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赵宇铭先反应了过来，干笑道，“嗨，这个人……”
唐羽笛也没了心情吃饭，又磨蹭了一会儿就放下了筷子，和大家打个招呼想先回教室，只是没想到刚一出食堂的门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张帆脸色不好地看着他，“跟我过来。”
唐羽笛眼神一闪，试探着挣了一下，“我……”
张帆手上更用力了一点，语气已经很不悦了，“快点，要不然我扛也把你扛走。”
“……”
张帆把唐羽笛带到了足球场，找了一个周围人少的地方放开了他，唐羽笛就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看他也不说话。
“你今天怎么了？”
唐羽笛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怎么。”
张帆冷笑了一声，“你把我当傻子？”
“……”
唐羽笛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最后还是没说出来话。
他怎么会把他当做傻子，他只是希望，自己可以是个傻子。
、第十八章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唐羽笛先抬起了头。
“哥，我今天心情不好，对不起。”
又他妈是这句对不起。
张帆看着他，只觉得心里一片荒凉，“你有什么心情不好？”
唐羽笛的眼神闪了闪，“我……”
张帆冷笑了一声，“不知道？”
“不是……”
“那我替你说吧”张帆握了握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我恶心着你了是吧？”
唐羽笛的睫毛狠狠一颤，看着张帆愣住了。
“那天晚上的事其实你全都记得，对吧？我吻了你，我说爱你，其实你全都记得。”
唐羽笛一下变了脸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神里闪躲的慌乱对于张帆来说比什么锋利的刀子都好使。
“所以觉得恶心了吗？自己一直当作哥哥一样的人竟然对你有那种龌龊的心思。对，我他妈就是喜欢你，我说喜欢上的那个人根本不是钟琳，是你！你现在知道了，怎么，连哥都叫不出来了吗？”
说出来了，全都说出来了。
收到的反应是在意料当中的，现在好像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了吧，只不过心脏好像也没有想象当中疼得那么要死要活受不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吗？这样站在你的面前，光明正大地看着你？
……
张帆看着脸色难看的唐羽笛，半晌后突然对着他露出了最后一个微笑，“那以后就一刀两断吧，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唐羽笛错愕地看着他，只是张帆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最后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那天下午上课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上了一半，唐羽笛才低着头从教室外面走了进来。
模范的三好学生难得犯一次错误，上课的老师不但没有生气，看唐羽笛脸色不好还关切地询问了一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看见他摇了摇头才让他回到座位上去。
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只是一个平常的下午，可是有什么东西还是在人们都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地撕裂了。
高三的生活每天过得就像复制一样，总有做不完的习题，理不清的试卷。再加上最后一次模拟考越来越近，所有人身上的压力指数都呈直线型迅猛上升，觉那是永远睡不够，一张张菜色的脸也永远都无精打采。
所以，在如此黑暗压抑的环境里，周边哪怕有一点点不寻常的小消息，都会被当作大新闻一样传来传去。
据说，隔壁班的钟琳早上一到教室，就看见桌子上放了一大捧玫瑰花，足足有九十九朵呢，真的就像拍偶像剧一样。
据说，张帆每天都会骑摩托车接送钟琳上学，早上拎着早饭等在家门口，晚上吃完晚饭再送回家，风雨不误啊。
据说，张帆和钟琳在足球场上接吻被教务处老师抓到了，班主任都气坏了，连张帆那个有钱的爸都找来了呢。
据说……
唐羽笛接到张培山电话的时候，他和张帆已经两个礼拜没说过话了。
张培山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小笛，你和小帆关系好，你能不能帮叔叔劝劝他，叔叔不是反对他早恋，可是至少也要等到高考完再……”
唐羽笛愣了愣，落寞地垂下了眼睛，张培山后面的声音他已经听不真切了。
关系好吗？
他们现在，连班级里最普通的同学都不如啊……
“叔叔，对不起……”
时间一长，连赵宇铭他们都觉察到这两个人间的不对劲了，可是问又问不出个一二三来，两个人之前关系那么好，突然搞得跟不认识一样，真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
于是为了缓和气氛，一天放学张帆他们打算出去兜风之前，赵宇铭特意颠颠地跑了过来，拦住了背着书包打算回家的唐羽笛。
“小笛，好久没一起玩了，跟我们去兜风吧，怎么样？”
唐羽笛眨了眨眼睛，“我，我还得……”
赵宇铭赶紧打断了他，“还得干吗啊，天天学习你不闷啊，再说复习也不用非得对着书啊，元素周期表那不还能默背呢嘛。”
