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铭也看见了唐羽笛，凑过来推了推张帆的胳膊，用下巴指指前面那个背影，“不去打个招呼？”
张帆冷淡地看他一眼，“和我有关系吗？”
赵宇铭翻了个白眼儿，“爱去不去，憋死你吧！我自个儿去！”
“……”张帆瞪着眼睛看着赵宇铭和唐羽笛说说笑笑的背影，还真就憋了一肚子气，差点堵成内伤。
唐羽笛生病的事就跟一小插曲一样被翻了篇儿，日子还是和每一个备考日一样照常地过。张帆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趴在桌子上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日自己偷来的那半日厮磨。
那种亲近就和毒药一样，只要一沾，就怎么也戒不了。
放学的时候等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张帆才磨磨蹭蹭地背起了书包，钟琳还在等他，他还要扮演一个称职的男朋友角色送她回家。路过唐羽笛的书桌时还是忍不住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苦笑着走出了教室。
才放学了十多分钟，走廊里的人竟走得空荡荡的了，张帆双手插在校服裤子里，低着头走到楼梯角的回廊，刚转过一个弯，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被刷得干干净净的白色帆布鞋，再往上看，还有同样干净整洁的校服裤子。张帆只愣了一秒，就惊愕地迅速抬起了头。
唐羽笛低垂着睫毛，没有抬头看他，抿着唇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这是我总结的重点题型，你看看吧。”
“……”
两扇长又密的睫毛扑闪着刷了两下，犹豫了下还是决定重复一遍，声音比刚才小了些，但语气却更认真了，“真的很重要，我希望你可以看看。”
张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把递到面前的笔记本接了过来，可是等厚厚的本子拿到了手里，他又愣住了。
不过他只花了几秒钟就逼自己在失态之前迅速调整了过来。
“我记得这次你好像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唐羽笛错愕地抬起了头看着张帆，张帆脸上嘲弄的笑容更大了，“那这把又是因为什么，嗯？”
“……”
“如果是因为什么哥哥弟弟之类过家家的东西……”不屑地笑了一下，“那我可是没有空陪你玩的。”
“……”唐羽笛的眼神慢慢地由震惊、变成了受伤，紧紧抿起的嘴唇看不见什么血色。
张帆赶紧移开了眼神，他怕再看下去他就会装不下去，他就会忍不住把面前这个被自己伤害到的人紧紧抱进怀里。
走廊里每隔一个班级就立着一个垃圾桶，张帆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把手里的笔记本扔了进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快步地走出了教学楼，眼眶里涌上的泪水又被他掐着手心忍了回去，走到楼下一个拐角的暗影里站住，等看到那个身影低着头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又慢慢地走远，他才又转身跑了回去。
就像上次在食堂里翻找那根被丢弃的红绳一样，这一次又同样地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眶跪在地上在垃圾桶里找那个被丢掉的笔记本。
把找到的笔记本小心地在衣服上蹭了蹭，还好，没有被弄脏。
手指颤抖着打开封面，熟悉又隽秀的字体映入眼帘，一道道题型被工整地整理在上面，重要的地方用颜色不同的笔认真地标记出来，字里行间带来的感觉是那么亲切，张帆正忍着心痛宝贝地翻看，突然，本子里夹着的一张纸滑了出来，落到了地上。
张帆只看了一眼，脑子里便轰得一响，整个人如触电般愣在了那里。
那是一行他很熟悉的字，曾经给过他烦恼给过他甜蜜，也更加给过他痛苦。只是这一次，那句话后面还多了一个字，整个世界便豁然明朗。
“我喜欢你，可以试着跟我交往吗，哥。”
、第二十章
张帆手里拿着那张纸拼命地奔跑，心脏似乎都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可他却前所未有的快乐。
学校周围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额头上慢慢渗出了细密的汗，他差一点就要打车追到那人的家，校服裤子里随着奔跑一坠一坠的手机恰巧提醒了他，他还可以给他打过去电话。
听筒里嘟嘟的声音传来，心脏也跟着那节奏狂跳不止。
电话刚被接通张帆就喊了出来，“小笛，你在哪？”
“……在，足球场。”
张帆只愣了一下便拔腿朝哪个地方跑去，“小笛，先别走，等着我！”
张帆赶到足球场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孤零零地坐在空旷的草地上的身影，唐羽笛双手抱着腿，下巴垫在膝盖上，感觉到他的走近时，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
