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从春华山庄取去的新月钩,风箫女身后伺立着两名侍女,一个手持古剑,一个手捧风箫。
晏天机、韩自元、但无忌三人,却一个不见,敢情他们一败涂地,无颜再待下去了。
凤箫女看到春申君双目如星,含波欲语。
春申君朝她抱抱拳道:“凤副教主咱们又在这里见面了。”
青松道人也打了个稽首道:“贫道青松,见过凤副教主。”
凤箫女冷冷的道:“青云道长怎么不来见我?”
青松道人稽首道:“掌门师兄身负掌伤,未能迎迓,才恭请春申君全权代表,来见凤副教主的。”
凤箫女风目一溜春申君,讶然道:“春申君几时也加入了衡山派?”
她说话之时,红菱般嘴角还噙着笑意,那是有意和春申君开玩笑的了。
青松道人接口道:“非也,春申君领袖群伦,侠名满天下,既然到了衡山,掌门师兄掌伤未愈,自然只有春申君有资格接待凤副教主的了。”
凤箫女目光又瞟了春申君一眼,才格格笑道:“这么说,我凤箫女还深感荣幸呢!”
春申君抱抱拳,含笑道:“凤副教主莅止,不知有何教言?陈某洗耳恭聆。”
“恭聆不敢当。”凤箫女盈盈的道:“我正想请教……”
春申君道:“凤副教主请说。”
凤箫女道:“我记得陈庄主已经加入了敝教了,怎么又反了呢?”
春申君仰首大笑道:“凤副教主问得好,陈某当时加入贵教,记得副教主说过,是贵教主延揽人才,认为陈某和沈兄、谢兄、金兄几人,在江湖上还薄有名声,才加以敦聘……”
凤箫女点头道:“这话我说过。”
春申君又道:“焉知咱们入教之后,根本不是这回事,先以药物迷失陈某等神智,除了服从贵教,毫无独立思想,贵教对陈某等人,除了利用,视同傀儡,替贵教卖命,什么副总管、副总护法,甚至区区一个使者,都可以对咱们颐指气使,这是陈某等人不得不反的理由之一。”
凤箫女含笑道:“还有第二么?”
“有。”春申君续道:“黑衣教崛起江湖,如果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教会,应该尊重各大门派,和平共处,虽然宗教信仰不同,门户各异,但创立一个门户,应该为江湖武林,消除门户之见,调解纷争,利国利民,安定社会,但贵教收容,蛊惑各大门派的野心份子,鼓励谋夺掌门人权位,又利用陈某等人为先锋,阴谋颠覆衡山派,今日夺下衡山派,明日自可又发动去颠覆其他门派,不出数年,黑衣教岂非椎我独尊,称霸武林了?称霸武林,也未尝不可,那要以德服人,如果像贵教这等作法,天下武林,各门各派,不知有多少人被贵派视同异已,惨遭杀戳,这是陈某等人奋身而起,反对贵教,支援衡山派的理由之二。”
凤箫女听得神情微动,问道:“还有没有三呢?”
“自然还有。”春申君接着道:“咱们谈天下武林,这题目也许太大了,那就谈得小一点,以陈某来说吧!贵教给我一个护法名义,也许太小了,陈某别无所好,只是好名,当时贵教主如若给陈某一个副教主名义,陈某想想副教主在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的尊荣也许不会反了,再说,贵教主把迷神药物施在陈某身上,也是大错特错之事,暗下迷神药,只能用之于杀手等下级人的身上,他们神智噩噩,但知替主子卖命,使到陈某身上,这就表示不信任陈某,职位既不称陈某身份,又加上不信任,陈某不反何待?”
凤箫女点头道:“陈庄主大才,这点确是教主失策之处。”
春申君哈哈一笑,伸手朝外推了一圈,自负的道:“设若贵教主当时让我陈春华当了副教主,就没有今晚这一个全军尽没的场面出现了。”
凤箫女又点着头道:“这个我相信,不过你春申君也有失策之处……”
春申君道:“陈某哪里失策了?”
凤箫女道:“第一、本教教规森严,你陈庄主不参加本教,你只是武林中雄踞一方的大侠,本教也未必把你当作眼中钉,但你既已入教,而又叛教,那就是本教的叛徒,本教可以不对付各大门派,但绝不放过叛教叛徒的,以你春华山庄区区人力,要和本教抗衡,那是以卵击石了。”
“哈哈!”春申君大笑道:“陈某已经领教过副教主、副总护法、副总管等一干高级头目,也不过尔尔,倒是不信贵教能奈我何?”说到这里,口气一转,又道:“好,凤副教主只说了第一,大概也有第二了?”
