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勺子,言战低下头,坐在落地窗边的小餐桌前,认真的用刀切着披萨,把那个圆溜溜的、颜色艳丽的披萨切成整齐的十八段之后,“啪”“啪”“啪”——连续三枚鸡蛋砸在落地窗上,言战的手停顿了一下,她用叉子插取一点披萨,放入口中,“啪”“啪”“啪”——又是三枚鸡蛋砸在落地窗上,两个助理企图站到里面去遮住言战的目光,言战却开口道:“真是浪费粮食,这可不是臭鸡蛋。”
她话刚开口,罗天和就说:“克里斯的粉丝已经围住整个警局。”
擦拭了一下唇角,言战坐在
椅子上,向落地窗下看过去,这个餐厅正对着路口,上千名粉丝手拿横条和荧光棒,声嘶力竭的喊着要还克里斯和他妹妹一个公道!那些横条全是白底红字,那字体是血淋淋的,似是饱含着无限狰狞的冤屈。
言战又吃了一口披萨,她在粉丝群中望了一圈,“啪啪”又有两个扔鸡蛋的好手稳准狠的把两个鸡蛋砸在落地窗上,这次这两个鸡蛋是正好打在言战脸的位置。
蛋清和蛋黄顺着玻璃缓缓向下流淌,在楼下的那些激愤难平的粉丝们看来,言战的脸已经模糊了。
“你们看到她了吗?bitch!bitch!!”
“是她逼得克里斯要自杀的,她是杀人犯!她是凶手!”
“我们可怜的克里斯啊,现在不知道怎么样!”
“这是政府的黑幕,法院也在替她遮掩,竟然还不判她死刑!”
……罗天和看向言战,“全国各地的克里斯的忠实粉丝,都来到本市了。他们到处都是,所以您现在无论去什么地方,需要层层防卫才行。”
“谢谢你的提醒。”
“如果您已经吃饱了的话,我们还是上楼去吧?”
“我才刚开饭呢。”言战重新叫了一份披萨,刚才那份披萨是用来切的,现在这份披萨是真正用来吃的。
罗天和惊讶的抬抬眉头,他看向楼下那群乌压压的粉丝们,实在觉得连喝口咖啡的闲情逸致都没了,而言战坐在他对面,细细的咀嚼完了那一份披萨,她还自己动手打包了几份奶茶,带上去给那几个吵得口干舌燥的律师。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多小时,赖伟平见言战还坐在桌前看资料,就喝着奶茶提醒道:“你明天就会被保释出去,不要在这里熬着了。”
“克里斯现在怎么样?”
“警方说,他已经被抢救过来了。”克里斯在法院割腕,索性是割得不深,不过当那深红色的鲜血染红法院的地毯时,陪审团看言战的眼神开始变了。
“他这么肯定我杀了他妹妹?”言战问。
“这些不需要您费心,还是去休息吧?”
“我想他脑子有点问题。你明白我说什么吗?”言战弹了弹烟灰,“我是说,当他看着我的时候,好像是在看别人。”
“……言总,你的意思是?”其他几个律师和所有律师助理都凑了过来,言战摊开双手,“每当律师问我问题的时候,他总是一脸哀伤的看着我。那个眼神不是怜悯,不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对他来说,是某种形式上,重要的人。”
“刚开始,我以为他是希望
我被判入狱,但我现在不那么认为,他想让我死,给他妹妹陪葬。他很聪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你们的辩词没有哪一次能让他意外?他很会在你们问他问题的时候,给予你们心理暗示。我说对了吗?”
“是。他是艺人,对于如何回答问题,在出道之前,肯定都受过专业的培训。”
“他很年轻,前途无量,能吃苦,他本可以成为他们公司的摇钱树,但是为什么他没有再次续约?他太年轻了。我看过他的电影,他是个很有天分的演员,但是他现在不像是在演戏。……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令他如此绝望?”
赖伟平喝完奶茶,“如果从一个正常的角度,无法找到他满口谎言的原因,那么也许,我们可以从一个非正常的角度,去找到原因。”
“不,不。试着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试着尊重他,这样才能进入他的思维模式,不是吗?”言战她转动了两下笔头,“对不起,我最近没有把精力放在这件案子上,我太忙,只是出庭而已。现在,让我仔细想一想。”
“他和我一样少年成名,我可以理解他所付出的辛苦,我可以感同身受,了解他所面临的很多压力。克里斯现在十九岁,已经名满亚洲,这说明他是一个极具天分的艺人。但是方研之在那次舞会上和我说,他是一枚被森冉国际丢弃的棋子,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比喻,我问过言氏传媒上下,克里斯的走红无法复制,整个克里斯团队还在那儿呢,是什么让森冉国际没有花大价钱去挽留这个超级巨星?退一步来问,是不是,方研之确实花了大价钱,但是克里斯就是因为,某个原因,某个很重要的原因,而没有续约。”
“艺人没有续约老东家,很正常。但是克里斯根本就没有找新东家,如日中天的他,没有找新东家??”
