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抬手打断他的话,一掌劈开房门,推开门走了进去。
“年华,你不要如此任性。不管皇上怎麽惹你生气了,你也要先好好养伤才是……你在干什麽?!”凌青带头往里走,小李子急忙进去点上灯火,昏暗的房间顿时亮了起来,凌青几人才看清楚房里的景象。
年华已经从床上起来,正俯身在床边包著行李。
云枝焦急地跑上前道:“年华,你伤得那麽重,要负气也不是这个时候啊,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年华抬头看向眉头紧皱的凌青和一脸担忧的云枝小李子,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负气,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这个地方我不想呆了,我要离开这里。林立一定来找我了,我要去找他。”
凌青上前一把拉住年华的手臂怒道:“真是胡闹!你昨天伤得那麽重,现在怎麽可能好得了?!再说你现在也不像从前了,你现在是二品侍卫军部副将,这般身分岂是你说走就能走的?!”
年华扯回自己的手臂,也发起火来:“我就是要胡闹怎麽样?!我就是不想再看见元牧天!我要回家,我要回到我自己的时代!什麽皇帝将军,这个游戏我玩够了!我根本就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我和你们格格不入!我要回家!”
凌青听不懂年华的话,只知道他铁了心要离开这里,顿时又是生气又是恨铁不成钢地高声道:“你以前天天叫著要出将入相,要出人投地,你就因为这个给我们带来多少麻烦?!怎麽现在才刚刚起步你就要放弃?!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对待过你自己,认真对待过我们?!”
云枝和小李子被大声吵嚷的两人吓到,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看著面色铁青的凌青和同样不肯稍退一步的年华,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子……”小李子微弱地出声叫道。
“不要叫我公子,我不是什麽公子!”年华咬牙道,“我也当不了萧国的将军。凌青,我真的不是要胡闹,不是要威胁谁。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我们之间的鸿沟太深了,我本就不该在这个世界停留。以前我找不到回去的法子,现在我的好朋友找到我了,他能带我回家。我没有什麽好犹豫的了,我不该留下来。”
话已至此,凌青也不和他多说,一言未发便转身走了。
小李子和云枝一脸哀凄地看著年华。年华狠著心转过脸去,不看他们的表情。
“年华,你如果真的要走,也带上我们一起走吧。”云枝突然抱住年华的手臂哀求道,“不管你是将军还是平民,让我跟随你吧。我可以自己做事养活自己,不需要你替我花费什麽,只要让我跟在你身边。我好不容易有了你和小李子这样的朋友,我不想再失去你们。”
小李子也跪了下来,忍著眼泪道:“公子,也带上小李子吧,不管公子要去哪里,小李子都要跟在公子身边,侍候公子!”
年华鼻子一酸,把小李子拉了起来,一手又搂著云枝,心酸道:“可是我要去的地方你们一定适应不了的。在那里你们没有一个身份证号根本就寸步难行,甚至是不合法的存在。整个世界都全然陌生的感觉太恐怖了,恐怖得会让人想发疯的。天涯海角还有可能靠两条腿走到,可是相隔如此远的两个时空根本就是有去无回的旅途。你们现在不明白不要紧,云枝,小李子,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们,可是我不能不负责任地带你们去我的世界。”
年华的话音刚落,几人突然听到门窗外哗啦啦的锁链声音。年华放开小李子和云枝,走过去一看,居然是侍卫营的人将整个房间都从外面封锁起来,还派人守在外面。
“凌青,你要不要这麽可恶。”年华一下子就想到了这是谁的杰作,一拍窗板怒道。干出这种事情的除了那个对皇帝忠心不贰的凌统领就没有其他人。
凌青一路飞奔,到了龙行殿又听说元牧天去了後宫。他皱著眉头叹了一口气,又凭著侍卫统领的令牌一路朝後宫去了。
元牧天此时正在月幽阁,里面住了几名月幽两国进献来的异族美女。
几名美人正在殿下翩然起舞,元牧天斜倚在靠垫上,端著酒碗,眉头微皱,一脸不悦的样子,注意力却没有放在面前载歌载舞的几个美人身上。
一名宫妃大著胆子靠到元牧天身边,替他斟酒。元牧天却有些冷淡地推开了她,也不喝酒,却不知在想些什麽。
凌青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惊扰了正在跳舞的几个女子。她们四散躲开,纷纷拉起面纱遮起面容,不让别的男子看见。
凌青走到元牧天身边,低身一跪道:“皇上,年华身受重伤,现在又闹著要离开,您不去看看吗。”
元牧天眉间的皱纹更深,他低哼一声道:“朕倒不知道朕的侍卫统领什麽时候也关心起朕和年华的事了。”
“皇上明察,属下一片忠诚之心只为皇上著想。”凌青面无表情地继续道。
元牧天将雕龙刻凤的浅沿酒碗砰地一声放在桌上:“你对朕一片忠心?!你对朕一片忠心还会帮著年华谎报伤势,陷害太後?!他下午就有力气与朕吵,现在都能闹著要走了,他是重伤到哪里去了?!”
