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在水中弄湿了,让冼朝坐在一块石头上,脱去她右脚的鞋袜,将湿帕敷在肿起的地方,“疼不疼?还真是肿了。幸而这水算得够冷,你且忍忍。”
冼朝轻轻嗯了一声,两颊已是一片绯红。
敷了好一会儿,冼朝道“我们赶紧走吧,师姐必定十分担心了。”
杨笑澜这才说了声好,替她穿好袜子,让她拎着靴子,将她打横抱起,放在皮筏之上。之后解开皮绳,以青铜撑杆支地,顺着地下水,继续前行。冼朝坐在皮筏上,依旧执着夜明珠替她照亮四周,两人偶尔眼神相接,互递一个微笑。这样的笑澜,沉着温柔,足以叫她安心,无惧无怕。
没有想象中的恶鬼亦没有怪兽,溶洞内除了两人,便只有蝙蝠滑翔的声音和滴滴答答流淌着的水声。行到一个开阔处,杨笑澜停了下来,一侧的圆石平台就像个天然雕琢好的石床,圆石平台的不远处还有一块平坦的石台,如果有树枝树叶,倒是个生火的好地方,可惜。
“累了饿了?这里真没法子算时间,我们在此休息休息,再继续往前,你觉得如何?”
冼朝也觉得既累且饿,可一想到外面的人兴许正在夜色中寻找两人,心里很是着急“可是……师姐……”
“子衿一定心急如焚,不过,我们并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路才能够重见天日,还是先休息一下为妙。”权衡利弊,杨笑澜还是决意要稍事歇息,将皮筏系在石笋上,摸了摸圆石平台,觉得还算干净,这才将冼朝抱到圆石平台上。“我总觉得这里曾有人住过,还藏着点东西,你且等等,待我查看一下。”不过是探手一摸的功夫,就从小石台一旁的石缝中取出一大包经过处理的木头。升起了火堆映照出杨笑澜欣喜的面孔,“不知是哪个好人,竟还藏着木头好用。”
洞中阴冷,这小石台倒是一处极为干燥之地,火暖了两人的身子,冼朝为笑澜的笑容所感染,也觉得此时的处境并不算得太糟。“你小心一些。”见笑澜跳上跳下地几番寻找,她出言叮嘱道。
“是了,桃子精,真是奇怪诶,有些东西好似化了一般,不知放在这里多久了。能用的只是这些木头,原以为还能找个容器出来烧些水,如今可真是没辙,罢了罢了,能生火已是万幸。”
就着冷水喂冼朝吃一些肉干,自己也吃了几口,当是果腹。笑澜为冼朝冷敷后觉得困了,看冼朝也是一脸倦容,便提议在此睡上一觉,取出被单铺在圆形石台上,给火堆加了几根柴火后,才洗干净手脚,抱着冼朝裹在被单之中。这被单,原是准备着供一人使用,如今裹着两人,着实有些小了。
“那树林,真是奇了……”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呼息贴着呼息,冼朝枕着笑澜的臂弯,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际,难免就想起几日前的夜里,见着笑澜与子衿翻云覆雨的那一幕,脸红心跳加速之余,暗骂自己胡思乱想。只得转移自己的心神,想着刚才一路,追的人古怪,逃的人莫名,而笑澜从找洞、进洞、撑舟甚至停下生火,这一切的所有举动都太过自然,自然到她几乎觉得她是来过这里的。“你……曾来过此处?”
“没有,莫说你觉得奇怪,我也觉得疑惑,我并没有来过这里,可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却像是先已知道似的。桃子精,不知怎地,我有些害怕。”笑澜闭着眼,回忆着这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一阵阵的心慌。
冼朝撑起头来看她,在她皱着的额头上一吻又是一吻,温热的嘴唇慢慢下移,在她的唇上掠过。“有没有好一些,嗯?”
感受到冼朝的温柔,笑澜弯了嘴角,道:“先下更怕了。”
“怕什么,我又不会真吃了你。”
“你还想吃了我?桃子精,没想到你还有这等野心。”
“唔,有时候还真是想吃了你,免得你再四处勾三搭四,让人不省心。”冼朝哼一声,手指点在笑澜的鼻子上“等你找到那劳什子的救世物事,回了原先的地方,我们都不在你身边,看你怎么办。唔,没有人管着你,你呀,又不知会招惹多少人!”
“不,不会,再不会了。”
“哼,你又知道。”
笑澜这才睁开眼,正对上冼朝脉脉含情的眸子,道:“自然知道。年少时不知情为何物,才这般任性妄为,现如今有了你们,一颗心,一份情,穷此生此世爱你们都自觉不够,哪里还有心思去招惹别人。若真的回了原先的地方,那从此以往,我便是个不再有情有心的人。”
听笑澜说得认真,冼朝心中感动,道:“真回了你原先的地方,也不要你如此,我们与华首师叔的心一样,惟愿你好才是。”言罢送上香吻,积郁已久的情感似是被一旁的火堆的消融,间中的热情险些要将笑澜熔了。只见冼朝的眼里含着翻涌的情潮,几缕发丝垂下,咬着嘴唇轻喘着气,配上她妩媚的姿容,更显撩人,刹那的挣扎之后,她俯□,在笑澜的耳边轻声道:“告诉我,该如何取悦你。”
“让我取悦你便好。”褪了她的衣衫,任她在身下半露出白皙姣好的身体,手指在细腻的肌肤上轻抚,带起一阵阵的涟漪,亲吻覆上心口那道浅浅的刀痕,笑澜想,那定是世云走时留下的,心中一酸。冼朝带着羞容,明眸半合,任笑澜随意施为,只在难以忍耐时随着笑澜的动作闷哼几声,心里头除了羞怯和一分紧张,便只想着下一次一定要在笑澜的身上做同样的事情。
、第五卷 两件物事
第一百二十一回回归
将两人吵醒的是隐隐约约犬吠的声音;杨笑澜咕哝一声“馄饨……”才醒转了过来,木头早已燃尽;是故洞内一片漆黑,唯有边上夜明珠在的地方有一星半点的光亮。冼朝尚有些迷糊没有全然清醒;摸着黑穿好了衣衫才推一推她,“好像有人来找我们了。”少了笑澜的温度;身上有些凉;冼朝这才记起睡着前发生了什么,想着等下要面对子衿;羞愧相加;一时默然无语。
笑澜多少明白她的心情;任她垂头坐着;自己蹲在水边用冷水洗脸;又取来水让她漱口洁面“让我看看腿上的肿可曾消退一些。唔,没有更肿便是好事。”收拢了石台上的物事,将冼朝抱到皮筏上,却没有放手。
“怎么?”
