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了解高考风向的讲座是所有高考学子都趋之若鹜的。Z大附中因为是重点高中,占据一定优势,里面的学生包括高复班的学生都可以优先报名。
不过报名费贵得吓人。
韩敬没有收入来源,全靠郭杰给的那五万块钱过日子。租房子,吃饭,买各种复习资料,已经花费了很多,而且他想着等到高考的时候还要回老家户籍所在地去考试,一路车费也不便宜,现在更需要精打细算。
他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不报名参加那个讲座了。
“你确定不报名?”高复班的负责人问他,“这个机会很难得的。”
韩敬摇了摇头。
反正也不和兰知在一起了,是不是一定要考上一个好的大学,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韩敬有一瞬间这样自暴自弃地想。
而兰知,那个和他曾经干柴烈火的兰知,早已经如过眼云烟一样,彻彻底底地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讲座结束后两周的某一天,韩敬晚上从高复班回家,在路上碰到了那个卖碟片的男人。
“哎哟,砖头哥,我找你找得好辛苦。”那男人见到他立刻就很热情地招呼他,“我没你手机号码呢。”
韩敬心想你装什么,你要找我问郭杰要我手机号码不就行了吗?
“砖头哥,”那卖碟片的男人说,“两个礼拜前我收了一份快递,是寄给你的,不知道为什么地址写的是我家。大概你以前在那里住过,人家以为你现在还住那里吧。”
韩敬皱眉问:“快递?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哦,厚厚一叠。你有空要不去我家拿吧。”
韩敬从卖碟片的男人那里拿回了那份厚厚的快递。快递上都没有署名,收件地址和收件人姓名也都是打印的,看不出是谁的字迹。
韩敬拆开,当场就愣住了。
里面厚厚一叠全都是打印的讲义。而这讲义,就是韩敬没有参加的那一场由高考数学出题组组长主讲的讲座的官方讲义。
韩敬翻了翻,上面有些地方甚至被人用荧光笔划成高亮,无声提醒他这个地方要特别注意。
除此以外,从里到外,这份快递都再也没有一个手写的字。
这会是谁寄的呢?
有一瞬间,韩敬有一种直觉,觉得这些都是兰知寄来的。
这个想法让他的手莫名地发抖,那一叠讲义顺势飘到地上,“哗啦哗啦”散落了一地。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贱得好笑。都这么久了,为什么一想到兰知可能会对自己好,就连手也要发抖了呢?
兰知怎么可能会给他寄复习资料?兰知是大学教授,和高中根本没有关系,怎么会在意这些事情?而且,兰知又怎么可能知道他有没有参加那个讲座呢?兰知连他现在去了Z大附中的高复班都不会知道。
如果兰知真的在意他,在意韩敬的感受,就不会连承认自己过去的勇气也没有!
韩敬想着想着,心里却又恨又难过,他努力甩了甩头,拒绝再多想兰知,把自己所有的精力再一次投入到了学习中去。
十二月也很快过去了,一转眼就到了元旦。
元旦高复班放假三天。韩敬无意间听说A市市中心在举办书展,很多新书上市,教辅类图书全都打八折。他的确又需要一些新的复习资料,因此就乘车去书展上逛了逛。
书展上的人很多。韩敬就顾着自己找有用的教辅书,也没有在意周围的情况,直到有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韩敬,好久不见。”那人在他脖子后面亲昵地呵气。
韩敬回头。
等他看清来人的容貌的时候,他愣住了。
他不仅是愣住了,事实上他太过震惊,以至于手上的那本教辅书都没有拿稳,直接重重地掉落在了地上。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时韩敬在自己家乡县城里操过的那个支教大学生。
他的名字韩敬都还记得,叫做刘明。
韩敬看到刘明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溜之大吉。这个人他可不想再惹了,搞不好惹着惹着就又把自己惹到劳教所去了。
刘明却拦住他:“看到我这么害怕?”
韩敬讪笑,嘴里并不客气:“我是怕你的P眼看到我害怕呢。”
刘明竟然也不生气,反倒是整个人贴上了韩敬。“它不是看到你害怕。”刘明的手也慢慢搂了上来,压低声音道,“它……很想你。”
韩敬的脑子“嗡”得一下炸开了。
它很想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对方竟然是个抖M,被自己操出瘾来,对自己念念不忘了?既然这样,干吗那个时候还要倒打一耙,害自己进劳教所啊?
