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炽繁见着那面具,秀眉微微一蹙,道:“别捉弄永信了,永信,你就抄三遍金刚顶经,去吧。”
“是……”永信唯唯诺诺应了,便行礼离开。
尉迟炽繁又问:“笑澜,这面具是何处来的,好生怕人。”
“是皇后殿下赐予的,说是……说是笑澜长相太过稚嫩,若是日后上了战场会吃亏,就给了我面具,以震慑四方用。师姐不喜欢?”
“不喜。笑澜喜欢?”
“也不大喜欢,虽然它不算重,也不闷,但是感觉好奇怪,师姐师姐,你看我戴着,像什么?”杨笑澜凑到尉迟炽繁的面前,方便她看清自己的样子。
这肃穆的面具加上杨笑澜眨着的眼睛委实有趣,只是联想到她一惯有的表情,尉迟炽繁扑哧一笑道:“金刚怒目。”
“那效果不错。”杨笑澜嘿嘿笑道。
“即是战场上用,何至于现在也要戴着?”尉迟炽繁不解道。
杨笑澜解释道:“皇后殿下说了,除了她面前或者没人的时候,都要戴着,让别人看着习惯一下吧。”
尉迟炽繁思忖着独孤皇后的用心,又问道:“那回了家中,吃饭、休憩也都要戴着?大公主面前也要戴着?”
“皇后殿下说是的,都要戴着。”
“笑澜现在还真是听命于皇后,唯皇后的命适从呀。”尉迟炽繁叹道。
“哪有!皇后说的不敢不听,师姐说的,我欣然从之。”
“哦?”
“嗯嗯,你看,你才让永信抄经三遍,我也没说什么,是吧?好师姐。”杨笑澜卖乖道。
“可是我却觉得,笑澜你更听从皇后的吩咐呢。”
“怎会,我当然是听师姐话。”
“那么皇后和我同时说一件事情,笑澜听谁的?”
“师姐的!”杨笑澜答的极快。
“既如此,还请笑澜在我和师父的面前脱去了这面具吧。”尉迟炽繁终露出微笑道,“是了笑澜,这面具会是师父曾经提到过的那个么?”
杨笑澜一拍大腿又觉得痛,复又揉了一揉,兴奋道。“呀!面具!四件之一的面具,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亏得你提醒,我们去找师父!”说着就拉起尉迟炽繁就往毗卢遮那师傅的屋子跑去。她边跑边想着毗卢遮那师傅曾经说过,要回去就要有四件宝物,而面具就是其中之一,彼面具会是此面具么?若是,那么独孤家与这救世又有何渊源,独孤皇后和这四件器物还会有怎样的瓜葛呢?这漆黑一团的迷雾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作者有话要说:更更更更更,更更更……
天真心阴冷~~~~
赶紧写好了这一章,出门……
、第四十九回 柳暗花明
杨笑澜眼睁睁看着毗卢遮那师傅将面具翻过来覆过去,仔仔细细,看了又看,一看再看,边看边时不时皱眉思索,这眉间是越皱越深越皱越深,深到可以生生挤死几只蚊子来。 那张佛口又几度欲言又止,简直要急死了杨笑澜去。她多么想从毗卢遮那师傅的口中听到说,这面具就是事关救世的那四件器物之一,那她就可以仰天长笑一番,终于完成了四分之一的使命,离找到尉迟世云又近了一步,然后她就每日泡在独孤皇后的身边,看看她那边会否还有其他的好货色可以用来完成任务。
可那毗卢遮那师傅欲说还休欲说还休的,让杨笑澜的心里直吼“师父啊师父,是也不是,你好歹给个准信啊!”
知杨笑澜紧张又心急,尉迟炽繁好几次都拉住了她的手,以各种眼色和肢体语言制止了她的询问。直到毗卢遮那师傅放下面具,揉了揉额角,慢慢说道:“这面具……笑澜戴上了去战场,倒是有以煞止杀的效用。”
“哎哟,师父,那这东西是我们要找的那几件器物之一么?”杨笑澜急问。
“这……是,但又不是。”毗卢遮那师傅似是而非。
“师父!!!!!!”