凤箫女笑了笑道:“第二,就如陈庄主方才所说,本教有横扫武林的野心,老实说,那也并不算难事,纵然陈庄主暂时能和本教抗衡,但到了那时,只怕江湖虽大,没有陈庄主立足之地了。”
她不待春申君开口,接着道:“不过今晚本教败在陈庄主手下,乃是实情,这也可以使教主对陈庄主另眼相看,我今晚只是顺道从这里经过,区区十几个人,自然不在陈庄主眼内了,好在我不是奉命和你春申君及衡山派开战来的,但我方才受晏副教主之托,有两件事,要和陈庄主商量,不知陈庄主是否肯赏我一个薄脸?”
春申君拱手道:“凤副教主言重,如果陈某可以作主,而又不悖常情的话,陈某自当遵命。”
凤箫女道:“那我先谢谢陈庄主了。”
春申君笑了笑道:“凤副教主不用谢,先说出来让陈某听听如何?”
“好!”凤箫女道:“第一件事,本教有两名使者章一虎和江翠烟,叛离本教,投向了陈庄主,不知可有此事?”
春申君不假思索的道:“确有此事。”
凤箫女道:“本教使者,乃是教主的座下弟子,和江湖人投入本教者不同,江湖朋友投入本教,又反本教,只是叛教,若是照陈庄主的说法,那也可以称之为弃暗投明,本教纵然不允许有人叛教,但情节还不算十分严重,至于本教的使者,既是教主座下弟子,他们叛离,除了叛教之外,还有一项大罪是叛师,叛教的人,陈庄主一定要收留他,咱们既是对敌的双方,我也无话可说,但江湖武林,黑白两道,有一个不成文规定,叛师之人,欺师灭祖,江湖上纵或门派有别,黑白不同道,但任何人不得收留,这一点陈庄主应该明白。”
春申君点头道:“陈某懂。”
“那好。”凤箫女道:“就请陈庄主把叛师之徒章一虎、江翠烟二人交出来,让我带走,可以么?”
春申君含笑道:“照理,应该让凤副教主把二人带走的。”
“怎么?”凤箫女问道:“陈庄主那是要破环江湖规矩了?”
“那倒不是。”春申君道:“陈某可以把他们两人叫出来。凤副教主不妨亲自问问他们。”
说到这里,回身道:“章一虎、江翠烟,你们来见过凤副教主。”
章一虎、江翠烟二人答应一声,果然双双并肩走出。
章一虎朝凤箫女作了个长揖,说道:“在下见过凤副教主。”
江翠烟却扑的跪倒地上,说道:“江翠烟见过副教主,但请副教主作主。”
凤箫女凤目一瞪,喝道:“章一虎,你欺师灭祖,叛离本座,见了本座,还不跪下?”
章一虎含笑道:“凤副教主,在下扮成章一虎,只是气气晏天机的,他败在在下手下,就一口咬定在下是章一虎,在下如果是章一虎,区区一个使者,晏副教主怎会败在在下手下,在下如果真是章一虎,有能力击败晏天机,黑衣教主就要自己徒弟当副教主了,何用再请晏天机当副教主呢?”
他竭力用晏天机来抬高自己的身份。
凤箫女确然不知道晏天机败在章一虎手下之事,其实晏天机也并没败在章一虎手下,只是章一虎把他般若掌引了出去而已,这是章一虎故意夸大其事。她目光凝注,问道:“你不是章一虎,那是什么人?”
她真还想不出能击败晏天机的会是什么人来。
章一虎大笑一声,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清朗的道:“在下任云秋是也。”
凤箫女一怔,说道:“会是任少侠?那么章一虎呢?”
任云秋笑道:“两军对垒,刀剑无眼,在下取得了章一虎的面具,凤副教主自可想得到他哪里去了?”
凤箫女道:“你杀了他!那么江翠烟呢?”
任云秋把面具往怀中一塞,说道:“她可以说是江翠烟,但也可以说并不是江翠烟。”
凤箫女道:“你此话怎说?”
任云秋道:“她的确是黑衣教主座下的九弟子江翠烟,但她却是在下失散多年的胞妹,也许当年就是给黑衣教主拐去的,她既是在下胞妹,就该姓任,应该是任秋烟,不是江翠烟了,在下奉家母之命,行走江湖,就是为了我寻我这妹子,如今既然找到了,她自然要跟随在下回家去拜见家母,一家团聚,这算不算叛师?再说黑衣教危害江湖,我这做哥哥的自然不准她认贼作父,认教主做师傅了。”
他这番话,自是早就有几个老江湖教他这么说的了,只有如此,才不算叛师叛教。
江翠烟跪在地上,呜咽的道:“副教主,你替我覆上教主,就放我回家去吧!”
凤箫女望了春申君一眼,问道:“她真是任云秋的胞妹?”
江翠烟道:“弟子怎敢欺瞒副教主?”
凤箫女道:“你站起来,取下面具来给我看看?”
