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红颜薄命韶华易逝
若说是入洞房,贾赦估计入过上百回了。他看着这填房颜色不出众,也没多少心思,随意敷衍了一番就自顾自睡去了。邢夫人看着身旁躺着的贾赦,看着他那双因纵欲过度而形成的大眼泡,心里不是没有怨的。但是长兄如父,哥哥刑忠给自己定了这门亲事,她除了乖乖顺从别无他法。除非她想日后嫁得更差。
新婚第二日,邢夫人看着一大群给自己请安的姨娘、通房,心里也是凉了个透彻——这先夫人兴许是活活气死的。当晚,贾赦没有歇在她房里。再后来,邢夫人开始守活寡。庶子贾琏对她并不恭敬,她念他年纪小,并不太与他计较,但也生不起亲近的心思来。
“老大媳妇,你瞧大房里到现在还没有个嫡子,你就在院子里安心养着,早日怀个哥儿。”贾母对跪在地上请安的邢夫人说道。
“媳妇谨记老太太教诲。”邢夫人心想,一个人大约是生不出哥儿的。
“起来吧。日后晨昏定省都别错过了时间,有什么短缺了的就跟老二媳妇说。”贾母从孙媳妇熬到现在一人独大,对立规矩一事最为热衷。
邢夫人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立在贾母身旁的王夫人,只见她脸上带着菩萨般和善的笑容,却不知为何一股冷意冒了上来,一直冷到了心里。只短短回了一个“是”。
就这样,贾母三言两语,管家的大权全到了王夫人手上。晚间,贾赦知道后对邢夫人又是一通骂,侍妾翠云在一旁劝着贾赦,让他不要气着了身子。邢夫人觉得,在侍妾面前被老爷教训,这比被人当众脱光了衣服还要让人难堪。
此后,姨娘、通房也不把邢夫人当做正经主子。作为填房,她并不像先夫人那般名正言顺,只好求救于贾赦。但是贾赦又骂了她一通,说她根本就不如先前以为的那般贤惠。
“出嫁从夫,夫为天”,邢夫人心里默默念着,一言不发。后来有些体面的嬷嬷丫鬟也不太把她当回事,邢夫人那颗冷掉的心开始硬了起来。她恨他们,却无计可施,因为她没有显赫的娘家撑腰。渐渐地,邢夫人发现每次发月钱时,平日里看不起自己的那些人都会捧着笑脸。可是,凭什么?于是,只要有银钱经她手,邢夫人都会克扣一些,至于克扣多少全看她对这个人的厌恶程度有多深。
这一日,邢夫人照常从贾母那边立完规矩回来。贾母特别喜欢讲规矩,但是王夫人却只要夹几筷子意思一下就可以,而她却要全程伺候着。婆婆用完饭,媳妇才能就着剩菜剩饭浑沦吃一点。邢夫人虽然饥肠辘辘,但是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只随意夹了几筷子吃了。如果不吃的话,有人传到贾母的耳朵里,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这样想着,邢夫人浑浑噩噩走回了自己的屋子,静静坐在梳妆台前。
王善保家的打了帘子进来,对邢夫人行礼后说道:“大太太,大夫请了脉,说是蕊儿有喜了。”
“哪个蕊儿?”贾赦妾侍、通房太多,邢夫人还没记清楚。确切的说,即使她记清楚了,指不定过几日就换了一波。
“就是上个月老爷从外头带回来的丫鬟。”贾赦房里自然是没多少清白的丫鬟的。
“嗯。”邢夫人淡淡答道。
“大太太,咱们不提琏大爷,他出生时您还没嫁进来。但这个小小一个丫鬟竟然也敢越过了您,照我看来,不如……”
“随他们怎么折腾吧,你别掺和这事情,若是老太太知道了,我也保不了你。”因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陪房,她这才出言警告。
王善保家的讪讪一笑,心想邢夫人真是个没出息的,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跟着她来荣国府。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她若是想在荣国府立足,还是得依靠了邢夫人:“大太太,您素来心善,但是若让这小丫鬟生下了哥儿,老太太只怕是要借着这个发作,您管家的日子就更远了。”说来说去,王善保家的还是希望邢夫人能夺了管家权,至少分到一些,这样她的日子才好过些。
“太太出身王家,又有珠大爷傍身,加上老太太本就偏疼二房,你还是歇了这份心吧。”
“我都听大太太的吩咐。”眼看邢夫人劝不动,王善保家的打定主意私下里去运作。只要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还怕没有人动手?若是个姐儿也就罢了,若是个哥儿,那些人指不定活吞了蕊儿。王善保家的思量着,过几日胎稳了,就问了大夫是哥儿还是姐儿,再做打算。
这蕊儿却是个有本事的,要不然也不能哄了阅女无数的贾赦把她从外面带回来。因此当晚,贾赦领着蕊儿进了邢夫人的院子。
邢夫人颇有些惊讶,贾赦很少来她的院子,即使来了也不过是要银子买丫鬟,而且还没什么好脸色。而今天贾赦却面带笑意,如果忽略某些岁月和纵欲的痕迹,他还是算得上一个美男子的。
“老爷,有什么事?”见到贾赦身后的蕊儿时,邢夫人就明白了。
“给大太太请安。”蕊儿盈盈拜下,不过礼还没行全就被贾赦捞了起来。
“蕊儿有喜了,你给她安排一个独立的院子,以后好生照看着。”贾赦这才开口回答。
邢夫人觉得面对贾赦,做过再多的心理建设都是没用的,因为你永远都想象不到他有多可恨。“回大老爷的话,府里怕是没有独立的院子了。”当然即使有,邢夫人相信,王夫人也不会同意给大房的一个丫鬟住。
“大老爷,大夫说要静养。”蕊儿早打听过贾赦对这个填房没什么尊重,自然她也尊重不起来。
“那就给你腾一个院子,如何?”贾赦问道。
“那怎么成,姐妹们已经很挤了,哪里还腾得出院子。”蕊儿嗔道。若是真的把那些人赶走让她一个人住了,只怕她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她打的是邢夫人的主意,只要住进了邢夫人的院子,若有人敢动她,邢夫人就逃不了干系,如此她自然要好好护着自己。
贾赦想想也是,若是那些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诉苦,他也受不了:“那就住在大太太院子里吧,你看如何?”
