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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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谣-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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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有片刻寂静。
    郗氏不愿范静忧心,况且现在事态已明了,只看杜大夫能不能把那个秦参军的性命救回来………这事并非其余人所能左右,担忧也是白担忧………便微笑道:“以杜大夫的医术,恐怕只怕这位参军还有一口气,他便能给救回来的,郎君莫要忧心。说起来这位杜大夫,真正是位奇人,听说他还会给人开膛破肚呢,是真的么?”范静点头,“这是真的。左中郎将苏直之独生子酒后发狂,自己将自己肚子剖开,听闻当时情况非常之惨,也非常骇人。是杜大夫将他治好的。不光缝好了肚子,还医好了疯病。”
    范瑶惊呼出声,“神医啊。”
    郗氏也露出向往之色,“苏中郎将和苏夫人一定是感激涕零千恩万谢了,他们可只有一位独生子。”范静感慨,“正是如此。”郗氏心中一动,微笑告诉范静,“今天杜大夫替我瞧了瞧,还替姜家弟妹也诊了脉,这都是托阿令的福啊。”范静露出诧异之色,“是么?这却令人想不到。”郗氏拉过任江城的手,一脸亲切,“你小舅母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杜大夫这样的名医如何肯替她看病。阿令,她很感谢你。”
    任江城笑着客气了几句。
    这个时代本来就缺医少药的,女性若是不孕,求医问药的少,求神拜佛的多。姜氏能得到杜大夫的诊治,确实是很幸运的事。
    范静仔细打量了任江城几眼,目光中既有欣慰和喜悦,也有几分惊奇,“咱们阿令本事很大啊。”知道外甥女居然有这个本事,能让名医杜大夫来为郗氏、姜氏看这种小病,颇为惊讶。要知道,杜大夫很难请,和他交情不够他固然不肯出手,平常的病症他更是不屑一顾。郗氏胸闷,姜氏是妇人之症,杜大夫连这样的病都肯看,说出来恐怕都没人相信。
    “这没什么的。舅父,舅母,杜大夫是性情中人,只要和他对脾气、谈的来,他是很好说话的。”任江城笑道。
    “性情中人。”范静溺爱的一笑,“咱们阿令也是性情中人呢。”
    郗氏并不认为简简单单“性情中人”四个字便可以解释杜大夫对任江城的迁就和青目,不过,她笑得很优雅,“郎君说的极有道理。”
    范瑶拉着任江城的手撒娇,“表妹,我和你一样也是性情中人呀,我也想要杜大夫对我百依百顺的。我要他医谁,他便医谁。”
    任江城连连摇头,“才不要。表姐,我希望你一辈子平安顺遂,永远不需要看大夫。你的亲朋好友也是一样,不需要和杜大夫打交道。”
    这下子不光范静一脸欣悦之色,就连郗氏都满意极了。
    范瑶不需要看大夫、她的亲友也不需要看大夫,就是人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这是多好的祝愿啊。
    “阿令真会说话。”郗氏含笑夸奖。
    范静却道:“阿令是一片赤子之心。”
    这便是舅父和舅母的区别了。
    …………
    密室之中点着数枝巨烛,床榻上躺着位面如金纸、眼窝深陷的憔悴男子,他处于昏迷之中,嘴唇干裂,时不时发出几声痛楚的呻…吟。
    床榻边一位青衣者头脸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正聚精会神为躺着的男子缝合腹部。
    他手中针线翻飞,灵巧的像位技艺精湛的绣娘似。病人伤的很重,缝合不易,他非常专注,头上、身上渐渐被汗打湿,衣衫贴到了身上。
    任平生和桓广阳站在门口,两人俱是沉默不语。
    密室外面,愤愤不平的桓十四郎和脸色阴沉的萧庆正你瞪我,我瞪我,跟两只斗鸡似的。
    萧庆正阴恻恻的笑了,语气也阴森可怖,“桓十四,你知道你伤的是谁么?”
    桓十四郎怒道:“呸,你还有脸问这个!明明是你我各带家奴相殴,怎地会忽然多出一位王府谘议参军?分明是有人无耻使诈!”
    萧庆正眼神轻蔑,阴阳怪气的讥讽,“真是可笑,都已经大打出手了,还计较什么使诈不使诈。桓十四,兵不厌诈,这句话你听说过么?”
    “吵什么吵,不知道病人需要安静么?不知道杜大夫最讨厌噪音么?”冷冷的少女声音传了过来。
    这声音冷而清冽,听来令人精神一振。
    桓十四郎一跃而起,满脸兴奋之色,“你来了!”三步两步走到任江城身边,“你来的正好,阿兄不许我走,杜大夫又慢悠悠的,我正等的没趣呢。”任江城无语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柔声向身边的中年男子介绍,“舅父,这位是桓家的十四郎。”桓十四郎这才注意到有一位儒雅清逸的男子陪着任江城一起来的,忙含笑行礼,“见过范仆射。”范静审视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淡淡点了点了点头。
    范静很不喜欢这个闯祸在先、又对他外甥女亲呢却不够礼貌的桓家子弟。
    萧庆正唇角浮起凶残恶毒的笑意,站起身不紧不慢的往这边走,“任八娘,你这是想我了么?特地来看我的?”