轻拍杨笑澜的手,尉迟炽繁和声道:“笑澜稍安勿躁,师父的意思或许是,此物非是要寻找之物,但是此物又与目标之物有关。”
“华首所言甚是。这经年的佛法尚不能化去笑澜的烦躁之心么?如若在战场之上,生死之间,笑澜依旧如此容易暴躁,那还不如不上战场的好。”说到最后,语气竟有些严厉。
杨笑澜难得见毗卢遮那师傅如此严肃,想了想确觉自己急躁,忙道:“师父教训的是,笑澜知错,笑澜谨记。”
毗卢遮那师傅拈着胡须,微笑道:“希望笑澜明白为师爱之愈深责之愈切的心情。你来看这青铜面具,一见便是上古的非凡之品,说它与我们寻找的物事有关,是因它确实与我有感应,说它不是,则是因其杀气太重。”
杨笑澜细说了当日戴上面具所见所闻,又问:“师父,从这面具上,你感应到什么?”
“鲜血……以及浓郁的哀伤。”毗卢遮那师傅道:“老衲有预感,此物与我们所要寻找的一脉同源,而它既认你为主,他日必会带你回到它原来的地方。”
“原来的地方?”
毗卢遮那师傅闭眼合掌道:“正是。 一切随缘而来,应劫而生,终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
离开大兴善寺,杨笑澜依旧戴上了面具,无视路人的侧目与避让,面具里是一脸的肃然。回到驸马府后,先行将骷髅大队的几个队长招到书房,郑重交待了她不在府内的布防情况。
克塞中队依旧在暗处负责大兴善寺和驸马府的安全问题,有情况迅速回报给明面上负责护卫的奥特曼中队,绝地武士中队中的冥斗士小队在战争时期负责前线的战报回送,暗斗士小队则在距离大兴不远处的地方找寻一个易守难攻的山头营造一个秘密的训练基地,明里是普通的村庄,暗里则供将来出现意外时隐居用。杨笑澜不在时,由杨福和几个队长共同决策。
“如若出现了难以抉择的事情,情急之下,无法将消息迅速递往郎君处,又该向谁请示,向谁汇报,向谁求助?”当杨福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杨笑澜的脑海里便出现了杨丽华的身影。她记得这个女人曾坚定地同她说过,就算她是细作,那么她所求的也不过只是同生共死罢了。因那句话,但并不只因那句话,杨笑澜信任她,就像信任尉迟炽繁、杨素、毗卢遮那师傅、独孤皇后和冼朝一样,也许在杨笑澜的潜意识里面,在这个年代,要找出个完完全全不会出卖她的人,怕是也只有尉迟炽繁和杨丽华了,而杨丽华又比师姐多了一份决断。
“乐平公主,如果有事情自觉无法处理又十分紧急刻不容缓,便向乐平公主求助。”杨笑澜说道,“我相信乐平公主一定会妥善处理。”
“任何事情?”碍于杨丽华的身份,杨福再次确认道。
“是,任何事情。”杨笑澜答得斩钉截铁。
在永安宫答应独孤皇后在驸马府时也要戴着面具,可真到了驸马府中,杨笑澜却觉得格格不入。也许她自己并没有觉察到,但是在与杨丽华成亲的这几个月里,出门时她会同她说“早些回来”,回府时她会迎上来同她说“夫君回来了”,让她觉得在这个驸马府里有人在等她,有人在念她,那种感觉,不可否认委实窝心,就像是……家的感觉。故而,当想到自己要戴着面具去面对那个行过礼拜过堂明媒正娶的枕边人时,杨笑澜顿时觉得为难起来。又兴许是杨丽华太过正气,以至于每每想起自己对她的隐瞒,总觉羞愧。
然而,当杨丽华见着又开始躲躲闪闪遮遮掩掩的杨笑澜时,并没有对她突如其来的诡异青铜面具太过惊讶,只接过她的外袍柔声道:“你回来了,今日晚了些许,可曾用了晚膳?”