“克里斯的时间安排也很紧密,合约到期之前对我提起诉讼,合约到期之后和我对簿公堂。从客观的角度来说,方研之和我一样,是个爱才的人,她不会真为了把我的名声搞臭,而把克里斯推出来,这样很不划算。她大可以推别人的,二线的艺人,或者是一线的,没有克里斯这么赚钱的艺人,都可以。”
“克里斯的私人资产已经过亿,我想,也许他不想再做艺人了。所以没有找新东家。”
“不,你们真应该去看看他的电影。他对表演有极大的热情,从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他不是不想再做艺人,他就是想让我死,他仇恨我,但似乎仇恨的也不是我。”
“言总,你刚才说,方研之说克里斯是弃子,这就说明她做过努力
,但无法让克里斯继续从事演艺事业,只、能,只、好放弃他。”
“是。我觉得是这样。杨喜死的时候是十三岁,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年。四年。我有一个假设,这四年来,克里斯,对我的行踪,对我这个人,一直很关注。尽管私下没有交集,但是他一直很了解我,甚至熟知我的说话方式,每次他都反驳的十分利落。……我们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面,是在游轮上。”言战看向赖伟平,她已经把猎鲸那次在甲板上那次“踩踏”,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赖大状。
“以他现在的地位,他当时,可以不去游轮。但是他去了,还被云中天安排去你的脚下。”赖大状说。
“……你想说什么?”
“他想见你,见你本人。而你本人做了一件让他无法承受,或者异常愤怒的事情,如果按照时间来算的话,你就是在游轮上惹怒了他,而他现在,要向你报仇。或者,他早就想至你于死地,你点燃了导火索。”
“嗯。”言战连续点了两下头,赖伟平摘下眼镜,说:“他不惜用自掘坟墓的方式来拖你下水,如果不是为了利益,可能也不是受了某些势力的指使,排除这两个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可能,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
“私怨。”言战一语点破,“他单方面执着的私怨。”
赖伟平和其他律师开始从另外一个方向着手去重新看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而言战打了个哈欠,躺在睡椅上……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一声刺耳的爆胎声响彻整个警局,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又一阵循环往复的警报声。
“……”言战揉了揉眼睛,困倦的睁开眼睛,“咚咚”休息室的门被敲了一下,小贾和两名助理一起进来了。
“言总,吃早餐吧。”小贾手里端着早餐,热腾腾的豆浆散发着清甜味。
“外面怎么了?”言战摆摆手,不是太想吃东西。
“一个粉丝扎破了您的保姆车车胎,还有两名粉丝想混进来,刚刚被警察抓住。”小贾放下早餐,言战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厚毯子,用手缓慢的揉了两下鼻梁,她微微侧头,掀开窗帘的一角,瞅向混乱的警局大院,大约七十几名粉丝正在徒手和一群拿着枪的警察对峙,警察在叫他们退后,而他们义无反顾的向前走着,他们的眸子全都盛满愤怒。
“言总?”小贾放下窗帘,“多少吃点东西。”
“我已经被保释了,对吗?”
“是。外面比您想象的更乱。”
“克里斯是一个很成功的艺人,否则,不会有这么多人为他疯狂。我很欣赏他。”言战喝了半杯
豆浆,吃了一些煎饼。
“言董在调言宅的保镖过来,否则,您很难从警局出去。”
“你说谁?”言战眨了一下眼睛,小贾疑惑的回答道:“我说得是,赋少爷。”
“……哦。我一定没睡醒。我以为你说得是……真是走神了,我以为你说我大哥呢。”
“您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了?”小贾问。
“我梦到他了,我好像只睡了两个多小时。”
小贾心下了然,以前也曾遇到过比现在更棘手的情况,每次言战心里不痛快了,似乎都会梦见已经过世的言忱。
“言董在梦里说什么了?”小贾看了一眼手表,他重新给言战盖上毯子,“您还可以休息半小时。”
“他说他很想念我,希望我能多陪陪他。他看上去,有些脆弱。”这是一个不那么美好的梦境,言战闭上眼睛,“半小时后叫醒我,直升飞机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和政府部门打好招呼了吗?”
“已经开了通行证。没有问题。您休息吧。”
“别告诉小言董。”
“我知道。”
小贾轻轻合上休息室的门,言战靠在睡椅上,再次闭上眼睛。
半小时过后,言赋来到警局,小贾站在休息室门口,小声提醒道:“言董,言总看上去很疲惫,希望您不要说什么忤逆她的话。”
“多谢提醒。”言赋脱掉大衣,轻轻的拧开休息室的门,缓缓的走到言战的睡椅旁,他半跪在地毯上,为言战整理了两下盖在她身上毛毯。“……姑?”
