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均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他们一进来,人皆瞩目,郑贵妃连心口疼都忘了。
三人进来拜见过皇帝、皇后,王皇后见了桓广阳心情大好,命他近前坐下,亲手剥干果给他吃,活脱脱一位疼爱孙子的外祖母。寿康公主微笑,“十三郎何事进宫?”桓广阳道:“儿奉阿父之命,接您回家。”灵寿公主挑眉惊呼,“姐夫这么体贴,外甥这么孝顺,阿姐,你这是要羡慕死我们么?”寿康公主虽是矜持,也被她逗得笑了,王皇后亦是笑容可掬,满面春风。桓广阳又道:“亦是想念外祖母了,进宫探望。”王皇后更是高兴的不行了,笑得合不拢嘴。
皇帝还是很喜欢桓广阳这外孙子的,笑道:“只想念你外祖母,不想念朕这外祖父么?”
众人都知趣的笑起来。
也不是皇帝这话说的多可笑,而是皇帝明明有逗乐的意思,大家自然捧他的场。
“孙儿是进宫跟您求情的。”桓广阳微笑。
“求情?求什么情?”皇帝愕然。
既然说到要求情,自然是做错了事。桓广阳虽然年青,为人一向沉稳,行事一向牢靠,他说要求情,皇帝真还想不到会是因为什么。
桓广阳正要开口,瘐涛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道:“外祖父,孙儿失职,没有将杜大夫带来。孙儿回府的时候,杜大夫已经离开了,去向不明……”
乐康公主又气又急,“怎会离开了呢?杜大夫一向守在府里,不爱外出的。”
桓十四郎已在一旁冷眼旁观很久了,跃跃欲试,到了这会儿可真是忍不住了,笑道:“陛下,阿阿放这是受我连累了。因为我拉着他多说了几句话,致使他回到乐康公主府的时候,杜大夫已经离开。阿放受了陛下的召命,见杜大夫不在,未免忧心忡忡。我心中愧疚,和阿放一起仔细盘问、详查,才知道因为陵江王府有人中毒,杜大夫到陵江王府了,便和阿放一起追了过去……”
“陵江王府有人中毒?”皇帝眼中闪过兴味之色。
陵江王自幼便比他聪慧、先帝在世之时把他比得黯然无光,这位弟弟府中出了事,有人中毒,皇帝哪能不感兴趣呢。
“是,有人中了毒。”桓十四郎语气肯定,“我和阿放追到陵江王府,要他们交出人来,纠缠了半天,他们终是不肯。后来知道杜大夫离开王府去了五味巷,我们便又追过去了……”
“陵江王府不肯交人么?”皇帝笑了笑,慢条斯理的问道:“他们可知道,这杜大夫是朕下旨宣召进宫的?”
桓十四郎露出气愤的神色,“陛下,臣说了这一点,他们咬紧牙关,只是不肯放人!”
皇帝淡淡笑了笑。
他确实是在笑,不过,如果是熟悉他的脾气,便会知道现在的他是在生气了。
桓广阳扫了十四郎一眼。
十四郎做出幅无辜的、天真的神情。
乐康公主和瘐涛母子见十四郎这样,都是暗中苦笑。桓家还真的是一有机会,便要报复陵江王府啊。
瘐涛面带惭意,“外祖父,都怪孙儿办事不力。”皇帝下意识的转过头看了郑贵妃一眼,郑贵妃也是聪明人,她原本就不愿意和乐康公主发生不愉快,现在陵江王府牵涉其中,她就更不想往里边搀和了,忙笑道:“我方才心口疼的厉害,现在已经好了。杜大夫来或不来,无关紧要,小郎无需自责。”皇帝笑了笑,“好在贵妃已无事了。阿放,那便命杜大夫明日进宫吧,替贵妃好生诊治。若贵妃病情好转,朕有重赏。”瘐涛心中一块重石终于落下,暗暗松了口气,躬身道:“是,外祖父。”
皇帝露出沉思之色。
桓十四郎略一思索,脸上现出气愤的神色,“我和阿放在陵江王府要不出人,最后追去了五味巷。陛下,王府之中也不知是谁心肠恶毒,差点将一位上门做客的娘子毒死……”
皇帝眉头跳了跳,“上门做客的娘子?”
桓十四郎忙道:“对,是一位上门做客的娘子。那位娘子中毒很深,家人忧虑万分,情形十分凄惨。不过,她也是白白中了这个毒了,因为,她丈夫属陵江王麾下……”
“在京城之中,天子脚下,也会有朕的子民凭白无故被伤害,却无人主持公道的事么?”皇帝大怒。
“绝对不应该有!”桓十四郎信誓旦旦。
郑贵妃、安妃等人见皇帝发怒了,尽皆摒声敛气,平时她们是巴不得被皇帝注意到的,现在却一点也不想引起皇帝的注意,恨不得皇帝眼里根本没有她,才觉得最安全。
王皇后、寿康公主等人也神色肃然。
皇帝但凡提到他那位天纵英才的弟弟,情绪总会很复杂、很不可捉摸的。
“无辜的子民,朕的亲弟弟……”皇帝感慨。
按理说有人中毒这属于重案,朝廷应该差人查证,可是,那是在他弟弟王府之中发生的事啊。如果最终揭出什么阴私之事,他的嫡亲弟弟,岂不是声名受损?
