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信,只是不愿,做母亲的自然是喜欢自己的子女幸福开心,有一个好的归宿。那个柳原倒是对丽华一片痴情,前日里还托阿客同我说,想要娶丽华呢。”
“丽华无福消受,在这皇宫里一个人老去,便是丽华最好的归宿了。”杨丽华说的斩钉截铁,无可逆转。
独孤皇后似有些无奈,叹道:“丽华何苦如此呢。”
杨丽华抬头看向独孤皇后,道:“母亲大人又何至于此呢。”
这个女儿温和的表情下,性子里的那份固执决绝和刚毅是和她最为相像的。独孤皇后本是来看看这杨笑澜多日不曾进宫会否只是没去永安宫。如此看来,杨笑澜真的是很好的听从了她的吩咐,好好地招待了那冼朝。却不料又听到了宇文娥英和杨丽华的对话,心中不免冷笑,杨笑澜啊杨笑澜,身为女子,不知自持,先是尉迟炽繁,后有那双星伴月楼的楼主,对才见一次的冼朝分外殷切,如今连一贯素淡的杨丽华都有些心动了,这都是在胡乱勾搭些什么呢!哼!
正和冼朝说着话的杨笑澜,无缘无故打了几个喷嚏,冼朝笑她是被人念叨了。她自嘲,因她连日与冼朝一起,阻碍了朝中那些青年才俊们,该是被人骂了。
“哼!”看着杨笑澜出神的样子,冼朝气就不打一处来,美其名曰陪她游大兴,但事实上,根本就是她陪着他在躲着她师姐。自从她说了华首师叔喜欢他,且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这杨笑澜就像抽了风似的,不肯待在大兴善寺里。尉迟炽繁要和她说话,她就一边跑一边叫着和冼朝约好了,急着出门。杨笑澜是缺根筋,可冼朝确是看出来了,这温文尔雅、弱不禁风的华首师叔是真的觉得委屈和不解。
当日得玉楼,这尉迟炽繁揭开帷帽,两眼含泪的那一刹那是真真切切地把冼朝给惊艳到了。这一次的寺里重逢,她一眼就看出这两人之间扯不清道不明的脉脉情意,尉迟炽繁只有在看向杨笑澜时才是水一般柔情,本着成人之美之心才对杨笑澜说了,谁知竟会是这么个结果。
“喂!杨四郎,没想你居然是这种人!”冼朝怒道,一拳头狠狠捶在杨笑澜的背上。
“喂!”杨笑澜痛得跳了起来,“你又抽什么风!我又怎么你了!”
“不是怎么我,你说,你是不是嫌弃华首师叔嫁过两个丈夫?”
“拜托,我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华首师叔!” 冼朝怒目以对,大有不说明白誓不罢休的意思。
“哎呀,很多事情你不明白,就不要啥起哄好不好?”杨笑澜无奈摊手道。尉迟炽繁之所以会对
她动心,完全是基于一个前提,就是以为她是男子,可是她不是男子啊。她不想欺骗尉迟炽繁,但是目前的情况注定了她只能欺骗她,而且她只是在老天抽风的时候来了,天晓得老天几时抽风要送她回去。那时候,尉迟炽繁该怎么办?“她是修行之人,现在挺好的。你别跟别人说这码事,免得又有什么闲言闲语的,我不想害了她。”
“那你和她成亲不就好了么,哪里那么多闲言碎语?还是你等着娶什么史万岁、贺若弼的女儿孙女?或者是娶那隋皇帝的女儿来改变你的出身?男子就是如此现实,有权的贪恋女色、贪新鲜,没权的就想借着联姻以争取最大的利益,哼,所以老娘才不要随便找个人就嫁了,哼!”
冼朝的这般模样看得杨笑澜又是一阵亲切,在她的年代,她的朋友们都是如此直言不讳、慷慨激昂呢。“桃子精,你真是可爱啊!”
一通训斥反而换来可爱的赞美,冼朝快要疯了,又是一巴掌朝杨笑澜拍去,这次却给杨笑澜抓住了手。
冼朝几次三番没把手抽出来,脸有些红,喝道:“放手!第一次在双星伴月楼见到你,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出言轻薄。现在又想轻薄我么!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手!”
“喂!人家是……是……是小孩,什么语出轻薄,哪里轻薄你了,是你打我诶。”
人家……小孩……冼朝再一次有昏倒的想法,“你平时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小对华首师叔动手动脚是吧!你你你,就是个色狼!”
这一句杨笑澜没有反驳,只是觉得委屈,她也是女孩子啊,女子之间亲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哟,你还委屈上了,无耻的家伙!”冼朝白了杨笑澜一眼,道:“你……”
杨笑澜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透着点点忧郁,道:“我不想害了她,人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要完成的任务,要继续的命运。”
冼朝不知想到了什么,重重叹了口气。
“桃子精,叹什么气呀?”
“想到了我师姐,所以……”冼朝这才注意到,她不知何时起,被冠以了桃子精的名号,“想死啊,居然敢叫老娘桃子精!”
