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鹏低下头,不舍地看了明非一眼,告辞离开。
他走之後,观雪从明非手里夺走衣服:“昨晚药都没换,一早你又泡得睡着了,你真是不怕伤口恶化啊?”
明非苦笑:“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吧?”
观雪将药细细抹在他身上,见他皮肤上深深浅浅的痕迹,不由咬了下嘴唇。
她有很多话想说,她想劝明非不要那麽倔强,身体都那般了还处处逆着皇上,实在是太过危险。皇上实际上是个讲理的人,顺着他的话,明非会好过得多。
可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以明非的聪慧,这些关节,他又岂能不知?
她为明非包上尚未痊愈的伤口,引来明非一阵大呼小叫,她不觉好笑:“你要是真的怕疼,又怎会落得这满身伤──话说秦侍卫着实是一表人才……”
话才出口,观雪便知自己不该说,生硬转过去。明非失笑:“你也不用那麽小心……我确实是很怕疼,直到十几岁时,跌倒撞到还会哭,被人说了无数次没出息。”
观雪点头:“那是挺没出息的。”
“连你也这麽说!”明非佯怒坐起,动弹一下,只觉一阵疼痛,不由叫唤一声。
观雪连忙把他按倒:“别闹了,你本来就伤着,再不好好将养,谁知道皇上他会不会再来……”
明非闭上眼:“应该会的。”
他很熟悉赵竑那种眼神,虽然他曾经习惯的是蕴着深情的,而赵竑的眼内只有欲望。但那种“一定要得到”的意味,是一般无二。尽管他其实能看出来,这位小皇帝想要得到的,似乎是已经不在的人。
而糟糕的是,他大概有些像那个人。因此小皇帝才拿他来迁怒吧,这种心理真有点问题,自己真倒霉,这长相也能犯忌,赵竑的眼光比他的神经更诡异。
赵竑并不知道明非在这样腹诽他,即使知道了,他也未必会停止这样“心理变态”的行为──第二天晚上,他又进了书房,再度把观雪打发出去,然後压上人,解开对方衣服。
明非想要开口,赵竑却直接吻下来,嘴里什麽度入他口中。等赵竑放开他的时候,明非努力咳嗽呕吐,想把那疑似丹药的东西吐出去,却哪里还吐得了。
“那是什麽?”既然吐不出,明非也不再费事,直接问赵竑。
“朕想看看,你欲火焚身的时候,是不是还这副混不在意的样子。”赵竑看着他,故意缓缓道。
明非一怔,随即大笑:“皇上,你几岁?”
“二……你问这个做什麽?”赵竑险些老实回答,忽然反应过来,不由着恼反问。
“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不知欲望这种事,情欲上头的时候什麽都可以说都可以做,等发泄过後就什麽都不是麽?就算我欲火焚身做出什麽淫荡举动露出什麽渴求表情又能怎样?那本来就是人的正常反应,只能证明我是健康人。”明非笑道,脸上慢慢泛上不正常的嫣红,话也格外多起来,“你会有这样的念头,实在是心智不成熟的表现。男人嘛,为了上床什麽不能说,穿上裤子还记得几句?”
“你……”赵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这却不能怪他,明非素来是文雅书生状,又极厌恶这种事,确实以此为辱。赵竑不明白明非那古怪的思考方式,自然不能理解他现下的反应。
明非只觉体内灼热升到身体上来,喉间逸出呻吟。他实际上确实感觉屈辱,不过那是被强迫喂药的屈辱感,并不是对自己身体反应感觉耻辱。他一向不介意打击赵竑,又道:“别说是吃了春药,就是我前阵子被轮来轮去,我也不是没有反应过。不过既然身体构造如此,每个人被碰触到那里都会有快感,为什麽我就要因此羞愧?你们这些人,脑子着实不太清楚……”
他嘴里说着,脑袋却已经开始不清楚了。身体软下来,衣服本就被扒下大半,此刻被他完全踢到一边。他张开腿,缠着绷带的手向下探,抓住自身欲望,摩挲起来。
赵竑看着这一副迤逦光景,只觉脑袋炸开一般,神智顿时半分不剩,直接扑了上去。
偏偏明非似乎自得其乐地挺开心,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识,他身体拼命扭动,就是不让赵竑压住他。赵竑根本已欲火焚身,伸手用力抓住明非手腕,在他耳边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的情话,粗重喘息喷在明非身上,空着的手覆着明非手背,和他一起动着。
这春药效果极为惊人,没几下明非已经泻出来。一双眼几乎滴得出水来,眸中尽是情欲,身体却软着,一动不动。
赵竑这才能拉开他的腿,迫不及待进入。明非软绵绵叫了一声,倒像是小猫在叫唤,让赵竑欲望更甚。
便又是一夜。
六
第二天起来,赵竑其实是懊恼的──虽说昨晚明非也确实情动,但很明显的是,他这皇帝比明非还激动。甚至醒来的时候,他都能想起在明非耳边说的那些话,那些本该是对小陶的爱语。
他终於困惑起来。身为最大帝国的皇帝,他一直警惕着自己的权力欲,不让自己变成那种乾坤独断的独裁者。他对生命极为小心,就算所有人都把下人不当作一回事,他也处处尊重。
可他不明白,为什麽对这麽一个男子,他竟然会这麽渴求和……残暴。若是因为明非有那麽一点点的让他想起小陶,那他不是应该对他更好才对麽?
