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何物?
惟细聆又觉不然。
——异声似是响自心中,每个人心中,高低宽细下一,当然,毫无疑问的,在关七心中,它响成了一个题问,并掩盖了其他一切的杂响。
关七一剑朝天。
他的剑一举,便凝聚了一股非常可怕的力量,谁都攻不入、欺不近、打击不了他人气大概的气场范围里。
“上天人地……”关七厉声道,“…。我无敌!”
然后他怆然狂喊:“小白,你在哪里?我是深爱你的——你误会我的了!
只听那皇城里最高的也是最古老的飞崖后,一女音微微犹豫的问:
“你爱……我?你要是真的爱——我……当日为何又要雷损把他的女儿下嫁给你!?”
关七一听,如受重击,偶然浩叹,凄酸不分的道:“我以为那个在‘六分半堂’的女子就是你——我一直以为你去投靠雷损…天啊,你和雷纯的样貌竟如此相像——”
那飞崖下阴暗处的女子听了,似是不悦,冷笑道:“荒唐!她和我,年纪相去如此之远,你怎会将我和她混在一起:”、
关七呆了一呆只哑然道:“…··我……错了——可是,你们的样子,的确何等相像,我又…这些日子以来,我浑浑噩噩的,清醒的时候少,这一身武功,可把我——把我折磨够了!”
他是一级战神。
一代宗师。
他在他心爱的人面前,他有错便但然承认,就算在群雄之前,也一样坦荡、不遮瞒。
只听他凄声呼喊道:“小白!小白!其他的折磨,都不如我思念你的甚,都不及我想你的苦。都不着我爱你的深·…·你给我的折磨,那才是最可怕的!你回来吧,别再逃避我了?”
他这样衷诚的说出心声,旁人闻之,莫不恻然。
他一剑擎天,剑势、气势,激发了极大至钜的气场,逼住了一众向他发动攻击的人,谁都欺不近他的气场里,加上这一番说话,使本来给激发出“一决胜负”斗志的戚少商,无情、杨无邪、孙青霞等,都萌生了“罢手”的念头。
只听那女音静了半晌,幽幽的说:“我不是就在这里等着你吗?你要见我,就过来吧。”
尽管在这时候,关七已显得失魂落魄,但他的剑意。气势依然在。
只要这斗志的杀气在,便谁都打杀不了关七。
不过,而今,关七一听那女子的召唤,一切杀性、斗志,却都已化作绕指柔了。
他喜极忘形地应了一声:
“好!”
剑势一决,手腕一掣,叱了一声:
“开!”
登时,包围他的群雄,犹如浪分涛裂,让他遥剑一指,分割出一个壑沟来。
关七说走就走。
要去便去。
他飞身而起。
掠向那飞崖暗处。
飞屋的暗处有什么?
美丽的帘影背后有倩女。
温暖的灯人内是家。
踏踏的马蹄上是过客。
廓琼的琴声来自春葱般的指尖。
子夜皇城高寒处在这龙楼顶的飞崖上。
——然而,崖下是什么?
若是有人,是什么人?
要是有事,会出什么事?
如果有情——天若有情无亦老。
秋云无雨常阴。
4.她像一朵恶毒的花
他飞身到那飞崖下。
他不惜一切,也不顾一切。
他只为见小白。
他只要见小白一面。
他已心有所羁。
他已有置碍,已分心,已失神——尽管他还是关七,那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战神关木旦!
崖下有人。
的确有人,而且还是一位女子。
——她,到底是不是小白?
他,是不是终于又可以见到小白了?
他心中狂喜。
所以他没注意到:
这黯黑的长空,突然横射出一道幽黯的白光。
——剑光!
这剑光很快。
快若流星。
而且快得很飘逸,很洒脱。
这一剑仿佛不是发出来的、拔出来的,而是弹出来的、落出来的!剑锋发出尖啸!
——但在剑势伊始之时,却又是绝对无声、而且无息的,是静的、寂的。
充满死意和死志的。
直至剑已近敌前才突然发出锐啸。
关七发觉时已迟。
他不知道崖下还有别的人。
这时候的关七,已不知道有别人。
他心目中只有小白。
没有别的。
这就糟了:人是为自己而活的,无论多伟大、了不起的人,都一样,那都是为自己(的理想、心愿、爱人、亲友)而活的。
如果他只有别人,没有自己、那么,他就不容易活下去,生存下去了。
——在这斗争剧烈的世间,要活下去、活得虎虎生凤、有气有力并不容易,你若不能专心专意为自己而活,很容易就给人消灭个无声无息、无踪无迹。
这狂击的人一定有耐性。
他无声无息地在这儿已守候良久。
她只等这一击。
——他仿佛活着只候这一击。
发出这一剑。
他的剑有个名堂;
“梦中剑”。
他的人也很有名堂,而且,近年来,在京师还愈来愈享有盛名了;他外号叫“梦中见”;
他是“七绝神剑”之首——
罗睡觉!
