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并不愚蠢,也不可笑。我只是来拿回我仅有的……”
“不,饶了我吧,饶了我吧,请你别说出口,不要说那该死的盒子是你仅有的……我知道你不愚蠢,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一点也不愚蠢,愚蠢的是我,是我!”顾双城拿枪托狠狠砸了自己的额头,鲜血立刻流下来,短暂的晕眩让她发出白痴般咯咯的笑声,“亲爱的言战小姐,你还记得你刚才是到楼上的房间里拿到你手上盒子吗?”
言战确信的点点头,她无措的望着顾双城,就像是在望着一个无端朝自己开枪的无关者,她看上去有点傻,还有点疯,她抱紧盒子。
“我坐在房间里等你,我紧张的想着,你进来以后,就算第一眼看到的是那盒子,会不会有可能……”顾双城颓然无力的捏着枪,一步一步缓慢朝言战走过去,“有可能也会看房间里一眼,看看那个,我们曾经一起生活的房间,看看墙上挂的照片,看看桌上摆着的,我们……一起买的小摆件,我奢望的想,哪怕你能看那扇屏风一眼,我就当做……你是看到我了。你看得见我的,你看得见我的,言战。言战,你看得到我的。不要装作看不见我。”
言战已经靠在布满裂纹的玻璃窗上,她无法再继续后退,只能那样无措的睁着毫无杂质的双眼,看着眼前这女人脸上越来越狰狞的表情,她有些害怕,她再次重复道:“这些是双城的,是我的。我绝无恶意,我要带走她的东西。”
顾双城笑了,一步走到言战跟前,夺走了她的木盒子,言战立刻尖叫道:“请你,不要,不要,这是我仅有的。我就剩下这些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这些了。不要,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顾双城高高的举起那木盒子,言战像个小孩儿似的不停的往上窜,顾双城泪眼朦胧的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而言战就像完全看不到也听不到一样的追着她的双手,去用力够那个木盒,言战不应,顾双城就不停的说着,一点儿也不喘气的说,直到她说得舌头打结了,她才哑然的张张嘴。
言战眸子里只有对那木盒子的急切,余下的什么也没有。
她要这木盒子,她要这木盒子里装着的小双城,她从头至尾要的都是这些。
眼泪唰唰的从顾双城的脸颊上滑下来,她扣住木盒,狠狠的砸在布满狰狞裂纹的窗户上,让最后一层窗户纸也能响亮的破碎!
“噢,不。我告诉你了,我什么也没有了,我只有这些。你为什么要弄伤她?”言战只喝斥了一句便推开顾双城,直接穿过那些还在飞窜的碎玻璃,大步的朝木盒奔去,看得一干佣人们胆战心惊。
顾双城向后踉跄了两步,她望着跪在草坪上,痛哭流涕的抚着木盒的言战,她把那摔坏的木盒外散落的小衣服一件一件收起来,全都窝在怀里,每一件都是珍贵的。
——缓慢的举起枪,顾双城哽咽的瞄准了言战的头,阮晶晶连忙走过去,握住她的枪。
顾双城呜咽的说:“我要一枪打死她。我要一枪打死她。”
“你舍不得。就算你打死她,她也会永生永世的活在你心里。双城……别哭了。她听不见你的哭泣,她听不见你的嘶吼,她只听得见那个小女孩的声音……”
“我不要相信。”顾双城抱住头,嚎啕大哭的走出来,缓慢的跪在草地上,无助的抱住双臂,夜风冷得刺骨,而她的言战却热火朝天的蹲在草地上捡那些散落的小东西。
“唔……言战,看着我,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在哭,言战,看着我……我知道你能听到我在叫你,你只是睡着了……你只是还在梦里……请你回答我……”
无人能对顾双城那张痛哭流涕的脸横加忽视,无人能捂住耳朵装作听不见顾双城的嚎啕,无人能忍受看着那样一个高挑美丽的女子在这样的冷夜中独自啜泣,这一切,言战却能无限的视而不见,她兀自捡着她的小东西,一边还热切的喃喃自语。
等言战捡完所有小东西,顾双城跪着走过去,她颤巍巍的伸出手去,让那枚言战曾经亲手给她戴上的钻戒跃入言战的视线中,“摘掉它。你我从此再无瓜葛。请你摘掉它。”
言战看着那枚钻戒,又看了一眼顾双城被泪水和血水铺满的脸,她后退了一步,顾双城就这么攫着她胆怯的眼神,“请你摘掉它。”
“……”
“请你摘掉它。”顾双城泪眼闪烁的坚定道。
不知怎的,言战立刻夺走了顾双城手上的枪,把枪口对准了她,“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噢,言战。”顾双城笑了,“开枪吧。对着这里。”顾双城直接握住她的枪口,抵到自己的额头中央,“开枪吧。言战。”
“……你不要过来。你离我远一点。”言战恨恨的说。
“噢,言战。打死我吧,一枪下去,让我下地狱去,赔你一个小双城!让我下地狱去,赔你一个小双城,我把小双城赔给你!让我下地狱,让我下地狱!开枪!让我下地狱!让我下地狱!”顾双城面目极度狰狞的对言战重复的吼着,“让我下地狱!让我下地狱!让我下地狱!言战,让我下地狱!开枪!开枪!”
