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紫禁城 -吴启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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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紫禁城 -吴启泰-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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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地 看了半天。
    “王爷!”荣庆心里有说不出的紧张,嘴上却故作轻松地说,“您找什么呢?里外三 新,还没长虱子呢。”
    “荣庆,我可是为你好。”瑞王什么也没找到,终于放下心来,“我怕他塞给你什么 ‘衣带诏’,那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什么衣带诏?”荣庆故意装傻。
    “荣庆!你听着,我可不是冲你来的。从今儿个起,从这会儿起,咱们可都是一根绳儿 上的蚂蚱了!过了下月初三,该有的就全有了。”瑞王看一眼紧闭的房门,低声安抚着荣 庆。
    荣庆回到家里,一方面不得不佩服瑞王的精明,但他的举止却引发了荣庆的思虑。他认 定皇上当着瑞王的面将他叫到养心殿,其中肯定大有文章,但他仔细检查了衣服和帽子,却 和瑞王一样一无所获。他呆呆地坐在书桌边出神,习惯性地取出腰下的手枪,将压在枪膛里 的子弹退出来,突然发现枪膛里有东西堵在里头。
    他连忙找到一个挖耳勺,从枪管里挖出来一个卷得紧紧的白绢。荣庆心里一惊,慌忙关 上房门,然后回到书桌边慢慢展开那薄薄的白绢,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不用置疑,这一定是皇上的密诏。记得光绪将手枪抛还给他的同时,说过“这一回,朕 的生死安危,就全交给你了。”接着,他又在白绢的边角上找到了一行光绪皇上的亲笔小 字:“速送谭嗣同,晓谕袁世凯。”荣庆激动地抓起手枪,将退下的子弹重新压上膛,然后 藏好密诏,佩上枪勿匆出了家门。
    荣庆是个有心人。为了防止意外,他早就摸清了谭嗣同的住处,连他哪天当班哪天不当 班也搞得清清楚楚,所以见到皇上的密诏,他一分钟也没犹豫。离了家门便向谭嗣同的住处 北街胡同的湖南浏阳会馆匆匆赶去。
    荣庆脚下的步子急,心里比脚步更急。
    “荣庆!荣公子!”小格格多远就叫他。她依然是一身男装,身穿长袍,手中摇着一把 纸扇,神色显得很潇洒,一见荣庆,她格外调皮,一边笑一边跟他开玩笑,“荣公子,给您 道喜啦!”
    “小格格?”荣庆非常意外,他越是急,越是见了鬼,什么人不来挡他的道,偏偏让银 柳撞上了。他心里非常着急,脸上却不敢有半点怠慢。别说现在她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 就不是,冲着她那火暴脾气,他也不敢得罪她。
    “还认识呀?我当你狗眼看人低,升个芝麻官儿就凡人不理了呢。”小格格怎么看怎么 觉得荣庆顺眼,但嘴上却故意跟他开玩笑。
    “瞧你说的。”荣庆看小格格一眼,觉得她这一身男装比她女儿装还要好看。想到这 儿,他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他抽身要走,小格格拖住他。
    “这么急,上哪儿去?”
    “我,我找个人。”
    “找谁呀?”
    “你又不认识!”
    “男的女的?”
    “什么?”荣庆愣了片刻,没想到对方会冒出这个问题。
    “找女的,得去八大胡同。您得往北拐呀。”
    “我去找个亲戚。”
    “我陪你一块儿去。”
    “那……那像什么样儿啊?”
    “怎么哪!”小格格抖抖衣服,“八大祥的料子,哪点不像样儿?哪点丢你人了?我早 瞧出来了,你小子存心躲着我!”
    “我没有!实在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忙的我脚丫子朝天。”荣庆连忙向她解释。
    “我可没看出来,”小格格冷笑笑:“什么亲戚?别是你那个小妞妞儿又还阳了吧?”
    “甭瞎说!”
    “当我不知道,想骗我?”小格格上下打量着荣庆,“红顶子,黄马褂儿。你一不骑 马,二不坐轿,连个底下人都不带,你说你找谁去?”
    “格格儿!”荣庆知道跟她不能来硬的,立即陪着笑脸,好言好语哄着她说,“看你说 的,这不没影儿的事吗?我们老爷子烧的慌,摆了几桌席,非让我把老亲都请来,热用热 闹!”
    “真的!”小格格一听他们家要请客顿时来神了,“多会呀?”
    荣庆骗她说就在今天晚上。小格格想了半天,终于放了他,不过说她到时候也可要去他 们家热闹。荣庆连声答应着,说了一大通好话,终于将这位生性好强难以应付的小格格打发 走了。
    荣庆到了菜市口北半街胡同处的浏阳会馆,他进了小院,抬头见门上有匾:“莽苍苍书 斋”,知道这便是谭嗣同的住处,谭大人刚从湖南调任北京不久,来不及安家,就在会馆临 时租了一间四合院。院门边一间小屋里走出一位年过五旬的老管事,向荣庆迎上来:“大 人,您找哪位爷?”
