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云,胡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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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云,胡不归-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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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让他偶尔有些怯。他亦知道,非但是他,那些大臣们对着独孤皇后也是会诚惶诚恐,但是他们同样敬重她的才华。

疲乏之余,他也想有个温柔如水的女人能令他忘乎所以,能够诱惑他,勾引他,让他忘记自己是一朝天子,能够恢复他最原始的男人的身份,可是每当看到独孤皇后,他能想起的唯有无休无止的政事。也许在床榻之上,他才稍有些占了上风的感觉,故而每次与独孤皇后交欢他都格外的勇猛,他知道她无从拒绝,甚至从独孤皇后略有些痛苦的呻吟中,他体会到了些许报复她、征服她、伤害她的快感。

他是一个生理上十分正常的男人,他对于床事有着深切的需求,但显然不喜此道、将全部心神都放在政事上的独孤皇后无法满足他的全部欲望。在统一天下之前,他尚可接受,因为他需要更多的精力去谋划、布局,但是天下已定,他开始越发觉得自己的不满足。那日,在宫中见到尉迟敏儿,让他身为男人的虚荣心满足到极致,他看穿她稍显拙劣和稚嫩的引诱,却甘之如饴,他需要这样的恭维。甚至,在他进入那未经人事的处子之躯时,有了一丝与征服天下同样的快感和感动。

因此能对独孤皇后说出让他收纳女人的人,他还是略略有些欣赏的。但是欣赏之余,他又难免会想,他凭什么能让这样的皇后让步。杨谅在不经意间暗示过他,私情。当时他只觉得十分好笑,杨四郎或许真的不乏吸引力,能让他的大女儿倾心以对,但是独孤皇后?永不。

就算独孤皇后确然对杨四郎宠爱有佳,那怎也不会与私情有关,在他看来,皇后虽是个女人,却生就没有这个叫做私情的东西,在这方面,她甚至比他这个男人还要冷酷和现实一点。暗桩报告说独孤皇后怒气冲冲地去教训杨四郎,他虽惊讶,却断定这只是因为杨四郎是皇后一手教导出来的,他这般鲁莽,显是失了皇后的面子。可是,能让他心思深沉的皇后这般激动,也着实令他有些不悦呢。

只是,眼前这身材瘦弱的驸马带着看起来沉重的青铜面具,让他很难生出更大的厌恶。在他的记忆中,杨家四郎曾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而这清秀的面目却因为独孤皇后的旨意和算命先生的批示,须得常年隐藏在这狰狞的面具之后,间中的不便与难堪自不待言。那面具,他曾经试过,拿在手中已觉负累,莫说戴在脸上,也亏得他能这般坚持,如此说来,独孤皇后对他的厚待,怕是也有怜惜的成分在。

“四郎,今次皇后的惩罚,我也觉得有些重了。不过,你在寺中杀人以泄私愤,实在辜负了皇后栽培你的一片苦心。这一年,在益州,还望得你好生反省。”

杨笑澜老老实实道了一声“是。”

“蜀地路遥,四郎一去不过一年,按律妻子不能随行,就让大公主留于京中,侍奉皇后,你看如何?”

呃……这一点,显然杨笑澜没有料到,又要与大公主分开一年了么。

见杨笑澜不答,杨坚又道:“公主无法随行也有无法随行的好处,四郎你可明白。”

杨坚脸上露出少许对自由的渴望,杨笑澜闻歌知雅意,忙道:“笑澜理会得。”

“好好与丽华相处,过两日,你便带些家将出发吧。”

“是,谨遵陛下的旨意。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

“讲。”

“微臣此番鲁莽,令得皇后凤颜大怒,臣心下难安,恳请陛下为臣在皇后面前美言几句……”

杨坚微笑道:“那是自然,四郎离宫前,不向皇后道别么?”

“经昨日一番多言,皇后殿下面色一直不佳,怕是……不那么乐意见到笑澜。”

杨坚会意地点点头,呵呵一笑道:“难为四郎了。”

杨笑澜向杨坚行礼谢恩去了,回到驸马府,圣旨还是先她一步,杨丽华、陈子衿与冼朝正在她房内,围坐在地席上商量着什么,见她进门,三人齐齐看向她。让她想起曾几何时,也有着相似的情景,只是如今师姐换成了冼朝,而师姐……师姐斯人逝去,独留下设利罗一枚,寄着旧情。一时心中黯然,可又一想,自己不日又将远行,相处日短,怎能再添惆怅,故而扬起了嘴角才脱下面具。

“夫君,陛下可有为难于你?这去益州的调令是怎的一回事?可要我进宫面见圣上?”才送走了尉迟炽繁,杨笑澜尚不曾消停又要前往蜀地,杨丽华心疼她的颠簸,故而率先出言相询。

杨笑澜拍了拍杨丽华的肩膀以示安慰,才缓缓将这两日宫中百转千回的事情道来,尉迟敏儿被杀,杨坚出走,她的被罚,只隐去了尉迟敏儿对独孤皇后的一番挑衅。

三女听罢颇有些瞠目结舌,她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不过两日之间竟又是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

