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日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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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日箭-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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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披折点染略显刻板、蹁跹楼矫揉造作、温柔乡细拢浅捻小家子气,原是四大家族中最难缠的武功。只惜其太重争胜之道,锱珠必较,若是对手一意守成,不计较寸土得失,其刚难持,其攻难继。就若棋枰中虽是子力占优,但若对方一心兑子求和,却无力靠强攻,一举挫敌于刹那间 
… … ”这一说正是暗合弈天诀的心法,连愚大师亦不由耸然动容。 
  这番话于两军对垒前侃侃道来,再加上青霜令使极具蛊惑力的风度、锋利如刀的口才,确是动人心魄。他能将四大家族的武功强弱处逐一说出,已属不易,而且均是发前人未有之见,若没有数年的观察研究,实难有如此精准的结论。而四大家族与御泠堂身为数百年的宿仇,各种秘术异功仅六十年一现阵前,他又是如何得知?一念至此,已足令景、花、水、物四家弟子皆是胸中如轰巨雷,心萌惧意了。 
  愚大师强按心头震撼,哈哈大笑:“既然御泠堂将我四大家族武功精研至此,何必只争口头上的便宜,出手一试立知分晓。”青霜令使却不为所动:“前辈莫要心急。晚辈还想请教一个问题。”愚大师当然不肯示弱:“你一口一声晚辈,老夫若是不让你问,倒显得不近情理了。” 
  青霜令使呵呵一笑,轻声道:“天下武功源自少林,为何少林派屹立千年仍是不倒呢?”四大家族的二十余人全是家族引的精英,闻言立知其意:少林弟子遍传天下,可以说除了少林秘传的十几项绝学,在武功上几乎没有秘密可言,但天下却没有哪门哪派敢放言能破去少林派最普通的一趟罗汉拳。 
  青霜令使叹道:“所以晚辈刚才虽献拙胡说一番四大家族的武功,但亦仅仅限于口头。真正的对敌过招时变化千万,各种招式互生互克,要想在那稍纵即逝的瞬间抓住对方的破绽,又谈何容易?是以若前辈亲自出马,这场赌战实是难分胜负。何况本堂这二百余年间何曾有片刻放松过对四大家族武功的研究,却仍是四场连败。是以晚辈每思于此,心知若是以武功硬抗,只怕又会重蹈本堂先辈这二百余年的覆辙。纵能忍辱,亦难负重!” 
  “好一个纵能忍辱,亦难负重!你要如何?”愚大师心头大凛,看这青霜令使的体态身形最多不过三十岁年纪,却是屡屡语出奇峰,令人半点把握不到他的心意,更对四大家族的各等人物如数家珍般熟悉,单是这份心智已足可谓自己出道以来第一大敌,真不知御泠堂如何培养出了这样一个超卓可怖的人物。 
  青霜令使抬首望天:“晚辈于武功上难言有十足胜算,但若要比试其它种类,先有点睛阁的熟读万卷书,再有蹁跹楼的丹青盖天下,更有温柔乡的琴韵动四方 
… … ”说到此连连摇头,倒似没有了半分主见。愚大师料知青霜令使必有下文,冷然不语。 
  青霜令使拍拍自己的脑袋:“晚辈一时糊涂,英雄冢的绝技是什么却偏偏想不出来了,真是失礼 … … 
”愚大师心中一动,已隐隐想到对方意欲何为,却仍是猜不透他为何如此? 
  一旁的物天成见青霜令使先是弄出百般玄虚,再于言语间示弱,终沉不住一腔勃郁之气,豪然大笑道:“我英雄冢的弈棋之术亦是天下驰名,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总不会是想与我赌棋吧?”青霜令使故作一愣:“楚河汉界,棋逐中原,这是何等雅事!物冢主既然有意,我倒不妨奉陪一局。” 
  众人这才知道青霜令使打得是何主意,皆是大奇。英雄冢祖上曾是天后棋侍,弈术冠绝天下,且不说愚大师的棋力,便是物天成也被称做宇内第一高手,御泠堂与之赌棋岂不是疯了。 
  愚大师却是长叹一声:“青霜令使此提议原本甚好,只不过天后曾明训双方相赌应以武功为基本,昔年虽曾有以琴技相赌之约,但也是以音摄魂,以韵制敌,不出武功的范围。而这下棋却似是不合规矩 
… … 
”他非是对自己的棋艺没有自信,只是见青霜令使原可直接提出以棋相赌,却偏偏弄出这许多花样,显是有备而来,心底早就暗自提防。此人心机实是太深,一言一行皆蕴深意,必是藏有极厉害的伏笔,是以愚大师才宁可先否决下棋的提议,打乱对方计划。 
  青霜令使笑道:“前辈此言差矣,所谓技有止而道无涯。武功相较原也不过是斗勇斗智,才德庸弩之辈纵穷通思变,亦难脱人体潜力之极限。何况御泠堂与四大家族百年相争本是为了天下,却一意诉诸武力,不免本末倒置,贻笑大方。难道天下第一高手便可一统天下、持鼎中原么?一味好勇斗狠又与那江湖上门派的小打小闹有何区别?”他语气一转,轻叹道,“再说你我两派本都是为了天后遗训,扶其后人重夺江山,经这数百年来的拼拼杀杀,几成势不两立,已是大违天后本意。晚辈既然有幸参与这六十年一度的大战,务要将这赌约定得公平,让双方心服口服,是以虽然明知英雄冢棋力傲绝天下,仍是要不自量力勉强一试,所以方才定下这场以棋相赌的战局……”他抬头望定愚大师,语含讥诮,“若是前辈非要借天后之名来压我,岂不是一味顺应、不懂变通了么?” 