江翠烟答应一声,站起身,伸手从脸上揭下了面具。
凤箫女凝目看去,江翠烟她本来认识,但再回头去看任云秋,两人眉目之间,果然有四、五分相似,任何人都一眼可以看得出两人是同胞兄妹来。
但凤箫女是何等人物?她这一瞥,就已看出江翠烟一张春花般的脸上,并没动过手脚,那是因为自己认识江翠烟,在她脸上自然不能丝毫有假,但任云秋和自己并不大太熟,所以任云秋的脸上,有人给他临时加了些易容,这所谓临时,自然是自己来了之后,才动的手脚,虽然任云秋还是十分英俊,只是在眉眼之间,加添了一些,就像江翠烟了,这在会易容的人来说,可以说是最简单的手术了。
凤箫女心中暗暗哼了一声:“这点手法,也敢在我面前捣鬼。”
但她却也不曾点破他们,横了春申君一眼,才点点头道:“你认祖归宗,这也是人情之常,姑且准你随任少侠回家探亲,至于说脱离本教,这要教主才能批准了,才能算你不是叛师叛教,这个我可作不了主。”
春申君心知此事瞒不过她的眼睛,但她居然准了,这就以传音入密说道:“多谢副教主了。”
江翠烟也跪下叩了个头道:“多谢副教主成全。”
“好!”凤箫女道:“这件事,咱们暂且揭过,现在该谈第二件了。”
春申君道:“凤副教主请说。”
凤箫女道:“衡山派擒住了本教护法令狐宣等几人,和陈庄主擒住的史月蟾、陆湘芬,希望陈庄主,也卖我薄面,都能释放了,咱们今晚这场过节,就算暂时揭过,不知陈庄主肯答应么?”
她此话出口,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陈庄主,今黑衣教全军尽覆,大失面子,如果你们连这几个人都不肯释放的话,只怕他们会立即全力来攻,如若肯释放这几个人,纵然黑衣教依然会大举来犯,但也可以稍后几天,你们也可有喘息的机会,其实擒住这些人,对你们也一无用处,听我相劝,还是释放的好。”
春申君朝她点点头,一面说道:“衡山派擒住了些什么人,在下目前还不详知,副教主可否容我和青云道长晤面之后,如果肯予释放,当在明天中午以前,予以释放,至于史月蟾,陆湘芬二位姑娘,陈某可以让她们随同副教主回去,不知凤副教主意下如何?”
凤箫女道:“陈庄主说的也是实情,那就请陈庄主先释放史、陆二人吧。”
春申君颔首道:“陈某遵命。”
他回过头去,朝任云秋吩咐道:“云秋,你把史、陆二女释放了,交给凤副教主带回去。”
任云秋答应一声,回身工夫,领着史月蟾、陆湘芬二人走来。
江翠烟迎着二人,叫道:“七师姐,你们随副教主回去,小妹是不回去了,还望二位师姐,在师父面前,给小妹请个罪吧!”
要知黑衣教主门下,她们三个年岁差不多,进门也只在先后之间,是以情同姐妹,最谈得来。
史月蟾目露异色,讶然道:“九师妹,你要叛离师门?”
陆湘芬也骇异的道:“九师妹,你知道叛离师门,这是大罪!”
江翠烟苦笑道:“小妹胆子再大,也不敢叛离师门,实是……”
史月蟾急急问道:“那你为什么呢?”
江翠烟道:“小妹其实并不姓江,因为自小和家人失散,被人拐卖,后来投到师父门下的……”
陆湘芬问道:“那你姓什么呢?”
“姓………任……”江翠烟粉脸不禁一红,指指任云秋道:“他就是我大哥,是娘要大哥在江湖上到处找我,天可见怜,今晚大哥才找到我,我……要跟随大哥回家看娘去。”
陆湘芬低低的道:“九师妹,他不是骗你的吧?”
江翠烟幽幽的道:“不会的,我真的姓任,大哥不会骗我的。”
史月蟾道:“那你回去看了伯母,依然可以回来。”
江翠烟微微摇头道:“我是不会回去的了。”
她忽然声音说得更低,轻俏的道:“八师姐、九师姐我们一向情逾姐妹,小妹有一旬话,你们听了只能放在心里……”
陆湘芬道:“你要说什么呢?”
江翠烟轻声道:“小妹直到今晚,才觉得黑衣教的种种行为,并不正派,自古邪不胜正,所以小妹要奉劝二位姐姐,如果有机会,还是弃邪归正的好……”
史月蟾骇然道:“九师妹,你……”
江翠烟道:“小妹说的是肺腑之言,因为小妹一向把二位姐姐,当作亲姐姐看待,才敢直言无忌,二位姐姐……”
她们在低低说话之时,春申君已朝凤箫女拱拱手道:“凤副教主,史、陆二位姑娘,都已在此,就请带回贵教去吧!”
凤箫女含笑抱抱拳道:“多谢陈庄主,凤箫女谢了。”
春申君连连拱手道:“凤副教主好说。”
凤箫女抬目道:“史、陆二位使者,随本座回去吧!”
史月蟾、陆湘芬躬身应“是”,低着头走过去。
凤箫女正待朝春申君作别,只见九环金刀邱荣忽然越众走出,口中洪喝一声道:“慢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