言战被逼得浑身颤抖,最终丢下枪,她推开顾双城,手足无措的站起来,而顾双城则跪在那里,继续祈求她开枪,让她下地狱去……言战孩子般的张嘴大哭,她死命的摇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顾双城继续说:“开枪,开枪……”她拉住言战的手,“让我下地狱!让我下地狱!”
言战摇头,她咬紧下唇,痛苦又惊惧的望着跪在地上的顾双城。
顾双城从言战的木盒里抓了一把,抓出来一只小白鞋,她轻抚着那小鞋子的边缘,赞美道:“它多美啊,你可以拿它作这世间最百发百中的枪,一枪打死我!嘣!”
顾双城一把扯过哆哆嗦嗦的言战,让她同样哆嗦的不成样子的手握住那只小白鞋,捏成枪的形状,让鞋头对准自己的额头,从她额头上流下来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鞋头,让它变成了一个早就染血的“枪口”,她祈求的蹭着绵软的“枪口”,细长的眸子里一瞬间点燃了所有的愤怒与爱愁,“开枪!言战,开枪!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姑姑!杀了我!杀了我!让我下地狱,让我下地狱!让我赔你的小双城!让我赔十个,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小双城给你!开枪!开枪!开枪!!!!!!!”
、第203章 奔于浮沉
言战在谈判桌上曾看见无数张貌似拥有天使脸庞的竞争对手;被她逼得用利爪一寸寸撕开自己的和颜悦色,露出比撒旦还要狰狞七分的贪婪嘴脸。
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的双城也会用一滴滴的血和泪来撕开自己如雏菊般纤尘不染的脸庞;露出了她那娇嫩肌肤下已经溃烂到发黑的鬼之脸。
有一天……她的双城不再抬起她的小胳膊来温柔的勾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而是用如同被风干的僵尸手臂,反复的缠绕着她,几欲将她摇晃到黑暗的深渊中。
有一天……她的双城会屈起她高贵又洁净的双腿,用她这昂起头颅的跪;召唤出咆哮的巨浪,当一个又一个巨浪打下来时;言战无处可逃;只能诚惶诚恐的被侵袭。
有一天……双城那美丽的脸庞如同春天的最后一朵姹紫嫣红;开败了,荼蘼了,凋落的残瓣碎叶纷纷扬扬的从她头上洒落下去,她抓也抓不住,拼也拼不全;
有一天,双城那美丽的眼珠子如同夏日最后一汪碧澈的冷泉,起皱了,翻滚了,干涸了,唯剩下泉底成堆的鱼骨头、吐了舌头的蚌、浑身洞眼的螺和翻了白眼的虾蟹,言战站在这堆发臭的骨头占据的泥潭里,她逃也逃不走,迈也迈不出;
有一天,双城那淡红色的唇如同秋日最后一片鲜红的枫,枯黄了,飘逝了,唇上没了艳色,只有褪色的白,像是终年不曾融化过的坚冰锋雪,言战被凝结在这酷冷中,被一片片锋利的雪花切割着脊梁,她绷也绷不直,驼也驼不弯;
有一天,双城那时常让她心醉神迷的笑容枯萎了,双城那时常让她心心念念的话语崩裂了,双城那时常让她心魂两牵的身影扭曲了,整个顾双城……一丝丝的消融而去。
言战抓住那些漫天飞舞的碎片,一片一片的去抓,却依旧无法追上这消融的速度,它们是在阳光下流泪的一支冰激凌,它们是在沙漠里笑着的一滴水,它们是在大海中干吼的一块面包屑,它们是在空气里蹦蹦跳跳的一粒尘……
它们那么微小,那么脆弱,就这样支离破碎,就这样再也抓不住,就这样消融……
突然的,言战歇斯底里的嘶吼,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像个深陷绝地的野兽那般,对着顾双城狠狠的嘶吼!
那只唯一连接着两个人的小白鞋已经染透鲜血,顾双城的手握着言战的手,两人的手握住那只小白鞋,直到言战嘶吼着猛得抽出自己的手!
“不!开枪!开枪!让我下地狱!让我下地狱!姑姑,开枪!让我下地狱!不是你,就是我!不是你就是我!不是你就是我!不是你就是我!”顾双城就这么眼睁睁的望着言战的手像是蜕了层皮一样的从她手心的铁闸里蹿出来!生生的,红肿的,满是她手指刮出来的血印子的,从她手心里逃了。
言战怒吼着推倒顾双城,扑过来就要抢她手中染尽了她们两人鲜血的小白鞋,两人立刻扭打成一团,顾双城死死的握住那个小白鞋,言战则毫无痛觉的使劲掰开那些禁锢着白鞋的手指头,她的脸涨成了白青色,像个真正回光返照的未亡人那样,凭着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蛮力,竟然能压得住哭得抽噎哑然的顾双城。
无声的争夺触目惊心的上演在所有人眼前,阮晶晶连忙爬到一旁的草地上把那把真枪拿回来,陈管家痛心疾首的拿拐杖敲着地砖,这是言家的主宅,多少言家人在这里兴旺起来,怎么能容得下这样的怒焰相争?