    桓十四郎和范静一起变色。
    桓十四郎挥起拳头冲萧庆正迎头劈下,范静脸色铁青,“打的好。”
    虽然桓十四郎鲁莽了些,但是萧庆正该打,该狠狠的打。
    听到外面吵闹,任平生和桓广阳一起出了门。
    桓十四郎才扑到萧庆正身前,却被人从身后拎着衣领提了起来,他恼怒的回头,双手双脚在空中胡乱扑腾,“阿兄,你别拦着我!我非要教训这孙子不可!”桓广阳把他放下来,平心静气的告诉他:“阿弟,你打法不对。”
    萧庆正还在肆无忌惮的纵声狂笑,“桓十四你这般生气着急做甚,难道八娘不是来看我的,是来看你的么……”话音没落,任平生脸色一变,欺身近前,一只胳膊利落的将他按在墙上,另一只胳膊高高举起!
    “阿弟,应该是这样的。”伴随着桓广阳缓慢温和的话语,他和任平生的拳头同时重重落在萧庆正的小腹上,另一只手同时牢牢捂住了萧庆正的嘴,让他喊叫不出来。小腹是人身上最柔软的地方,这个位置被任平生和桓广阳同时重击,萧庆正如何不痛?他身体被任平生钳制住了,嘴被桓广阳捂得死死的,挣扎不了,叫不出来,闷哼一声,脸上扭动,痛楚不堪。
    “要打得痛,要打人看不到的地方。”桓广阳教给弟弟。
    桓十四郎看的呆了,也听的呆了。
    任平生哼了一声,踹了萧庆正一脚,松开了他。
    桓广阳也放了手。
    萧庆正脸上冒汗,伸手捧着肚子,呻…吟着顺着墙慢慢滑了下去……
    “我想打他的脸。”桓十四郎不服气的嚷嚷。
    像萧庆正这样可恶的人,啪啪啪打脸,打的他脸肿眼肿没有面目见人才对啊,打小腹疼归疼,别人看不见,岂不是不够解气么?
    桓广阳默默看了任平生一眼。
    桓十四郎倒也聪明,“打萧庆正的脸就是和打陵江王府的脸,对不对?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嚣张,却不教训他么?”
    “他是大王的孙儿,要教训他自有大王。”任平生简短道。
    桓十四郎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
    眼前放着个不顺眼的人却不能惩治,这真是让他难受极了。
    “舅兄怎来了?”任平生走到范静和任江城面前,口中问着范静,却微笑凝视任江城,目光中满是溺爱之意。
    范静道:“外甥女担心你,又恐你未用暮食,腹中饥饿,特地送饭食过来。”任江城笑,“不光阿父,还有杜大夫呢。他要为伤者缝合,一定很劳累,需要进补。”桓十四郎眼睛亮了,不自觉的往这边凑,“八娘,有我的么?”
    “祸是你闯的,罚你今晚不许吃饭。”任江城板起脸。
    桓十四郎不服气,“两人互带家奴相殴,又不是什么大事!谁知道萧庆正捣鬼,会把秦参军叫过来啊。八娘,我没料到他这般无耻阴险。”任江城轻笑,“你一个没料到,便把我阿父和你阿兄都牵扯进来了。十四郎,一个没料到,便能令你推脱掉所有的责任么?”桓十四郎脸上火辣辣的,正赌着气想发通火,却见萧庆正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趁着众人不注意要往密室移动,便大吼一声扑了过去,“萧庆正,你又想做什么?”
    萧庆正喘着粗气奋力挣开他,便要往密室的方向跑!
    任平生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这人坏透了。”任江城气得小脸通红,“他准是想趁着咱们不注意过去给杜大夫添乱的。他盼着伤者出事呢,对不对?”
    萧庆正被任平生一脚踹得脸冲下摔在地上,鼻子撞到地上,生疼生疼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满脸。他狞笑着抬起头,脸上眼泪和汗水齐流,看起来又狼狈又凶狠,“任平生你这个女儿倒真是聪明,老子若是捉到她,倒舍不得折磨她了……”任平生脸色铁青,重重一脚踩在他后背,众人耳中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都是心中一寒。
    这一脚真是太狠了……
    萧庆正凄厉的惨叫一声,翻了翻白眼,昏了过去。
    “阿父。”任江城跑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阿父莫和这种小人生气。”
    任平生怜爱的看了她一眼,轻轻把她揽在怀里。
    再次听到萧庆正这无耻的威胁,虽然他不绝不允许这件事变成真的,也令他心有余悸。
    阿令,这个出生在战火之中、命运多舛的女儿,如果真的落到恶人手里……
    任平生不敢再继续想下去,闭上了眼睛。
    “哎,任将军,我觉得你很不对。”桓十四郎很不见外的说道:“陵江王府有萧庆正这样的败类,可见不是什么好地方。以你的才华和见识,应该弃暗投明才是啊。”
    “桓十四郎,请你慎言。”任江城不悦,正色道:“家大业大,难免会出一个两个败类。请问桓氏族中便人人光风霁月、道德高尚,人人完美无瑕、没有缺点么?