杨笑澜扭扭捏捏地解释道:“不曾,原是平日里一样的时间到家,只是方才在和侍卫们交待些事情才晚了。”等了一会儿只等到杨丽华端茶递水——还是她喜欢的那种清茶,吩咐人准备膳食,也没见她问起半点关于面具的事情。只得犹犹豫豫地说道:“那个……皇后嫌我太孩子气,命我一直要戴着面具,添些威严,所以……要一直戴着。”
杨丽华哦了一声,端详了一番道:“嗯,确实遮去了些许稚气,很是适合。”
杨笑澜又道:“是一直戴着,连睡觉都不能摘下。”
“哦?不会难受么?”杨丽华问。
“不知,这面具看起来沉重,但戴上了没有什么感觉,不觉得闷,也不觉得沉。”杨笑澜解释道:“如果公主觉得害怕,我可以……可以去隔间睡的……毕竟,若是夜半瞧见了,会受到惊吓吧。那个公主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你受惊。”
她慌张解释一副生怕对方误会的样子让杨丽华颇觉安慰,当下只淡淡说道:“夫君不必紧张,妾身不觉得面具可怕,只恐夫君这样无法安眠,夫君不在意,妾身自然不在意。况且,这大冷天的,何须让人再准备暖盆火炉呢。”
杨笑澜摸摸头呵呵一笑道:“公主说的也是,天冷,火盆虽暖到了被窝里还是要相互依偎才好取暖。不知公主是否知道人类最原始的取暖方式呢?”
杨丽华先是一愣,两颊复又飞上两朵红云,明明是轻薄调笑的话语,从杨笑澜口中听来,却怎也生不出责怪之意,只得故作镇静地说道:“夫君似乎并不需要取暖,夜夜贴着床沿睡也不怕滚落下去,是为了练武么?”
咳咳,杨笑澜干咳两声,虽不好意思仍很快地回道:“怪不得平时睡得那么冷,那今晚贴着公主睡,兴许会暖和一些。”
“哎呀,你这个人。”杨丽华招架不住,娇嗔地白了她一眼,逃了开去。望着杨丽华离开的背影,杨笑澜不觉吃吃的笑,她想要抱住那个会和她相互取暖的人。
触及到脸上冰冷的面具,刚要摘去,想到皇后说的“如果你不在意丽华知道你的身份……”,手立时垂了下来。贪恋与杨丽华一起温暖的生活,如果说,杨丽华知情的代价是失去,那么此刻她还不想让她知道真相。
再冷的冬天,沐浴依旧是杨笑澜睡前必不可少的工序,一大桶热水,周围摆满了火炉,也只有她此刻的身份能负担得起她现在的生活。泡在有些烫的热水里舒服的不能自已,不知杨丽华在沐浴的时候,会否也如她一般享受。自嫁了给她,大公主在生活上几乎完全配合她的方式,她喜沐浴,她也沐浴;她喜清茶,她也饮茶;她喜清淡,她也随之清淡;她打坐,她不语;她练功,她旁观。杨笑澜心道,这古代的女子,该不会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出嫁从夫,三从四德。
“夫君……”杨丽华的声音传来。
“啊?”杨笑澜应道:“我在洗澡。”就见杨丽华绕过山水屏风来到沐浴的隔间里,她吓得将整个人埋进木桶里,溅起了无数水花,只留个脑袋在外面,大叫道:“你别过来!”
