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也有人看出点意思来。那白老头就不说了,穿的灰突突的,脸上也有风霜的痕迹。可那白吟霜就不一样了,看那穿着打扮,可不像是走投无路的样子。衣裳料子虽一般,可整整齐齐地连个补丁也无,头上钗环珠花也一样不少,白白净净的,一点不像是吃过苦的样子。
几个心里有数的,对视一眼就有了结论。这哪儿来卖唱为生啊,这分明是为了攀上个金主才是。难怪不愿意做活呢,不方便她勾引到龙源楼的权贵啊。这白氏父女方才看着可怜,现在再看就变得可疑了。人群中有摇头的,有议论的,也有指指点点的。
“都撵走。”既然执意卖唱,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克善挥挥手,不再浪费时间,抬脚进了龙源楼。他既不理会错愕的白吟霜,也不理会怒目的耗子,示意手下人将他们全部赶走。想想,又吩咐杨得用道:“在周围看看,简郡王家的多隆贝子在不在,看见了就领上来。”
“哥哥,你好慢啊。”胖墩儿就等在雅座的门口,一看见克善就跑过去抱住大腿。皇阿玛太讨厌了,明明是他想叫哥哥上来,偏偏把永璂举起来。哥哥肯定以为是永璂不乖呢。可是,他又不敢跟哥哥告状,不然皇阿玛又该罚写字了。
“克儿,就那些人,怎么耽误这么久。”看克善抱着胖墩儿进来,乾隆满脸的不高兴。他比较在意的是其中那个女子,难道克儿看中了?十七八岁的年纪,样子倒是长得清秀,可是身份太过低贱,绝不适合克儿。说起来,克儿也有十七了,到了指婚的年纪。
想到自己养大的孩子就要嫁……成婚了,成婚之后又该离开自己身边儿了,乾隆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剩下满心满腹的惆怅。
、第029章 克善指婚
被龙源楼的人撵走;白吟霜有些幽怨地瞪了皓祯一眼。都是这个人;若不是他插嘴多话;端王爷也不会生气不耐烦。说不定,端王爷还会误会自己跟他有什么首尾;那可就冤枉死她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这位王爷。
那饱含幽怨埋怨的一眼,被耗子果断当成了含情脉脉。被克善驱赶的不悦被皓祯扔到一边;先安慰眼前的佳人才是整理。只见他整整衣冠,拱手抱拳一礼道:“白姑娘;你还好吧;那些人有没有伤到你?你放心;今日之事;我必定要替你讨个公道的。”
“吟霜多谢公子,但是真的不用了。方才拒绝了王爷的好意,已经让吟霜觉得惭愧了,请您不要再去打扰他。”白吟霜急忙阻拦,她盈盈一福,幽幽地叹口气,说道:“吟霜知道,许多人看不起卖唱的行当,可吟霜只会做这个,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从来就不这样认为,都是自食其力,没什么贵贱之分。”皓祯急忙表明心迹,然后又提议道:“我本想送你些银两,让你们父女安顿下来。可现在看来,些许银钱倒是亵渎了你。我觉得,我现在最该做的,是按照你的心愿,为你搭建一个表演的舞台。”
他又四周张望了一番,指着龙源楼对面的空地,兴奋地说道:“这里是天桥,是京城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台子就搭在这里,正是好地方。白姑娘,你放心,不用一天我就能准备好。明天,明天你就能在这里卖唱,让所有人都欣赏到你的歌声。”
其实,你多留下些银子,立刻走人就好了。这是白吟霜的心声,却没办法说出来,只能故作欣喜地点头。不过,这个地方倒也不错,在龙源楼对面,能很清楚看见来往的人。这样一来,她就不用担心跟端王爷错过了。想到这儿,白吟霜又感激地看向皓祯。
他们俩越说越热闹,白盛龄是插不上嘴,福尔康则是懒得发话。白吟霜这种女人,长得虽然合他胃口,身份却是不值得他垂怜的。福尔康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皇家公主、宗室格格,也只有这样的身份才配得上他的一表人才。所以,福尔康心中很鄙视皓祯的没见过世面。
想到这儿,福尔康又不由得想起那位与他互许为知己的晴格格。一年多没见了,也不知道晴儿可否思念于他。当时两人一同被抓,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到苛责。虽然永琪跟尔泰都说太后待她如初,可不亲眼看看,福尔康就是觉得心中不安。若是……能进宫就好了。
乾隆心不在焉地用完午饭,不顾胖墩儿满腹的愤怨,强拽着众人回宫了。克善不知道这厮又怎么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不过,看乾隆时不时投过来的眼神,克善开始自我反省。他今天有干什么招惹老乾的事情么?难道是……老乾看上了白吟霜,不开心爷把她赶走?
比照一下乾隆素来的喜好,克善觉得自己真相了。不过他没打算纠正错误,就让他一错再错下去吧。白吟霜这种女人沾惹不得,乾隆怎么也是待他不薄,克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往火坑里跳。再说了,宫里那么多没人,还偏爱在外面打野食,这人就是惯得!
