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君没想到这位表侄,只有三年不见,艺技居然大进,挥手之间,就制住了强敌,心头这份高兴自不待言。
那蒙面人跌坐在地的人,缓缓站了起来,一条左手下垂若废,切齿道:“年轻人,你报个万儿,咱们后会有期。”
任云秋剑眉轩动,俊目中寒光如电,朗笑一声道:“阁下还想走么?”
蒙面人道:“你待怎的?”
任云秋道:“咱们动手之时,有言在先,阁下胜得过我,春华山庄自可让你大步走出去,但你连任某一招也接不下来,要走也未尝不可,只须取下蒙面黑布,并说出你们教主现在何处,否则只好委屈你留下来了。”
蒙面人面露怨毒,厉笑道:“年轻人,你不用张狂,和黑衣教为敌,你会后悔的。”
任云秋朗笑道:“可惜姓任的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春申君道:“阁下如果不取下蒙面黑布来,今天就休想走出春华山庄一步。”
蒙面人没有作声,只是身躯起了一阵轻微的颤动,突然往后仰跌下去。
春申君睹状一怔,忙道:“雨亭,你快过去瞧瞧,他怎么了?”
谢雨亭答应一声,赶紧闪身而出,落到蒙面人身边,伸手撕开他的蒙面黑布,只见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白胖脸汉子,此时双目紧闭,嘴角间缓缓流出黑血,业已毒发而死,这就抬目道:“师父,这人已经服毒自杀了。”
春申君微微攒了下眉,急步走近,朝死者看了一眼,惊异道:“会是湘西七怪老三秦三思,如此看来湘西七怪都投入了黑衣教。”
任云秋道:“他何以要服毒自杀呢?”
春申君道:“也许黑衣教教规严厉,派出来的人不得泄露教中秘密,他被咱们逼急了,不得不死,此人一死,湘西七怪岂肯甘休?”
任云秋道:“他是被小侄废去了一条左手,自知不敌才服毒自杀的,和表叔无关,叫他们只管冲着小侄来好了。”
春申君大笑道:“你当表叔是怕事的人吗?黑衣教也好,湘西七怪也好,这是他们向春华山庄上门寻衅,不是我去找他们的,他武功不如人,服毒自杀,曲不在我,天下虽大,理却只有一条,春华山庄若是怕人寻仇,也不用叫春华山庄了。”
说到这里,回头朝谢雨亭吩咐道:“雨亭,你要人把秦三思的尸体抬出去,放到庄外一里处的大路上去,在他身上贴一张字条,就写:‘黑衣教秦三思系服毒而死’这几个字好了。”
谢雨亭匆匆写了一张字条,跟了出去,刚到大门口,只听有人大声道:“谢老弟,庄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谢雨亭抬头一看,来的是黑石头陈康和,急忙行礼道:“晚辈见过陈师伯。”
陈康和耸耸双肩,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谢雨亭道:“晚辈这张字条要贴到秦三思尸体上去的。”
陈康和看了一眼,念道:“黑衣教秦三思系服毒而死,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谢雨亭道:“家师就在厅上,陈师伯见到家师就知道了,晚辈还有事去办。”
陈康和一张灰黯的四方脸上,绽起笑容,点点头道:“你快去吧!”
他划着两只大袖,走进大门,一直来至大厅。
春申君正好在厅上坐下,看到陈康和走入,急忙站起身笑道:“康和兄怎么又来了,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么?”
陈康和耸着肩大笑道:“春华兄果然料事如神,一句话就猜中了,兄弟确是听到了一些消息,才赶来的,刚才这里也出了什么事么?”
春申君道:“说来话长,你且请坐下来再说。”
一面回头朝任云秋道:“云秋,快去见过陈大叔……”
任云秋抱拳道:“晚辈见过陈大叔。”
陈康和连称“不敢”一面朝春申君问道:“这位是……”
春申君含笑道:“他是任大哥的哲嗣云秋,以后还要康和兄多加指教哩!”
陈康和喜得跳了起来,说道:“原来是任盟主的令郎,哈哈,太好了,任老弟居然有这么大了,我陈康和昔年曾蒙盟主提携,才有今日,盟主大恩,多少年来一直不敢忘……”
任云秋恭敬的道:“陈大叔原来是先父的故友,请恕晚辈不知之罪。”
“哈哈!”陈康和大笑道:“盟主在武林中恩重于威,陈某只是他老人家的门下走卒,这故友二字如何敢当?”
任云秋道:“大叔太客气了。”
陈康和问道:“任老弟几时来的?”
春申君含笑道:“云秋刚来不久,却给兄弟解了围。”
当下就把昨晚蒙面人要自己参加黑衣教,和刚才发生之事,大概说了一遍,接着问道:“康和兄方才曾说听到了一些消息,不知是什么消息?”
