前世最爱的一位皇子相遇,而后故事戛然而止,任人想象。
凭借这个故事也不难想象,对于皇家而言,你让一个人喜欢是福气,让两个人都喜欢就是原罪了。
更何况她迟迟无法选择的两个人还不是皇子,而是皇帝!BOSS瞬间飙升了100个level。
她反手捂上了眼,说着听似胡闹的真话:“我能不能两个都不选。”
“当然可以。”
他温柔地拿开她的手,在她眼睛亮起来的瞬间,挑起的唇角竟透出邪气来。“那我就帮你做选择了。”
“阿策,唔……”
她眼眸瞪大的一刹那,就见他俯下身来,迅速地咬住了她的双唇。
宝琢能感觉的到,他说“替她选择”的话并不是玩笑,而是动了真格。因为他所有的动作都如同方才的目光一般,充满了刁住猎物的侵略性,无论是吮咬她的嘴唇,还是禁锢住她双手的举动,那力道虽不会弄疼她,但那种侵略的蛮横感还是让她浑身发软。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她算是知道了,如果这个时候她再喊出“我选宗政”这种话,会不会直接死亡?
衣服被剥离的期间,她都处在一种被动的无奈里,直到腕间的手绳被他看也不看的扯下来!
“等等!”
她情绪陡然变得激动,一把抓住了那条手绳!
宗策很自然地停住手。他是想和她更亲密一点,对她这种慢吞吞的性子,强势一点有必要,但又不是想强迫她,自然不会不顾她的意愿。
宝琢狐疑地看了看他,将手绳攥得更紧了。
她警惕的模样被他看在眼里。这会儿她面颊嫣红,眉宇间一点含羞带醉的模样,都是经他沾染上的色彩。可那乌亮的瞳仁却有些紧张地收缩着,让他不经蹙起了眉,只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问:“怎么不带我送你的那串佛珠?”
刚刚虽然没来得及注意手链的样子,但手上的触感显然不是一颗颗圆润的佛珠,而是用绳子串起了某样东西。
他没想到她不止没佩戴自己送的东西,还将别人给的护的那样周到,显得很宝贝。
“就是偶尔换着戴戴罢了。”她谨慎地回答,这个时候,她眼里一丁点的沉迷色彩已然消褪,换上了无比冷静的样子,甚至有一点小小的紧张和害怕。
紧张什么,害怕什么?
宗策笑着:“给我看看。”
宝琢知道越藏着捂着越有鬼的道理,更何况眼下的情境,难道要她扑上去借着美人计转移他的注意力吗?那不是得不偿失!难得手绳引起了他的注意,她完全不想回到刚刚的局面里去。
于是她手一松,绳子坠下来,露出那串上去的一枚核桃,虽然是微雕,但看得出是信手雕的东西,不很精致。
刹那间,他蕴积在心里的那点怒火被兜头浇熄了,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目光诧异地又打量了一遍那微雕核桃。
没错,正是他用阿敕的身份时,送她的礼物。
这件礼物他没花什么心思,本是想好好雕了送她的,但雕坏了。碰上她玩笑着跟阿敕讨礼,没逢年没过节,不是什么重视的日子,他就随手给了。给了之后,当然没功夫再记得这件事。
依他来想,日子又不特殊,东西也不是特别好的东西,任谁放进梳妆盒里都是要丢到一边闲置的,况且连他这个赠予者都不在意,她怎么可能精心?
没想到他郑重送的佛珠,反而比不上这随手送的小玩意儿讨她喜欢。她虽是说“换着戴戴”,但只看那警惕的模样,就知道没有她口中说的那么轻松。
这二者之间,唯一的差别就是送礼物的人的身份。
他按捺住心绪的变化,唇角仍是忍不住勾起一点笑意,眼中亦含了笑,那陡然放松的感觉,让他忽而想去逗她。他道:“这是阿敕送你的吧。”
她面色微变,皇帝果然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动态,但是究竟了解到了哪一步?
不承认那就是欺君之罪,承认了,后果是什么尚未可知。
“陛下说是就是了。”她含糊其辞。
他勾着她头发笑:我说我就是阿敕,你信不信?”
宝琢正在紧张的节骨眼上呢,哪晓得他这么不正经!但也是这份不正经让她一下子松乏下来,翻了个白眼儿,脱口而出:“我喜欢谁送的东西你就承认自己是谁,多厚的脸?”
“哦?这么说,你很喜欢他?”他倒好,选择性忽略“送的东西”四个字,优哉游哉的模样。
但宝琢要给他这句话吓死了好不好!
她哪有胆子当着皇帝的面,承认自己喜欢这个喜欢那个,又不是和闺蜜说情感话题私房话!就算这个皇帝对她没意思,男人的占有欲不是说着玩的,更何况他看着好相处,骨子里也是个霸道的性子。
于是她祭出万能法宝:“呵呵。”
宗策莫名被逗笑了。
不信就不信吧,他刚刚那一出,不过是看在她将秘密主动坦白的份上,想给她回馈。但他其实确也有料到,以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说出来,任凭是谁都不会相信。
他就算不把国家利益当做重中之重,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吐口。
*
难得有了一个突破性的大发现,宗策立刻就将这个发现跟弟弟说了。
宗政极其冷淡:“哦。”
宗策:“……”见对方始终保持冷淡态度不动摇,忍不住去招他了,用惋惜的调子叹气,“你也别灰心,毕竟你经验不如兄长丰富,多试炼几次,以后遇到更好的就有机会了。”
“宝儿知道兄长的经验更丰富吗?”宗政冷眼睨他。
秒杀!
宗策说不出话了,只能学宝琢“呵呵”,不过他这是被噎了话,尴尬的。
以他纵横情场多年的经验来看,女人要听见这话,通常都是要翻脸不认人的。
“阿政,你没事吧?”他继续试探。
两人之前有过一次较为严肃的试探与约定,正是因为他隐瞒了许多事,让阿政心有芥蒂。但他其实知道,弟弟始终是亲的,阿政当时比起不满于他“横刀夺爱”的举动,不如说不满于他隐瞒的态度。
所以虽然有点别扭,但他试图第一时间将这个发现告诉对方,也是希望他及早收回那份感情,不要受更多的伤害。
用这样轻松玩笑的方式,也是不想让他下不来台,减少两人之间的尴尬。
宗政定了定神,说道:“我早就知道了。”
他看着对面的兄长吃惊的神情,不复风流潇洒,反倒有一点蠢相,紧绷的下颔稍放松,周遭的气场也由冷转淡。
“第一次用阿敕的身份见她时,我就有所觉。当时以为她是对你更有好感,但后来发现她对着身份为皇帝的你的时候,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