说完拉着唐羽笛便要走，唐羽笛反应过来时赵宇铭已经把他拽到张帆身边了。
“小笛也去，人多热闹热闹，你的摩托带钟琳，我带着他！”
唐羽笛刚要开口说话，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阿铭，人家和我们不一样，这可是好学生，要考重点大学的，没看见一脸不乐意吗？”
张帆的语气充满不屑，听得赵宇铭一时间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赶紧拉了拉张帆的衣服，小声地道，“喂，说什么呢你。”再回头看唐羽笛时，果然看见他抿着嘴唇，眼睛垂着，脸色看着不太好。
“我不去了，我得早点回家，你们玩吧。”
赵宇铭看着唐羽笛的背影越走越远，转过头没好气地瞪着张帆训他，“你干吗啊你，阴阳怪气儿的，人家小笛到底怎么惹你了啊，都是大老爷们儿，小气得你……”
张帆还是没什么表情，直到唐羽笛的背影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低下头，在别人都看不见的角度苦笑了一下。
“我就是小气，我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儿，我就是没办法笑着面对他，看不起我你也滚。”
赵宇铭气得干瞪眼睛说不出来话，半天才骂出来一句，“艹。”
唐羽笛回到家，摘下书包连校服都没换下就钻进被子里睡了个天昏地暗，被唐母叫醒时已经晚上了。
唐羽笛这几天的胃口不好，唐母下了班第一件事就是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回来变着花样给唐羽笛做好吃的，常常是今天的饭还没吃完就开始惦记明天做什么。
“小笛，明天早饭想吃什么？”
唐羽笛拿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水晶虾饺。”
唐母就知道肯定是这个答案，无奈地叹了口气，“天天吃这个也不行啊，小笛，你还想吃其他的什么，换一样，妈妈给你做？”
唐羽笛摇头。
唐母妥协地道，“好吧，那你多吃点，看看你现在多瘦了……对了，你这一阵子怎么不往学校带早饭了，你那个朋友的父母回来了吗？”
唐羽笛手顿了一下，筷子上的鹌鹑蛋没夹住又掉到了碗里，愣了一下后，又固执地把筷子伸到碗里去夹。可是今天这个小小的蛋就像非要和他作对一样，不管他拿筷子怎么夹都夹不起来，磕得碗边都发出了脆响。
唐母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小笛，你怎么了，吃饭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夹不上来的话用汤匙舀。”
唐羽笛把筷子放到了桌子上，“妈妈，我吃完了，回房间学习了。”
唐母看着唐羽笛碗里还剩下的大半碗饭，一愣神的功夫，唐羽笛已经进到卧室里面去了。
唐羽笛锁上了卧室的门，坐到书桌前胡乱地打开上面的一本书，正好翻到了元素周期表，早已深入大脑的知识使他条件反射地就开口背了出来。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我恶心着你了是吧？那天晚上的事其实你全都记得，对吧？我吻了你，我说爱你，其实你全都记得。”
“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
“对，我他妈就是喜欢你，我说喜欢上的那个人根本不是钟琳，是你！你现在知道了，怎么，连哥都叫不出来了吗？”
“钪钛钒铬锰，铁钴镍铜锌……”
“那以后就一刀两断吧，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一刀两断吧，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一刀两断吧，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镓锗砷硒，砷硒……”
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滚了出来，连成串地掉在书上，砸下一个个印记。
“哥……”
唐母从小就教他，男孩子要学会控制情绪，学会稳重。从小到大，这种深深植入大脑里的家教使得他总是习惯于掩藏起自己的喜怒哀乐。
可是，他也有忍不下去的时候。
也会，突然觉得委屈，觉得难过。
只是那个能够给他一个拥抱，承诺过不会丢下他的人，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
、第十九章
第二天早上唐母起早做的水晶虾饺最后还是浪费了，因为唐羽笛第一次没有按照闹钟定好的时间起床，唐母去他的卧室叫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发烧了。
唐羽笛被唐母抚上他额头的动作吵醒，睁开了没什么精神的双眼，“妈妈，天亮了吗？”
唐母看着儿子这半个月来瘦了一圈的脸庞，干涩发白的嘴唇，尤其是原本最清亮有神的一双大眼，此时却看不到什么神采。
发烧到这么烫的温度，他却连一句撒娇都没有，其实才十六岁而已啊。
心里蓦地一酸，轻轻地缕了缕额前的碎发，“没呢，睡吧。”
唐羽笛心神一松，又睡了过去，后来唐母给他喂药的时候他都不知道。
再醒过来的时候，床上都是外面透过窗帘洒进来的阳光，唐羽笛眨了眨眼，感觉到大脑今天似乎格外昏沉，皱了皱眉毛起身坐了起来。
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着现在是上午十点，闹钟旁边用笔压着一张纸条。
“小笛，妈妈去上班了，粥给你热在了锅里，吃完饭记得吃药，今天不用上学，在家好好休息。”