  青霜令使这番话不卑不亢、极合情理,再看他气度从容、侃侃而谈,变换不定的语音中更似含着一股邪异的诱惑力,若非他面上戴着一个狞恶的青铜面具,任谁都会以为他是一个翩翩佳公子。纵是以愚大师见多识广、景成像遍览群书、水柔梳淡雅自若、物天成刚毅豪勇,刹那间也不禁被他言语所动,虽是明知其定下棋局必是藏有极厉害的后着,却仍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四大家族中蹁跹楼主花嗅香最擅舌辩,刚才被青霜令使论及本门武学的一席话惊得呆了半晌,此刻方回过神来,哈哈一笑:“武者可定国,文者可安邦,二者岂可混为一谈。试看涣泱千年唐宗宋祖夺天下,皆是先以武服众,再以文治国,虽是二者不可或缺,但却有先后轻重之别。如今四海未平,不但需要谋士智者,亦需要拔剑以定江山的盖世枭雄,若是依青霜令使之言仅以纹枰论道,却怕还是误解了天后的意思 
… … ” 
  青霜令使接口道:“花兄之言正中小弟下怀。枰中虽静自有烽火,这一棋局考较的自然远非英雄冢的棋艺,还要看看四大家族的豪勇侠气!” 
  愚大师心知以御泠堂隐忍六十年的筹谋计划,既然一意以棋相赌,必是难以推委。料想纵是御泠堂暗中培养出了什么棋坛鬼才,自己以这些天领悟的弈天诀心法相抗,至少不会输他。何况六十年前一战,本门二十精英弟子几乎伤亡殆尽,若能兵不血刃胜得此战,确也最好不过。当下沉吟片刻,爽快道:“也罢。既然御泠堂一心以棋相赌,我四大家族自也不会令尔等失望。老夫虽是久不涉江湖,一身棋艺却未曾丢下,却不知御泠堂会派何人出战?”青霜令使欠身一躬:“便由晚辈来讨教前辈的奇着妙手吧。” 
  四大家族众人皆对愚大师的棋力极有信心,先前只是拿不准对方因何舍长取短,所以才反对争棋,此刻见愚大师如此说,俱是没有异议。 
  花嗅香道:“既然如此,双方便分别执先,每方每局各限时两个时辰,先赢三局者为胜,不知青霜令使意下如何?”他向来多智,怕一局定胜负或有侥幸,而愚大师毕竟年长,下多了也恐精力不济,所以如此说。青霜令使微一抬手,眼中精光闪烁:“若是平日下棋玩乐,晚辈自当奉陪。可这一场赌战么,嘿嘿,只怕双方都没有能力再来一局。”愚大师听出青霜令使话中有因,却故意不问他缘故,淡然道:“若是和棋又当如何?” 
  “以棋相赌既然是晚辈的提议,自然应该奉上些彩头。”青霜令使耸耸肩,双手一摊,“若是和了,晚辈便当场认负,我御泠堂亦会等六十年后再重出江湖!”众人心中一惊,看他神态如此轻松,难道真有十足把握胜这一局? 