刚回到养心殿,乾隆的椅子还没坐热呢,慈宁宫那边就派人传话了,请皇上闲了的时候过去。乾隆琢磨着自己也没心情办公,就去陪老娘聊聊天吧。他却没想到慈宁宫之行,让他本就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他到慈宁宫的时候,皇后已经在跟太后说话了。
太后慈祥地笑着,将乾隆叫到身边坐,又拉着皇后的手,缓缓说道:“皇帝、皇后,哀家今日叫你来,是想跟说说那几个孩子的婚事。这宫里的孩子,到岁数的可不少啊。兰馨已经快十九了,早就该定下来的,你们心里有没有人选?皇帝又是怎么个打算?”
“还有,永琪、克善、晴儿,这都是一年生的,也都有十七了。去年选秀的时候,皇帝你说孩子们都还小,哀家就撂开了。可现在想想,哪里还小啊。就是就现在指婚,等张罗齐整了,也得一两年才行。到时候,那几个孩子可都快二十了。”说到这儿,太后瞪瞪乾隆。
忽然听老娘提起这个,乾隆本来就烦闷的心情更加烦躁。他瞪一眼皇后,不假思索地就认定是她在太后面前多嘴了。真是的,有空多去看看那个胖墩儿,多照料小十三,不比什么都强,先琢磨个什么劲儿啊。乾隆颔首道:“不错,兰馨的确到年纪了,皇额娘的意思呢?”
“兰馨虽是皇家的养女,但在哀家与皇后膝下承欢,也跟亲生的无甚区别。皇帝,若是蒙古那边没什么要紧的,就在京城兰馨挑个额驸吧。王公大臣家里,应该也有不少适龄的男孩子。皇帝,你心中有没有人选?若是没有,那不如略略放些风声出来。”
放出些兰馨将要指婚的风声,那些有意的人家自会递牌子进来求见的。到时候,也好有个挑选范围。皇家公主,说好嫁也好嫁,那真是一家女百家求;可说不好嫁也不好嫁,她的婚姻中牵涉的整治利益太多了。太后能够做到的,也只是尽力为公主们挑个靠谱儿的额驸。
乾隆沉吟了一会儿,对于兰馨他还真没什么安排,把她嫁在京中也不是不行。于是,他笑着说道:“既然皇额娘体恤兰馨,那就这么办好了。不过,也不必那么麻烦,朕改日将适龄的亲贵子弟都召进宫了,让他们当场比试一番。到时,给兰馨挑个文武双全的便是。”
“嗯,这样好。”太后高兴地点头,又对一脸喜色的皇后说道:“这下子,皇后该放心了吧。皇帝,不如到时你准备些屏风,让哀家跟皇后也能在后面相看一番。这男人看男人的眼光,总是跟女人看男人的不同。咱们三个都看看,到时候再商量,如何?”
“就照皇额娘说得办吧。皇额娘,那么晴儿的事,是不是也要一并办了?”乾隆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他知道,老娘之前对晴儿是有心的,就是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意思。在他看来,这样养不熟的白眼狼,还是早日嫁出去算了,省得放在跟前碍眼。
“晴儿是从草原上来的,哀家的意思是,还让她回到草原上去吧。那里,毕竟是她的故乡啊。所以,晴儿的事,还是等到木兰秋狝的时候,再相看吧。倒是永琪跟克善,你是怎么打算的?”提到晴儿,太后的脸色也黯了黯,然后就面色如常地说道。
“永琪是皇子,他的婚事哀家就不多嘴了,皇帝你定然自有主张。不过,克善那孩子的事,哀家倒能张罗一番。皇帝,你若没什么准备,哀家这里倒有个人选。康郡王家只有一个嫡女,名叫云燕的,今年十六岁,哀家觉得就很不错。皇后也见过的,你说呢?”
皇子的婚事,关系到未来的前程,在没弄清乾隆心思的时候,太后才不会随意插手。而克善,虽然这孩子很好,可太后觉得还是指给他一个爱新觉罗家的女儿,才能让他跟皇家更贴心。没有适龄的公主,那就只能从宗室里挑选了。而且,亲王加公主,这样也太招眼了。
康郡王家云燕格格,也是太后千挑万选出来的。这位格格,不但模样长得美,性子也是温柔娴淑的。太后亲自考校过,是个琴棋书画精通的,女红刺绣也拿得出手。更重要的是,康郡王家只有这一个孩子,既不会添了异姓王的势,又不会亏了克善。
“可不就是皇额娘的眼光好,才能挑出那么好的姑娘。云燕格格,可是个难得的美人,往臣妾跟前一站,可不知道把臣妾比到哪去了。”皇后在边上附和着,又笑容满面地道:“皇额娘,您可不能偏心。日后等小十二、小十三该指婚的时候,臣妾也得请您帮着相看呢。”
这话说得太后很高兴,笑嘻嘻地拍拍皇后的手,然后看着乾隆等回到。乾隆冲着添乱的皇后瞪眼,只觉得心烦意乱的。看他老娘的意思,今儿是非要做成这事的。不过,克儿确实到了成婚的年纪,他也找不到什么理由阻止。乾隆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只觉得越想越乱。
最后,乾隆只好将之归为‘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遗憾。他不耐烦地摆摆手,瓮声道:“就照皇额娘的意思办吧。”旋即,垂死挣扎地道:“要不,咱们还是听听克儿的意思?”