罗睡觉一向爱睡觉。
他发梦。
他睡觉不是为了躲懒。
而是为了振作。
他能利用时间睡梦中练剑。
所以他练成了绝世的剑法。
是的,在“七绝神剑”中,以他的武功为最高:而在蔡京手上的江湖人物中,也最信宠他和天下第七。
他留待这里,便是要格杀关七:
——既不能用,则杀之。
罗睡觉也敢于接受这任命。
——谁杀得了关七,就是天下无敌。
尤其经过今晚关七以一敌十一之战后,关七,“无敌”之名,势必名震天下,若他能杀关七,可能吐气扬眉,大可跟“七绝神剑”(现只剩下三绝)拆伙,他自另成一派,自立宗师。
所以他守候。
忍耐。
等。
就待这一击!
一击必杀。
——必杀之一击!
他本来是大有机会也极有可能一拳一剑格杀关七的。
——也就是说,“杀死无敌关七”的任务,极可能在他手里完成。
如果不是……
不是还有那一剑的活。
剑光很白。
剑艺带点痴。
这一剑后发而先至,迎上了罗睡觉那一剑,“柴呸”二声,二剑相接,竟发出了不是兵刃之声,而似是密宗咒语的两声叱叱。
剑分。
罗睡觉身形一晃,斜飞,立定,身子微向右斜侧,几绺长发,落到额下眉间。
他的神情很忧郁。
他的眼神颇有怒意。
他的对手衣很白。
手也很白。
且很小。
但更白的是他的剑。
他是戚少商。
他的白衫胸前染了一点红,且正在渐渐扩大,似一朵红云。羞的艳,惊的美。
他刚才出了手。
也出了剑,为关七挡了这暗狙的一剑。
——不过罗睡觉的剑并不好挡。
所以他也挂了彩。
关七望着他胸前那一团渐渐发圆的艳红,才明白刚才有罗睡觉那一剑,以及也有戚少商这一剑。
他看着戚少商的伤,问:“为什么替我挡这一剑?”
戚少商又恢复了他那懒洋洋的、带点看破世情的神色,清晰、响亮、坦荡他说。
“刚才你没杀我。我欠你一剑。我不欠你情。”
“好,”关七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你已谁都不欠!”
然后他举步。
他没有向罗睡觉迫进一尽管这时候的罗睡觉也受了伤,只怕躲不过他这一击,但他并没有马上报复。
因为世上有别的事比这事更重要。
他要见小白。
——不管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悲欢离合、阴晴圆缺、生老病死、酸甜苦辣,他都要见小自。
他要见她。
除此无他。
你若真正爱过,就会知道,真正去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子:
你是否会没有了自己,只有对方。
你愿意牺牲。
你还不惜输掉自己。
爱一个人的确是件十分痛苦的事。
——可是,你能不能不去爱?
答案不用我来告诉你。
爱就是最大的幸福。
被爱已是一种恩赐。
关七终于见到她。
她在崖下,于关七手中青剑寒芒下,就像绝崖边一朵乖戾、娇丽、令人不住惊艳但又恶毒已极的花!
5.疑真疑幻
关七几乎呻吟了一声。
他像给人在心里痛殴一记。
“你……”
“你见到我了,”那女子说,“你还犹豫什么?”
“我……”
“你过来呀,让你看清楚我,我看真你…”
战神关七这时,驯服如羔羊,真的迷迷惘惘的就走了过去。
他的剑尖已垂下。
他的心疑真疑幻,如痴如醉。
——几疑是在梦中!
(是她吗?)
(不是她吧!)
(怎会是她!?)
(怎么不是她!?)
——她到底是梦里真真,还是一场真实的梦!?
就在这时,就在此际,就在那女子惊丽的身前、一人长身而起。
这人身形颀长。
个子瘦长。
他的鼻子很长:像条狗的鼻子,或是一条腊肠就悬在脸的中但他的鼻子却包扎着,似负伤未愈,这使他看来有点滑稽。
关七乍见这人,却一点也不觉得滑稽。
因他心神已为那女子所夺,只蓦然间,女子身前乍现了一人,他只感到微微的错愕。
他却没有战志。
也无斗意。
可是对方就在他失神分心的这一刹间出手:
他已解下肩上的包袱;
他猛然将包袱扯开;
午夜阳光——
他仿似有千个太阳在手里!