陈子衿忆起当日在掖庭宫与尉迟敏儿的短暂交往,那时,尉迟敏儿最喜追问她关于笑澜的事情,怎料想,居然行差错步至血染深宫。色诱皇帝,挑衅皇后,她怎也没法与那个天真简单地少女联想在一起。

“母亲竟为了此事杖毙宫人,这……未免太过蹊跷,我总觉得间中还有隐情。”杨丽华看向笑澜,暗指她隐瞒了什么。

笑澜取出怀中捂着的太阳纹戒指,岔开话题道:“今次是皇后殿下命我前往益州,陛下反而想为我求情。”

见着戒指,杨丽华一惊,道:“这不是母亲成日里戴着的戒指么?几十年来,从没有摘下过。她曾说,她与这戒指存在着某种精神上的联结。你是从何得来?莫不是……”

陈子衿与冼朝却对望一眼,显然是想到了她们身上的使命,袁守诚曾经说过,其中一件面具的线索就在独孤皇后的身上。这枚戒指,暗示着她们似乎离完成使命又近了一步。

“是皇后殿下交到我手上的,公主可还记得,我们成亲时袁相士曾经批过的命数?”

“记得。”她怎会不记得,少年夫妻不见白头,这是她心里头的一根刺。

“当时,袁相士也说,若要化解笑澜身上的劫难,需要找到几样东西,其中一件就与古蜀国有关,而皇后殿下赐予的面具和她的戒指,便是指向古蜀国的关键。”说到此处,杨笑澜想起昨日宫中,独孤皇后珍而重之的将戒指褪下交给笑澜,让她务必抓紧这一年的时间,能找到古蜀国的那件器物。她说,袁相士说这器物吉凶难料,但对笑澜总是好的,她说,她不想见到笑澜止于三十八岁,让她有白发人送黑发人之隐忧。她还说,此举可能会有一举三得之效。笑澜只想到两得,今日见到杨坚望向独孤皇后时的试探,才明白这第三得是什么。

素日里,杨勇、杨谅这些小人必定没少在杨坚的面前说她的坏话,甚至……还会牵连独孤皇后,之前有好几次她都觉得杨建看向她的眼神复杂,而当独孤皇后否决杨坚宽恕她的建议时,她明显感觉到杨坚整个人一阵轻松,杨坚虽口中为她求情,但是她不难感觉到对于她的贬官,杨坚是乐见其成的。

“既然如此,我因制无法与你同往,你就带着子衿上路,以添助力。不知冼家娘子有何打算?”转念间杨丽华已想好了对策,这一年里她怕是不能与笑澜一起。

面对杨丽华真挚的殷切眼神,冼朝道:“若是乐平公主希望冼朝随行帮忙,冼朝乐意为之。”

明知冼朝说得冠冕,口不对心,杨丽华仍道:“丽华谢过冼家娘子仗义相助。”

杨笑澜听得杨丽华这番交代先是一怔,继而又明白过来,这样的安排至妥当不过,道:“这次我只带天斗士小队同往,其余的人除了在京外的,都留在府中听你调度。”

杨丽华想一想,道:“也好。这两天子衿与冼朝且收拾下行装,看短什么,我即刻命人添置就是。”

商议定计后,杨笑澜又召来杨福,将行程决定详细告之,最后还是那句“若有事情无法定夺,一切让乐平公主做主。”

杨福理所当然地应着:“那是自然。益州有骷髅大队外围的成员,属下先命他们打探消息,四郎到了蜀地,有什么需求可直接吩咐他们去做,忠诚方面,应该没有问题。”

“如此甚好。就交给你了。”

晚饭后,杨笑澜与杨丽华先行回房。

陈子衿的目光落在两人的背影上,轻叹道:“以陛下与皇后对乐平公主的态度,若是公主坚持,定能与笑澜同往蜀地。”

“可为何……”冼朝张口问时,心里却已明白过来。“公主真是……”

“你明白了?她留在京中,就是知道自己留下对笑澜更为有利,她能为她探得最新的情报,笑澜的骷髅大队完全听命于她,若有些风吹草动,她能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有她坐镇大兴,笑澜方能完全保证后方的安宁。故而,她宁愿牺牲自己,忍受与笑澜长久的分离。”

这样的用心,这样的坚韧,连冼朝都为之感动。她从没有想过,爱一个人居然可以自我牺牲至此。

陈子衿瞥她一眼,见到她面上的震动,道:“可是自叹弗如?”

“当年华首师叔言道‘她若安好,你便已知足’已令我十分动容,不曾料想,乐平公主竟可以做到如斯地步。这杨笑澜到底有何等魅力,能让人为她这般付出。子衿师姐……她既然不是当初那个江南的少年,为何你……”

“不知,初见面就没有好声好气,见着她就觉得心中恼火,这一路进京,一路争吵,一路磨难,吵着吵着兴许就吵出感情来了。”陈子衿想起那一路的互相诋毁,便觉有趣,恁地露出一丝笑意来,“师妹对她不也情难自已?”