陈康和道:“兄弟得到的消息,听说白云观主和公愚兄一起失踪,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赶来的。”
春申君道:“兄弟午前接到谢公允兄的来信,才知道的,详细情形如何,目前还不清楚。”
陈康和蹙起双眉,沉吟道:“白云观主青松道兄练剑数十年,功力深厚,就是公愚兄一身所学,也罕有对手,这两人怎么会同时失踪的呢?而且又是从这里到岳麓山这条路上,当真使人难以解释!”
春申君道:“以兄弟看,青松兄和公愚兄如论武功,自然不至为人所乘,但江湖上有些左道旁门,并不是光凭武功,那就很难说了。”
陈康和道:“春华兄认为有人使毒用迷?”
春申君道:“不错,昨晚黑衣教就是不知如何使了手脚,兄弟庄中就有二十四名庄丁在不知不觉中倒地昏迷,不省人事,若非云秋赶来,他身上带有解毒丹,敝庄二十四名庄丁一过午刻,只怕命都保不住了。”
陈康和看了任云秋一眼,问道:“湘西七怪,各有一身绝艺,绝非庸手,在你老弟手下,一招之间,就被制住,任老弟当真不愧是将门之后,身手不同凡响,盟主后继有人,可喜可贺,不知老弟这一身功夫,是跟哪一位高人学的?”
任云秋欠身道:“大叔夸奖,晚辈只跟家师练了三年粗浅功夫,方才那姓秦的只是自己太托大了,晚辈才侥幸得手。”
陈康和又道:“老弟的令师必是武林前辈高人,不知是哪一位?”
任云秋俊脸一红,说道:“家师从没在江湖上走动,他老人家不准晚辈提他名号,还请大叔原谅才好。”
陈康和大笑道:“既然令师不欲人知,老弟就不用为难了,哈哈,只可惜老弟来迟了两夭,不然倒可以会会那个自称天下第一刀的门人了。”
春申君怕任云秋少年好胜,急忙拿话岔了开去,说道:“康和兄来得正好,青松道兄和公愚兄失踪之事,兄弟正感茫无头绪,不知如何着手才好,现在有康和兄赶来,咱们正好仔细磋商磋商。”
陈康和耸耸肩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黑衣教死了一个秦三思,这档事,只怕湘西七怪就很难善罢甘休……”
就在此时,只见谢雨亭匆匆走了进来,朝春申君躬身道:“启禀师父,谢良又回来了。”
春申君道:“他饭后不是已经回弓箭塘去了吗?”
谢雨亭道:“是的,但他走到离咱们三里外,就被人逼回来了。”
春申君一怔,问道:“被人逼回来了?那是什么人逼他回来的?”
谢雨亭道:“大概是黑衣教的人了,据说,凡是到咱们庄上来的人,只准进来,不准出去……”
春申君听得脸色微变,问道:“谢良人呢?”
谢雨亭道:“就在外面。”
春申君道:“叫他进来,为师要问问他。”
谢雨亭应了声“是”,迅速退出,接着领了谢良走入。
谢良慌忙走上前去,垂着右手,躬身道:“小的谢良,见过庄主。”
春申君问道:“你在庄外,遇到了什么人?”
谢良道:“小的离庄不过三里光景,骑着的马忽然一声悲嘶,前蹄突地一蹶,朝前跪倒下去,小的几乎一个筋斗摔了出去,急忙朝旁跃开,回身看去,那马已经口吐白沫,中毒倒毙。”
春申君怒声道:“黑衣教人惯于使毒,当真可恶!”
谢良续道:“小的正在察看之际,只听身后有人说道:‘朋友,是从春华山庄出来的,要到哪里去?’”
小的回身看去,是一个身穿黑衣的汉子,这就回道:“在下是回弓箭塘去,朋友有事?”
那人道:“我劝你不用去了,还是赶快回春华山庄的好。”
小的看他口气不对,问道:“为什么?”
那人道:“从现在起,春华山庄这条路,只准有人进去,不准有人出来,你知道么?”
小的道:“朋友是什么人,管得了么?”
那人森笑道:“我只是好意劝告,你若是不信,不妨试着走走看?”
小的怒声道:“原来我这匹马,是你放倒的,那好,你就是不找我,我也要找你呢!”小的右手一探,去抓他肩头。
那人冷笑道:“凭你还不配和我动手。”
小的就和他动上了手,但没走出三招,就被他一掌击在有后肩上,小的身不由己,往前冲了三步,那人冷笑道:“你右臂已无法再举,赶快回去,告诉陈庄主,要他向教主领罪,否则……”
他不敢再往下说。
春申君道:“否则什么,你但说无妨。”
谢良嗫嚅道:“否则春华山庄的鸡犬,就是榜样……”
春申君问道:“你右臂怎么了?”
谢良道:“小的右臂确实无法举动,一点力都用不上,所以小的只好赶回来跟庄主禀报了。”
谢雨亭道:“弟子方才给他解穴,却无法解得开。”
春申君站起身道:“他们使的可能是拂穴手法了!”
