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此时的乾隆来说,克善就好像玩具一样,为了满足他的遗憾而存在。想来也是,一个初见面的孩子,又能够勾起铁血帝王几许真心呢。
慈宁宫的后续,克善并不知道,可也大约能够猜到。努达海跟新月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那两尊大佛怎么可能看不出端倪。只要这两位上心了,新月又居于深宫,应该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现在更重要的,是了解这个皇宫,这儿将是他今后几年的家。
“小世子,咱们现在去的是南三所,皇上特意命奴才们将头所给您收拾出来。”吴书来笑嘻嘻地在前面引路,顺便跟这位小世子搭话,“那边已经不再内宫范围,正好适合您入住。而且南三所的院子也大,离着尚书房更近些。您过去看了,哪里不满意,奴才们立刻就改。”
身为乾清宫总管太监,吴书来本没想着跟端王遗孤打好关系。可等看到这位小世子的时候,他就改主意了。他伺候在皇帝身边多年,比皇太后都还要了解皇帝。他知道,只要一眼,皇帝绝对会喜欢这小孩儿。果然,原本妾身未明的世子,就变成端亲王世子了。
“皇上对克善的关怀真是无微不至,克善感激不尽。”克善朝着养心殿的方向拱拱手,才转回来跟吴书来说话,“也劳烦吴总管了,克善这里谢过您。对了,吴总管,不知道南三所里还住着哪位皇子?克善初来乍到,应该前去拜见才是。”
“小世子折煞奴才了,咱家可不敢当。”对方如此客气懂规矩,吴书来笑得就更灿烂了,向克善解释道:“南三所啊,现在就住着您一位主子。大皇子、三皇子已经离宫了,四、五、六三位皇子都住在北五所,等过几日您进了尚书房,就能见到了。”
克善默默点头,算算时间大阿哥永璜差不多该没了,三阿哥永璋也彻底沉寂了。如今在尚书房的阿哥,就是永珹、永琪和永瑢。其他两个都不需在意,唯有这个永琪,克善决定好好观察一番。不知道这位五阿哥,会不会就是燕子飞里面那位叉烧五。
说话间,就来到了南三所,里面早有掌事太监带着嬷嬷、宫女、太监们候着。一见到克善就跪下请安,也算是认主了。伺候的人并不多,一个掌事太监,两个教养嬷嬷,四个宫女并几个洒扫做粗活的太监。克善不知道亲王世子的定制,但肯定不止这些人。
看来,乾隆原先并没有打算如此册封,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改了主意。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克善知道对自己有好处就行了。有了终极boss的青眼相看,这对抱大腿是有着积极作用的。剩下的,就看他能不能始终投其所好了。
将人带到了,吴书来也没急着走,亲自引着克善在南三所参观了一番。当然,他的这一番作态也是故意为之。皇宫里也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吴书来担心这些小的们怠慢了小世子,惹得皇上动怒,特意以此提醒他们一番。咱家都这么卖力太好了,你们还不着紧着。
还没等他们逛完,乾隆的赏赐就到了。一溜儿的宫女太监,端端抬抬地送来许多东西,从金银珠玉到摆设医疗样样俱全,累得唱名的太监嗓子都有些哑了。克善跪下谢恩之后,又命人打赏一番,却见这些人并不离开,就看向宣旨的太监,“这位公公,可还有什么事?”
“世子,这是奴才带的小徒弟,名叫李玉,您叫他小李子就行。”吴书来在边上说道。他虽知道皇上定会喜欢克善世子,却没想到会如此得宠。不用说,这些赏赐都是皇上送来给这位世子撑腰的。且看着吧,不多会儿各宫的赏赐就该陆续到了。
“奴才李玉给世子请安。”没了宣旨的差事,李玉笑着给克善打了个千儿,又解释道:“世子爷,皇上吩咐了,您这里的奴才不够数,这些个宫人们就派在您这儿当差了。另外,太后娘娘那边也正在为您挑选教养嬷嬷,明儿就能给您派过来。”
克善诧异地张了张嘴,又向着养心殿的方向叩谢一番。这一群宫人,差不多都有二十个了吧?再加上原本就有的这些,一下子就有三十多号。克善有些不明白了,乾隆这到底是想干什么?恐怕北五所的那三位阿哥,身边也没有这么些人伺候吧?!