“我?”冼朝故作冷漠道:“我是鬼迷心窍。”




、第五卷 两件物事
第一百一十五回前夜

去巴蜀;事关面具,杨笑澜知会了毗卢遮那师傅、杨素与袁守诚;又郑而重之地向毗卢遮那师傅道了歉,为着在寺里杀人的事情。毗卢遮那师傅仅和声安慰了几句;倒是杨素将她斥责了一顿,在听到独孤皇后直入驸马府后的暴怒;愣了神才止了言语。

袁守诚掷卦一算;卦象中藏着变数,此行凶中带吉;暗孕生机;但结果并不明朗。

“那……此去蜀地;能否找到那个面具呢?”

“笑澜是想找到;还是不想找到?”袁守诚不答反问道。

似乎寻着寻不着都不见得称心;杨笑澜耸肩道:“皆是喜忧参半,我也不知……卦中是如何说的?”

袁守诚与杨素交换了一个眼色,道:“看不真切,卦中只是显示,此行中会有一个选择,在你做出那个选择之后,结果会截然不同。”

这……还真是叫人为难。

毗卢遮那师傅则道:“得失随意,得与不得,笑澜随缘即可。”

笑澜低眉道了是。

末了,杨素与杨笑澜一同出大兴善寺,各自上了马,缓缓骑行。

“兄长有话想说?”杨素的深思与迟疑,杨笑澜看在眼里。

杨素一笑,带着些缅怀的语气道:“笑澜来京也有十年了吧。”

“是呀,十年一觉,恍如一梦。”

“还是会想起过去的事过去的家吗?”

“不怕兄长笑我,看着师姐的遗体一点点被烧成灰烬,我几乎已经忘记自己从何而来……”

“也忘了自己因何而来么?”

“不敢。这一点不敢相忘,无论是子衿还是冼朝,或是想起师姐,看到兄长,我都会记得,在我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年代里,有着你们所期待的尉迟世云。所以,我无法,也不能忘。”

杨素默默念了好几遍尉迟世云的名字,才道:“你的苦衷,为兄明白,这么多年,哪怕你极力想要避免,依旧无法避免在此地有着如此之多的牵绊。我们都不晓得今后会怎样,但就像师傅所言,尽人事,听天命,一切随缘。笑澜不必太过勉强自己。”

听着杨素的体谅,笑澜心头一阵温暖,想起杨素如今的身份,笑道:“兄长如今官拜尚书右仆射,可当真威风的紧,我可不止一次听说兄长的藐视群臣,许多人见着兄长好生害怕呢。”

“一群蠢人,无须理会。”

“是了,兄长,我不在京的日子,家中劳烦兄长看顾,别让柳原那厮来骚扰我家公主。”

“你家公主……”杨素失笑道:“放心放心,柳原若敢生事,为兄必定替你打得他满地找牙。”

笑澜想着柳原满地找牙的样子,开心一笑,道:“那便有劳兄长了。”

出发前一日,接了印信,晚膳后,杨笑澜与天斗士最终确认明日的行程,一条路是从大兴至凤翔,经宝鸡,出大散关,之后翻越秦岭,从凤州入褒谷口,至汉中,再由汉中到益州;还有一条路更为快捷,但是一分快一分险,须得翻过好几座山,从周至县至骆峪,进秦岭,由洋县傥水河谷出至汉中,之后由汉中至益州,冼朝听了两次已了然于心,而杨笑澜却挠着后脑眨着眼睛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冼朝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又一掌拍在她的身上,道:“你可真是笨!”

“什么笨?我不过是路盲而已。”杨笑澜不服气的切一声道。在二十一世纪,她家门口的三条路,她至今没弄明白哪条是哪条,她从来都觉得,要记路名认得东南西北做什么,只要知道那地方的标志性建筑,自然能够找到。不过,这一点,在隋朝并不适用。那次自己孤身上路去永安寻杨素已然让她找路找到胆寒,今次……今次应该跟着天斗士就行了吧。“既然师侄那么认路,本将军跟着你变成了。”

“哼,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咦,子衿,快管管你师妹,还敢与我们分道扬镳,不成,绳子伺候。”

陈子衿、冼朝与在场的几个天斗士皆是忍俊不禁。

陈子衿掩嘴笑道:“冼朝师妹要小心了,否则指不定四郎一狠心就将你捆成了粽子吃掉。”分明是意有所指。

吃掉两个字太过暧昧,冼朝红了脸白了她一眼道:“谁吃谁还不定呢!”

天斗士们素来觉得他们的四郎太过纤弱,彼此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笑容。杨丰问道:“四郎,这两条道,不知此行我们走哪一条呢。”

哪一条?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已全然不记得两条路的差别,只得看向冼朝问道:“走哪条?本将军素来从善如流,此次,就由冼朝师侄做主吧。”

冼朝啐了一口,道:“褒斜道稳妥,傥骆道险峻快捷,就看杨将军的抉择了。”

杨笑澜沉吟片刻问道:“傥骆道具体的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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