辉亮光明。
詹别野最不喜欢的,就是光。
他喜欢黑暗。
他怕光。
他本来已掩进关七的身后,要下手。
因为他确切的看出:关七已心无斗志,而又心有所系。
——此时不下杀手,尚待何时!?
能杀关七,可是不世之功业!
他偷潜进关七的身后,正准备打出他的“杀手锏”;“黑洞”。
但对方已出手。
出手的人是“天下第七”。
他一出于,恍如白昼。
那是一种“光”,但不是属于太阳的,也不是明丽的,而是属于毁灭、破碎、虚空、死亡的;
那是死亡之光;
“死光”。
这光突然而来。
谁见了这光,便会在光芒中丧命。
——这叫“见光死”。
关七正在看小白,正在疑真疑幻中。
就在这刹间,天下第七就出现了。
“死光”也同时发动了。
“天下第七”早已不想当“第七”,他也想当“第一”。
——要当第一,当然得先杀了天下第一的关七。
这一次,天下第七极有可能一举格杀了关七。
要不是及时来了这一朵云的话。
云是急云。
白色的云。
白云如伞,如同千手万手,万缕千丝,
白色伞云罩住了天下第七的包袱。
那包袱里的光立即就透不出来了。
天下第七一抬头,脸色大变,即刻“收拾包袱”急退。
他身前是一名大师。
这大师长得很清秀,很秀丽,但一时教人分不清他是男是女。
关七见了他,也一阵述茫,只嗫嚅道:“你是……三姑娘那大师点点头,把手中拂尘一收,合十道:“阿弥陀佛,现在只有三枯,枯菜的枯,没有三姑。”
大家不觉耸然。
因为在这京师里的这些群龙之首,谁都知道三姑大师是跟王小石等同行,避罪出京,而今三姑已回到京城,莫不是王小石也回来了?抑或马上就会出现!?
天下第七也是担心这个,所以尖声吟道:厮那怪物!王小石呢!?
三姑也不动怒:“小石头?他可便到就到。若然不到,只是时辰未到。”
关七依然茫茫然:“三姑?三姑!真的是你吗?你来了吗?”
他跟小白有一段情缘,而“三姑娘”跟小白是手帕交,乍见三姑,思忆旧事,不觉心神激动难抑。
三姑微微笑道:“我来了。你在这儿做什么?回去吧,岸在那儿呢!”
关七茫茫然的道:“我?我是见小白的——你看,小白也来了这儿呢!”
三姑摇首怜惜地道:“她?她不是小白。她是雷纯,雷姑娘。”
关七陡然激动了起来。
他也从这一句话里清醒了过来。
他乍然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那的确不是小白。
而是雷纯!
“可是!她们……”关七跌足叹道。“怎会那么像!?”
“是相似。万象起自于心,心乱则象乱,心情象清。”三姑平静的道:“但相距二十岁:小白不是雷纯,雷纯也非小白。”
关七怒吼了起来,激动得全身骨骼腾格作响,全身也敕敕乱颤,嘶声道。
“她——她敢假扮小白,我就杀了她!我要杀了她!我要杀她!?
三姑却长身插在雷纯而前,冷静地道:“你不能杀雷姑娘。她是你的——”
她的话未讲完,天穹里的呜呜汪汪之声更响了。
她抬头,迷茫的问:“那是什么东西?”
对待这点,关七却一点也不迷糊,清晰的回答,“那是将来的东西,佶了时空,飞来了这里。”
三姑不解何物,但她却马上能理解这:“所以,只要调解了空间,一切便会不一样,甚至都不存在,全都幻化寂灭。”
关七喃喃的道:“也许,它是来接我去的。”
他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反正,小白没来,我只有我,无可依寄,不去更何待?你告诉我,小白她可好?”
三姑道:“人生在世,本来就是你是你,我是我,因果业报都是缘。你又何必着相呢?”然后她雍容的道:“小白爱你如昔,这是真的。”
“是,是……”关七回中发出异光,神情也完全变了,仿佛听到了这一句话,他就心甘、甘心。只见他铛然扔下剑,“…··天不容我我自容……你若无心我便休——”
说着,忽然一抬头。
这时,夜空里那事物已飞到最低处了。
而这飞檐上却是全城的最高点。
关七突然发出了一声震雳雷霆般的大吼。
他只手指天。
“隆”的一声,长室又划过一道闪电。
在雷鸣将起未起之际,关七遽然做了一件事:
他能腾身而上。
他飞跃于高空。
…他像是要截住那件发出嗡嗡怪声的事物。
就在他要挥未挥之际,忽然之间,他听/见/感受到了一股极强大的气流、极巨大的力量。
这力量本就十分宏巨无匹,而今又与天空苍穹间所酝酿的一股异力结合起来,更形成了沛莫能御、足以吞噬一切的狂流,向关七横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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