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路希回答说,看了看各司其职的室友们又道,“室友也很好相处。”
杜君浩“嗯”了一声,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其实在打这通电话之前就料到小孩会回答什么了,就算一切都不好一切都不习惯,他也会报喜不报忧,孩子有多懂事,他这个当爹的最明白不过,他只是想儿子了,只是觉的家里少了很多东西,说不出的别扭,说的出也不能说,太矫情了,而且是他自找的。
沉默了几秒,还是路希再度开的口:“挺好的,不用担心。”
杜君浩“嗯”了第二声,明天就周六了,想问问小孩回来吗,踌躇了几秒,终究没问出口,答案他也能猜到,他希望孩子回来,孩子就会回来,反过来也一样。
这通电话在三言两语之后就结束了,路希想叮咛他少喝酒,别忙起来就不顾身体,要按时吃饭,但他不敢说,怕说多了听的人不安心,他知道杜君浩还是很关心他,还是疼他,但他也知道,他之所以会来这里,会搬出那个家是因为要拉开距离,是因为杜君浩想帮他矫正他的感情。
周六路希没回家,和潘达研究做菜,当然只能是纸上谈兵,周日上午,陆邵拉着宅男们出去放风,摄影师撵着一条流浪狗跑了半条街,终于拍到了他想要的照片,然后找不到大家了,他的手机常年处于欠费状态,于是只能回走散的地方等,陆邵带着路希和潘达吃小吃去了,潘达见吃不舍,吭哧吭哧的吃了人家半条街,几人回校前才来找摄影师,陆邵故意说,就知道他不会先走,所以没急着回来,把摄影师气的各种跳脚炸毛,一句话结巴N次才能说全乎。
陆邵憋着笑对路希说:“摄影师一生气就口痴。”
摄影师红头涨脸的道:“就就就就……”一跺脚,“你妹!”
三人笑倒在路边,宿舍集体生活欢脱愉快,其乐融融。
晚上,万家灯火,杜君浩回到家里,迎接他的是并非迎接他的傲娇狗,家里一点声音都有,冷清的让他觉的自己像个孤寡老人,在外奔波了一天,回家连口热乎饭都不上,还得自己做饭,虽然一个人的饭,他做了很多年,吃了很多年,可现在却觉的难以下咽。
上床睡觉前,池洋打来电话,没好气的说:“我给我宝贝租了个房子,你敢说不行我现在就下单买原子弹,老子轰死你,轰的你渣儿渣儿都不剩!”然后不由分说的挂了电话。
杜君浩有手背搭住眼睛,连责怪池洋自作主张的心力都没有,他才是孩子的父亲,他对孩子的担心心疼比池洋只多不少,他比任何都希望孩子生活的更舒适,可环境舒适不代表生活舒适,孩子一个人住在一栋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像他现在这样,这滋味好受吗?
出租房在学校附近,两室一厅,家具家电一应俱全,在路希被拉去看房之前,池洋就找过校领导了,路希也不知道他是行贿了还是威胁人家了,反正结果就是校方竟然当天就批了他的退宿申请,路希觉的自己现在去申请恢复住宿多半会被校领导打出来,池洋说他也有这种感觉,于是搬家势在必行,除非他想睡大街。
路希蔫头蔫脑的回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潘达和摄影师不在,陆邵问明来龙去脉,硬把那张小帅气的脸挤成了憨态可掬型,一边帮路希收拾行李一边问池洋:“您家缺长工吗?任劳任怨不收工钱的那种。”
池洋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半晌之后,绽开一个诡谲的微笑:“小子,你走运了。”
威胁老子,哼哼!杜君浩,你等着,老子要不让你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着,老子就把花卷的狗粮都吃了!
“真的吗?您没开玩笑吧?”陆邵大喜过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应聘上了。
池洋想点头,被路希一把拉住了,他用那张青涩稚嫩的脸摆出严肃的表情,决绝道:“不行!”
杜君浩把他送进学校是希望以拉开距离的方式帮他认清他对他的感情是亲情而非爱情,然而让他住校,参与集体生活,和给他租个房子,招募一个长的还不赖的男性合租人是两个概念,路希不觉的杜君浩可以接受后者。
陆邵用他性感的肚脐眼都能看出主事的是谁,于是更加卖力的向池洋推销自己,路希的看法路希的意见以及路希的话就像可有可无的背影音效一样,被池洋和陆邵强行弄上池洋的车时,路希简直要气哭了,就算他个头儿小点,脸蛋儿嫩点,可住在矮小嫩生的皮囊里的灵魂是一个成年男人的灵魂啊,他的意见不是用来忽略的,他的人生不是用来受人摆布的,他也是有脾气的,他要发、火、了!
☆、part 56
潘达和摄影回来的时候,宿舍里丢了俩人,多了俩空床,陆邵的空书桌上放着张便签,上书:本少爷和小不点私奔了,勿找,找也不回来。PS:熊猫,老子早就受够你了你知道吗?!老子受够了!!!!!
