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李安民,北魏使臣也露出呆傻的神情。
方才武国侯不是说过,任家女郎和三殿下郎有情妾有意,已经双宿双栖了,那任家女郎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是怎么一回事?
任江城笑吟吟,“我在这里有什么不对么?武国侯阁下,你好像很不愿意见到我似的,做为北魏使臣,你未免太不友好了。”
寿康公主微微皱眉,“我让八娘陪我说说话的功夫,怎地便出了这么大的事?这里好好的怎会出现一个大坑,看着真是不吉利。”
桓大将军笑道:“这便要问问北魏的使臣了,是他们干的好事。”
李安民缓过一口气,忽然颤巍巍伸手指着任江城,怒声喝问,“我家三殿下呢?你把他怎样了?”
他这话问的既可以算是出离了愤怒,为元绎担心,却也是含着圈套的,如果任江城答了元绎现在的情形,那无疑是她曾经和元绎在一起,只是后来分开了而已。
任江城睁大眼睛,一脸无辜,“贵国三殿下自有你们这些北朝使臣服侍,再不济还有南朝官员陪同,和我有何相干?武国侯阁下,做为一位北朝使臣,你居然这么问起我,你是不是昏了头啊?是了,你一定是昏了头了,要不然,你方才也不能说出在我国设下机关是光明正大的这样的混帐话啊,对不对?”
任江城连调整带挖苦,根本不给李安民留脸面,南朝官员听了心中大快,有不少人大笑出声。
李安民本来就受了箭伤,身体虚弱,被任江城这一气,更是脸色蜡黄,抖似筛糠,要不是旁边有人扶着他,可能就真的趴地上了。
两队骑兵“护”着元绎的辂车缓缓过来了。
“三殿下,三殿下。”北朝使臣好像看到救星似的,一个一个不顾形象也不顾礼仪的扑了过去,将元绎的辂车围住了。
“三殿下。”李安民也颤颤巍巍的由人扶着,过去看元绎。
走到车前,打开车门,看到元绎木木的坐在中间,两边各坐着一名女子,一个是任淑英,另一个面生,却没人认识。
“她是谁?”李安民看到那面生女郎便觉怒从心头起,没好气的问道。
“任家六娘。”元绎一脸苦恼,却不得不如实相告。
“什么?”李安民快要炸了,快要疯了,“任家六娘?”
为什么任四娘也上了你的车,任六娘也上了你的车,唯独没有你想要的任八娘啊?为什么啊?
他这一声吼的太高,不光北朝使臣听到,连南朝官员也是人人皆知。
“怪不得方才武国侯大肆宣扬,说三殿下向任家女郎求婚,任家女郎已经答允了,原来是任六娘啊。这要恭喜任令史了,两个女儿都嫁给济王做侧妃,娥黄女英,也是一段佳话。”这人才感慨完,就有人训斥他,“你懂不懂典故?不懂别瞎说。娥黄女英嫁给舜帝,一个是妻,一个是妾,任令史家这两位女郎可不是这样的。”那人惊觉,“是是是,我说错了,说错了。”一迭声的道歉。
任荣生这人微言轻之人站在南朝官员当中,满脸迷惘。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就又有一个女儿要嫁到北魏,给济王做侧妃了,好像做梦一样……
这算怎么一回事啊。
他只是迷惑不解,后面的王氏闻讯却放声大哭嚎起来,“不要,四娘能和亲,六娘可不能啊,六娘是我亲生的女儿,她不和亲,她一定不能和亲……”哭声震天响,离她近的人都觉得耳朵发麻,有人悄悄躲开了她,有人默默掩上了耳朵。
桓广阳带领一队骑兵飞驰而至,朗声向桓大将军报告从前线传过来的消息,“大将军,清谷关被北朝军队袭击!我方死伤无数,裴将军正率众死守!”
“不可能!”北魏使臣全慌了手脚,从李安民起,人人惊恐不安。
才和谈成功北朝就开始挑衅了,这和谈还能算数么?这些人的心血岂不是全白费了么?
倒是元绎早就听任江城说过这一消息,木木的坐着,无动于衷。
桓大将军大怒,“北朝欺人太甚!和谈,和亲,原来全是幌子,骗人的!”
南朝官员群情沸腾,“这像北人干的事!像这种设了机关还说自己光明正大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这边和我们和谈,骗我们和亲,那边便派兵来攻打了,狼子野心,狼子野心!”更有人举拳高呼,“打回去!打回去!把胡人打回去!”
李安民耳中听得这样的声音,脸色惨白。
他怨毒的看着桓大将军和桓广阳父子二人,恨的牙根儿痒痒。他知道这父子二人愿战,不愿和,和谈是老皇帝的意思,可是皇帝毕竟是皇帝,南朝还是以他的旨意为准的,桓家人就算不愿意,也只得憋着一口气跟北朝和谈。谁能想到呢?明面上桓家老老实实的和谈,条款还一让再让,让北朝占尽便宜,其实他们上有准备,特地要在这个时候重燃战火!这清谷关的仗一打起来,呵呵,那一纸和约还算个屁啊。
李安民一脸阴沉,“桓大将军,你究竟要怎样?”