唐羽笛下了床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水喝，饭是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不过他倒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出门去学校上课，不过病来如山倒，虽然是小小的发烧，身上却什么力气也没有，最后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反正现在学校的那些课对他来说上不上都是无所谓的，而且……就算他去了，也没人再需要他。
由于生病学习效率下降了不少，到了中午的时候第三道物理题都还没有解出来，门铃响的时候唐羽笛正在纠结斜面上一个小物块的受力分析，所以开门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着更憔悴了一些。
门口的林冰妍一下子愣住了，“小笛……”
站在林冰妍身边的赵宇铭也吓了一跳，“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就成这样了？”
唐羽笛看着林冰妍和赵宇铭一起错愕地张着嘴巴的样子竟格外地默契，这是不是就是夫妻相啊……想到这里心里竟觉得有些好笑，扬了扬嘴角侧身让他们两个进来。
“就是有点发烧，没那么严重的。”
林冰妍伸手往唐羽笛额头上贴了贴，“好热啊！小笛，你吃药了吗？”
“等下就吃。”
“等一下？”林冰妍跟在唐羽笛身后进了卧室，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练习册后又是一轮大呼小叫，“都病成这样子了你还做题？！”
赵宇铭也无奈地看着他，“喂，哥们儿，你要是考倒数第一也就算了，成绩已经都这么好了，还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于是病号唐羽笛被这两个人赶到了床上躺好，大小姐去厨房转了一圈最后热了一碗粥和几个虾饺端了过来，赵宇铭去倒热水给他吃药。
唐羽笛微笑地坐在床上听着他们数落他的声音，看着他们为了他忙来忙去，眼神里终于恢复了一点色彩。
林冰妍撅着嘴看着他吃了饭又把药喝下，“笨蛋，幸亏我们听说你请病假了来看看你，不然你看你要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
唐羽笛看着林冰妍眼里的关心，第一次真心地觉得和这个女孩贴近了一点。
“谢谢，我真的没事的。”
药里面多多少少都会掺一些安神的成分，唐羽笛吃完了又听了一会儿另两个人的絮絮叨叨眼皮就有点沉得睁不开，林冰妍发现了他越来越没什么精神，迷糊的样子看着竟有点可爱，咯咯得笑出了声来，“小笛，你睡吧，我们等你睡着了就回学校。”
唐羽笛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又实在挡不住汹涌的困意，撑着最后一点意识真诚地看着他们两个道，“谢谢……”
赵宇铭撇了撇嘴，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就知道穷客气……”结果刚点一下爪子就被林冰妍瞪着眼打开了。
唐羽笛笑了笑，终于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似乎听见床边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
“啧，醒着的时候不进来，非要睡着了才进来，真不知道你俩到底闹什么别捏。”
“……你们先回去吧。”
“哼，你别吵到小笛睡觉，他好不容易能多休息一下。”
“艾玛，大小姐，你满眼满脑子里就只有小笛小笛是不是……”
“我愿意，你管呢……”
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床边突然一沉，好像有什么人坐了下来，唐羽笛心里一动，就急切地想睁开眼睛。
正当他在努力地和沉重的眼皮做斗争时，放在被子里的一只手突然被伸进来的另一只手握了起来，接着一个湿湿的吻温柔地落在了额头上。
唐羽笛的眼睛蓦地一酸，突然有点想流泪。
那个熟悉的吻在他的额头上停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路过眼睛和脸庞，一路慢慢地来到了嘴边。双唇被包裹进了一个温暖的地方，那动作小心轻柔得好似在亲吻一块珍贵的水晶。
唐羽笛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双唇相碰的那一瞬间，他竟有一种揪着的心绪终于被解放了的感觉，舒服得他好想永远藏在这片温暖之下。
哥，是你吗……
在入睡的前一秒，唐羽笛半欢喜半心酸地想，其实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除了他，还有谁会对你这么小心珍爱呢。
……
第二天早上，张帆心事重重地坐在座位上，气压低得一干人等都识趣地远远绕开，免得一不小心踩到他的雷区，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走进教室里时他才眼睛一亮。
那个人还是一样表情淡淡的，只有别人主动跟他打招呼时才会回个微笑，走到座位上放下书包就开始看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天生这么爱学习，不过脸色看着比昨天好多了。
赵宇铭也看见了唐羽笛，凑过来推了推张帆的胳膊，用下巴指指前面那个背影，“不去打个招呼？”
张帆冷淡地看他一眼，“和我有关系吗？”
赵宇铭翻了个白眼儿，“爱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