“夫君……”杨丽华透过水光,隐约可见笑澜白皙的肩头,羞得别过脸去,将衣服放在一旁的几案上,道,“妾身是给你送衣服来的……”
“放下……那个,你出去吧。别过来!”等杨丽华走了出去,杨笑澜才探出头,重重呼出一口气,这种惊吓如果多来几次,绝对会要了她的命。
夜半,听到杨笑澜梦噩声醒转的杨丽华睁开眼,为免她害怕,杨笑澜故意背对着她,依旧贴着床沿,紧靠幔帐,嘴里不时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言辞,能依稀辨认的只是声声“别走,别走……”,也不知在她的梦里,是谁的离开让她如此牵记,她的亲兄杨素?尉迟炽繁?亦或是冼朝?
好闻的香气让她联想到睡前笑澜对自己看见她沐浴时惊恐万分的样子,杨丽华暗叹,这个人身上,真不知还藏着多少秘密。感到笑澜纤弱的背不时有些颤抖,强压下羞涩之意,身子往笑澜处移了一移贴上了她的背脊,一手揽上了她的腰间,滚烫的脸贴在了她的脖颈处,抱着这样香软温暖的身体,舒服之余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感受。
只觉对方的身子忽然一僵,杨丽华一惊想要放开手,又觉得有些不舍,手不曾松,还无意识的紧了一紧。这样温软的身子和杨笑澜本就圆润的脸才契合,杨丽华曾经想过杨笑澜年纪日增穿上铠甲会是何等威风的样子,但思来想去,她怎都无法想象笑澜再大一些的确切模样。同样的,她也无法想象杨笑澜蓄起了长须,或是生得有些扎手的络腮胡子的脸,她总觉得,杨笑澜那张干净明朗的脸上若是长了胡子定然十分滑稽和怪异。
感觉到杨笑澜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杨丽华不禁微微一笑,对于有些一直疑惑着的事情有点明悟又有点释然,阵阵热量传来,鼻子在她的后背蹭了一蹭,抱得更紧一些,杨丽华默默道一句:妾身不会走。晚安,夫君。
卷二一波三折完,
下一卷平陈之战。
作者有话要说:真心不好意思,最近事情比较多,比较杂,白天基本都在外勤……
写到这一段,寿头忍不住有想要和大公主温存的禽兽念头……
忍!
btw,终于要打仗了,所以改了改卷名
、第五十回 在即
开皇七年,隋内外皆安,国势强盛。 在一次宫廷宴会上,朝中将领再一次提出了南征的计划,但似乎在诸多的谋划计策与众将士众志成城的热血面前,杨坚仍旧无法下定挥师江南的决心。
一来,陈国历来比隋财力雄厚,精兵强将并不弱于隋,若强行攻陈,隋亦会元气大伤,到时如果突厥乘机侵略,恐一时难以招架;二来,陈国以长江为屏障,易守难攻,自古南征不乏在长江上吃尽了亏的;三来,师出无名,是历来争雄的大忌。
起初,杨笑澜不解为何非要有个名目方可出兵,她只觉得,攻城略地凭的是军力、财力、人力与运气,与名声何干?所谓胜者王,败者寇,道理实在简单,何至于要搞那些虚头!
独孤皇后只问她,若真是那么简单,为何曹操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刘备要自称汉室后裔,明明是争夺天下,却偏偏要打着兴复汉室的名号。
“因为刘备卑鄙无耻呗。”杨笑澜脱口而出,她讨厌刘备,觉得他为人虚伪、假仁假义又无真才实学,筹谋韬略全然不如孙、曹,可偏偏手下有智囊猛将,实在是走了狗屎运,和他那姓刘名邦的祖上——那汉代开国元勋不相伯仲,一样无耻。
“嗯。”独孤皇后晒道:“笑澜自不像刘备那般獐头鼠目,从不藏头遮脸,从不欺瞒谎骗,为人磊落又光明。”
杨笑澜语塞。
见她脱了面具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独孤皇后想起什么好笑道:“笑澜有否听本宫的话在家亦戴着面具?”
“有啊,睡觉也戴着,都快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