太后不在意地道:“这婚姻大事,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意见。日后,克善那孩子若是有合心意的,纳进府就是了,云燕也不是个不能容人的。”盲婚哑嫁,古来如此。再说,嫡福晋就是用来敬着的,遇着喜欢的,娶做侧室不就行了。
对上这样的老娘,乾隆是彻底没招。得,您看着办吧。他点点头,做出最后的努力,“皇额娘,克儿朕还想留两年,修建王府也需时间。指婚是可以,这成亲的日期,就得往后推推。就不知道康亲王家的格格能不能等得起了?”最好能推个十年八年的,让她等成个老处女!
“这有什么的,一两年的时间,哪有什么等不等起的。”太后笑着摇头,故意嗔道:“克善也是咱们家的孩子,别说让她一两年,就是等上一辈子,又能有什么呢?”
指婚的圣旨下得很快,克善颠颠手中明黄色的卷轴,挑眉看向养心殿的方向。
、第030章 御园刺杀
乾隆跟怕自己后悔似的;飞快地写完圣旨;又打发人去传旨。看着传旨太监离去的背影;乾隆觉得自己了却了一番心事,应该能松一口气了。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心中的烦躁有增无减;让他连安静坐会儿都不能,只能背着手来来回回地在大殿里踱步。
这么重要的事;都没跟克儿商量便下了旨意,也不知道克儿有没有生气?那什么云燕格格也不知道到底够不够优秀;会不会委屈了克儿?哎;当年克儿刚到身边的时候;他就应该把这事放心上的。多挑几个年幼的贵女;照着克儿的喜欢好好教养几年,省得此时仓促。
吴书来低着头站在那儿,只能看见自家主子的衣袍下摆在眼前不断地晃来晃去,而且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快。这说明什么?说明万岁爷心情极度焦躁,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了。吴书来多想退出来啊,这个地方太危险了,皇上一旦爆发,他就是首当其冲的那个啊。
“怎么样?克儿怎么说?有没有不高兴?有没有发脾气?”一看见传旨太监的身影,乾隆不等他行礼,快步上前揪住那太监的衣领,急切地问道。他想不明白自己的那些烦躁都是从哪来的,索性也就不想来。现在,弄清楚克善的反应才更重要。
传旨太监是回来复命的,却没想竟受到了皇上如此“热烈”的欢迎,一时吓得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那一连串的问题,他都有听没有懂,光剩下害怕了。吴书来偷偷地扶额,赶紧上来劝道:“皇上,皇上,这点小事哪用得着您来问,还是让奴才来问他吧。”
怜悯地看了快被吓死的传旨太监一眼,吴书来安抚地拍拍还在发抖的小太监,笑眯眯地问话。传旨太监缓过来一点后,不敢隐瞒问什么说什么,就连端亲王打赏了一颗东珠的事都抖落出来。说完就跪在那儿,等候皇上发落,心里不住地后悔。叫你抢,真是抢着去死呢。
“什么反应都没有?还打赏了院子里的奴才,是觉得很高兴么……”乾隆呆愣愣地坐回龙椅上,他嘴里无意识地嘟囔着,眼睛的焦距不知道定在何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委屈得慌。可是从小到大,能让他委屈的人就不多,更别说是当了皇帝之后了。
乾隆下意识地捂住心口,不明白那里为什么会莫名产生了又酸又痛的感觉。难道是生病了?他垂头丧气地坐在那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也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在发呆。可是,这个样子却是吓住了吴书来,他挥退了那太监,赶忙跑到乾隆身边。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您跟奴才说句话儿啊。”吴书来没敢碰乾隆,在他耳边轻声唤着。吴书来其实不明白,只是给端王爷赐个婚,皇上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了呢?他虽然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可还是有很多时候弄不明白皇上的心思,这让他深感自己不称职。
“朕……无事。你退下吧,朕想静一静。”乾隆闭着眼摆摆手,他现在就想一个人呆着,独自舔舐他受尽委屈的心灵。克儿实在是太伤他的心了,他难道不知道成了婚就要离开朕的身边了么?还那么高兴,肯定是早就嫌朕烦了,巴不得早早离开朕的身边呢!
那天,听弘昼说他的儿子们不愿意跟阿玛亲近了,朕还笑话他呢。谁知道,转眼间报应就来了。克儿当年来的时候,多贴心,多讨人喜欢啊。一长大,竟然都不喜欢陪着朕了。在乾隆的眼前,甚至已经出现了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