  愚大师哈哈大笑:“你既然有如此把握,老夫亦不与你客气。这就命人取来棋具,便在离望崖前请教青霜令使的高招。”“何必麻烦前辈,晚辈自会令手下备好棋具。”青霜令使一挥手,四名御泠堂弟子整齐划一地从离望崖上一跃而下。只见二人沼着离望崖下的空地来回疾奔,一边走川边从手中挥洒出白粉;另二人却是拳打足踢,将空地中的乱石尽皆搬开 
… … 
  但见那撒粉二人兔起鹘落,数百步的距离瞬息即过,一身轻功实已臻化境;而移石二人出掌踢腿间不闻半点风声,却是劲道十足,几块足有数百斤的大石亦被举重若轻地挪走,显是武功超卓。 
  众人不解其意。景成像、花嗅香、水柔梳、物天成、莫敛锋等人眼力高明,已看出这四人的武功均可算是江湖一流,比之自己亦仅仅略逊半分。若御泠堂带来的这二十人皆有如此身手,与四大家族的二十弟子实有一场好胜负。愚大师更是暗暗心惊,看来御泠堂这些年亦是暗中培植了不少高手,足有与四大家族一拼的实力。可为何仍要舍易取难,非要订下这赌棋之局?自己到现在仍看不出青霜令使的意图,但若说他真能在棋枰上胜过自己,却实是难以相信。 
  众人身在高处,不多时已看出端倪。御冷堂四名弟子竟在离望峰下那片阔达数百步的空地上画出了一个大棋盘——那棋盘纵横数十丈,每格间均有五六步宽,若不是由高处望去,实难发现这看似横七竖八撒下的白粉,竟是拼凑成一方棋盘。由此已可见御泠堂定是经过精心准备,撒粉二人若不是经过专门的训练,断不能于半灶香时间便画出这大棋盘来。 
  诸人面面相觑,浑不知青霜令使意欲如何?用这么大的棋盘来下棋,只怕纵不绝后,亦是空前了。水柔清不由想到与小弦在须闲号的赌棋一事,若是小弦来此看到这般情景,不知会发出怎样惊天动地的感叹 
… … 
  “前辈准备好了么?”青霜令使漠然的声音中透出一股凌厉杀气,“只希望这一局能下出千古名谱,不然岂不辜负了这割山为界、划地为枰的豪情!”愚大师大笑:“好一个割山为界、划地为枰!不过只有棋枰尚嫌不足,御泠堂想必也早就准备好了棋子。” 
  青霜令使不语,再一挥手。余下十六名御伶堂弟子跃下离望崖,抱起散落于地、各种形状的岩石,擎着手中兵刃一阵敲击凿打。此刻已可看出这十余人皆是身怀惊人武功,坚硬的岩石在他们手中如同早腐般轻软脆嫩,兵刃到处石屑飞溅。过不多时人人手中只余一方半尺余厚、径达三尺的圆形大石。 
  众人看得又是心悸、又是好笑:这里每一位御泠堂弟子都足可谓是独当一面的高手,十六人齐集于此已是大不容易,偏偏做的还是开山凿石的事情,只怕由古至今,再也没有人能见到这般匪夷所思的情景。 
  此刻自然谁都明白必是以此大石为棋子。莫敛锋叹道:“也亏得这青霜令使能想出这异想天开的法子,不过看御泠堂弟子如此耗费体力凿石为棋,只怕还另有一层显示其实力的原因吧。”水柔清喃喃道:“这么大的棋子如何移动?总不能下一步棋、就令一人去搬动吧。” 
  景成像隐已猜知青霜令使的意思:“依我所想,只怕要以人负子而行于枰中……”“御泠堂果是有备而来。”物天成低低一叹,“他们自是早已演练好,这一场拼斗比的本不是棋,而是阵法! 
”水柔清惊呼一声:“原来最终还是要比武的。”水柔梳平日波澜不惊的容颜亦是有了一丝波动:“这决不仅仅是比武那么简单,还要以棋路为限 … … 
” 
  众人静默。如果依着下棋的规矩,己方一子投入敌阵中本是寻常,可若是以人为棋子,这般孤身面对前后左右的几大高手难有生望。似这种缚手缚脚的棋,只怕普天下从无人下过,怪不得青霜令使有恃无恐,敢挑战愚大师这样的国手。 
  花嗅香心思填密,低声道:“大家也不用惊慌。纵然敌人有备而来,只要都遵循棋盘上的规则,我们亦未必输给御泠堂。”众人一想也是道理,就算青霜令使平日演练过这种棋路,毕竟棋力上未必能及愚大师,胜负尚属未知之数。皆抬眼望向愚大师,看他对此局面有何说法。 
  愚大师却眼望崖下御泠堂十六弟子,脸上泛起一股忧色,沉声道:“此人心计之深,我到现在仍不明白他的用意,这一战实无半分把握。”众人循着愚大师眼光望去,又是一惊。原来那十六名御泠堂弟子做好一枚棋子后仍不停手,又是叮叮当当一阵开凿,看样子竟似要为四大家族的人也做好棋子 
… … 
  虽然凿石之举对他们这般高手来说不是难事,但亦决非举手之劳,毕竟会耗费不少体力。如果敌人意欲在棋枰中布下杀阵,如此徒损战力实是蹊跷至极。一时众人再也不明敌人的意图,各自垂头猜想不定。 
  不一会儿三十二枚棋子皆都制好,御泠堂十六名弟子刻字于其上,再涂上红黑两色摆放于棋盘上。其中有三人甚至以指划石刻字,显见指上功夫已臻化境,直看得众人咂舌不已。 
  十六人肃然静立枰端,犹若十六尊雕像。 
  青霜令使的声音再度传来:“每方各出十六人负一枚棋子立于棋盘上,一切均听下棋之人的指挥。前辈目光如炬,应该不用我再多行解说了吧?”他复又一笑,“诸位敬请放心,这一场赌的是大智大勇,非是武功,若是有人于局中擅用武功,便为负论。”众人总算略舒了一口气,却又隐隐生出一线怀疑,既然不用武功,又何必这般大费周折,直如顽童戏耍一般? 
  青霜令使望向愚大师:“御泠堂下青霜令使恭请前辈赐教。”众人看着青霜令使胸有成竹的样子,实难相信他能抵得住愚大师的棋力。 
  景成像忍不住问道:“可否有人支招?”青霜令使大笑:“面对愚大师这般宇内高手,纵有人支招又有何用?”众人一想也是道理,下棋不似比武,棋风各不相同,人多未必占优,贸然支招只怕反会影响对局者原来的思路。 
  青霜令使目光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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