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翻身下床。
“那叫谷兰的女人……太诡异了!”立仁说。
“嗯!我想……她定是对韦公子有意!”立义撇了撇嘴。
“照公子所说的,她在言语中已露了破绽。”
王雨面色一黯,低下头。“王公子!”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叫声。
“谁!”王雨问。
“我,王道!”
“进来吧!”立义上前拨开门闩。
王道进房,见两书僮好端端地站着大为惊奇。
“怎么复原的?”
“一个叫谷兰的女子送来解药。”王雨回答。
“谷兰……送来解药?……我不懂。”
“慢慢再详细告诉你,你来有事吗?”
“有,急事,我们公子跟冷无忌现在往王屋的路上,是洪流传来的快讯,说是提到什么驼峰石屋……”
“我们快赶去!”王雨神色大变。
云山集,在王屋山下。
是个大集子,也可以称为山镇,山产的集散地,每逢集日人潮如蚁,但平时却显得冷清,来往的都是山民。
日落月升。
集子里没有夜市,除了一家杂货铺,一家茶馆,两家小吃店,一家客栈之外,家家关门闭户,整条大街半天看不到一个行人,唯一打破冷清的是几条追逐的无主野狗。
说没行人,现在就有了行人,是一个看上去很单薄的身影,瑟缩着从街中央紧邻客栈的那家小吃店门口经过,走了一段路,忽地又回头,再经过小吃店,离开稍远之后,飞快地消失在大街的另一端。
小吃店里有五个客人,都是酒客,有三个围在一桌,高谈阔论,另两个坐一桌,一老一青年,看穿着打扮是外地人,吃喝得挺斯文的,他两上,正是“天涯浪子”韦烈和“鬼算盘’,冷无忌,韦烈的神情有些木然。
“韦烈,你真记得那地方?”
“记得!”
“跟那面宝镜有关联?”
“有,我……记得有!”
“我们明天一早就上路,这两天累了,多喝几杯。”
“唔!”韦烈自顾自地灌下了一杯。
蓦地里,街上乍然传出一声暴渴:“花狐狸,看你飞上天去!”在这山镇里,这种情况可说绝无仅有。
小吃店里连主带客都为之大惊。
紧接着两条人影先后从店门口掠过。
冷无忌已起身。
韦烈跟着站起。
“花狐狸?”韦烈喃喃地说,这名号似曾相识。
“你坐着别离开,我去看看!”冷无忌叮嘱了韦烈一声,匆匆出店,朝人影追逐的方向飞奔而去。
紧接着,店外黑暗中一个阴沉的声音道:“方一平,总算等到你了!”
韦烈一按桌上,以咆哮般的声音道:“方一平?”踢开凳子,急吼吼地冲了出去。
韦烈一出店,原先从店外经过两趟的瑟缩身影溜进了店门,掌柜跑堂和另三个酒客都跑出门看热闹,没人注意有人进店,其实就被看到也没关系,饮食店本来就是随人出入的,店里有灯,这下可以看出来了,溜进去的是王道。
王道急走进刚才两人的桌边,把一样东西放进了韦烈的酒杯,用筷子调一调,然后又迅速地溜了出去,隐到对面的暗影中。
韦烈出去扑了空,什么也没发现,幸幸地又回店里,坐下便喝,赌气似的喝了一杯又干一杯,还拍了下桌子。
暗处看明处很清楚,王道可乐坏了。
当然,刚才发生的情况都是王道他们玩的把戏。
未几,冷无忌重返小店,满脸不悦之色。
王道又着急起来,如果解药未发生作用而被“鬼算盘”看出破绽,后果可能更加严重,照王雨的说法,解药要一刻时间才能生效,现在距一刻还差一半时间,同时在解药生效之时,服药的会有不寻常的反应,“鬼算盘”是个相当诡诈的邪门人物,一旦觉察,必以非常手段对付韦烈,而解药只有一粒,砸了锅便不能补了。
焦灼的等待,一分钟有一年那么长。
王道一向冷静沉着,智计百出,但现在他在冒冷汗。
韦烈与冷无忌继续在喝酒。
好不容易挨过了一刻,韦烈毫无动静。
王道更加不安,难道解药不生效?抑或是由于韦烈情况特殊,冷无忌对付他的方式与药量跟立仁、立义不同。
一条人影悄然掩到了王道身边,是洪流。
“怎么样?”洪流急着问。
“一切都照计划,公子已经吃下了解药。”王道说。
“多久?”
“时间早过!”
“怎么还不见动静?”
“你不见我急得在冒汗?”