或许,正是因为明非有那麽一点点的像小陶,他才这麽残忍。
他不允许这样一个品格低下的人让他想起小陶,更不允许这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一辈子,他再也不可能见到小陶,甚至听到小陶的名字……
可偏偏,他就连逃脱都不能。见到面是憎恨,见不到时,又控制不住身体的欲望
赵竑想了许多,最後一咬牙:不要理会明非的那些话,後宫里总比外面被侍卫无休止折磨好。他是皇帝,就算收个脔宠又如何?何必委屈自己?
想通了这点,赵竑起身更衣,处理政务去也。
明非是过了中午才被观雪喊起来的,用过饭後,下午郭旭光常例检查,见到他身上那些痕迹,不由皱眉。
但郭旭光能成为太医,自然不会莽撞说话。只是提醒他不要太劳累,伤口千万不要再裂开了。明非一撇嘴:“直接说我不要反抗就是了,当死人我还是会的。”
他这口没遮拦得到观雪和郭旭光的一致指责,明非笑了笑,并不多说些什麽。
而这天之後,赵竑几乎每晚都夜宿寝宫。开始的时候还是挣扎一番再摸去书房,後来干脆把明非和观雪拉出来,让明非在寝宫住下,观雪还是服侍他。
赵竑不再主动和明非说话,明非更是从来不主动言语。两人见面就是上床,明非身体不好,一觉睡醒通常身边已经没了人,他也觉得清静。
明非的伤势在这样“不折腾”的前提下慢慢愈合,但好不容易长回来一点的肉又减下去,人重新回到皮包骨的状态。观雪很担心,却无能为力。
她自己现在也面临着麻烦局面。寝宫里的宫女本来是有数的,赵竑这把她叫进来,便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这寝宫事情不算多,观雪自己收拾收拾没问题。但这地方的意义非比寻常,开始还有传言说她如何如何,後来渐渐走漏了风声,後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们的皇帝收了一名脔宠,是已亡国的金相明非。
观雪完全拿那些上门来打探消息的人没办法,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连品轶都没有,这宫里几乎是个人就比她高。她能把人挡在寝宫之外,已是极难,面对那些层出不穷的问题,她几乎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只能保持沈默。
这样挡了几天,终究那日上午,长公主赵娴静闯了进来,把床上一身狼藉正在睡觉的明非看个正着。
和半路被收养的赵竑不同,赵娴静一直是皇女。南宋虽说内忧外患,却影响不到这位公主身上。她脾气本就娇纵,为人又略显单纯。偏生不知怎地投了新皇帝的缘,两人相处很好,她更是受宠。因此这後宫之内没什麽地方她不能去,除了杨太後之外,便是她的皇兄,她也不是很怕。
因此被人一撺掇,赵娴静便杀了过来,为嫂子们鸣不平的同时,也要给这个妖颜魅惑的无耻男人一个教训。
她进来寝宫後直接往床上看,龙床很大,明非只是缩在一个角落里,睡得正香。散乱的发遮住他大半边脸,但露出来的地方实在谈不上什麽好看。那一脸坑洼不平使五官都有些走形,过於瘦弱的身体更看不出有什麽魅力。
观雪连忙上前为明非拉好被子,把那些暧昧痕迹遮住,动作大了些,叫醒明非。
明非一睁眼便得到观雪的暗示,他笑了笑,任赵娴静骂着,一声不吭。
──一个长在深宫的娇娇女,骂得再难听也着实有限,就连他当初所受的十分之一都不及。他这麽一个男人,何必跟她计较?
他看到一边观雪的脸色难看,微微一笑,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示意自己没事。
赵娴静把话颠来倒去骂,骂得累了也不见明非有反应,心下着恼。她见他居然还敢笑,一怒之下扬起巴掌,狠狠摔在明非脸上。
明非被她打得脸一偏,脸立刻红了起来,嘴里腥甜,唇角便流下血来。
赵娴静这小姑娘却是没见过血的,别看她骂得凶,此刻却变得不安起来,一转身跑掉了。
面对观雪关切目光,明非拿起湿巾擦了擦:“没事,这样牙不会掉,嘴里受点伤很容易好,没什麽大不了的。”
“只是她这一来,日後就未必清静了……”明非叹了口气,看着观雪,心下盘算。
当晚赵竑回来的时候,明非脸上掌痕不但没有消去,反而变得又红又肿,让人触目惊心。
赵竑一看到这印子,脸便沈了下来:“谁做的?”