伸手在谢良肩头轻轻捏了几把,谢良口中啊了一声,一张脸部胀红了,但右手还是垂着无法举动。
春申君噫了一声道:“奇怪,这是什么手法所伤?”
陈康和惊异的道:“春华兄,看来他不是拂穴手法所伤的了。”
任云秋道:“表叔,让小侄来试试看?”
春申君含笑点头。
任云秋走到谢良面前,举手一拂,谢良口中“啊”了一声,右肩登时觉得轻松了许多,试一抬手,已能活动,急忙躬身道:“多谢少爷。”
陈康和看得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大笑道:“任老弟,你使的这是什么手法?”
任云秋道:“晚辈使的只是普通拂脉舒筋手法罢了。”
春申君含笑道:“云秋,还是你行。”
一面朝谢良道:“谢管家,既然黑衣教封锁了咱们庄外的通路,你就在庄中歇一天再走不迟。”
谢良应了声“是”,躬身退下。
春申君虎的站起身道:“康和兄,你去我书房稍歇,雨亭,带八名庄丁,跟着为师出去看看,我倒不信这些不开眼的东西,能在我春华山庄四面封得住咱们出路么?”
陈康和大袖一甩,跟着站起,大笑道:“春华兄这算什么话,兄弟不才,你老哥要出去瞧瞧,兄弟连跟在你老哥后面,摇旗呐喊都不行么?”
春申君笑道:“兄弟不是这个意思,康和兄别误会了,你刚从黑石头来,自该到书房去休息一会,兄弟只是去看看封锁我春华山庄的是些什么人而已,这些人,又不会是黑衣教的主脑,这也不是去正式和他们决战,康和兄自然不用去了。”
任云秋站起身道:“表叔可否听小侄一言?”
春申君含笑道:“你只管说。”
任云秋道:“表叔是一庄之主,在江湖上也是有声望的人,方才表叔也说过,这些封锁春华山庄的人既然不是黑衣教的主脑,表叔亲自赶出去,岂非有失表叔的身份,小侄之意,倒不如由雨亭或雨奎兄和小侄去一趟,一来可以探探他们虚实,二来也可以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表叔以为如何?”
谢雨奎喜道:“任兄弟说得对,师父,弟子和任兄弟一起去。”
春申君含笑道:“云秋,你和雨奎两人去,表叔自可放心,只是对方名为黑衣教,是江湖上最诡秘的一伙人,使毒用迷,不择手段,你们可得小心应付。”
任云秋道:“表叔只管放心,小侄决不会给表叔丢人的。”
春申君大笑道:“好,好,雨奎,你和云秋一起去吧,但不可走得太远。”
谢雨奎喜道:“弟子晓得。”
任云秋、谢雨奎两人就相偕走出大厅。
春申君朝陈康和笑了笑道:“江湖后浪推前浪,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了,咱们都老了。”
陈康和耸着肩笑道:“春华兄,你是咱们的盟主,正当盛年,怎么能说老了呢?”
却说任云秋、谢雨奎出了春华山庄,两人一路上故意谈谈笑笑,从容而行,走到三里光景,果见从左侧林间,闪出一个黑衣汉子拦在大路中间,朝两人冷喝一声道:“呔,你们两个还不站住?”
谢雨奎故作不知,看了他一眼,问道:“朋友是什么人?”
那黑衣汉子道:“你们不用问我是什么人,快快回去。”
任云秋道:“在下是要回去,你拦在路中间作甚?”
黑衣汉子道:“我要你们回春华山庄去。”
任云秋道:“在下早晨是拜年来的,现在要回寒舍去了,还回春华山庄去做什么?”
黑衣汉子不耐烦道:“老子不管你到哪里去,给我回去就对了。”
谢雨奎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汉子道:“老子告诉你,来到春华山庄的人,只能进,不准出,知道吗?”
任云秋道:“这是谁规定的?”
黑衣汉子道:“是老子说的。”
谢雨奎作色道:“不长眼睛的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在此撒野。”
黑衣汉子怒笑道:“好小子,你是春华山庄的人了,你再走一步试试看?”
谢雨奎道:“再走一步,就再走一步,看你又能怎样?”
随着话声,果然又跨上了一步。
黑衣汉子口中嘿了一声,右手疾发,朝谢雨奎肩头拍来,只要看他出手这一拍,手法十分奇特,而且快捷绝伦,可见一身武功,大非庸手。
谢雨奎岂肯让人?左手朝外一格,右手一举冲着他面门击去。
任云秋心中暗道:“果然是‘斩脉手法’!若是给他拍上,谢雨奎就得吃了大亏。”
他不慌不忙跨上一步,口中说道:“新年新岁,大家怎好认真?快请住手!”
说话之时,左手轻拂,抢在谢雨奎格出的左手前面,拂在对方右腕之上。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任云秋这一拂,黑衣汉子突觉右腕一麻,整条右臂顿时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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