桓大将军哈哈大笑,“我能怎样?北朝要攻打清谷关,我大梁官兵自然不畏强敌,派兵应战啊。”
李安民咬碎钢牙。
桓大将军当机立断,立即派他的弟弟桓惔率军迎敌,誓将北军驱逐出境。
南朝和北朝的和约被撕毁,李安民和元绎无法回国复命,桓大将军又不许他们进城,只好在城外暂时驻轧下来。
淳安公主和任淑英、任淑贞也无法回城,只好在郊外临时搭建的幕帐中暂住,度过了一段难熬的时光。这段时日,淳安公主也好,任淑英和任淑贞也好,不光吃尽了辛苦,而且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唯恐和谈、和亲之事若出了重大变故,她们连元绎也嫁不了,沦为笑柄。
老皇帝一心求和,闻知起了变故,大发雷霆,可是桓大将军等人一口咬定是北朝先发起的进攻,大梁官兵只不过是自卫罢了。大多数官员群情激奋,就连一向不干涉朝政的陵江王也在朝堂上大声咆哮,“北朝是欺我大梁无人么?我虽年迈,愿披战甲,替陛下征讨背信弃义之人!”陵江王这做弟弟的如此英雄无畏,老皇帝做兄长的也不能太软弱无能了,遂长叹一声道:“那便打吧,打完了之后,重新再谈。”
有了老皇帝这句话,南朝官员越发有了主心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和北朝论论短长。
请看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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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桓惔逐走进击清谷关的北军之外,长驱直入,一口气攻下北魏数座城池,声名大震。北魏正和柔然作战,西边的羌人又开始作乱,焦头烂额,南方的军情令得北魏皇帝十分烦恼,另派了他素来圆滑的弟弟宋王元铮前来谈判。桓大将军这回强硬的很,本来和谈是北朝占了便宜的,这回却改成南朝占便宜了,但是也谈不上苛刻,勉强还算公平,元铮无奈,只好答应了。
桓大将军对元绎和李安民在和谈成功将要离境之时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原本答应要将林城、山城、泽城、海城做为淳安公主的陪嫁,这时全部不给了,“贵国三殿下心系美人,既娶了我家淳安公主,又纳任家两位娘子为侧妃,这两位侧妃便是淳安公主最好的陪嫁了,远胜四座城池。”
元铮万分不情愿。
别说一个任淑英一个任淑贞,就算再怎么倾国倾城的美女,她也比不上四座城池啊。能用四座城池做陪嫁,谁会要两位侧妃?
他不情愿,但是这件事确实是元绎和李安民做的不地道,不上台面。所以,虽然再三拖延、犹豫,最后元铮还是万般无奈的答应了。
没办法,北朝理亏。
会稽王大为不满,“本来已经说好了的,阿珠若不带这四座城池过去,北魏上上下下会如何看她,她在北魏如何立足?”桓大将军笑道:“元绎要拐走任家女郎时,又想过阿珠会怎么看他么?”会稽王不禁现出羞色。桓大将军又道:“你不必想这么多,阿珠是大梁公主,只要大梁屹立不倒,便没人敢看不起她。”这回却是连老皇帝也动心了,“两个侧妃换四座城池,这个帐傻子也会算啊。”不管会稽王怎么说,支持桓大将军。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淳安公主原本做过的美梦,是她身为携带四座城池等巨额嫁妆的大梁公主到了燕京之后,在北魏上上下下一定会受到礼遇,所过之处,众人瞩目。可是,这个美梦很快便破灭了,她的嫁妆由四座城池,变成了两位侧妃,任淑英和任淑贞。
“谁要那两个贱女人了?我要林城和山城,我要泽城和海城!”淳安公主气的简直要发疯。
可是这回连老皇帝都不帮着她了,会稽王和会稽王妃孤掌难鸣,不能为她撑腰作主。
谁也帮不了她了。
淳安公主带着她珍贵的嫁妆…………两位美女侧妃,启程去了北魏。
她心中有再多的怨恨也是没用,两国和谈之事,轮不到她说好还是不好。
贵为公主,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只有听天由命的份了。
这年秋天,淳安公主和任淑英、任淑贞和亲北朝,南朝和北朝达成协议,暂时停战,边境地区少有的安宁和平。
南朝版图中多出数座城池,其中林城和山城格外醒目。
虎贲中郎将桓暾联合数十位朝中文官向皇帝进言,建议封任八娘为林山君,食邑林城、山城两千户,以表彰她的功劳。老皇帝对任江城其实很不满,但是上书建议的官员之中不乏老臣、重臣,又是他外孙子桓广阳率先提议的,况且任江城确实有功劳,不表彰也说不过去,思之再三,老皇帝终于同意了。
