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龙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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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龙之首-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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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是微服出巡,而是耽于享受游乐的呷玩猎艳。宫廷嫔妃,粉黛三千,他井未满足:还要享尽民间艳色。

“要找皇帝不难,”杨无邪提醒道,“至少在今天晚上不甚难。”

戚少商的眼睛亮了:“他大致会在半夜街,小甜水巷、瓦子巷一带吧?”

“便是。”杨无邪嘉许的说,“梁贱儿、余更猛、何太绝、孙尤烈这几人也不是顶着西瓜当脑瓜的家伙,动手之前,就算有人通风报讯,说皇帝正在烟花柳巷作狎妓乐,他们还是会先去探察一番,以作证实。所以,我看皇帝今晚是真的去了那儿,何况,近日来他迷上了李师师,每隔三数夜总会在那儿淘上一宵,只不过,他们故布疑阵,让‘名门四秀’自投罗网而

戚少商抓住了杨无邪话里的“重点”,并推断下去。

“既然赵佶不是在‘蓝线’就是在‘红线’,那么说四人出事的地方是‘红线’,皇帝就理应在蓝线地带了。”

杨无邪由衷的佩服这个领袖。

能让他佩服的人实在并不多,原因是:跟他在一起的人都太优秀了——然而再优秀的人,也还是比不上他优秀。

他服侍过的主人都很了不起:

苏遮幕从稳定中进步、稳健里创业,当时群雄并起,权力帮刚灭,朱大天王声势甫消,血河派大起大伏,三正四奇又在争锋斗锐,争强斗胜,他仍能苦撑一方局面,创出一番气象,着实不易。

苏梦枕则是个身体赢弱,但却雄心万丈的人,他不但中兴了“金风细雨楼”,也在他“有材必用,雷厉风行”的霹雳手段下,“风雨楼”才能自京城的帮派中突围而出,扫平敌手,力挫“六分半堂”,打得“迷天盟”烟消云散、销声匿迹。然而他却是个一身罹二十六疾,随时断气身殁的奇人,仅是生命之火不肯熄灭才强活下去,继续雄霸他的霸业,称王他的王图。

杨无邪没有服侍过白愁飞。

白愁飞背叛了苏梦枕,他就随苏梦枕的匿迹而骤隐。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直至六分半堂的雷纯,安排他重逢苏梦枕。

他和苏梦枕相见之后,再一起跟王小石联手推翻了白愁飞。

事后,武林中人莫不为他们之间的情谊而惋借:

白愁飞既要背叛苏梦枕,就得要先杀王小石,先消灭杨无邪。

可是他都没办到。

不是不办,而是办不到。

他曾嫁祸王小石,让武林同道都痛憎王小石,但可惜功败垂成、大家都明了真相,反而痛恨他人骨。

他又曾诸多造作,希望能施恩于民,建立威信,可惜也给“四大名捕”“踢爆”道破。

因而让人更进一步看透他虚伪的面目。

白愁飞最后战死。

志未酬。

身先死。

他的死是因为苏梦枕联同杨无邪及王小石等人之反扑,也因为他的背后靠山义父蔡京觉得他狼于野心,不再重用他,

归根结底,像蔡京、诸葛先生、狄飞惊等有识之士都一致认为:

白愁飞只把王小石迫出京城,甚至未能及时将杨无邪置于死地,就贸然发动叛乱,面又没即时将苏梦枕杀死,那肯定是要自吃其果的了。

后来果然。

不过,利用这仵事、这事件以纵控苏梦枕和“金风细雨楼”的雷纯,却意料不到:苏梦枕的确打垮了白愁飞,重掌大权,但即刻要杨无邪当场格杀他,以免“金风细雨楼”处处为“六分半堂”的人所制。

这一来,让雷纯好梦成空,计划失败。

不过。王小石为了抢救唐室牛和方恨少一众兄弟,也没机会好好整顿“金风细雨楼”,已出面胁迫蔡京,放了方恨少、唐宝牛,带同几名不容于京师的兄弟、子弟,流亡江湖,而敦请戚少商来撑持“风雨楼”大局。

尽管,苏氏父子和王小石都是了不起的人中豪杰,但在杨无邪眼中,依然是有其弱点的:

苏遮幕能重用人材,克俭克勤,甚至是克制自己、礼贤下上,但若论本身的才千、魄力、乃至雄心(一个伟大领袖没有伟大的抱负是下成的),反莫如他的儿子。

苏梦枕雄才大略,志大才高。他一上阵就与蔡京势力划清界限,很快就形成了京里白道的代表势力。他也如乃父,放开怀抱,唯才是用,但也因这点,他能招揽出色而又轻权利的人材如王小石者,但也召来了极叛逆而又狼子野心如白愁飞者,分别造成了他大成大败。