韩敬汗毛都竖起来了,忙不迭地推开他,嫌弃地道:“滚滚滚!有多远就给老子滚多远。”
他把正在和自己拉拉扯扯的刘明推开,扭头转身想溜之大吉。才走了几步,他就看到对面不远处的书架下面站着一个人,就这样沉着无声地望着他和刘明。
韩敬才炸开的脑子立刻又冻结住了。
因为那个沉着无声看着自己的人,是他整整两个多月没有见到的兰知。
兰知穿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脖子上系了一条浅灰色的格子围巾,更衬托出他的皮肤白皙。他两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整个人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干净而英俊,只是似乎又比两个月前瘦了一些。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没有惊讶,没有难过,没有喜悦。什么也没有。他只是这样沉静如水地看着韩敬,以及韩敬身旁的刘明。
他察觉到韩敬发现了自己,并没有匆忙离开,只是慢慢转过身去,很镇定地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低头翻阅,不再看韩敬和刘明。
他的发梢随着他微微垂下的头蹭在浅灰的围巾上,和围巾上红色白色的格子线条交错在一起,说不出是怎样一种风情。
韩敬怔在原地,都忘了他的本意是要快点摆脱刘明的纠缠。
兰知这是什么意思?看到自己,又装作没有看到自己?
他的思维正混乱着,刘明已经再一次凑上来搂住他的肩膀。
“怎么不走了?改主意了?”他笑着对韩敬说,“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舍不得我。”
韩敬瞪他一眼:“人这么多你要脸不?”
刘明很无所谓地耸耸肩:“原来你嫌人多。”说着他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书架旁人很少,只有一个。他不由分说把韩敬拉扯了过去。
韩敬头皮都发麻了,刘明别的地方都不扯,偏偏扯着他朝兰知站立着的书架那里过去。他嘴里急道:“哎哎,你干嘛呢!”
刘明嬉笑道:“你不嫌人多么?咱找个人少的地方说话呗。”
说着他已经把韩敬扯到了兰知身旁。两人动作太大,甚至撞上了兰知。兰知侧身,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地看了拉拉扯扯的两人一眼。
刘明也不认识兰知,就赔笑道:“不好意思啊。”
兰知很礼貌地说:“没有关系。”然后就低头,继续翻阅手里的书。
可能是新书难翻,也可能是他的手在轻微地发抖,总之韩敬注意到兰知试图翻了好几次,也没有把那一页纸翻过去。
刘明没看出两人的端倪,自顾自地对韩敬说:“那个时候我的确是非常生气,气你对我下手没有轻重,才让我爸故意去整你的。但是……嘿嘿,你那玩意儿实在是太厉害了,我气消了之后,心里老是惦记着呢。现在想想,咱们那时候多好啊。其实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没忘记我,对不对?你今天有空没?要不到我家去坐坐?咱们……再玩玩以前那套?”
他力邀韩敬,却只见韩敬愣愣地看着兰知。刘明以为韩敬还是嫌这里有人不方便说话,就清咳一声,回头对兰知道:“这位先生?”
兰知停止了不成功的翻书动作,再一次抬头看着两人。
刘明试图让兰知识趣地离开,就勾着韩敬的肩膀,笑着对兰知道:“我和我朋友有点私人的事情想谈谈,你看你能不能……”
“啪——”兰知不等他说完,就把书合上了。
“抱歉。”他冷淡地讲,面无血色,“是我打搅你们了。”
言毕他把书放回书架上,转身走了。
韩敬呆呆地望着兰知的背影,一动不动,直到刘明推了推他,才回过神来。
“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啊?”刘明问他,“怎么失魂落魄的?”
韩敬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他突然改了主意。
兰知已经是过去式了。他迟早要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事实上他发现他已经都不太自慰,甚至少数几次自慰脑子里想的还是兰知。
这样是不行的。
他不可能一辈子活在兰知的阴影里。
所以他转头对刘明说:“行啊。但是你要先录个像,说你是心甘情愿被我操的,免得到时候你又耍赖。”
韩敬跟着刘明回到了对方独住的公寓。
刘明已经大学毕业了,托父亲的关系,在A市出入境管理局找了一份安逸的文职,日子看上去过得非常滋润。
才关上公寓的门刘明已经开始去脱韩敬的外套。
韩敬推开他:“你猴急什么呢?”他顺手把手机打开,按下了开始录制视频的按钮。
刘明乐了,抢过手机对着摄像头就说:“我是心甘情愿被韩敬的大JB操的。”说完他随手把手机扔在床上,又开始去扒韩敬的衣服。
两个人抱在一起抚摸了一会儿,很快脱光对方的衣服,互相蹭着对方的敏感地带。
也不知前戏了多久,刘明突然推开他,不太高兴地道:“你耍我玩呢?”