桓十四郎果断的拍马屁,“陛下,您爱民如子,大公无私!”
皇帝沉思良久,在他的亲弟弟和公道之中反反复复,来回挣扎,最后还是选择了公道。
他召见以精通刑律、铁面无私闻名的廷尉左监谢平,“谢卿负责彻查陵江王府中毒一案,三日之内,将真相呈报到朕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先到这儿,谢谢大家,下午继续。
☆、第62章 062
从宫里出来,一路上桓广阳神色都淡淡的。
桓十四郎偷眼看他,“阿兄,我这也是为了公平和正义……”
桓广阳骑在马背上,不紧不慢,和寿康公主乘坐的牛车一个速度,看上去非常悠闲。十四郎说的话他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爱理不理。
桓十四郎觉得挺委屈,伸手拽拽他,“哎,阿兄,我也是一片好心,我是为了……”见桓广阳骑在马背上纹丝不动,“公平和正义”那五个冠冕堂皇的字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低声道:“我也是为了她好嘛。阿兄你说,她阿父属陵江王麾下,就算在王府遭遇到了什么,也只好克制忍耐,隐忍不发,吃了这个哑巴亏,对不对?这可不成,我要替她发声,替她找回公道。”
桓广阳不由的摇头。
桓十四郎受到莫大的鼓舞,“阿兄你为什么摇头?我说的不对么?”两人骑的很慢,马蹄声得得,清脆却又舒缓,桓广阳讲话也很慢,徐徐道来,“阿奴,这终归是她的家事,咱们帮忙可以,却不宜横加干涉。”桓十四郎不乐意了,“谁横加干涉了?我这不是义愤填膺,唯恐恶人得不到惩罚,她阿父阿母白白受了苦,所以才要替她出头的么。”桓广阳摇头,“这不是替她出头,是给她添乱。”见十四郎还是很不服气的样子,也不多说,“阿奴先回去,我到五味巷接杜大夫。”
“我也去!”桓十四郎忙大声道。
“你也去做什么?”桓十四郎这声音太大了,连车里的寿康公主也听到了,透过车窗看着他们,笑吟吟的问道。
桓广阳唇角噙着浅淡笑意,“阿母,我要去接杜大夫,将他送回姨母家。”寿康公主露出不赞成的神色,“你又何必亲去?差人走一趟便是。”桓广阳还来不及答话,十四郎便神情雀跃,“伯母说的太对了,这种小事何必阿兄亲自去办,交给我就行了!”寿康公主含笑点头,觉得十四郎挺有眼色的。
“阿母,我不想长肥。”桓广阳微笑。
“这是从何说起?”寿康公主一时没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食言而肥。”桓广阳语气温和,“我答应去接杜大夫的,若是不去,岂不是食言了么?自己把自己说过的话吃下去,岂能不肥?”
“十三郎有话也不好好说,跟阿母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寿康公主这才知道桓广阳是什么意思,不由的笑了。
既然桓广阳已经许诺过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寿康公主也便不再反对,叮嘱桓广阳早去早回。桓十四郎坚持要一起去,寿康公主倒是挺赞成的,笑道:“去吧,去和你阿兄做个伴,他一路之上也不寂寞了。”十四郎俊眉微扬,凤目清明,示威般的看着桓广阳,桓广阳轻轻笑了笑,和寿康公主告辞,带着他一起走了。
寿康公主由众多护卫、仆婢簇拥着回了公主府,桓广阳和十四郎却冲着五味巷的方向去了。
“阿兄为什么不想带我?她还欠着我人情呢,应该请我的客。”桓十四郎抱怨。
桓广阳简短道:“到五味巷你便知道了。”一声呼喝,宝马良驹撒开四蹄疾驰,快如闪电,桓十四郎大叫,“阿兄,等等我!”马鞭子自空中漂亮的甩下,紧紧的跟了过去。
两人乘坐的均是宝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奔跑起来尤其矫健有力,体形优美,看上去赏心悦目。
当然了,马上的骑士更是风流倜傥,俊秀清逸,引人瞩目。
一路之上,引得无数女郎、娘子侧目。
如果他俩是坐在车上的,女郎们定会将水果不断的投进去,掷果盈车。
到了五味巷,兄弟二人很快便请了进去。
任平生和范静郎舅二人亲自接待,范静异常客气,“下官方才得知舍妹遇险、两位小郎仗义援手之事,铭感五内,正要登门拜谢呢,可巧两位小郎便来了。”他从衙署下班回家之后才知道了范瑗中毒的事,大吃一惊,任平生和任江城父女将前后经过讲给他听了之后,他又是后怕,又是庆幸,“阿瑗福大命大,幸亏杜大夫及时赶到。”再三赞叹任江城聪明机灵,对施以援手的桓十三郎、十四郎兄弟也很是感激。这会儿见到桓家两兄弟,自然是热情洋溢,感激不尽。