“天太黑,看不见你的汗。”
“洪老大,你居然也开了窍耍起嘴皮子来了,这可不是玩的,万一药不对劲,或是出了鬼,我们所作的全都白费。”王道大喘其气。“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那怎么办?”洪流认真地问。
“怎么办?凉拌。对付‘鬼算盘’容易之极,可是公子在本性迷失之下他只听‘鬼算盘’的命令,谁也应付不了,只有耗下去再说了。”
冷无忌付了酒菜钱起身出店,步向隔壁的客栈,韦烈紧随他身后,像一名忠实的护卫,目光还不断向暗中扫瞄。
“完了!”洪流很泄气地说。
“我王道不信这个邪,非要弄个明白不可,洪老大,你去联络王公子,告诉他情况,我跟进客店去。”
两人分手。
客店房里,韦烈与冷无忌在喝茶。
“韦烈!”冷无忌闪动着目光。“今晚集上发生的事不寻常,证明已经有江湖朋友到来,很可能目标就是你,这对我们寻宝的行动是最大的阻碍,你牢牢记住一点,见了生人就杀,不管是男是女。”
“杀,我知道!”韦烈目露凶光。
“看样子我们不能留在此地过夜……”
“刀口怎么办?”
“连夜上路,我们休息一个时辰上路。”
“很好!”韦烈点头。
“你先躺下,我去办点事就来!”
“嗯!”
冷无忌出房,把房门朝外反扣。
韦烈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小窗外,贴着一条人影,是王道,他不敢有任何举动。时间已过了这么久,韦烈似乎丝毫未变,这证明他的禁制未除。
约莫盏茶工夫,冷无忌又回到房中。
“你还没睡?”
“睡吧!”韦烈上炕,自在一端躺下,随即闭上眼。
冷无忌从衣襟里摸出一个小木盒,在手中掂了掂,得意地笑了笑,接着,又摸出一个骷髅头,喃喃自语道:“有了这两般利器,江湖上再没什么值得怕的了!”说完,把两样东西塞在枕边,想想不妥,又揣回怀中。
窗外的王道空欢喜了一下。
冷无忌吹灭了灯火躺下。
房里一片漆黑。
王道在急急地转着念头:“要是把这两样东西弄到手,这老忘八便没戏唱了。”
他这一行的高手,门道多的是,他从身上取出一根小小竹管,塞了些东西在里面,然后轻轻把竹管从窗棂伸进去,轻轻用嘴一吹,再抽出。现在,他静待下文了。
只一会工夫,冷无忌开始在炕上转侧,口里嘟哝道:“他妈的这是什么乌店,这么多臭虫,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韦烈似乎睡着了,没任何反应。
“不行,这怎么睡!”冷无忌坐了起来,不停地扭动。“不对。臭虫咬了会热辣辣,也没闻到臭味,这不是臭虫,八成不是虱子便是跳蚤,他妈的,好痒。”乱抓了一阵。“奇怪,这些吸血的不咬韦烈专找我老头子?”
王道很得意地在听。
灯光复明,冷无忌在脱衣服,一件一件抖了又抖,木盒子和那颗小骷髅头放在炕里,正好是在窗边。
韦烈依然一动不动,这不像是一个高手,但冷无忌全身已痒得几乎要发疯,根本无暇去注意这一点。
冷无忌的上身和手臂尽是点点红斑,再加上搔痕,点线斑剥,煞是好看。最后,他下炕到灯前翻检衣衫。
王道轻轻推开窗,伸手去捞,真要命,就差那么几寸捞不到,又不敢把窗子开得太开,冷风一灌便会露马脚。
韦烈翻了个身,一伸腿,正巧把木盒和骷髅头推近。
王道喜出望外。
冷无忌一心一意在找叮他的东西,但什么也没发现。
王道很顺利地抓到了木盒和骷髅头。
“他妈的倒楣!”冷无忌骂了一声,望向韦烈道:“醒醒,我们上路。”边说,边又把衣衫穿回身上。
“什么?”韦烈睁开眼。
“马上上路!”
“不睡了?”
“睡个屁,这辈子还没碰过……啊!”他转头惊叫了一声,脸孔立刻歪了。
韦烈坐了起来。
“什么事?”
“我的……东西怎么不见了?”
“什么东西,银子?”
冷无忌上炕翻找,他没回答韦烈的话。
韦烈却下了炕。
冷无忌发疯似的乱翻了一阵,突然发现被推开一条大缝的窗子,骤然明白过来,擦了擦额汗,咬牙切齿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叫三十年老娘倒崩孩儿,我姓冷的经过大风大浪却栽在阴沟里。”
冷无忌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不久,又垂头丧气地回来。
“韦烈,我们走,这一路只要见人就杀!”
“好!”韦烈摸了摸剑柄。
第十五章天魔之舞
月色很美。
月光下的山景更美,朦羲中带着神秘,神秘中又透着空灵,不是身历其境,你绝对体味不出来。
入山桠口的路很宽阔,因为它是所有山路的会合点。
现在,韦烈与冷无忌进入桠口。
这里的地形像一把木杓,口外的大路是杓柄,进口之后的大片空地是杓身,许多条小路由此向不同方向辐射。两人到了空地中央。
冷无忌目光一扫道:“该走那一条?”