凌青抬起头来皱起眉头道:“皇上,您怀疑属下就算了,您也怀疑年华?”他是好不容易才接受了年华作为自己的一个同僚却像後宫男宠一般侍奉皇上的事实,看得多了却也觉得这样的感情似乎也很好。如今年华为皇上受过伤之後却还要被他如此置疑,也难怪他心寒。
元牧天冷哼一声,没有辩解。
凌青顿了顿又道:“昨夜是臣为年华治的伤,他的伤有多重臣比谁都清楚。年华的确内力超群,所以伤好得快。他甚至告诉过我,以前在北疆时他要从蛮族手里救苏公子,明明已经中了毒箭本该身亡的,昏睡一夜却又醒了过来。他从天凌老人那里得来的内力似乎可保他大难不死,甚至起死回生,可难道他就不会痛了吗?!昨夜他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全部都是往死里打的,若不是年华一身内力护他,他早就一命呜呼了。臣相信太後仁慈,不会下此杀手,可难保那些行刑的下人受人恩惠作此手脚。”
元牧天放在桌面上的拳头微微握紧:“他曾经受过那麽得的伤?他从未告诉过朕──”元牧天记起那一次,正是他怕年华得了天凌老人真传会威胁到萧国,所以借口骗他去送死的──难怪他不愿意向他说起。
元牧天脸色阴晴不定地沈默了半晌,猛地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走去。
几名跳舞的女子跪在地上,直到元牧天和凌青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敢慢慢起身。
太後寝宫──
刚刚得到宫人通传的太後从榻上坐起身来,正看到元牧天阴沈著脸色走了进来。
太後一愣,轻咳了几声道:“皇帝这是──”
128 兴师问罪'补全'
太後话未说完,元牧天就坐在一边,向福清道:“你去把昨夜给年华行刑的两个太监带上来,连同刑具一起!”
福清一愣,看向太後。元牧天却猛地一拍桌子怒道:“狗奴才,朕要你去办事你还敢迟疑?!你以为你是太後身边的人朕就不敢杀你麽?!”
福清一听,也不敢再去看太後脸色,急急忙忙地低头退了出去,飞快地跑去执行圣旨了。
太後面上浮起一丝担忧。她掩著口又重重咳了几声,把自己咳得气都喘不匀了,倒也不全然是装出来的样子。
这毕竟是自己亲娘,元牧天也不至於绝情至此,还是安抚道:“母後无需多虑,只管安心养病,朕只是要治几个欺上瞒下的狗奴才而已。”
太後在元牧天的搀扶之下躺了下来,却伤心地叹了一口气,带些泣音地说道:“皇帝这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哀家哪里能好好养病,拖著这副病躯苟延残喘罢了。”
元牧天又宽慰了几句,福清便带著两个太监进了房来,还有後面两个小太监抱著的行刑木杖。
元牧天看著那又长又粗的木仗。两个小太监抱在怀里都嫌太沈的样子,那上面虽然已经冲洗过了,鲜血印下的纹络却仍显出几分凶残模样。元牧天只觉得眼皮一跳,心里也沈了一下。
他向来是了解自己的母亲的,连在先皇面前她都不曾争宠过,太後这些年更是连後宫都不曾过问。他对於後宫一直随心所欲,即便有外戚的权势之争也不成气侯,太後更加不可能对谁动用私刑。
所以那上面鲜红淋漓的新鲜血迹会是谁的,元牧天一眼望去便知晓了。
“朕问你们,昨夜你们对受刑之人,打了多少杖?”元牧天沈声道。
两名行刑太监互相看了一眼,还是低首道:“启禀皇上,打了五、五十杖。”
太後看著儿子僵挺的背影,放在被子下面的手握紧了一些。她并不能了解皇帝此时心中到底在想什麽,又是为何突然想到来她这里兴师问罪的。她只是有一种後宫女人的直觉──她正在耗费著皇帝对她的信任。皇帝每问过一个问题,那被耗费了的信任就多了一些。
“你们都是行刑的老手,朕且问你们,这一次是哪一种刑罚?”元牧天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道。
两人身子又是一震,抬头看向太後,又看向福清。这两人却都不敢在皇帝面前对他们作什麽指示。
其中一人咽了咽口水,只能硬著头皮继续道:“启禀皇上,奴才们依福清总管指示,这要打便是要一杖见血,两杖到肉,三杖刮骨。五十杖下来,非死即残。”
他话音一落,站在一边的福清早已冷汗岑岑。
元牧天向他看了一眼,福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头扣得震天响:“皇上,是老奴愚蠢,是老奴愚蠢。老奴瞒著太後私自加重刑罚,老奴罪该万死,还请皇上恕罪!”