锦绣站得最近,却还是默默退回来,她抹抹眼泪,对阮晶晶说:“我们双城小姐很不容易,她要的不多,偏偏三小姐从来不给她,总是含混,总是岔开,总是云山雾罩……”
阮晶晶低声说:“你早该劝她回头是岸,你多看看新闻吧,言战这种人,不会回头的,她干了那么禽兽的事情,从她做了那一刻起,她就没想过要回头。何况那一年言战已经有成年人思维和理智,而双城还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
锦绣听完有些僵硬,更有些难以置信。
顾双城和言战扭打成了一个看似永远解不开的结,这个结就那样难看的滚动在言宅里最贵最美最显眼的那块草地上。偶尔顾双城占上风,言战就会立刻用手抵住她的脸,不去看她的脸,只去抢她手中的小白鞋;偶尔言战占上风,以为顾双城要撑不住松手的时候,恰巧被顾双城一脚踢中肚子,她立刻捂住痛,连滚带爬的继续缠在顾双城身上,从身后抱住她,反手剪住她的双手,用双脚夹住她的下半身,压制住她,顾双城直接一个后勾拳打在她言战的下巴上,言战被激怒了,一巴掌狠狠打在顾双城的脸上,还狠狠掐住了她额头上的伤口,顾双城痛着痛着就笑了,“哦哈哈哈,我亲爱的言战,你永远只能像那些深闺怨妇一样甩巴掌,有本事的,开枪打我啊,来人啊,给她拿枪!给她拿枪!打死我,用力点,用指甲抠破我的伤口,直接伸进我的脑髓里,弄死我,弄死我!姑姑!弄死我!!快点!”
言战立刻缩回手,顾双城更是笑得眉眼都挤到了一起,她哈哈的说:“喂,你的手上沾满了我的鲜血,你舔一舔,尝一尝我鲜血的味道吧,一定比下水道最底层的烂泥还要臭。”
言战立刻从顾双城下来,她站起来,望着笑得很高兴的顾双城,眼泪又再次从她双眼里缓慢的流下来,“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这些。还给我,这是我的,这不是你的。”
顾双城捂住肚子,“我要笑死了,跟你交往这么久,从来没觉得你这么幽默过……”顾双城边笑边站起来,她的鼻尖再差一厘米就要沾到言战的鼻尖了,她的呼吸洒在言战的呼吸上,无声的争执之后就是这样在泪水中无声的相望。
“打我?打我?”顾双城执起言战的手,用力拍在自己脸上,“打我啊?我早就知道你想打我,你来啊,别舍不得啊,反正你的双城不见了,留着我这个赝品在这里,有什么用……你摸都不肯摸的话,就打碎她好了……打啊,来啊。”
言战的手软趴趴的从顾双城脸上滑落,她咬住下唇,摇头道:“算我求求你,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这些……”
顾双城吼了一声,随即一巴掌狠狠甩在言战脸上,“打我哼啊?”
言战就这么被打倒在草地上,还翻了两个滚才堪堪抬起头来,看了顾双城一眼。
顾双城用手背蹭了一下额头上的血,“看什么看?怎么,没见过我打人?”顾双城大步走过去,一脚踢在言战的肚子上,言战痛哼一声,顾双城又一脚踹在她的肩膀上,言战被踹得又滚了两下,“现在见过了。”顾双城走过去,直接踩住言战的侧脸,她弯下腰,捏着那个小白鞋,指着言战说:“你、毁了、我,我就毁了、你。”
就那么用力一踏,言战就痛呼一声,随即就伸出双手去挣那一只小白鞋,顾双城正要再踢,陈管家立刻命令保安们全部过去,“分开她们!分开她们!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了!”
“顾小姐,如果你再踢一下,明天我们言氏集团的律师就会把你告上法庭!请三思!”出声的刚刚赶下来的陈祁东,“请三思!顾小姐!”
后一步下楼的小贾和程源已经按捺不住愤怒的心情,他们三个活活的大男人,居然被按在书房里不得动弹,要不是小贾说破嘴皮的让男佣们放手,恐怕他们三个现在还只能窝在书房里,让言战被顾双城活活踢死还不知情!
相比较已经怒火中烧的陈祁东,程源就按下怒火,一团和气的说:“顾小姐,你瞧我们言董已经瘦成这样,人也刚回来,你再气,也还是缓缓再说吧……好不容易,人回来了,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你已经将她打得浑身都是血,我要求验伤,追讨你的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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