虽然心中疑惑,克善仍淡笑着送走了吴书来和李玉。他刚打算坐下,皇太后的赏赐也到了,于是又是一番折腾。紧接着,娴皇贵妃、纯贵妃、嘉贵妃、愉妃、令妃、舒妃的赏赐流水一般到来。余下的嫔位、贵人们也都有礼品送过来,却不能说是赏赐了。
克善这边忙活个不停,努达海家门前也热闹得很。不过,等努达海赶到的时候,雁姬已经差不多把事情解决了。原来,努达海的一个部下叫温布哈的去世了,其妻嫉妒一个名叫甘珠的小妾得宠,煽动族人要让甘珠殉葬。甘珠偷跑出来,被雁姬藏了起来。
温布哈的妻子带着族人来闹事的时候,正是将军府忙着准备迎接男主人的时候。前面一闹哄哄起来,雁姬便冷着脸带着府里的侍卫、下人堵住门口,但凡有人敢冲上来,下手就绝不留情。几次下来,温布哈的家人便不敢放肆,只离着远远地叫嚣。
“我知道你们今日为什么来,甘珠我买下了,你们回去吧。”雁姬冷眼扫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在温布哈妻子身上。她甩手扔出一锭银子,“至于活人殉葬的事情,圣祖爷十二年已经下明令禁止,你们若是再敢提这事,那咱们就往都统衙门里走一遭。”
雁姬向来都是温柔贤淑的形象,此时这样刚毅果敢的一番话,登时镇住众人,就连他他拉府上的人也对她另眼相看。看到温布哈家的人都没了声响,雁姬一甩袖子,“好了,今日我们府上事忙,就不留诸位了。你们看着府门,若有人胆敢乱闯,全捆起来送衙门去。”
两方僵持了一会儿,温布哈家的人便顶不住了。这事本就是他们家没理,禁止殉葬的法令他们也知道。原先想的是民不举官不究罢了,可现在看来将军夫人好像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而且,弄个女人殉葬,他们又捞不着一点好处,还要得罪人,何必呢。
等努达海回来的时候,将军府门前的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他诧异地看向雁姬,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披麻戴孝地在他家门前,多晦气啊。这雁姬是怎么办事的?这时候,他倒是嫌弃人家披麻戴孝了,可对上他那位月牙儿的时候,却一点不觉得忌讳。
这人怎么是自己回来的?雁姬诧异地成大眼,旋即又垂下目光。对了,那个贱人应该是等在后门的。马上,她们就要见面了。天上的新月格格啊,您准备好了么……
、第009章 各表一枝
然而让雁姬失望的是,他他拉s努达海竟然真是独身回来的,并没带着端亲王府的遗孤。是什么让事情起了变化呢?在老夫人、骥远、珞琳欢喜地围着努达海说话的时候,雁姬在默默地观察着他。还好,这男人一点都没变,就算月牙儿没跟来,可他还是每句话都要提起她。
雁姬忽然有些迷茫,那个贱人若是不出现的话,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难道要告诉自己,前生的一切都还没发生,她还有机会挽回。也许,她这辈子能够挽回丈夫的情爱,挽回儿女的敬爱,挽回婆婆的慈爱,让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再发生?
呵,别傻了!一个被所有亲人背叛,伤得心都死了的女人,怎么还可能会天真地抱有那样的奢望。让这些人都去死,才是她应该做的。她要笑着,看到他们的结局。那一定会是十分悲惨,百般绝望,生不如死的结局。不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执念,才支撑着她回来的么?!
重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人的命都只有一条,这是天道。想要罔顾天道而行,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雁姬的眼瞳黑而幽深,仿佛又看到了那血色阴森的炼狱——那个让她受尽折磨,险些灰飞烟灭的地方。现在,她挺过来了,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感觉,真好啊!
“雁姬,你明日该去求见太后娘娘,一则是给娘娘请安,二则也去看看新月格格,看看她好不好,在宫里住得惯不惯,有没有人欺负她。把她孤身一人留在皇宫里,真是让我十分担心。她那样一个单纯善良的少女,我真怕她受了委屈,也找不到人诉说。”
努达海柔和低沉的声音里,满是对新月的担忧。他的话让雁姬回神,她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嘴角,抬起眼冷冷地瞪着努达海,道:“将军慎言。皇宫里住着的是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可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他他拉家有几个头够皇上砍的?”
“况且,端亲王的遗孤是功臣之后,皇家怎么会怠慢了,任由他们被旁人欺负呢。你这是不信任皇上呢,还是不信任太后娘娘,抑或是不信任后。宫主子们?那位格格只要是个谨慎守礼的,皇家只会给她尊荣,不会让她难堪的。难道,那位格格有些不知礼?”