韦烈尚未及答话……
三条身影向两人走近,是三个女人,当先的一个袅娜多姿,真可谓摇曳生风,款摆起云。
近了,可以看清当先的一个年约三十来岁,风情万种,媚态横生,她身后是两名少女,看来是侍婢之流。
月光下,在这种地方出现这样的尤物,不是山妖也是狐媚。
冷无忌两眼发了直,韦烈仍是稍木的冷面孔。
“韦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为首的女人一双流波媚眼直照在韦烈脸上,声音媚得使人骨头发酸,她半眼也不瞟冷无忌,像是根本没这个人存在似的。
“你是谁?”韦烈的声音中不带半丝感情。
“哟!韦公子,你这么健忘,不久前在山中竹楼你曾经是我座上嘉宾,房中贵客!”她说这话很自然,像是不知道耻为何物。笑笑才又接下去道:“我让你平安带走你那位美秀的书生妹妹,目的就是留下一点重逢的香火情,你来到云山集过门不入,我只好移樽就教,好歹这是三生注定的缘分,想起我是谁了吗?”
冷无忌阴阴地道:“韦烈,你忘了我的命令?”
韦烈道:“什么命令?”
冷无忌只说一个字:“杀!”
韦烈没有动,但已目露杀机。
那女的这时才扫了冷无忌一眼。
“他是谁呀?”
“是我的主人!”
“主人?哈哈哈哈,武林中百年来最大的笑话,堂堂的天涯浪子,居然做了人家的奴才,实在太有意思了。”
她,正是一代妖女“神女翠姬”。
冷无忌大声道:“韦烈,我说杀!”最后一个“杀”字说得非常有力。
韦烈挪步……
“慢着!”翠姬娇喝一声。
韦烈竟然止步,大出冷无忌意料之外。
“韦公子,你真的要杀我?”翠姬媚态不改。
“这是命令!”
“不对,你分明中了邪,怎么看他也不配做你的主人。”
冷无忌暴喝:“韦烈,你敢抗命?”
韦烈再次挪步,手已按上剑柄,双方距离很近,只挪了三步便到出手位置,毫光映月生辉,傲剑出鞘。
翠姬的笑容敛了。
两名随侍少女左右散开。
寒光乍闪,韦烈真的出手了。
翠姬挥动长袖,展闪回旋,像一只穿花蝴蝶,又仿佛歌姬艺妓翩然起舞,姿态曼妙,冲淡了森森寒光所带来的杀气。身手跟步法令人叹为观止,简直不像是交手,而是一场令人拍案叫绝的特技表演。
冷无忌也看得呆了。
不知是韦烈辣手摧花,还是翠姬的武技太玄妙,竟然你来我往不相上下。
蓦地,一个寒飕飕的声音道:“要他住手退下!”
冷无忌像乍然惊梦般大叫一声:“住手退下!”
韦烈如响斯应,立即收剑后掠。
翠姬也敛袖止舞。
一个江湖郎中打扮的半百老者悠然出现,直抵场心。
“这多年不见,芳驾丰采如昔!”
“你知道我是谁?”
“神女翠姬!”
冷无忌的两眼瞪大,想不到眼前的女人会是当年风靡江湖的妖女“神女翠姬”,算来她已年过花甲,却仍如年轻少妇,的的确确是妖而不是人。他没见过她本人,只是听说,今晚算开了眼界。
“你又是谁?”翠姬问。
“皇甫亦经。”
“邪崇童子?”翠姬似吃了一惊。
“不错,芳驾好记性。”
翠姬凝注了皇甫亦经片刻,倏有所悟。
“怪不得堂堂‘天涯浪子’会变成受人指使的工具,原来是你这邪中之邪的杰作。你来山中何为?”
“不谈这些!”皇甫亦经笑笑。“记得二十年前,我也曾闻香争逐,可惜时缘未到,二十年后的今晚,居然有幸再睹仙容,这可是三生石上名早定,姻缘簿上份已存,我皇甫亦经可以除憾了。”
“皇甫亦经,你未免太不自量了吧?”翠姬披嘴,一副极不屑的神色。
“邪配邪,妖对妖,天造地设,武林佳话!”
“哼!”
“听芳驾刚才所说,香巢就在此山中,区区能有此幸吗?”
皇甫亦经似乎已忘了自己的年龄德性,居然还摆出一副风流子弟的样子。
“做梦!”
“此梦已做了二十多年,今日我要好梦成真。”
“你有这能耐?”
“区区自信宝刀未老!”
“皇甫亦经!”翠姬笑着说:“你别令人作呕好不好?我一向胃口差,忍不住要吐了,你就省省吧!”
“以区区所知,芳驾的胃口是天地间最好的,只要是能下肚的东西都会接纳,而且绝不会出毛病。”皇甫亦经上前两步。
“而区区生平唯一癖好使。是饱饫鲜肥,对这方面功夫独到,并非自诩,堪称天下第一食客。”
翠姬的眸子里闪出一股足以使任何男人心跳的异色,她似乎有些心动,但在斜瞟了韦烈一眼之后,那股异色突然消失了。
“皇甫亦经,很可惜我是美食主义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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