“也不知道是否叨唠了大太太。”
“明儿就让蕊儿搬到你的院子里。”贾赦没有问邢夫人意见,直接下了结论。
“是。”邢夫人面无表情短短回了这一句。
等贾赦领着心满意足的蕊儿走了,邢夫人回头看着镜子里模糊的脸,突然觉得好像记不起待字闺中时的模样了。
——————
“蓉哥儿,你其他都好,唯独这吟诗作对为何一直不见长进?坦哥儿才学了半年,就比你强了。”陈仁看着悠哉看书的贾蓉,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若样样都好,旁人可怎么活?”贾蓉笑道。
“越发没脸没皮了。”
“先生,你瞧我这字如何?”辛坦舀着刚写好的大字过来问陈仁。辛坦比贾蓉大两岁,出身闽南武将世家,从小就爱舞枪弄棒,虽然四书五经没怎么落下,但字写得不是一般难看。后来祖父辛晁解甲归乡,暗叹不能让唯一的孙子成了莽夫,就以家将辛勇为礼,修书旧友陈仁,请他收做学生。
“还需再接再厉,现在连蔷哥儿都比不上。昨日让你背的《孟子·告子上》如何了?”
“学生都背下来了。”
“先去默出来,今日就讲这篇。蓉哥儿也来听听,四书五经,常翻常新。”贾蔷刚开蒙半年,还在学习《声律启蒙》,赶不上这两人的进度。
经过半年的引导、□,贾蔷也慢慢习惯了每天练字、背书、学琴的生活。也许是跟着习了武,性子也沉稳了些,不像之前那般跳脱。贾蔷摇头晃脑地念着“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下午就是三人的习武时间,因年龄不同、底子不同,辛勇教授的内容都不一样。辛坦从小习武,基本功扎实,现在已经在学骑射了。贾蓉刚刚入门半年,年纪又稍稍大了点,不过胜在他肯吃苦,因此辛勇还是满意的。而贾蔷还小,看不出好歹来,不过习武本就是年纪越小越好,指不定将来比贾蓉还出色些。
陈仁坐在院子里,翻着一本《甘石星经》。陈福手执一个礼册,对陈仁行礼道:“老爷,兰台寺大夫林海送来了贺礼。”
“此子坚忍,终能成大事。”陈仁叹道。这林海,表字如海,系前科探花,今已升至兰台寺大夫,本贯姑苏人氏。当年高明是江南乡试的主考,林海中了乙榜头名,高明自然就是他的座师。
“老爷,贺礼如何处理?”
陈仁接过礼单,粗粗看了一眼,贺礼不重也不薄,大多是古玩字画,确实是花了心思的。“照旧退回去。一把年纪了,我不想再卷入朝中是非。不管谁送的都退回去。”
“老奴记下了。那今年的笀辰是否还如往年那般?”