好吧,林山君,食邑林城、山城两千户,便宜这个爱生事的任八娘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里放了一千多字,追文福利。
先到这儿,谢谢大家,明天继续。
☆、第122章 122
老皇帝命尚书台拟旨。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震惊了整个京城。
“君”这个封号其实也就是县君了,通常是宗女、命妇的封号,受封者或是有皇室血统,或是贵族、大臣的母亲或妻子。也就是说,除了宗室女儿会因为父亲的身份得到这个封号之外,其余的命妇若想被封为县君,要么是嫁了有能为的夫婿,要么是生下了出色、能建功立业的儿子。像任江城这样年纪轻轻尚未出阁的官员之女能获此封赠,绝无仅有,只此一家。而且,任江城所获得的不是虚衔封赠,而是食邑两千户,实打实的享有林城和山城的赋税收入,这就更加令人惊奇和艳羡了。
与此同时,那几乎已经被人遗忘的往事又重新在各世家大族之间被热烈传颂,“被陛下封为林山君的这位任八娘子,便是那位在栖霞山箭射北魏三皇子、迫使他同意交出林城和山城的女郎了。”“怪不得呢,原来如此。”“朝廷确应封赏这位奇女子,以酬谢她的功劳。”“对,太应该了,这林山君的封号任八娘子受之无愧 、实至名归。”
册封旨意还没正式下来,建康城中已到处是关于任江城的传说了。文人雅士在集会之时吟诗作赋赞美她,市井之间有民谣歌颂她,任江城成了炙手可热、传颂一时的风云人物。
寿康公主向全城世家大族发出请贴,特地选了金秋十月的大好时节,要在公主府举办宴会为任江城庆祝。这样一来,任江城的芳名更是尽人皆知,风头一时无两。
寿康公主是什么样的身份啊,她特地为某位女郎举办庆功宴会,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不光这样,寿康公主还亲自面见老皇帝,要求封任江城为林山君的盛大仪式在寿康公主府举行,在她特地为任江城举办的宴会上宣布。老皇帝不大情愿,“何必这么隆重?阿婧,让尚书台派个官员去宣读旨意即可。”寿康公主很执着,“可是我都准备好了啊。阿父,您就答应我吧。”寿康公主百年难得一遇的跟老皇帝撒起娇,老皇帝抵御不了,只好点了头,“好好好,阿婧你来安排吧。”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寿康公主既然一心想这么做,老皇帝也乐得成全她。
寿康公主得了老皇帝的许可,微笑道谢,翩然而去。
剩下老皇帝独自一人闷闷的发呆。
“阿婧和十三郎这是怎么了,如此抬举那个多事的任八娘。”老皇帝不明白桓广阳为什么要联名为任江城请求封赠,也不明白一向傲慢冷淡的寿康公主为什么要纡尊降贵为任江城庆祝,对此真是既不满,又疑惑不解。
他的弟弟陵江王却是气的够呛,“这个十三郎是缠上我家阿令了,看这架势简直是不死不休啊。要说起来这个臭小子倒是真的不错,对阿令看起来也像是真心的,可桓家行事卑劣,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阿令嫁到这样的人家去!”
陵江王生了通闷气,到青云巷找任平生去了,“你看好阿令,不许十三郎那个臭小子见阿令,也不许他再打阿令的主意。”任平生唯唯,“是,大王。”请他坐下,命人沏了香气扑鼻的蒙顶茶,“阿令爱这个味道,您也尝尝。”陵江王气渐渐平了,端起茶杯品了品,“好茶。”
任平生笑问:“大王,那寿康公主府的宴会,还让阿令过去么?”
陵江王眉毛跳了跳,又生起气,“阿婧那个脾气我还不知道么?多少年了,她不管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就连对她那做皇帝的阿父都一个样!现在她这么捧咱们阿令,你说是因为什么?十三郎真是贼心不死!”
“是,贼心不死。”任平生赞同的点头。
十三郎就是贼,想偷死他宝贝女儿的贼。
为了达到目的,十三郎把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联合朝中重臣为任江城请求封赠,唆使他的公主母亲出面宴请,和任启交好,以至于任启见了他便笑嘻嘻的叫“阿兄”,几天不见就想他,吵着要见他,他妹妹桓昭也是频频出入青云巷,桓大将军对陵江王府、对任家一再示好,桓十三郎这是把他全家都折腾了一遍啊,为了接近讨好任家,不惜血本。
还有,任淑英和任淑贞和亲之后,桓大将军便出面说服王丞相将任荣生调到了吴郡任司马,举家搬离京城,青云巷因此得到了清净。
如果任荣生还留在京城任职,就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