看着雁姬冷冰冰的样子,努达海觉得好陌生。雁姬对他从来都是温柔如水的,就算生气也只是娇嗔几句,却不改笑模样。而且,每次他出征回来,她都对他嘘寒问暖问个不停,有时候让他觉得挺啰嗦。可这次却不同,这还是雁姬今天第一回跟他说话。
听了雁姬的话,努达海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但他并不在意,反正他也只是在家里说说,身边是他的妻母儿女,没有外人不虞被人听去。他以为雁姬在使性子,刚想笑着安抚时,竟然听见雁姬怀疑新月的品行,这怎么得了。雁姬说他可以,他却不能让雁姬如此揣测新月。
“胡说什么!你知道些什么,就敢说新月不好。新月是个难得的好女子,纯真善良温柔孝顺,天生高贵却平易近人。她身世孤苦却不怨天尤人,反而坚强得让人敬佩,孤身护着幼弟逃难,保全了端亲王的血脉。这样的好女子,怎么可能不知礼。雁姬,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就失望了?那真是太遗憾了,更大的失望还在后头呢。雁姬冷冷地勾了一下嘴角,勉为其难地说:“也许吧。”说完,便不理会那个怒发冲冠的男人,转头询问管事中午的筵席准备得如何了。那老太太喜欢食肉,可得多为她准备一些花样才行呢。
“哈哈,额娘难道是吃醋了?”珞琳此时还是很会看脸色的,觉得厅中的气氛太尴尬,便打哈哈地说道。她小跑到雁姬的身边,想要搂着她摇晃,口中还在说:“额娘放心吧,阿玛跟您这么多年恩爱,阿玛才不会有旁的心思呢。不过阿玛,我对那位新月格格也很好奇呢。”
雁姬不动声色地移开手臂,让珞琳扑了个空。珞琳却没在意,她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了新月格格的身上,又跑回努达海身边,“阿玛,新月格格真的那么特别么?能让阿玛您有这样高的评价,把我都不知道比到哪儿去了。哎呀,我真想见见她啊。”
有了贴心小棉袄的解围,努达海的脸色好了起来。他拍拍珞琳的肩膀,笑呵呵地说:“会的,会有机会的。这样,明天你跟你额娘一起进宫,不就能够见到了。你们的年纪相当,新月在宫中想必寂寞,你正好能去给她解解闷儿。你若能有这样一个朋友,阿玛就放心了。”
“唉,珞琳就好办了,进宫就能见到。我就惨了,恐怕是见不到那么特别的格格了。”骥远一脸的遗憾,光是听听他阿玛的形容,骥远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一下新月格格了。可惜,他不能进出内宫。骥远仰天长叹一声,“唉,缘悭一面啊!”
“这有什么好遗憾的。”看孙子那遗憾的样子,他他拉老太太不干了,大包大揽地说道:“那位格格总是要嫁人的,等明儿玛嬷进宫去相看相看。若真是个好的,等她出了孝,让你额娘去替你求回来便是了。到时候,你啊不光你能见到,连人都是你的了。”
“额娘慎言。这样的话怎么能说,不是凭白污了新月的清誉。新月出身高贵,是皇上亲封的格格,哪是随意能够求娶的。骥远若想尚主还差得远呢,既无官职又无功绩,哪里配得上格格。”这话不是雁姬说的,说话的人是怒大海,满面怒容的努达海。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不痛快,可这是儿子说的,她不能扫了儿子面子,只能忍了。哼,这若是雁姬说的,她早就甩媳妇脸子了。同时,老太太心里还较劲儿。不就是个格格么,她还非得促成这事不可了。反正雁姬跟太后同族,就让她豁出面子去求一回,总能办得成。
被自己阿玛这样评价,骥远也挺不满意。他有没有那么差啊,怎么阿玛就是这样看他的?他自认也算勤奋,从小便跟着他阿玛习武,大小也算个高手。没官职、没功绩,那不过是他年纪小没机会罢了。若是让他有了机会,哼哼……
他他拉府的主子们各有心思,中午的接风宴草草结束。此时,南三所里,克善也迎来了他在紫禁城的第一顿晚膳。看着桌上大大小小盘碟盅碗,足有三四十个吧,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倒不是馋的,而是吓得,这么奢侈,真的好么?
“爷,可是不合胃口?”看他不动弹,管事太监杨得用凑过来,“因您还在孝期,皇上特地吩咐了御膳房素局的大师傅,轮番儿地给您上拿手菜。若是这些不合胃口,就让御膳房重做。”说着,看克善仍不吭声,便打算吩咐小太监往御膳房去。
“不,这些就很好。”克善摆摆手拦下来。这么些菜还不满意,那是恃宠而骄的节奏啊,很容易失宠的。他其实就是疑惑,一个亲王世子,有这么高的份例么?克善故作天真地问道:“杨得用,皇宫里每个人都有这么多好吃的么?真好啊!”
“看您说的,哪能呢。您的份例是完全比照皇子的,可不是谁都能比的。”小孩儿的皮囊还是很有欺骗性的,杨得用笑眯眯地回道:“还有这几样菜品是皇上和太后娘娘赏赐的,说句逾矩的话儿,就是皇上的几位皇子,也……”
他的话虽然未尽,克善却明白他的意思了。他笑笑不语,在宫女的伺候下开始用膳。御膳房出来的,果然都是精品,可克善却有些心不在焉、食不知味。他说是功臣之后,其实什么情况乾隆跟太后一定是心知肚明的,那为什么……会有这样殊为寻常的荣宠呢?
一顿饭吃完,桌上过半的菜都没动过,动过的也就是几筷子而已。克善指指那些没动过的,对身边伺候的人道:“你们几个也没用饭呢吧,若是不嫌弃都是素的,就把这些拿下去添菜吧。”他倒不是想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