“嗯,一切从简。”
礼物退回去还没一日,林海的书信就到了,显然并不是收到退回的礼物才寄出的。陈仁打开了林海的信,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陈仁的仰慕以及想要有一番作为的意思。陈仁把书信烧了,抚着花白的胡须,静静沉思。这林家既是钟鼎之家,亦是书香之族,到了林海这一代已经没了爵位。但他却是个有出息的,探花出身,又善于钻营,涉足官场没几年,却已经是兰台寺大夫。当然这也与他娶了荣国公的嫡女贾敏有些关系。林海却不满足于现状,还想获得陈仁这边清贵的支持,所以一直对陈仁示好。
不过这官场之事早跟他无关了,陈仁也只是感慨一下林海数年如一日的坚持罢了。看着炭盆里书信烧过后残余的灰烬,他取出一把贴身的钥匙,打开了一个有些老旧的紫檀木制箱子。箱子里是几本孤本,陈仁小心舀起这几本书,下面却是一叠书信。都是他请辞翰林院修撰后高明寄给他,他看过却从未回过的书信。韶华易逝,两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又能如何呢?还不如全了他一辈子的孝子慈父。这样想着,陈仁把书放回去,重新锁了箱子,心里打定主意,这是最后一次,今后再也不要打开这个箱子。只等百年后,随了自己入土。
十月初八,陈仁的生辰。高明摸着手里的羊脂玉若有所思。这羊脂玉不似一般的白莹透润,却是血红色。高明早几年得了这羊脂玉时就把它养在活着的幼畜体内,慢慢浸润了血色。后请了技艺高超的工匠雕成了如今的模样——绽放的血色桃花。陈仁嗜饮桃花酿,两人也定情于桃花烂漫时节。高明还是进不了陈府,只得托了武艺高强的家将放到了陈仁的书桌上。
陈仁和贾蓉、贾蔷、辛坦吃过笀宴后就回了屋子。因夜色尚浅,他就走到书房,想要看一会书。刚坐下,就看到书桌上放了一枚羊脂玉雕成的血色桃花。他捡起那枚玉,手指触摸到的是羊脂玉的温润光滑。把玩了大约一炷香时间,陈仁对着窗外说道:“带回给你家主人吧。告诉他,我已经戒酒多年。”说完,就放下手中的羊脂玉,离开了书房。
、17桃李春风衔玉而生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贾蓉、贾蔷习武三年,已经开始练习骑射了。而贾珠在国子监也上了三年学了,现年已是十七岁。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一直对贾珠很满意。要知道这国子监里的学子分为两类,一种是靠着祖上荫庇捐钱来念书的监生,这帮贵胄子弟无心向学,白白糟蹋了国子监的师资;另一种就是像贾珠一般的,从优秀童生中选□的贡生。而贡生还有一种称呼,叫做“举人副榜”。李守中觉得按照贾珠平日里的学业程度,中举是迟早的事情,说不定将来还能进了一甲!不过,有些可惜的是,贾珠的身子有些弱,三年来大病倒是没有,小病却是不断。不过瑕不掩瑜,因此李守中接到蘀荣国府纳采的帖子时还是非常高兴的。
王夫人认为“成家立业”,自然是先成家再立业,贾珠若是房里有了正经奶奶,知冷知热的,兴许就不会常常生病,耽误了学业。这样想着,她打听了几家世交、老亲家年龄相当的姐儿,选中了金陵官宦世家的李家嫡女李纨。当然,荣国府里真正当家做主的还不是她,王夫人自然明白这一点,打定主意后就去荣禧堂请安了。
贾母听完王夫人的一番话后,也动了心思,若是四世同堂,倒也是家族枝繁叶茂的好征兆。“你相中了哪家的姐儿?”
“回老太太的话,是金陵名宦李家的嫡女李纨。李老爷是国子监祭酒,珠哥儿平日里没少得他提点。”
这家虽不显赫,但是胜在是根基深,不似贾家是军功发家没几代的。贾家要绵延富贵就是要跟这些大家族结亲,贾敏就是如此下嫁给没爵位的林海。贾母想到这里,就下定了决心:“你去请了官媒去李家议亲,你现在身子重,莫过于操劳,有什么事情让大房的帮衬着。”至于贾政的意见自然是不需要询问的,且不论他事事都依从贾母,单是贾母在荣国府独一无二的地位,她的话就不容任何人置喙。
王夫人看着自己有些显怀的肚子,心下欢喜,心想反正只是帮衬,这大权还是握在自己手里,就答应下来回去了。
等王夫人离开荣禧堂,贾母就让赖嬷嬷把贾赦前年得的姐儿抱过来。只见这姐儿瘦瘦弱弱的,没什么声响,许是生母生她时难产,她出生后有些不足,虽然是两岁了看起来跟一岁差不多。她怯懦地望着贾母,也不敢靠近。贾母原本满怀的舐犊之情瞬间就没了。若不是贾赦是个胡闹的,邢夫人又是通身的小家子气,贾母压根不愿意养她。“元春呢?”
“姑娘在房里念书呢。”
贾母笑着点头,觉得这个孙女将来定是有福气的,独独这生辰就压了别人一头,赶在了正月初一。看了眼跟前有些呆呆的姐儿,就更不喜欢。“把迎春领下去吧。”
赖嬷嬷得令,就把迎春领了下去。谁让邢夫人那般小气,打赏的银子那么少,她当然不会蘀迎春在贾母面前说好话。
——————
贾、李两家都是有意结亲的,因此合了八字无甚问题后,两家就开始按照议亲六礼走程序。如此,李纨就是贾珠明媒正娶的妻子了。因李守中信奉“女子无德便是才”,李纨只认得几个字,记得前朝几个贤女,而女红却是极为出色的。不过这大户人家自有针线班子,哪里需要她亲自缝制衣物?是故李纨除了给贾珠缝制几个荷包以外,也没什么可做。而贾珠只有休沐日才能回来,回来以后在贾母、贾政、王夫人那边就耗去了一天,只有晚间两个新婚夫妇才能呆在一起。幸好贾珠倒是个温柔细致的,李纨看着眼前贾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