杨笑澜马上跳出几米远防备着冼朝的魔爪,嘻嘻笑道:“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像个桃子精了。精怪精怪的,还蒙着脸,就像个妖精啊。”
“呸!老娘这幅容貌能以真面目示人嘛!为何是……桃子……难道,因为像桃子那般水嫩嘛?”冼朝故意抛了个媚眼。
“不知道诶,就是感觉像呀。桃子不但水嫩,还长毛呢,一脸的毛哦。”
“去死!杨四郎,你往哪里躲?”
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追,全然不顾周围的讶异眼神,这可是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青年男女一个俏一个俊,公然打情骂俏嘻嘻闹闹,简直是有伤风化。有些腐朽的老头子更是连连摇头,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看官们不会有想打笑澜的冲动~~~~~催文或是求np神马的,长评来催吧,哈哈哈哈哈哈~~~~~~
、第三十一回 一场春梦
汉王杨谅垂手而立,不时小心翼翼地看他母亲一眼,他知近日杨笑澜没有进宫又听说了流传在大兴最热的八卦,特意来给母亲请安,顺便和母亲聊天。聊着聊着也就聊起了那些个流传的故事,自然不会少了杨家四郎和岭南来的冼朝,如何的在芙蓉园里嬉笑打闹,如何的情投意合,如何的就等着杨四郎请人前去岭南提亲,这坊间自是有赞叹郎才女貌赏心悦目的,也有艳羡杨四郎总有佳人垂青的,更有呵斥他年少风流处处用情的。
独孤皇后从头至尾维持着一贯雍容的表情浅浅地看着她别有用心的儿子,不时点头附和以示鼓励,在杨谅为上次的鲁莽深深向母亲道歉时,她才显得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坊间传闻,岂可尽信。四郎是代替你母亲招待远方来客呢。阿客,你三哥忠厚,四哥豪爽,你若是能像杨家四郎那般懂事做娘的就更是欣慰。陛下对笑澜很是称赞,连娥英都喜欢她,想让她娶你大姐,做她的父亲呢。”
杨谅一惊,道:“哪里轮得到杨家四郎,柳家郎君都向父亲大人提过好几次亲了,都给大姐回
绝,大姐不会是要嫁给杨四郎吧!”
“你大姐不愿再婚,可是女人总要有个归宿才好。不过杨四郎尚不曾提亲,故而眼下你父亲尚不至此烦心。”
“母亲大人,你不会同意大姐嫁给杨家四郎吧!”杨谅想拉住母亲的衣襟,又立刻缩回了手,他不会忘记每次想和母亲亲近,母亲总是借故放开手或是干脆离得远一些,他只知母亲不喜亲昵,却不知是何缘故,记忆中还是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对他稍事可亲一些。
“虽说杨家四郎与你大姐年岁相差甚大,可若是你大姐愿意,做娘的也是乐见其成的。”独孤皇后拂一拂衣袖说道。
“可是……”杨谅皱着眉,不过十岁出头的孩子,却显得那样的老成和阴郁,这几个孩子之中,要算是他和杨坚最为相像了。
这莫名地总被波及的杨笑澜,美美地吃了一顿素斋之后,正躺在她房间里榻子上摊开一个大字,昏昏欲睡。这几天她刻意回避尉迟炽繁,可尉迟炽繁对她还像往常一样好,她思量着肯定是冼朝搞错了,如果师姐真像是冼朝说的那样喜欢她,性子再好,怎么都会发点小脾气,耍点小性子吧。可是尉迟炽繁最多看向她的眼神深邃一些,其他都与往常别无二致。明明应该觉得如释重负,可为何却有些心有不甘呢?
杨笑澜啊杨笑澜,你内心的失落又是为了什么呢?她自问。
迷糊间,杨笑澜好像见到自己回到了21世纪,她跌跌撞撞地从软趴趴的榻榻米上爬起来,走到厨房叫了爸妈,妈妈没有变老爸爸也没有,爸爸白了她一眼,“睡到那么晚,大呼小叫什么!”妈妈骂爸爸,“多睡一会儿又没什么!澜澜,洗脸刷牙去,快吃午饭了。”她有些激动地抱住妈妈,妈妈一直在做饭可是却没有油烟味,反而香香软软的,这味道让她想起了尉迟炽繁。
尉迟炽繁?师姐?她回家了?师姐呢?师姐怎么办!她猛然放开妈妈,却看见妈妈的脸赫然变成了尉迟炽繁,“师姐!”她惊喜交加,“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尉迟炽繁笑得温柔,“我一直都在这里。”
“师姐……师姐!”杨笑澜情难自已下禁不住抱住她。
“笑澜为何不告而别?可是厌烦我了?”尉迟炽繁也不挣脱,轻轻将下巴搁在杨笑澜的肩膀上,略带委屈地问道。
“没有,师姐,我没有不告而别,我也不会厌烦你,喜欢你,爱惜你都来不及啊。”
“可是近来,笑澜总是避开我呢。”
“师姐……不是想要避开你,只是……”只是该从何说起?
“只是什么?”