那双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哭红的眼眶衬着漆黑的瞳仁，让人只看一眼就被摄入了灵魂。
唐羽笛抿着唇静静地看着张帆，眼泪从眼睛里无声地一道道滑下……
心脏一揪一揪得疼，张帆终于再也忍不住，冲过去跪到他的面前紧紧地把他抱到了怀里。
“小笛，小笛。”
“……”
“小笛，别哭，我好心疼，别哭了……”
“……”
“对不起，我混蛋……”张帆松开唐羽笛，然后握住他的手突然往自己脸上狠狠地抽，“对，我他妈混蛋，你别伤心，小笛，你抽我……”
唐羽笛一愣，反应过来后赶紧抽自己的手，张帆却没让他抽出来，又狠狠地照着自己脸上打了好几下才握着他的手停了下来。
“小笛，不哭了好不好。”
唐羽笛眼神闪了闪，用另一只手摸到了张帆的脸上，“你还不是也在哭……”
张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流泪了。
唐羽笛用手给张帆细细地擦着眼泪，皱了皱鼻子，声音里带着点懊恼，“哥，你哭什么呢，我没生气，就是有点难过……不过我马上就好了，你打自己干吗呢。”
张帆任唐羽笛在他脸上轻轻地擦着，心爱的人就在眼前，他再也等不了了，心里的话冲口而出，“小笛，那张纸，你是认真的吗？”
唐羽笛停下了动作，扁了扁嘴，“你看到了啊，你不是给扔了吗。”
张帆看着唐羽笛的样子莫名地被逗笑了，笨蛋，其实心里还是生气的吧……
把脸凑过去笑着逗他，“还生气呀，那再打几下。”
唐羽笛眨了眨眼睛，把脸扭到一边，没说话。
张帆拉他的手，着急地晃着，“小笛，你快说啊，是真的吗，还算数吗，你不说话我都要急死了？”
“哥，对不起……”
张帆蓦地停住了动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笛？”
“对不起，我……”
“等一下！”唐羽笛刚说了几个字张帆就突然暴躁了起来，用力地握住唐羽笛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小笛，你不能这样，你最起码也要给我一次机会，我扔你的本子是我不对，可是我又捡回来了，我这段日子对你太混了，我也不想的，我每次看着你难受心里都跟着疼，我……你生气的话你就打我骂我，可是你至少得他妈给我一次机会！你要是这样判我死刑，我……”
双唇蓦地被贴上了一对柔软的唇瓣，张帆瞪大眼睛错愕地看着眼前这双紧紧闭起来的眼睛，上面一对翘起来的睫毛在夕阳的余光里一翘一翘的。
唐羽笛在张帆反应过来之前就离开了他的唇，扭过了头看向别的地方。
“我是说，对不起，我这段日子让你伤心了，还没说完呢……”
“……”张帆伸出手捏住唐羽笛的下巴，把他的头又扭了回来，有点惊讶地笑嘻嘻道，“小笛，你害羞啦。”
唐羽笛下巴被捏住了躲不过去，睫毛眨得更快了，被逗得急了干脆躲到了张帆的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把憋红了的脸贴进他的颈窝里。
“哥，对不起，这段日子我一定让你伤心了吧。”唐羽笛的声音软软的闷闷的，听着倒有那么点像在撒娇，“你突然对我说那些话，我只是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所以才躲着你，不是讨厌你，一点也不是讨厌你……哥，我喜欢你……”
“……”张帆的声音有点控制不住地颤抖，等到开口了才发现听起来还有点沙哑，“你真的喜欢我？你可以分得清吗，对哥哥的依赖，还是对爱人的那种……”
唐羽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了头，好看的眉毛纠结到了一起，真的认真地思考了起来，“什么样算对爱人的那种呢？你不理我的时候我好难过，看不见你的时候就会想念……这样算吗？”
“……”
“你和钟琳交往，我的心里其实好难受，我看你抱着她，看你吻他，心脏这里会疼……这样算吗？”
“……”
“还有，我给林冰妍的红绳是和我们的不一样的，我喜欢和你一起戴专属于我们的手链，还喜欢……你抱我，亲我的感觉……这样算吗？”
张帆还是愣愣的，总是暴躁又神气的人此时变得又呆又傻，唐羽笛弯着眼睛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心里就好像也没那么不好意思了，弯起嘴角道，“哥，我觉得已经算啦。”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帆木楞的眼睛里开始渐渐地出现了神采，然后最初的那点神采又瞬间扩散成了满目的狂喜，伸手一把把看着他笑的唐羽笛紧紧抱进了怀里，“算，太他妈算了！”
唐羽笛笑着把双手抱上了张帆的腰，应道，“恩。”
张帆的手臂收得更紧了点，两个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某人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把嘴唇凑到怀里的人的耳边坏笑道，“小笛，我记得你刚才说你喜欢我怎么你来着？”