    “军机处谭大人住在这儿?”荣庆指着“莽苍苍书斋”问道。
    “谭大入就住这儿,不过他现时出去了。”老管事回答说。
    “上哪儿去了?”
    “没留话儿。”
    “什么时候回来?”荣庆急了。
    “要不您留个字儿,等谭大人回来,让他回拜您去。”老管事歉意地对荣庆笑笑,说谭 大人一时半时可能回不来。
    “不用,我在这儿等谭大人。”荣庆站在书斋门前。老管事见对方认真要等谭大人,连 忙让荣庆上门房歇会儿,说给他沏壶茶,让他边喝边等。荣庆犹豫片刻,指着书斋门,说他 就在这儿等,老管事无可奈何地走了。荣庆看一眼四周,没发现什么可疑处,这才走到书斋 门前的石阶上缓缓落下屁股。
    荣庆坐在石阶上,一边等谭嗣同,一边细舷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他心里有说不出 的紧张和亢奋。他深知自己的身家性命,包括他和吟儿将来的前程,全都押在皇上和皇太后 之间的这场斗争中。此刻,他再也顾不得许多,皇上对也好,皇太后错也好,反正对他来说 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跟定皇上,一条道走到黑了。
    他正思谋着,突然看见一个人影从院门走进,他立即认出那人是谭嗣同。
    “谭大人!”荣庆慌忙从门前石阶上站起。
    “您是谁?我好像没见过您。”谭嗣同认出他是光绪身边的侍卫,但外表上却装出毫不 相识的样子,由于他的身分,早就被瑞王等人盯上了,他不能不提防。他看一眼荣庆,意识 到皇上那边可能出了事,要不皇上决不会冒险派他来这儿找他。
    “在下是乾清门侍卫,有特别要紧的事!”荣庆连忙向谭嗣同解释,心里却不高兴,因 为他跟这位谭大人在皇上身边已经见了好几回了。
    “公事?”谭嗣同不动声色地问,一边打量着四周。
    “当然!”荣庆特别强调这两个字。
    “公事请明天送到紫禁城军机处,我身涉机要,不便在家里待客,请吧。”谭嗣同要荣 庆明儿去军机处找他,急得荣庆凑到他面前,说这件事十万火急,等不了明天。谭嗣同心中 已经料到对方有急事,但仍然装作不着急的样子,问他什么事?荣庆犹豫片刻,说还是进屋 里说。谭嗣同趁着与他说话的机会,再一次打量着四周,当他确信没什么可疑之处,这才让 荣庆进了他的书房。
    荣庆跟着谭嗣同一前一后进了书斋。
    “请坐。”谭嗣同指指茶几边的椅子,让荣庆就座。
    荣庆没有入座,转身关上房门,然后神色严肃地走到谭嗣同面说:“谭嗣同接旨!”
    “接谁的旨?”谭嗣同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两眼紧紧盯着对方。
    “当然是皇上的。”荣庆有些火了,不知对方跟自己玩什么花样。
    “荣侍卫,”谭嗣同哈哈一笑,“你大概不清楚圣旨出自谁人的手笔吧?皇上下诏,都 是我们军机处先拟稿子,皇上过了目,还是我们军机处抄写下发,我没有动过笔,哪儿来的 圣旨?”
    “这是皇上的密诏。”荣庆边说边取下帽子,从帽沿里取出一卷白绢递给对方。
    谭嗣同犹豫片刻,站起来接过荣庆手上的密诏,粗粗看了一遍,觉得这字迹,其间的语 气,显然不像是假的。但一想到荣庆是瑞王的人,而且此人与瑞王家的小格格订了亲,唯恐 其中有诈。眼下,皇上与皇太后双方箭在弦上,一处小小失误,可能惹出大祸,他不得不提 防。其中最令他担心的是瑞王假传光绪皇上圣旨,让他们在不辨真假的情况下轻举妄动,这 样对方便可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是假的。”谭嗣同突然沉下脸。
    “不,真的,我敢以胜命担保!”荣庆信誓旦档地说。
    “你骗不了我!你是瑞王的走狗!”谭嗣同突然拔出墙上挂剑,一个剑花,直逼荣庆, “说,瑞王派你假传圣旨,用意何在,他想干什么?”
    荣庆猝不及防,被他用剑逼到墙角,荣庆站在那儿,将上午光绪召见他的情况说了一 遍:“我发誓!跟瑞王没关系… ”
    “你再不说实话,我要开杀戒了!”谭嗣同举剑向对方怀中刺去。
    荣庆见对方动手,虚晃一招,侧身转体迅速出手,趁对方身体前倾的一瞬间,夺过对方 手中的宝剑。看见荣庆有如此不凡的身手,谭嗣同心中暗暗惊讶。他站在那儿,运足底气等 着对方出手。荣庆显然没有出手的意思,双手捧着剑递给谭嗣同。
    “谭大人收好了。”
    “你?… ”谭嗣同望着他,犹豫不决地收下宝剑。
    “请大人接旨。”荣庆再次拿起书桌上的密诏。
    谭嗣同拿起密诏,细细看了一遍。当他意识到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一方面非常激 动和紧张,另一方面也有种说不出的担心,担心皇上会看错袁世凯这个人。
    “谭大人!信也在你,不信也在你!如果皇上看错了人,你就把我绑到兵马司出首!” 荣庆见对方锁紧双眉不说话,心想难道这些当文官的都这个德行,遇什么事儿都不急不慢, 三拳打不出个屁来。
    “说得好,”谭嗣同打量着对方,“你难道不怕死?”