    “吵什么。”杜大夫扶着墙,少气无力的走出来。
    疲惫、倦怠的感觉从他身上丝丝缕缕流泄而出,任是谁也感受得到。
    虽是训人,可他声音都是弱弱的。
    桓十四郎一直以为自己没有错,这时看到精疲力竭的杜大夫,却生出内疚之感。唉,如果他没有中萧庆正的计,没有上萧庆正的当,杜大夫本来不用这样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先到这儿,下午继续。
    谢谢大家,下午见。

  ☆、第38章 038

“十四郎,一个没料到,便能令你推脱掉所有的责任么?”任江城轻柔又带着责备的声音仿佛又回响在他耳边。
    桓十四郎心中一阵迷茫。
    从来没有被哪家的女郎这般训斥过,但是居然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并非信口开河……
    任江城忙走过去,“杜大夫辛苦了,我炖了鸡汤给你,很补的。”
    密室门口放着高足方桌案、几张胡椅,杜大夫坐在胡椅歇了会儿,脸上露出笑容,“小丫头还算有良心。”任江城张罗着命人端温水过来,打开食盒将饭菜摆上,杜大夫告诉任平生、桓广阳等人,“他还在发烧,凶险的很,若是能熬过今夜,应该也就没有大碍了。至于他能不能熬过今夜,老夫也不知,看你们的造化吧。”之后,他便洗了手、脸,端过任江城递给他的鸡汤慢慢喝着,一脸享受的表情。
    任平生叫了几名下属过来,命他们把萧庆正抬走,“小心,莫碰触到他伤口,请位善治外伤的大夫过来。”下属答应着,小心的抬着萧庆正走了。
    任平生和桓广阳关心伤者,进到密室之中探视。桓十四郎犹豫了下,也低着头磨磨蹭蹭的进去了。
    杜大夫由着他们三人进密室,并没说什么。他觉着手中的这碗鸡汤味道很美,笑着问道:“小丫头,为什么普普通通的鸡汤,你熬出来也这么好喝啊?”
    “我心灵手巧呀。”任江城自吹自擂。
    “真不害羞。”杜大夫一乐。
    任江城献殷勤,“杜大夫,这个鸡汤能给伤者喝么?他受了伤,是不是也要补补。”杜大夫摇头,“他肚子才被缝起来,喝的什么鸡汤。待过两天之后,□□通气,肠胃蠕动,再进食不晚。小丫头你就别惦记他了,这个人现在归我老人家管,什么时候该上药,什么时候该进食,我心里有数。”任江城吐舌,“原来是这样啊,我差点闹笑话。”
    她往密室的方向看了看,“关键就在今晚了,对不对?也不知这位秦参军到底行不行。杜大夫,我阿父一直很从容的,今天却流露出焦虑之色,可见这位秦参军很重要。您帮帮他。”热呼呼香喷喷的鸡汤入腹,杜大夫心情好了许多,仔细想了想,道:“该缝的伤口我给缝,该用的药我也给他用了,端看他本人求生之念强不强。他是陵江王的参军对吧?家眷大约不在京城。若不然,让他的心爱之人过来陪着他,或许会大不一样。”任江城眼睛亮了,对啊,电视剧里不是总这么演的么?生命垂危的病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爱人坐在床沿深情的看着他,深情的诉说美好往事,过往的一幕一暮浮现眼前……到最后病人眼中滴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或是病人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活过来了……
    “我去跟阿父说。”任江城坐不住了。
    杜大夫见任江城说走便走了,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喝他的鸡汤。
    任平生和桓氏兄弟正低头察看秦参军的伤势,任江城过去牵牵任平生的衣袖,“阿父,有话跟您说。”任平生便跟着她往外走了几步,低声问道:“怎么了,阿令?”任江城把杜大夫方才的话说了,“……秦参军有没有心爱的、很在意的人在京城?如果有,那便叫过来吧,帮着他挺过今夜。”任平生轻轻叹气,“秦参军父亲的在京为官,他的父母、妻室、子女全在杏花巷居住的。不过,秦父秦母年迈,他的妻室闺中弱质,子女又小,故此阿父未曾差人知会。”任江城傻了眼,父母年迈,妻子柔弱,孩子年龄小,那真是叫谁来也不合适啊。毕竟,若来了人是要鼓励伤者呼唤伤者,不是来哭哭闹闹痛不欲生的……
    “秦参军的夫人到底有多柔弱?”任江城想了想,秦参军伤得很重,随时可能咽气,让老人家来面对心爱的儿子,说不定会再出两桩人命,让幼小的孩子来面对垂死的父亲就更不合适了,未成年人需要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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