潘达一脸莫名的挠头:“我肿么了?”
摄影师叹声道:“陆少神经衰弱,你用生命打呼噜,打起呼噜不要命,你说你肿么了?”
大学宿舍的管理制度比较松懈,陆邵唯恐池洋反悔,准备先搬过去再办理退宿手续,所以他就先搬家了。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地主家缺的是长工,任劳任怨不收钱的那种,不是拐带小姐少爷的那种,你要敢动不该动的心思,我就……”池洋牵起唇角,睨着往饮水机上放水的陆邵,极为缓慢的说,“一刀、一刀、一刀活剐了你。”
陆邵被他阴测测的语调刺激的抖了抖,忙不迭的说:“小的明白,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其实陆邵的家庭条件还不错,但他的父母觉的,帮助成年的孩子自立也是为人父母的责任,所以他们残酷的削减了陆邵的零用钱,陆邵曾多次抗议,不幸的是抗议无效。
“池洋,我爸会生气的。”路希第N次叹气,为池洋的任性,为自己的窝囊,为自己被动的人生。
池洋搭着他的肩膀道:“叔叔是有证儿的人,叔叔做任何事都可以被谅解,叔叔杀人都不用偿命。”
路希“哦”了一声,面无表情的看着池洋道:“所以呢?你打算杀了我爸吗?”
池洋道:“如果他非要找死的话,我是没有异议的。”
陆邵疑道:“什么证儿这么牛?”
池洋淡道:“你不用知道,你只要记住,贵贱有序,尊卑有位,恪守本分,就可以了。”
陆邵连连应是,做小伏低道:“小少爷,您是先洗澡还是先用饭?”
路希哭笑不得:“好了,别耍宝了,都挺累的,叫外卖吧,你们想吃什么?”
池洋指指自己的脸蛋:“先亲一个。”
路希瞬间弹出三米远。
陆邵张大眼睛,不由得吐出一句:“精灵法师!”
路希:“?”
陆邵解释:“瞬移术,法师专属技能。”
路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尖耳朵,眼尾余光发现池洋呈围堵之势上前,“唰”的一下又出去三米。
陆邵:“不用冷却,你开挂!”
路希:“……”
池洋放弃围堵,笑微微的对陆邵说:“小子,给你个忠告,如果有姓杜的来找我宝贝,你要小心应付,如果你不小心惹毛他,他不仅会宰了你……”
陆邵接口:“还会‘守尸’?”
池洋摇头:“见过屠城吗?”
陆邵:“!”
路希借机道:“陆少,他没吓唬你,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陆邵纠结了三秒,决绝道:“不用了,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要回宿舍,我恨死熊猫的呼噜声了,恨的有时候特别想用枕头闷死他!”
如果说更年期遇上青春期是场悲剧,那神经衰弱遇上打鼾的就是场惨剧,睡眠好的人是理解不了其中的血泪与心酸的。
路希周末没回家,这在杜君浩的预料之中,可预料之中不代表顺其自然被接受,虽然杜君浩接受了,但他接受的很烦躁,其间接表现就是张川再次给他放假了,并且严令禁止他去拳击馆,陪练是人,拒绝招待怪兽。
杜君浩把三天假期放在了餐厅和酒吧,白天在餐厅,晚上在酒吧,他就像只幼崽被偷走的野兽一样,熟悉他的人看的出他心情不好,识趣的退避三舍,不熟悉他的人也能感受到他散发的煞气,于是也识趣的退避三舍。
小七睨着喧嚣里的孤独者道:“我赌一百块,我哥失恋了。”
天使面孔调酒师疑道:“老板谈恋爱了吗?”
面瘫美女调酒师淡道:“没听说过,但确实像失恋的,小七,你去问问。”
小七收起一百块,说:“不赌了,为了一百块丧命不值得。”
天使面孔调酒师莞尔:“明智之举。”
面瘫美女调酒师淡道:“怂货,还不如个女人。”
两人以为她想以身试险,虽然心里骂她不知死活,但面上表现出的是绝对的钦佩,毒舌小七甚至挑起大拇指赞道:“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尔等怂货由衷钦佩!”
面瘫美女调酒师抛接着摇酒壶,耍了几个酷酷的花式,随后把酒倒进了杯子里,推给酒客,这时小七和天使调酒师才注意到了那位向杜君浩移动的女战士,那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
苏慧端着一杯酒停在杜君浩跟前,笑问:“心情不好?想聊聊吗?”