言战的手指动了一下,眉头轻锁——梦境中的言忱就近在她的眼前,她伸出手去,喊道,大哥,大哥?大哥?
“……姑?”言赋拭了两下她额头的汗珠,“姑?醒醒?”
言忱也伸出手来,说,把手给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言战犹豫的问道。
我想你,我很想你,把手给我?
大哥,我也很想你,但我今天要结婚了,我不能和你走……
黑色的眼泪从言忱的眼眶里涌出来,他的双眼像是被时光的利刃戳瞎了一般,片刻不停的溢出眼泪。
大哥,你为什么哭了?你应该为我高兴,她很爱我。言战伸出手去,她踮起脚尖,想要用衣袖为言忱擦干眼泪,言忱立即推开她——
“啊!大哥!”言战睁大眼睛,她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哈恩……哈恩……”言战紧紧的握住言赋的
手,“对不起,别哭了,你别哭了,别哭了……求你……”
“姑?姑?”言赋抱住浑身颤抖的言战,“没有人在哭,姑,是我,别怕,没事了,是我,姑?我是小赋啊?嗯?”
“……”言战看向言赋的脸,她轻轻的抚上去,片刻之后,她开口道:“我,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好点没有?你的手很凉。”言赋握住她的手,言战眨了两下酸涩的眼睛,“你真的长大了,正如他们说得那样,你越来越像你的父亲。”
“也有很多人说我很像你。姑,好点没有?”
心跳渐渐平缓下来,言战摇摇头,“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半小时到了,我来叫你起床。我们得从警局出去,分两队来引开媒体的注意。”
“很好。”言战穿上鞋子,两人出了休息室,罗国庆和罗天和兄弟俩如临大敌的站在门口,罗国庆说:“外面的情势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
“谢谢。”言战的嘴唇有些苍白,她微微低下头,言赋替她戴好帽子和围巾,言战忽然握住言赋的手腕,“我梦见了你父亲。”
“……”言赋低下头来,把耳朵凑过去,言战用手挡着,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从未见你父亲哭过,但是他哭了。”
“……”言赋握住言战的两只手,“听着。那只是个梦。好么?”
——一阵大风由海上袭向岛内,陈果头上的那顶礼帽差点被掀开,她连忙捂住帽子,“风可真大!老公,双城去接那个阿玲和她老公,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你坐下来,别站在风口上,你那件小礼服露那么多,不怕把我们的宝宝给吹着吗?”陆子曰拿着锤子和钉,正在加固那些随风吹拂的彩带,“听见没有,游轮的声音?”
“是啊!来了,老公,你真聪明~”陈果拿起一个深红色的丝巾,对着那个游轮使劲挥舞,两分钟后,游轮靠岸。
“欢迎五位来到顾双城小姐和言战小姐的婚礼。你们好,我是陈果,那个帅哥是我老公陆子曰。”陈果伸出手,阿玲笑着握住她的手,“你就是果果啊,言战说你怀孕了,你看起来气色很好。”
“是吗?谢谢?不过啊,我长胖了。”陈果总算逮到一个人了,她开始和阿玲讲孕间趣事,周世轩挽起袖子,“风有点大,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陆子曰笑着说:“周先生辛苦一下,钉几个钉子就行。”
“没问题!”
三个孩子呼啦一阵子就跑向海滩,阿玲看向顾双城道:“由着他们去玩吧,你忙你的。看看
言战什么时候来?”
“嗯。”顾双城掏出手机,一根彩带飘到她眼前,拂开彩带,她眨了两下眼睛,正好瞧见给言战拾婚纱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正在餐桌旁搬一桶蓝莓酱。“你们在干什么?”
“sorry……”小男孩后怕的看着顾双城,小女孩说了一串这地方的土语,顾双城听不懂,她拿起一个亮闪闪的起子,“你们想吃它,对吗?都放开,我来撬开它。”
“顾小姐,这个婚礼,真美!就像一个dream。”周世轩望向那些飞舞的彩带,那用鲜花编织的花环和花毯子,连座椅上也挂满了花环,这就像个如梦似幻的鲜花之国,尤其是在烈阳的照耀下,美的如此让人觉得蓬勃有力,就连趴在餐桌上打瞌睡的胖胖老牧师也像是童话世界里一个和蔼和亲的虚构人物。
“no。这不是个dream;这是一个真实的婚礼,我和言战的婚礼。”顾双城高兴的蹙起眉头,这一桶蓝莓酱还真是难撬开,顾双城撬了半天不见起色,她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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