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天敏尹稚英闻声正要答话,却见云凤儿脸色骤变,颤声的道:“两位师傅,这来人是排教总舵舵主,人称丧门旛闵长庆的。”
岳天敏微微一笑,飘身出去,抱拳笑道:“在下正是昆仑岳天敏,尊驾素昧平生,未悉有何见教?”
闵舵主一见对方竟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俊美书生,不由脸上微露惊讶。略一打量,连忙抱拳拱手说道:“兄弟排教总舵闵长庆便是,顷奉敝教独孤长老之命,前来迎驾,想请两位少侠,辱临君山敝舵一叙,现有名帖一纸,谨代呈递。”说毕,取出一张大红帖子,双手一举。
只因双方船只,相隔两三丈远近,他要待两船靠近,才能递过。
岳天敏俊脸微含笑容,说道:“贵教长老独孤前辈,在下久所钦迟!既蒙宠召,自当趋谒,有劳闵舵主远来,在下实不敢当。”说着右手向前微微一招。
说也奇怪,那张大红名帖,突然从闵长庆手中挣脱,晃悠悠的飞向岳天敏手中。
丧门旛闵长庆,在长江上下流也算是一号顶尖人物,排教中大小事情,平日里全由他全权处理。这次因泸溪分舵的姜天申王老三和几名弟兄都遭人杀害,总舵得报之后,派出去接应的鬼齿无敌林羽,也受了重伤回来,接着又听说连刁太婆亲自出手都遭到挫折。这才震惊了独孤长老,就派闵长庆亲来投帖,顺便先踩踩虚实,到底对方是如何厉害人物?
闵长庆手中名帖,突然向对方手上自行投到,这一手真叫丧门旛目瞪口呆。暗想自己也算见过许多场面,会过许多高手,这名帖自动飞过去的功夫,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岳天敏看过名帖,朗声笑道:“敬烦闵舵主拜上贵长老,容在下船到岳阳之后,自当专程趋拜。”
说罢连连拱手。
闵长庆也拱手答道:“岳少侠吩咐,那末就在君山敝舵,恭候侠驾,兄弟告辞了。”来船船头一转,立刻鼓桨而去。
岳天敏回入船舱,尹稚英看到名帖上端端正正写着“独孤峰”三字,不由黛眉微蹙,咦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独孤峰,他不是多年不问外事了吗?怎么这次却由他出面?”
她抬头望着岳天敏道:“敏哥哥,你答应去他们君山总舵?这独孤长老,可不容易对付呢!”
她从幼闯荡江湖,知道这独孤峰乃是排教中的首席长老,年逾九旬,在江湖上不但辈份甚高,而且武功已入化境。如果对方不重视这档事,决不会由他出面。敏哥哥功力再高,和独孤老抗力,恐怕还未必就能闯得过。何况人家总舵上,难保不有别的高手,她芳心焦虑,现之于色。
岳天敏淡淡一笑,说道:“前几天刁太婆,王三寡妇不是说我们杀了什么湘西三英的老二老三吗?我想这档事如果不弄个水落石出,这笔账就永远挂在我们头上。此次他们既然出面邀约,正好前去说说清楚,免得老是纠缠不休。独孤峰虽然厉害,我自信还可勉强应付。
不过……英妹,我想到时你和凤儿最好就在客店中等候,不去为宜。“
第十六章 巧笑现芳踪仙孤玉面 长虹寒敌胆狮子摇头
尹稚英樱唇一噘,嗔道:“你去,我自然也去,凤儿由我照顾就是。”
岳天敏虽然还想劝阻,但知她脾气,就不好再说。
第二天未牌时候,船已到了岳阳。靠岸之后,岳天敏付过船资,又给了一锭银子小账,才和尹稚英带了凤儿,舍舟登陆。
岳阳乃是个大地方,商贾辐辏,街道热闹,三人牵着马匹,找了家旅店落脚。盥洗甫毕,店伙却匆匆进来,一脸惶恐的向岳天敏连连打拱,口中说道:“岳爷原来是马香主的朋友,小的有眼无珠,岳爷多多原谅。”
岳天敏给他没头没脑一说,心中甚是奇怪,不由问道:“伙计,你说什么马香主?”
那店伙结结已巴的又道:“是!是!岳爷,马香主听说你老来啦,他已在店中等候。”
岳天敏愣道:“马香主可是君山来的?”
店伙笑道:“正是,正是,马香主是总坛上的大香主,不是和你老有交情,那会亲自前来?”
岳天敏点头应了一声,就和尹稚英略一收拾,佩了长剑,携着凤儿迎将出来。
店伙早就叫道:“马香主,岳爷出来啦。”
一个脸貌白皙的中年汉子,一见岳尹两人,连忙上前抱拳说道:“兄弟马子安,奉敝教独孤长老之嘱,前来迎迓两位侠驾,小船已在码头伺候,两位是否立即前往?”