杜君浩瞥她一眼,把杯里的酒一口饮尽,放下杯,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矮他一头的娇小女人,吐出一句让人让人始料未及的话:“我是gay。”
这是拒绝吗?不是,这是一颗原子弹,纵是真正的女战士也经不起这样的轰炸。
杜君浩投完原子弹就走了,他不想回家,没有儿子的家太冷清了,可除了回家他还能去哪?他想不出,所以只能回去。
他喝了酒,不能开车,搭着计程车回到家中他才发现,他家小孩儿在一个小时前给他打过一次电话,酒吧太吵,他没听到,电话没打通,孩子又发了两条短信给他,其实是一条,但因为字数太多,所以分两条发过来的。
【爸,我从宿舍搬出来了,宿舍挺好的,可人家不让我住了,池洋为了给我办退宿把我们班导骂了,还训了我们主任一顿,班导说:主任说了,宿舍简陋,不养小少爷。】
【我说我不是小少爷,班导说小公主也不养。】
这两条短信如同一阵清风似的,杜君浩阴郁多日的脸就像被风吹散了阴云的天空一样,拨云见日,阳光倾洒而下,然而笑过之后,却是更加想儿子了,于是老问题又来了,想还不敢去见,纠结着呢。
杜君浩在纠结中洗了澡,上了床,临睡前打定主意,如果儿子下周末还不回来,他就去看儿子,
然而,这样的计划被一个梦搅和了。
路希的离开没有拯救杜君浩的睡眠,那些荒唐梦从未断绝过,只是不那么离谱儿,所以被他选择性的忽视了,然而今晚的梦似乎要为之前那些力度低微的梦报复他一样。
做完整个梦才挣扎着醒来的杜君浩靠在床头抽烟,眉宇间的褶皱熨都熨不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说不定真的会疯,他快被梦逼疯了,这事儿放在以前就像个笑话,要知道但凡通过Z队考核的人心理素质都是非同寻常的,他不敢说自己的体能是Z队中最好的,但他对自己的心理素质很有自信,可那是以前,现在该死的完全不是这样!
☆、part 57
分馆已经步入装修阶段了,张川在跑前期宣传,监工的事就交给了杜君浩,两人每天都会碰一面,了解一下两边的进展。
第N次在杜君浩那张肤色较深的脸上发现黑眼圈的第二天,张川扔给杜君浩一个比大拇指粗一点的玻璃瓶,张川道:“你嫂子买的木香精油,帮助睡眠的,她说好使,你给试试是真好使还是心理作用。”
杜君浩站在夕阳下的落地窗前,不管是身高,还是那张与阴柔无关的脸,还是那双端过枪的手都与那个精致的小玻璃瓶格格不入,但他收下了那个瓶子,并面无表情的问张川:“怎么用?”
虽然出此下策的人是张川,可他本人觉的这太好笑了,他忍了忍才把笑意压下去,用有些怪异的表情和语调道:“你嫂子用来泡澡,熏衣服。”
杜君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等待他说出那个合适的用法。
张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杜君浩微微皱眉,眼下的阴影又重了一点,才把大笑的冲动压下去:“点呗,你没见过酒吧的香薰精油怎么用吗?”
得到答复的杜君浩点了下头,皱了一会儿眉才道:“今天周几?”
“周四啊,过迷糊了?”张川道,“晚上来我家吃吧,你嫂子听说你最近睡的不好,要给煮药膳,我觉的比精油靠谱儿。”
杜君浩又点了下头,出去买了点零食点心给张云瑞,收工之后跟张川走了,他不认为自己的问题是药膳可以解决的,但一顿家常菜和有人声的家绝对好过自家的清锅冷灶,哪怕那个家是别人的。
席间杜君浩和张川喝了些黄酒,用梅子煮过的黄酒有种特别的香味,杜君浩就着酒香吃了药膳,回家之后用张夫人送的蜡烛灯台把精油点上了,还别说这晚竟然一觉到天亮,什么梦都没做,醒来以后神清气爽的,也不知道是药膳和精油的功劳,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一夜好眠的舒爽被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延续了一天,下午的时候杜君浩给路希打了个电话,路希离家一个多月了,虽然每次通电话他都报喜不报忧,话里也无半点怨怼,可再懂事再宽和的孩子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情绪,杜君浩怕若无其事的背后是逐渐累积的负面情绪,怕那些情绪累积到一个点时形成祸端,再说天也越来越暖和了,路希带走的那些衣服多半不合穿了,他想给儿子送几件衣服过去,再把儿子接回来过周末,其实说到头来不过是他想儿子了。
杜君浩和路希通电话的神情应该是张川这么多天来见过最温和最无害的神情了,尽管那份柔和不甚明显,但足矣让人安下心来,不必拿他怪兽防着。
“这样啊……”温和隐退,换上了同样不甚明显的失望,杜君浩看不到自己的神情,但他心里有点别扭。
明天是潘达的生日,潘达家境不太好,出去吃要花不少钱,潘达不想过了,但他那三个中国好室友准备给过一个低消费但又尽兴又丰盛的生日,所以庆生地点定在了路希的住处,这是提前约好的了,路希不能放大家鸽子。
按说儿子能够融入集体,被大他几岁的同学接纳,是杜君浩希望看到的,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别扭,大概是因为很少被拒绝吧?孩子信任他,在感情上依赖他,说是以他为天都不夸张,这让他有种不管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