元牧天回头看向太後,却不理会那在地上磕破了额头的福清。
(11鲜币)129 其实皇帝大人不渣呀~
129
太後扭过头去,拿帕子掩住了嘴,没有开口。
福清是她娘家的家奴。她十五岁进了宫,福清竟然放弃了他母亲求主子给他捐的县官,自愿净身进宫当太监,一直陪在她身边。福清是她的心腹,这些年来的风风雨雨都是福清陪她一起渡过,这一次也不例外。
福清已经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不管皇上心里怎麽想,只要太後不开口替福清辩解,他就不能对自己的亲娘怪罪什麽。她一辈子不争不抢,不多说不多做,也顺顺当当地从秀女升为贵妃,成为皇後,又成为太後。她一切的地位和尊贵都仰仗著自己的儿子,先前处置年华已经是一时情急大意,此刻她自然不会再多说什麽。
元牧天看了太後片刻,突然低叹一声:“母後,您好狠的心哪。”
太後的肩膀微微一颤,却仍未出声。
福清仍旧跪在地下叩著头,元牧天伸脚抵在他的额头上,让他停止。
元牧天看也不看低首跪著微微发抖的福清,只继续向太後道:“母後,您一向宅心仁厚,为何偏偏对年华如此狠心?朕本不相信太後会对年华狠下杀手,现在,却由不得朕不信了。他到底做了什麽,竟让母後如此对他。”
太後轻声地咳了几声,似是极力压抑著身体的不适,却只是扭著头不愿意看那向她问罪的亲生儿子。
那年华侍宠而娇,浑身上下对她没有一丝敬畏且不说,他口口声声的“皇上喜欢他,皇上费尽心思追求他他才答应”的浑话,更让太後怒火中烧。
她身处深宫之内,会得知年华的事也都是因为那些心中不服的老臣对皇上这等举止不满才来向她告密,希望她身为太後能对皇上规劝一二。
皇帝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也是她惟一的倚靠,她怎能让这种不懂礼法进退不知天高地厚又是个男人的蓝颜祸水随意败坏皇帝的一世英名。他的存在已经使朝中元老不满皇上所为,他还要随意散播这种谣言,他更是引诱皇上夜夜宠幸他,疏远後宫,这在太後看来已经是罪无可赦。
此时面对著一脸冷淡逼问著她的皇帝,太後终於忍无可忍,将心中怨气全数倾吐。
元牧天摇头道:“母後,您错了。年华没有引诱朕,年华也没有说错。是朕离不开他,是朕想尽办法将他留在身边。他不愿作笼里的金丝雀,朕便放他离开後宫这个牢笼。朕想尽办法讨他欢心,只想让他自愿留下。因为朕明白,他若要走,没有人能囚得住他。”
“你、你怎能这样糊涂!”太後一手扶著床边,一手指著元牧天,苍白著一张脸道,“他是一个男人,你能这样守著他过一辈子?!你是哀家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哀家会不了解你?!当初那月国进贡来的不笑美人,你也是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寸步不离,想尽办法赚她一笑。如今她人呢?!你心里还记得这个人吗?你是皇帝,那些事情都可以由著你胡闹,可如今你却光明正大把那年华带进朝堂,让他出将入相,甚至给他的地位比一些老臣还高。你可知朝中大臣对於要跟一个恬不知耻诱惑皇帝的男宠同朝为官,心中有多少怨气?!”
元牧天站起身来,冷声道:“朝中之事朕自有主张,太後无需多言。居然有朝中大臣敢私自拿朝堂之事来打扰太後清静,看来朕要好好整治一番了。”
他又看向跪在一边的福清,向那俯身趴跪在门外的两个行刑太监道:“福清胆敢欺瞒太後,擅自对朝中大臣动用私刑,实在可恶。你二人拿起刑杖,昨天晚上怎麽打的,现在就怎麽在福清身上打回来。”
那二人一听,连忙应了,从身後两个小太监手里接过刑杖。一人走过去把福清拉了起来,就要往刑房拖去。
太後大叫一声,挣扎著从床上起身,眼中含泪道:“皇帝,你明知道这不是福清所为,为何还要如此?!”
“福清认罪,朕自然要处罚。免得让这狗奴才以为仗著太後的支持便可以为所欲为。这後宫永远是朕的後宫,朕便是一把火烧了,也容不得其他人替朕作主。”
元牧天说完便一甩衣袖走了。那两个行刑太监互相看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太後扑到福清身边,将那太监的手拉开,怒吼道:“打都打完了,还不快滚!”
两人连忙跪安,拖著刑杖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福清,福清……皇帝他竟然为一个贱宠这样对哀家……”太後搂著福清总管的肩膀大哭起来,她知道元牧天最後那些话是说给她听的。
福清低叹一声:“娘娘不要伤心了。皇上从来都不屑儿女情长,我们都没有想到,他却会对那个年华……”
元牧天一从太後宫里出来,凌青就迎了上来。元牧天轻叹一声:“跟朕回侍卫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