店伙一听这两位客人,竟然还是排教长老的贵宾,马香主不过是迎迓之人罢了。
这一下真是吃惊非小!要知长江上下游凡是木排所经之处,均是排教的势力范围,讲到声势,可真还远胜过皇帝老子。
排教一个香主,在这一带,已是了不得的人物,这两个年青书生,竟是长老的贵宾,大概来头不小。
岳天敏见马子安气宇轩昂,人也温和有礼,赶紧抱拳回礼,一面笑道:“在下兄弟,久仰马香主大名,实是幸会,既蒙独孤前辈见召,就烦马兄引路便了。”
马子安闻言大喜,四人出了客店,走不多远,就到了码头。只见一路上短衣襟的壮汉,见着马子安都行礼甚恭。马子安只略一颔首,迳引着三人下了一条十分精致的小船,立即向君山驶去。一路上马子安极为豪爽,和岳天敏谈得十分投机。
尹稚英却只和凤儿指点着岚光烟水,沙鸥飞鹜。船行了约有半个时辰,驶进君山脚下的一处港湾。
靠岸之后,水手放下跳板。马子安让岳尹等三人走在前面,鱼贯登陆。
早见总舵主丧门旛闵长庆和另一个精干汉子迎着过来。
闵长庆上前一步,哈哈大笑道:“两位少侠,果是信人,兄弟已恭候多时了。”
岳天敏尹稚英两人趋前答礼,口中连说不敢。一面经闵长庆介绍,才知他身边的精干汉子,也是排教总舵的香主,叫做任寿。大家互说了几句久仰之类的客气话,闵长庆就肃客同行。埠头边不少紧身衣靠的汉子,紧盯着岳尹等三人,瞧个不停,心头可着实纳罕。听弟兄们传说,今日来的是自己教中极厉害的对头,连三长老之一的刁太婆都铩羽而归。可是来人却是文绉绉的雏儿,还带着个小女孩,看模样像是游山玩水的相公,那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闵长庆等三人,陪着岳尹两人,边谈边走。
岳天敏略一顾盼,只见一条黄泥铺成大道,两边都是参天松柏,苍翠欲滴。走了一阵,前面已是一大片广场,中间建着一座高大庄院,巍然独峙。四面却围着两丈多高的围墙,似乎略带一点谲秘气氛。
院落后面,是一座小山,种着千竿修篁。穿过广场,庄院门前站着八个劲装壮汉,腰跨单刀,极恭敬的相与为礼。进入大门,四面高墙围着大天井,正中是一所宽敞的大厅。这时厅上并非站着三人,中间一个年约七旬开外,身材高瘦,颏下留着一把山羊胡子。左边一个是腰身微弯的矮小老头,年龄至少也在六旬以上。右边站着的正是在白洋河会过的刁太婆。
一脸狞恶,瞧到云凤儿跟着岳尹两人同来,不由目射凶光,狠狠的盯了她一眼。直看得凤儿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混身哆嗦。三人身后还站着在麻衣洑见过那个铁烟管的矮老头,和王三寡妇。另外左边上首,坐着一个五十开外的秃头红面老者,巍然高踞,并没有立起身来。
看到自己等人,恍如不见!
岳天敏略一打量,已知中间这三人就是排教三长老了。
当中一个是独孤峰,右边是刁太婆,那末左边该是向老爹。当即趋前两步,拱手长揖,朗声说道:“在下昆仑岳天敏和义弟尹稚英,路经贵地,蒙长老宠召,不知有何教诲?”
独孤长老瞧着面前如珠树临风的两位少年,英华内敛,莹光照人,微微一怔,含笑说道:“两位侠驾贲临,老朽无任光宠,且请坐下好谈。”
岳尹两人谢过之后,宾主都落了座,庄丁端上茶来。
独孤长老神目如电,精光熠熠地望着两人,首先开口:“两位少侠由湘西东行,一路上大献身手,对敝教门下,颇多诛杀。老朽据报,至感惊奇,因昆仑和敝教渊源极深,百年来一直保持友善,少侠行道江湖,断不会无故寻衅。也许老朽多年不问教务,御下不严,教了有人作了不齿江湖之事,激怒少侠,仗义出手?听说侠驾经过洞庭,这才邀请前来,请少侠直言见示才好。”
岳天敏一听,愕然良久,自己等一路东来,果然发生了许多事故。而且这些账,都上到了自己头上。岳天敏当下正色答道:“老前辈所说之事,使在下十分惊异,愚兄弟和贵教门下,从无深仇大怨,怎会无故杀伤多人?只是由贵州东来路上,确实发生了许多疑问,不时有人追踪、下毒、暗算、偷袭。在下也料想此中定有缘故,或者凑巧误会,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故?前几日贵教门下的王三嫂子,率众寻仇,说在下兄弟一晚之间,杀死多人,在下虽再三解释,误会未泯,而且此事究竟如何发生,也没有明白见告。老前辈望重江湖,定可明察是非,不知能否把湘西道上所发生之事,详为示知,俾在下兄弟有个申辩机会。”
王三寡妇闻言,哭骂道:“小贼!你杀害我丈夫,还故作不知,推得一干二净,我今天和你拼了。”
猛的窜出身来,要向岳天敏扑去!