    “人活百岁,总有一死!”
    “好汉子!谭某失礼了。”谭嗣同向荣庆抱拳施礼,终于确信他是光绪派出的信使,荣 庆连忙说,这会儿咱们可没工夫了。让谭嗣同赶紧拿主意。谭嗣同告诉他,说袁世凯人在北 京,今晚上就去见他。
    “我陪您一块儿去见袁大人!”荣庆说。
    “好!人心不死,大清国中兴有望!荣大人,您受我一拜!”谭嗣同面向荣庆深深一 拜。。
    荣庆与谭嗣同乘一辆马拉轿车,俗称蓝呢后档车向法华寺赶去。
    法华寺原是北京东城郊一座香火旺盛的大庙,先皇咸丰在世时,西方列强攻人北京,在 这儿放了一把大火,从此这儿便衰败了,眼下,这座庙已被袁世凯的新军所征用。因为这儿 是天津和北京必经之路,加上袁世凯的军队驻在天津小站,他将这儿当作与北京的联络地 点,他来北京办事也自然住在这儿。荣庆与谭嗣同赶到法华寺,天已经黑透了。守在门外的 新军一见谭嗣同亮出军机处腰牌,立即报到值班的副将那儿,副将看了谭嗣同的帖子,知道 他就是眼下最红的四位小军机之一,自然不敢怠慢,立即让谭,荣二位进了大门边的值房休 息,亲自去向袁世凯通报。
    袁世凯正在卧室里秉烛读书,听副将来报军机处章京谭嗣同在门外求见,心里顿生疑 虑。心想自己与这位小军机素无来往,深夜过访,其中必定有什么重要事情,谭嗣同是皇上 身边新党中的骨干,本该立即请他进来,按副官说的那样,“跟他交个朋友嘛,都是用的着 的人”。但想到眼下时局非常微妙,帝后两党剑拔弩张,北京不比天津小站,棋错一步满盘 输,想来想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后他向自己副官挥挥手,让他挡驾不见。
    “对不住二位大人,袁大人睡下了。刚吃过安眠药。”副将进了值房,向谭,荣二位表 示歉意。
    “睡下也请他起来,劳驾。”谭嗣同坚持要立即见袁世凯。
    “我们大人的脾气… ”副官露出为难的表情。
    “你只管传我的话,有什么事我替你担当。”
    “大人吃了安眠药,恐怕叫不醒… ”
    “你告诉袁大人。”荣庆急了,走到副将面前,“说谭大人有圣旨在身,见也得见,不 见也得见!”
    一听有圣旨,副官慌忙转身跑了,来到袁世凯下榻的东厢房。袁世凯听说有圣旨,心里 一愣,当下问他们来了多少人,当他听说连同谭大人和荣庆总共只有两个人,心里觉得不对 劲,认为不合传旨的规矩。
    “如果是假的,是不是抓起来?”副官问。
    “既不抓,也不接。”袁世凯沉吟片刻,这种时候他不能冒得罪任何一方的危险,因此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来人打发走。
    “谭大人,卑职叫了,叫不醒。”副将匆匆回到值房,一定要他们离开。
    “看来得我亲自去叫。”看来己无理可讲了。谭嗣同火了,抢上一步出了值房门,向袁 世凯下榻处走去。
    “营中自有军规,你等不得擅越!”副将连忙追出去,拦住谭嗣同。门外几名新军也闻 声冲过来,荣庆冲上前,伸手抓住副官,不等对方摸枪,荣庆已经掏出手枪指着他脑袋,厉 声喝道:
    “这是皇上赏的,兄弟,你就当是尚方宝剑吧!”
    副官无奈,知道来人非同寻常,只得挥挥手,命令手下新军让谭嗣同进了东厢房外的大 殿。
    谭嗣同大步进了东厢房,只见袁世凯身穿箭衣坐在床沿,显然副官说他已经睡下是一种 搪塞。对此,谭嗣同心里甚为不满,但考虑眼下时局,他也不得不提防,就像他来这儿之 前,对荣庆也心存疑惑一样。不过,他深信,只要当面见到袁世凯,打消他的疑虑,他一定 会站在皇上这边的,袁世凯不但参加过支持皇上新政的强学会,而且捐过银子,加上他所训 练的北洋新军,与洋人、洋务接触频繁,对光绪在朝廷革旧布新、富国强兵的国策会由衷地 赞成,否则皇上也不会于危急中寄希望于他的。
    尽管袁世凯对谭嗣同突然闯进卧室非常吃惊,其实他心里早有预感,谭大人带来了他既 想看见又怕看见的圣旨,那天皇上在养心殿召见他时说的那些话绝非一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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