而且,苏梦枕一向身体不好。他也从来高高在上,虽然颇体恤下属,但决不是也从不是那种没有架子、与众同乐的领袖人物。

王小石则不同。

他好玩。

也好玩。

一……第一个“好玩”是指他本身就很“爱玩“的意思,第二个“好玩”是指别人觉得他的人“有趣且讨人喜欢”的意思。

他一向认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他对苦况也视为甜境。

视忧为乐。

所以他很快乐。

一切苦,都无法难倒他。

因为他总能乐在其中。

不过,王小石也有其缺点:

在杨无邪眼中,王小石未免太天真太没野心、太好玩乐、太重感情,以及也太不思长进了。

——他是个好人。

——也是个好大哥。

——却不见得是个好领袖人物。

戚少商则不同。

他够狠、够厉、够绝、也够沉着。

他不但能稳守,也能反攻。

他能施展抱负,也能受尽委屈。

他很有大志,但幸好野心似不太大。

他手段也够利害,不过还好很重道义。

他不似王小石率直。

他也不像苏梦枕森冷。

他更不是白愁飞的不择手段达到目的。

他显然不似王小石善良。

但他跟王小石一样择善固执。

他亦如白愁飞工于心计。

可幸他没有白愁飞忘恩负义的天性

他偶亦似苏梦枕过于沉郁。

季好他的身体要比苏梦枕健壮:

——尽管,他的确只剩下一只手,而且,经过逃亡岁月、江湖历难的风与霜,他的发已半白,两鬓尽星霜!

也许,杨无邪看来,戚少商最大的弊病(如果一定说有)就是他只有一只手——以及他迄今仍然独身。

接近四十岁的男人,而且是个英俊、潇洒、多情,名高望重的正常男人,他身边却没有女人,也未成家立室,这未免有点不正常,总是有点说不过去吧!

就算他过去有伤必史吧,而今也总该忘却,总该娶妻生子了吧!

他不像王小石,王小石比他年轻,而且常常浪迹天涯,还没成家,还说得过去。

他不是白愁飞,白愁飞一直到死前,仍是放荡不羁、风流成性的人,这种人是不适合有家的。

他更非苏梦枕。

苏梦枕不幸。

他有病。

戚少商则不然。

他没有病。

但是断臂。

——总不能说断臂就活该独身的吧?

有时,杨无邪难免会这样想:

或许,戚少商断的不止是臂,连情他也在心里挥了剑,斩断了。

不过,他还是由衷佩服这个与他还相处未久的领袖人物。

他以前就听说过戚少商这人,知道这人是个桀骜不驯、才气纵横的不世侠客,他一向只喜欢这种人物;但并不敬重。

因为他知道有才有能有志气的人,下一定能成大事,至多只痛饮狂歌、飞扬跋扈、顾盼自雄、落落寡合的过一世。

他明白有才有能的人并不见得就能得志:李白如是、李陵如是、连东坡居士亦如是。

所以,当王小石立意为救两名结拜兄弟而下惜采取冒险犯难、劫持蔡京之行动时,他也因而深心慨叹。

——竖子太重情义,不足以成大事!

无论如何,都不该为了两个朋友而牺牲整个京师的白道势力。

当时,王小石仿佛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曾有意无意间对他这样说过。

“我其实不合适当帮会的领袖,因为有您的指导,以及一众兄弟的辅助,我才能勉强维持。我要是还能在此役保住性命、也正好趁这一事件逍遥求去,省得误了大家,把风雨楼搞得风风雨雨,上了场便下不了台。”

不过,王小石在极匆忙的情形下,委托杨无邪要辅佐戚少商当总楼主,当时杨无邪心里也十分拒抗,相当不看好。

——戚少商是个好剑客,不是位好领袖。

要不然:他又怎会引狼人室,召引了个顾惜朝来,使他丢了“连云寨”的江山!

——戚少商充其量也只算是个有情有义的诗人,但不是位知进知退的政客。

在京华都城里的争椎斗胜、只怕要的不是一个才气纵横的诗人,而是需要一位深沉练达的政治家。

他当时十分反对。

但王小石坚持。

——连一向老谋深算的诸葛先生,也出面支持戚少商。

杨无邪这才没有话说。

因为已轮不到他来说话;就算说了,也不见得有人听得进可是,直至他与戚少商有校长的时间相处与共事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也许是估计错误了:

断臂以前的戚少商,也许只是个洒脱不羁的剑客,但而今已深沉老练,精明强干;惨败之前的“九现神龙”或许只算是位多情敏感的诗人,而今却是不浮不躁、进退有度、恩荣并济、纵横捭阖的谋略家。

戚少商已变。

诗人,岂可在六情六欲、人间烟火里纵情任情,而又能同时以霹雳手段、冷酷无情去达成目的?