早被身边的马子安一把将她拦住,低声喝道:“王嫂子不可鲁莽!”
王三寡妇抬头一瞧,独孤长老面色铁青,白眉一竖,只吓得连连后退,噤若寒蝉。
独孤长老听完岳天敏所说,微微的点了点头,回头对身后那个使铁烟管的婑老头道:“苗老大,你且把当日泸溪分舵之事,再说一遍。”
苗老人应了一声“是”,他看着岳尹两人,伸颈咽了两口唾涎,才道:“这是今年新正初四,弟子因事去了辰州,第二天有一个分舵弟兄,气急败坏的赶来,说舵中出了大乱子,姜老二、王老三,和在舵中的十几个弟兄,全被杀死了。弟子当日就赶回去料理善后,一面细想我兄弟三人,并无深仇大怨之人,会下此毒手,当下就派了许多弟兄,分头查访近日内可有江湖人物过境。据查当日在泸溪一带,除了有一批采购朱砂的客人之外,只有岳少侠两位,身上带着兵器。而且据客店中一个弟兄说,那天两更左右,客店的天井中,隐约听到噗通一声巨响,他偷偷起来,从窗缝中一瞧,看到尹少侠手中执着一支明晃晃的长剑,从窗口飞身而出,身法极快,一闪就上了房,接着岳少侠也相继出来,看他们从窗下挟起一个人影,又飞了出去,过了好一会,才回房。泸溪分舵和客店相距不远,可能就在那时赶去杀了人。弟子听他一说,立即前去察看,岳少侠两位,初五清晨已上路,就派人跟踪下去。那知到了辰州,两位改走了水道,如果不是做贼心虚,他们有着牲口,为什么突然改道呢?弟子因一人能力有限,就向闵舵主告急求援,等林香主赶来,岳少侠的船只正泊在麻衣洑港湾之中。当晚林香主和弟子带了十几个弟兄赶到那里,却被岳少侠预先约了助拳的高手,埋伏岸上,致林香主受了重伤,弟子舵下弟兄也伤了不少,弟子所说,句句是实。”
他一口气说个没完,还不时的咽着口水,十足是个乡下土老儿。
岳天敏听苗老大一说,和自己经过情形,略一印证,觉得出入不多。
当下也就把自己兄弟两人除夕在玉屏有人下毒说起,泸溪客店如何发现有夜行人中毒身死,自己因恐连累客店中人,才把尸身丢到郊外。及在辰州望江楼上遇见自称李奎的,又如何当场中毒。自己两人因路上屡次发生中毒情形,恐引起江湖上人的误会,才改走水道。如何又在麻衣洑遇上使流星锤的和使五行轮赶来寻仇,才一交手,那使五行轮的又中毒身死,使流星锤的才退上岸去,如何和林香主苗老大相遇,双方打了起来,此后船至白洋河,如何碰上王三寡妇等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独孤长老静心细察,觉得面前这位少年坦诚相对,侃侃而言,极非临时编撰,心知不假。不由一阵沉吟,暗想:这中间分明另有文章,不由回头向苗老大问道:“那晚麻衣洑击伤林羽的人,你可有和他们答话。”
苗老大躬身道:“那晚月色甚暗,弟子和林香主一到,就遇了那个使流星锤的,他一见弟子等人。就动上了手,没有问话。”
独孤长老又道:“你怀疑泸溪分舵是岳少侠所为,除了那客店中一位本门弟兄所说之外,可有其他证据?”
苗老大一时答不出话来。
独孤长老哼了一声道:“亏你在江湖上混了这多年!唔!那使流星锤的是何家数,你总该知道?”
他不威而怒的两道眼神,隐射精光!看得苗老大浑身打了个哆嗦,紧咽着口水,结结巴巴的道:“那人所使招术,十分诡异,不像中原武术家数,弟子愚劣,实在瞧不出来。”
尹稚英接口道:“那晚晚辈和我哥哥,隐身树上,看得较为清楚,所使招法,确实十分怪异。后来和林香主对了一掌,林香主使的大概是‘五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