明非侧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专心看书。
赵竑眉头皱得紧,看向观雪:“你是怎麽照顾人的?朕不是说过不要放人进来,也不能让他外出吗?他怎麽会被打?被什麽人打?”
“你若真的不想让人进来,就不该让她来服侍我。”明非忽然放下书,斜着眼看赵竑,“她一个连品轶都没有的小宫女,家里又没有任何背景,你想让她拦人,她哪里拦得住?”
观雪瞬间傻住,随即低下头,看不到表情。
赵竑并不是细致的人,一怔之下便道:“朕上书房倒有个品轶高的,明天让她过来好了。”他看了眼观雪,“让观雪照顾你到伤势痊愈为止,到时你应该不需要什麽人照顾了,升她一阶,到时就去其它宫好了。”
明非点头,观雪猛地抬起头来:“皇上──”
“是公主。”明非忽然开口打断她,一双眼半眯起来,带着些恶作剧的颜色,看着赵竑,“怎麽,皇上难道想为了我处置公主不成?”
赵竑呆了一下,脸上现出怒色:“她一个姑娘家,来这里做什麽?”
“小姑娘不够稳重,正好给人利用来打探消息,顺便来个下马威麽。”明非的手在胸前一划,将赵竑的目光完全吸引到他敞开衣襟下的风景上,“再说这姑娘家也该成婚了吧,人家是好奇也不一定呢。”
赵竑目光完全凝固在他身上,见他露出的肌肤,不由咽了口口水,明非说了些什麽,他便再没听到。
挥手让观雪出去,赵竑直接扑过来,狠狠吻上,便是无尽缠绵。明非闭上眼,苦笑了下,心道人果然还是无牵无挂最好。
赵竑派来的人是紫瑜,她实际上算是太後选出来给赵竑的,定了个采女,只是因为她还没有受过宠幸罢了。
本来赵竑确实不愿在这种琐事上逆着杨太後的意思,送来一般也就收下,反正他去後宫的次数是一定的,人多就分薄,也没什麽大不了。但紫瑜来的时机实在不好,赵竑每天为明非烦心,哪里有空搭理她?便忽略到一边去了。
紫瑜自己是清楚这因果的,因此早把明非恨得牙根痒痒。她来当天,明非便笑着对观雪道:“看来姓赵的不把我折磨死就决不罢休,我偏偏不要称了他的意。”
观雪咬咬嘴唇:“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我受些气没什麽,你又何必……”
“不是受些气的问题。”明非摆摆手,“公主来了,皇後还会远吗?一群闲着无聊的女人本就可怕,何况我还占了她们的终极目标。不被大卸八块,连我都觉得对不住她们呢。”
观雪习惯了他这语气,此刻却忍不住黯然:“可我离开了,谁来照顾你?”
“要死就死该活就活,我其实并不需要照顾。”明非笑着,看她的眼神很柔和,“观雪,你是个好女孩。等到了出宫年纪,找个好人嫁了,千万不要参与我这档子破事,挺没意思的,知道吗?”
观雪看着他,慢慢点头。
明非的伤本来就在收疤,半个月後便完全好了。他身体的问题,本来并不是那些浮於表面的伤,但赵竑看到的只不过是表面。
“最後收拾完这些,我就该走了。”观雪整理着桌上的文件,有些不舍地看着明非,嘴里唠叨着,“我知道你听不进去,但我还是要说。皇上是个好人,你不要和他过分作对,少说几句触怒他的话……我还想再见到你,只要不是照顾你的伤。”
明非软软躺在偌大的床上,目光一扫,看站在一边的紫瑜眼中恨意,不由警惕,嘴上却笑道:“你放心,我才懒得说话,等你走了,我一定一言不发。”
观雪偷眼看紫瑜,这半个月来紫瑜的态度她看的清楚,心里颇为担忧。明非那性子,又是不情愿在这里的。紫瑜偏偏似乎真的对皇上有意,每次赵竑让她们退下时,观雪都能看到她充满恨意的表情。
这样的人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观雪想着,忽然手一偏,竟把桌上砚台打翻。而与此同时,床上的明非忽然跌了下来,掩盖住桌上的声音。
观雪连忙过去扶起人,紫瑜在一旁就像没事人一样,看看他们,竟然冷哼一声出了门。
在她离开後,明非忍着痛走到桌边,观雪这才想起刚刚打翻砚台,不由低低惊叫一声。
桌上还有赵竑留下的奏章,他其实并不是个马虎的人,却不知为何对明非没多少提防之心,经常在寝宫处理政事。明非平时从来不看一眼,今天才初见。
只见叠成一沓的奏章,最上面两份已经被墨染黑,赵竑的批示被糊成一团,极难辨认。观雪吓得脸色有些发白,明非忽然伸手握住她:“别慌,没事的。”
桌上还有空白的奏折纸张,明非把那两份污了的奏章拿起,仔细摊开放好。又拿起其它几份看了几眼,笑一声:“他的字还真难看,倒有点麻烦。”
观雪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只见明非执笔蘸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