可是而今的戚少商居然能兼顾。

——有时,杨无邪也摸不准戚少商的心意。

只有在“应战”的时候,他们的意思绝对是“相通”的,有时还好似“和弦”一样,你弹起这调子,他便奏起那调子,大家掺和在一起,便成了极和谐动人的音乐来;有时更能互相激发,大家把最好的潜力显现出来,既相互欣赏,也是一种较劲、竞赛。

有这样精明的主子,杨无邪更躲懒不得了,他的参与更频密、投入了。

——除了跟戚少商“合拍”、”投契”之故,”风雨楼”里当日的重心干部、忠心大将,多已凋零,死的死、叛的叛、散的散,“五方神煞”中,上官中神死于雷动天手上:薛西神殁于莫北神暗算下,郭东神亦时叛时反时效忠,刀南神虽仍坚守阵容、坚贞不易,但终死于白愁飞叛变之役里:莫北神投靠了“六分半堂”。“风雨三无”中的花无错背叛,与古董同时死于苏梦枕刀下:师无愧、沃夫子、茶花都战死“破板门”之役中。这些人里,就只剩下杨无邪。

他不免感慨。

暗自悚惧,也在所难免。

江湖子弟江湖死,武林人物武林埋,自来沙场掩白骨,古来征战几人回?杨无邪心里明白:他能保住性命,是因为苏梦枕一直保住他,不教他牺牲:王小石也周护着他,不叫他去冒险。

所以他仍活着。

仍能为“风雨楼”尽一分力。

而今他听戚少商那么说了,就心里明白,这正是他尽力的时候。

——就算尽的不是“武力”,也应献出他的心血与智力。

于是他接道,“想必是那样。如果蔡京要借题发挥,要赶尽杀绝,就一定得先使皇帝惊怒,惟使赵佶先惊而后怒,才会答允让他为所欲为,一网打尽京里正道武林人士。要办到这点,一定要皇帝也觉得‘好险’。要让他知险,蔡京才算是护驾‘立功’;当然,蔡京也不致于笨到真正去杀了他的靠山皇帝——所以,要达成这样的效果,极可能便是,狙杀在‘红线’一带进行,而皇帝正躲在‘蓝线’地区享乐!”

他几近完全同意戚少商的推测,然后再说明他的计策重“要进行反击:得先确知皇帝现在在哪里!”

暗杀失败,梁贱儿的头飞落戚少商手中,迄此大抵不过是半更次不到的时间,只要一切行动够快,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是这是“大行动”,需要多方紧密配合,在这勿促时分里,”风雨楼”能应付得过来、接得下来么!?

这是一个危机。

也是一个考验。

能解决危机就是转机。

能度过考验,就是进步。

一一问题是:能吗?

“在行动之前,有几件事是急须查究、配合的;”戚少商疾而不乱的问蔡心空:“据你所悉,是谁透露皇帝今晚在红线、蓝线一带微行的消息,让‘名门四秀’知道的?”

蔡心空茫然道:“我不知道。”

戚少商看着他,同:“为什么?”

蔡心空懵然道:“我没有问。”

戚少商蹙起了剑眉:“这么重大的事,你竟没有问个究竟!”

蔡心空嗫嚅遭:“我以为既是这么要紧的事,我最好还是知道得少二些的好。”

戚少商长吁了一口气,缓缓的道:“瓜田李下,事避嫌疑。该避的,当然避之则吉,但不该避的,就应该去探听个一清二楚的,你却不闻不问,那不只是愚行,还是害人误己的做法!”

蔡心空心慌意乱的应道:“是。”

戚少商这才缓和了目光,道:“你可知道,你的四位师兄行动之际,还让什么人知晓?”

蔡心空这会却有了答案:“孙青牙。”

戚少商这次只说了一个字:

“传。”

他向何择钟下令。

何择钟立即去了。

像一阵凤。

——不,快得像一阵陡起陡灭的风。

但他快,杨无邪却仍比他先一步打了个手势。

他的手势一出,在“红楼”与”黄楼”顶上站哨的戍卒,立即点起了两盏灯笼。

一红。

一绿。

那是暗号:

用意非常简单一

在有所行动之前,他一定要弄清楚两件事:

——“有桥集团”那伙人有没有异动?那是“风雨楼”暗语中的“东线”。

——“六分半堂”那股势力有无变异?这是“象牙培”人马心目中的“西线”。

要是贸贸然行动,这两股力量正虎视眈眈,万一出于包抄夹攻,那就形同自投罗网了!

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

对方用的也是灯号。

消息先到的是负责监视“六分半堂”的“破山刀客”银盛答案是:

没有异动。

紧接着是负责监察“有桥集团”的“扫眉才子”宋展眉也回了讯。

没有问题。

俱无战事。

——这两大势力都没有异常举措。

“金风细雨楼”一直都有布伏暗桩,以监看京城里各股势力的动向,而今立即派上了用场。

另一人也“派上了用场”。

而且是“大用”。

这人当然就是杨无邪自己。

“杨军师,”戚少商诚恳的道,“要确知皇帝在哪儿荒唐快活。李师师和孙三四那里,非要军师来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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