任平生也道:“贤昆仲相助之情,镂骨铭肌,终生难忘。”
桓十四郎心花怒放,“阿兄,范仆射和任将军夸咱们呢。”得意的、小声的和桓广阳炫耀过后,笑容可掬的长揖,“哪里哪里,这是晚辈应该做的,应该做的。”
一样是客气谦虚推辞,桓广阳端凝持重,桓十四郎就活泼多了。
他心中惦记任江城,忍不住向后张望了下。
“十四郎君在看什么?”任平生敏锐的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桓十四郎讪讪的,“那个,我和我阿兄是来接杜大夫的……”
“原来十四郎君是想看到杜大夫。”任平生微微笑了笑,“杜大夫还在享用五食釜,请两位稍等片刻,下官这便命人去请。”
“不着急,不着急。”桓十四郎一迭声的声称不着急。任平生却不管这个,命仆役请杜大夫去了。
范静对桓家兄弟是真的感激,说了无数客气话,又关切问道:“听闻陛下也召杜大夫入宫,没给两位郎君惹什么麻烦吧?”桓十四郎笑吟吟道:“无事。郑贵妃那是儿时落下的旧疾,并非急症。陛下英明君主,是不会因为这种事便怪罪的。瘐家表弟到了乐康公主府的时候,杜大夫已经出去了,找不到了,这让人有什么办法,范仆射您说对不对?”范静会意的笑,“是,这可让人没办法。陛下英明,不会怪罪。”
桓十四郎很健谈,言辞诚恳之中又带着轻松俏皮,桓广阳话却很少,大多数时候总是沉默。
他正襟危坐,肃穆而端庄。
虽然严肃了些,不过他生的实在太好,便是正襟危坐也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风致,令人着迷。
任平生冷眼旁观,把这兄弟二人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
“一个话太多,一个话太少;一个太严肃,一个太活泼;两个人均均还差不多。”任平生在心中默默评价着二人的优劣,“心情好的时候,和十四郎一起或许会很好玩;可情绪低落之时,和桓广阳在一起会让人平静和清净吧,十四郎便太吵了些。”
杜大夫背着手,慢悠悠的晃了进来。
他才享用过一顿丰富美味的餐食,心情愉悦,一张面孔显得格外和善。
见到桓广阳,他不禁笑了,“十三郎很守信用啊,果真要载我回去了。”
桓广阳站起身,“晚辈怎敢对长者食言?”
杜大夫一脸惬意之色,“今天从乐康公主府出来的时候,你骑的实在太快了,我跟腾云驾雾似的,觉着颠得慌。这回去咱们便从从容容的晃回去,你不许不耐烦。”
“不会。”桓广阳微笑。
“杜大夫,我载着您啊。”桓十四郎献殷勤,“我最有耐心了,一定慢慢悠悠的不着急,肯定颠不着您的。”
杜大夫却不领情,“十三郎载我来的,他还得载我回去,我不能轻轻放过他。”
杜大夫不知是吃的太撑了还是太得意了,进来之后也没坐下,一直负手而立。桓广阳便也陪着他,没有落座,“杜大夫,您今天回到乐康公主府后,我姨父姨母会亲自见您的,有些事我先跟您理一理,可好?”
“什么意思?”杜大夫白了他一眼。
他今天先是被任江城跑到密室给拉出来,然后到陵江王府为范瑗解毒,又回五味巷继续开方子、观察病情,工作完毕之后便兴致勃勃的开始大吃特吃,现在才享用过美食,除了肚子略撑之外浑身舒坦,美滋滋如在云端,听到桓广阳要跟他理理事,便嫌弃起来了。
他对俗事是很不耐烦的。
杜大夫身后立着一个雕刻有山水人物图的黑花梨木落地大屏风,简约云澹,生动自然,桓广阳和他说话的时候,注意到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下意识的往屏风后看了看。
桓广阳不动声色的往屏风前挪了挪,声音低沉的道:“杜大夫,今天乐康公主在宫中推荐您为陛下的一位宠妃诊治旧疾,您出乐康公主府西角门的时候,奉命回府请您的阿放正好进了大门……”
杜大夫脸上闪过丝怒色,“乐康公主在御前推荐我,她问过我的意思了么?”
他又不热衷于功名利禄,到宫里去做什么!
什么皇帝的宠妃,也不知是真病假病,便支使起他来了,她配么?
发怒过后,杜大夫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咧嘴乐了乐,“真不凑巧,我出门了,不在家,进不了宫,乐康公主白推荐我了,呵呵呵。”
他笑的很得意,好像自己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范静、任平生、桓十四郎等人把他的言行举止看在眼里,不觉微笑。这位杜大夫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