原来韩敬的老二一直没有要硬起来的意思。韩敬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对刘明没有什么兴致,他其实好久没有和男人搞了,明明内心是有欲望的,但是老二就是不愿意硬起来。
韩敬挠了挠头,敷衍道:“今天外面天太冷了,你让我先去洗个澡暖和一下。”
刘明想了想,道:“也好。”
韩敬跳下床来准备去浴室,发现手机一直在录像,就顺手把它关了。
等他洗完澡出来,看到刘明正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看一档时政类的访谈节目。
韩敬瞄了一眼,就觉得电视里面的那个中年妇女看上去有点眼熟。
“这女人是谁啊?”他问刘明。
“杨瑛啊。”刘明白他一眼,道,“你也太不关心时政了吧?她刚刚当上了A市的副市长,是A市第一位女副市长呢。现在讲究男女平等,国家提倡多提拔女性干部,而且她自己能力也很强,现在是天时地利人和,仕途无量,各大媒体都争着要采访她呢。”
韩敬想了想,觉得自己从来也没有听到过“杨瑛”这个名字。
“奇怪啊,”他说,“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刘明大笑:“得了吧你。我爸是公安局局长,我都没怎么见过她。”
韩敬自己也不解,就多看了电视屏幕几眼。
“她很有想法的。”刘明见他有兴趣,难免就卖弄起自己的学识来,“你知道差不多二十年前A市有一个强奸犯么?一个男人自己三十出头,不怀好意地从孤儿院收养了一个十二岁的孤儿。那孤儿是女的,聋哑人。他等那养女稍微长大了一点就一直强奸她,持续了好几年才被人发现。这件案子当时在A市可轰动了,因为利用养父身份性侵养女什么的,实在是畜生不如,影响太坏。然后这个杨瑛,当时只是民政局里的一个小干部,因为这件案子到处奔走,呼吁立法保护被收养人的权益,最后在她的带头努力下,市里出台了相应的行政条例,要求单身男性收养人收养女性时,双方年龄差距必须超过四十岁。她就因为这件事情被大家熟知,而且这个事情后来甚至引起了国家的重视,写进了法律里。她是立了很大的功劳的。”
他介绍了一大通,又道:“她可以算是因此成名,一直是以保护妇女儿童权益的正面形象出现,在政界和民间口碑都很好的,所以才能仕途平坦顺利。”
电视里的主持人也正好谈到这一方面,在问杨瑛:“我们都知道您曾经在保护被收养人的权益方面做出过很大的贡献,大家非常喜欢你长期以来为弱势群体争取权益的努力。您现在也是主管民政福利这一块的,请问您上任之后对儿童福利这一块有什么改革的计划吗?”
杨瑛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工作成绩的肯定。虽然现在国家各方面的法律法规相比较以前已经非常完善了,但是被收养人的生活还是需要社会各界更多的关怀。我市儿童福利院每年依然会接收很多弃婴,还有一些意外失去双亲的孩子。我希望有经济实力的个人能够为他们提供一个充满爱意的家庭,让他们感受温暖,和正常的孩子一样成长。我们在政策上也会有所倾斜,对这些愿意收养孤儿的热心社会人士提供一定的帮助。”
主持人接话道:“是的。我们需要全社会的爱心。杨市长,听说您本人就收养过孤儿,能否为我们谈一谈?”
韩敬听到她说“您本人就收养过孤儿”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脑中一闪,猛然想起了这个杨瑛是谁。
这个杨瑛,不就是兰知放在床头照片里的那个女人吗?
韩敬还见过她。那一晚他砸了朱院长的车,杨瑛赶到了现场,还和兰知聊了两句。
原来这个杨瑛,这个为了防止养父性侵养女这样的恶性案件再次发生而四处奔走的杨瑛,这个多年来一直以保护妇女儿童权益的正面形象出现的杨瑛,就是兰知的养母啊。
皮肤明明因为才被热水冲洗过而散发着暖意,可韩敬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又开始发冷。
杨瑛已经开始介绍:“大家都知道,我自己的孩子在十六年前因为交通意外去世了。我很悲痛。但是悲痛过后我认为应该把我的母爱给予其他同样也需要母爱但是却没有得到母爱的孩子。所以我收养了一个和我的孩子年龄差不多的孩子。
”他很聪明,却因为种种客观因素没有办法获得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整个人也比较消沉。自从他成为我的孩子后,我想他应该感受到了别人对他发自内心的关爱和照顾,人也比以前开朗了,而且他也更努力,学习成绩也非常优秀。现在他才三十岁,已经成为一名大学教授,发表了很多论文,在学术上小有成就,让人羡慕。
“我觉得,正是因为我收养他这个事情,让他的人生轨迹完全地被改变,也让他感受到了这个社会的爱。所以我希望,各位电视机前有能力的朋友,也能够用你们的爱心来温暖这些不幸的孩子。不一定是要收养,哪怕是定期地去看望这些孩子,为他们适当提供一些经济和精神上的帮助,也有极大的可能改变他们的一生,让他们能够健康茁壮地成长。”
她说得十分真诚,刘明却听得不耐烦了,站起来又开始去挑逗韩敬。
韩敬一把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