“师姐,我是女子。”
“我知道。”尉迟炽繁回答得利落、干脆,毫不迟疑。
“可能突然有一天我会突然离开,消失不见,可能是一时,可能……是一世。”
尉迟炽繁稍稍拉开一些两人的距离,温柔地看着杨笑澜,道:“我等你。”
“师姐……”杨笑澜哽咽。
温润的嘴唇贴上她的,心上似划过一阵电流,杨笑澜浑身一颤,师姐,这是在亲她吗?这……是她第一次和人家亲吻诶……闭上眼睛,入鼻的皆是好闻的女儿香。听说与女子亲吻的感觉与男子不同,男子的嘴唇略为粗糙,而女子更是细腻,男子喜欢掠夺,而女子则是温存。
尽管只是亲亲浅浅的嘴唇相触,对于杨笑澜来说,却仿佛像是做了一个久远的梦,梦里头的主角一个是受尽苦楚在佛门修行的女子,一个是天真懵懂浑然不知前路如何的无知少女。
佛门修行……杨笑澜像是受惊似的一下子睁开眼从榻上坐起,周围除了她自己并无旁人。
“呼……”她擦擦额头的汗,摸摸犹自发烫的脸,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之前是梦到师姐亲她了么?禽兽啊,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师姐是修行中人诶……师姐还是个女子,她摸摸自己的扎着裹胸布的很有些气闷的胸,她也是个女子。难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背背山?
站起身来,倒一大杯水,饮尽。那么方才真的只是个梦么?还真是春梦了无痕呢。
可是空气中,怎么分明还有熟悉的淡淡清幽的女儿香。
“杨四郎……”冼朝的呼唤声推门而入。
杨笑澜皱眉道:“不会敲门么?”
“咦?”冼朝上下打量她,道,“适才,你在做什么?我打扰你的好事了么?莫不是你在……”
“什么?”杨笑澜不理。
“自渎。”冼朝语出惊人。
一口水直直地喷了出来,“咳咳咳,冼朝师侄,你真是……什么都敢说。寺庙里做这种事情,对佛祖不敬吧?”终于碰到一个比她还能说得出口的人,她是该欣慰么?
“庙里无事可做,又要压抑□,也不难理解啊。”冼朝说得理所当然,这接受过青楼训练的果真非同一般。
“咳咳,停,这个话题可以停了。我们虽没有剃度,也算是半个佛门中人,休要再说这些……对了,一直想问你,你怎么不住宫里,偏要住我们简陋的寺里呀?”
“住宫里?你来找我的时候,还不给宫里那群女人们给撕了?啧啧,独孤皇后看你的眼神啊,恨不得把你吞了。大公主听到提起你,眼神必也是亮的,你说吧,你到底造了多少孽,留了多少情?”冼朝晒道。
杨笑澜哈哈大笑,她终可以确定冼朝之前说师姐喜欢她和现在一样,都是胡说。“照你这么说,敢情皇后、大公主都欢喜我?你当我有宋玉潘安之貌,司马相如之才么?”
“就是因你没有,所以我才觉得颇为奇怪。”
杨笑澜摇着头,又倒了杯水喝,蜷腿坐到榻上懒得理她,可梦里头亲吻的触感犹在,想着那亲吻,想着师姐,她却不免发起愣来。
又听冼朝感叹道:“杨四郎啊杨四郎,你真是奇怪,明明有个好出身,又讨人喜欢,却偏偏一副孤独的要死的鬼样子。倒让我想起师姐来了,她是真可怜,一次出宫念念不忘至今,从小被人嫌弃,没有同伴,亲人也疏远,宫里面唯一对她好的,怕就是柳皇后了,还有就是我们偶尔才出现一次的师父,长大之后一直被关在宫里面。人人都觉得她是个祸害,是妖女,没有人敢娶她,让她生得一副冰冰冷冷的样子。”
杨晓澜奇道:“这是为何?”
“为何?哼!就因为她小时候用她的异能救了一个人,之后被人当做怪物看。”
“哇?超能力?”连特异功能这种事情都有?那么刺激。
“有些人乍听闻就是像你这么兴奋,真见到了,却觉得怕了,因为无法掌握,因为未知。”
“有啥可怕的,怕死么?不用异能不是也死了那么多人?这世上,异能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杨四郎,你真是与别人不同。如果师姐遇到你,说不定就不会那么孤单了,可惜师姐她,生在陈朝的宫廷里,暗无天日。唉,讲到师姐,总是心下难受。”之前还语带忧郁,一会儿冼朝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又道:“我终于知道为何你讨宫里那群女人欢喜了。”
“啊?”杨笑澜还在好奇那个建康皇宫里的有着特异功能的被称为妖女的女人,怎知冼朝又说到她了。
“杨四郎你么,长得圆圆润润,柔柔和和,英气有余阳刚不足,女子气倒是有着几分,目光里头是难以靠近的对谁都一样关切的柔情,时常在不经意间露出迷离的神色,难免叫人好奇,你的心里到底装了多少心事,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疼惜你一些,爱护你一些。宫里头那些女人,少不得都是些年纪大的,你嘛,刚好能激发她们的母性。”冼朝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问道:“我说的,可有道理?”
杨笑澜郑重地拍了拍冼朝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冼朝师侄,师叔我以为,师侄最适合的职业乃是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