怀里的身体一僵，然后一颗脑袋使劲儿拱了拱，埋得更深。
张帆笑着把害羞了的宝贝挖出来，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在唇舌终于相缠时幸福地叹息了出来，“小笛，我爱你，我好爱你……”
他的小笛，味道仍然像薄荷糖一样，干净，清爽。
薄荷不像其他的糖果，味道里总是有一点若有似无的辛辣。不过若不先尝过这冷冽的辣，又如何衬得之后那直直传进了心底里的甘甜更加摄人心魂呢？
……
张帆晚上的时候给钟琳打电话，直入主题地就说要分手，但是他愿意对外和所有人说他才是被甩的那个人，最后简单地表达了一下歉意和祝福，一段感情就这么完了，毫不拖泥带水。
于是第二天早上几乎全年级组的人都听到了一个消息。
钟琳早上上学的时候没有坐张帆的摩托，一个人打车来的，进班级门的时候眼睛还是肿着的呢。
一时间有人八卦有人唏嘘，办公室的老师也听到了点风声，悠哉悠哉地喝着提神的咖啡：看吧，就说早恋不靠谱，这帮孩崽子们偏不信！
一时间，众人都无比期待故事中另一主角的亮相，管他伤心还是颓废，最好脸上再挂点胡茬，总之快点出来给他们自编自想的狗血偶像剧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张帆没有让大家等多久，他和每天一样骑着摩托进了校门，在停车场叫醒了后座快要睡着的唐羽笛，然后背起两个人的书包，胳膊揽着唐羽笛的肩膀，有说有笑地进了教学楼。
走进教室的时候，正巧一个正看着怀里的人说得眉飞色舞，一个认真地听得眉眼弯弯，张帆对那些偷瞄他的视线浑然不觉，又在唐羽笛的座位上赖了一会儿，直到上课铃打了第二遍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教室后面自己的座位。
众人在内心大呼坑爹：这他妈是失恋男主该有的状态吗！
坐在旁边的一哥们儿一点也没说关心一下兄弟刚失恋后的感情状态，反倒还挺高兴，“瞧这意思，下把出去玩儿是不又能带上小笛了？”
赵宇铭一个纸团砸过去，横眉竖眼地道，“说什么呢，咱们帆哥见着他，烦着呢！”
张帆笑着把两个人赶到一边，“滚滚滚滚滚，上课了，消停眯着去。”
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摞习题和笔记本，昨天最新加入的那本摆在了最上面，小心地翻开，窗口吹了一阵微风进来，扑面便是一阵淡淡的笔墨清香。还有那根找回后就一直悄悄贴身收着的红绳，现在又可以光明正大地戴在手腕上。
张帆习惯性地抬起头去看教室最前方坐着的那个背影，可这回那人却像有了感应一样，突然回头，莞尔微笑。
张帆这个人暴躁，任性，占有欲强，有时候，他还目光短浅。
就比如现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很自然地在心里想到：如果这就是永远，那就好了。
、第二十一章
张帆还沉浸在恋爱的甜蜜中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最后一次模拟考已经悄然而至了。
这段日子过得太混，所以成绩单发下来，某人又滑到了班级第三十二年组第八百多，这个成绩一点也不冤。
拿着成绩条，自从两个人确定关系以来，张帆头一回郁闷了。
放学的时候两个人没回家，又来到了空旷的足球场，成大字形并排躺到了草地上。
唐羽笛像一个被关久了之后拉出来放风的小动物一样，特别喜欢这种悠闲的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坐摩托车的时候也是。
张帆侧着头看了一会儿他弯弯的睫毛和微翘的嘴角，突然开口问道，“小笛，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呢？”
唐羽笛几乎想都没想就答道，“D大。”
“……这么肯定？”
唐羽笛点了点头，“恩啊，我从小就想去D大。”
张帆垂下眼睛沉默了，其实唐羽笛这个梦想一点也不夸张，他的成绩现在上D大是绰绰有余的。
而自己呢？呵，别说D大了，连北京市内一个普通的重点都够不上……
“小笛，一定会去那里吗？”
唐羽笛闭着眼睛，惬意地感受着风吹着脸庞的感觉，“恩。”
那我呢，你会为了我改变你的理想吗？
张帆苦笑了一下，没有问出来这个问题。
如果小笛的答案是否定的，那无疑自己会很难过很失望，但若是肯定的，自己的心里就会高兴轻松了吗？
小笛他值得那么好的学校，值得那么好的未来，他有什么资格拖他的后腿？
此前，张帆还从来没觉得高考有多么残酷过，可是现在，他希冀的永远还没有走到，短短一个月后分别却就要到来。
张帆闭了闭眼睛，无声地攥起了拳。
……
半夜三点多，张培山刚散了一个酒会，开了两个多小时的长途回到了家里，打开门却发现张帆的卧室灯还亮着。
“小帆，怎么还……”
张培山瞪大眼睛，看着揪着头发埋头在一本练习册中的张帆说不出来话。
张帆头皱着眉毛也没抬，不耐烦地应了句，“回来啦，又一身酒味……你床头柜子里有醒酒药，自己睡觉去，别来烦我……”
张培山愣了愣，立马应道，“哦，哦，好，那你早点睡，早点睡啊！”
礼拜五，刚下了自习课，赵宇铭顶着一张菜色的脸从习题里抬起头，“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