“不许像从前那样不告而别。”
方才脑海中还真闪过这样想法,冼朝一呆,道:“你怎知……你还记得……小气鬼。”
“之前你说过,你总跟着我的。除非我死了,你不必跟,否则……”
“否则怎样?”
“我们有了肌肤之亲,你是我的人,你若是逃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抓回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澜的声音听来有些咬牙切齿。
冼朝笑了,“四郎这是在提醒我,要速速将你变成我的人么?”
“呃……”
贴了贴笑澜的脸,冼朝轻叹一声道:“四郎着紧我,我很高兴,你若是不怕我上房揭瓦,我便常侍君侧,这样可好?”
笑澜伸出小指,“拉钩。”
“嗯,拉钩。”听笑澜说起过这个习俗,冼朝也伸出手,小指头勾着小指头。天涯海角,时光岁月,逃不开忘不掉,她又何必再去花那个心思,更何况,谁知道朝夕相处的时日到底还会有多少。
摸摸笑澜的脸,亲吻她的额头,替她戴上青铜面具,冼朝道:“我们走吧。”
两人沿着水道继续往前,随着犬吠声越来越近,溶洞里也越来越亮,最后在岩壁上映出了几道人影。
“是子衿!”
陈子衿的身影还未出现,馄饨倒是先一步飞奔上筏,杨笑澜欢喜之余,也不好怪它四肢踏水就扑到了她的身上。
随后是涉水而来的侍卫和陈子衿,看着子衿□没在冷冰冰的水里,满是狼狈,笑澜一阵心疼,跳进了水中,将子衿打横抱起,放在皮筏之上。
他们寻两人,已过一夜又一日,若不是有馄饨引路,他们实难找到这地下的溶洞,见着两人安好,子衿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不说还真是不知,冼朝先前进入的是当地人所说的迷雾森林,好些人到那林中,都曾遇见过鬼魂,运气好的出得森林神志不清,运气差一些的,死在洞口林中皆有。
冼朝自责,令大家连番折腾,陈子衿只说,平安就好。
皮筏承载三人重量刚好,体恤天斗士们浸在水中太过痛苦,杨笑澜忙令众人赶紧离开,走了一段路,积水变浅,馄饨不知怎地对着笑澜大声嚎叫。笑澜朝它的方向看去,隐约可见一边的岩壁上有一道亮光。
取来火把近看,那亮光所在之处是一个太阳纹的金色标识,冼朝和陈子衿见着那图案立时想到了她胸口的印记,齐齐向她看去。笑澜从佩囊里拿出独孤皇后的戒指,大小刚好与这个金色标识相等,戒指与标识贴合,只听“轰”的一声,岩壁处开了一道齐人高小口,似一处暗门,声音虽不大但众人皆是一惊。
沉吟片刻,笑澜道:“我进去探探,杨丰,你们带着两位娘子先行出洞。”
“不。”无论是天斗士还是冼朝、陈子衿,都齐齐表示反对。
杨丰道:“不若我们随四郎一并下去。”
笑澜还未答应,馄饨先叫了起来,吼声甚是坚决,表示不行。
“看来,馄饨的意思是,只有我一人才可入内。”
馄饨噢了一声,意指同意。
查看了周围的地势,发觉有好几处地势高的石台,笑澜当下就命杨丰等人上石台等候,“你们也上去等我就好,我会小心。”柔声交待陈子衿与冼朝一番,又将斜跨包囊中的被单取出,剩了水袋和些许肉干,执了夜明珠,随着馄饨进了那窄小的石缝。
她没有说,适才冼朝替她戴上面具的刹那,她又见到了幻象,这一次这个女人仅罩着外衣带着伤,女人身上流着血,伤势极重。她也没有说,此刻,她的心几乎就要跳出来了,越接近石缝,她越觉得惶恐和期待,她不知石缝背后藏着的东西是否与救世有关,她只知那背后必定有她想要寻找的答案。她唯独不知,这答案会是喜还是悲。
陈子衿与冼朝看着她深吸一口气没入石缝中消失在黑暗里,互望一眼,四手交叠在一起,按捺住不安,彼此鼓励。
起初还需以夜明珠的光亮照明,跟着馄饨脚深脚浅,慢慢地意随身动,不需要有什么想法念头,每一个抬脚转弯都是那样自然而然,就好像曾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似的。
移动一株青铜神树上的一只鸟,打开另一道石门,亦是看起来浅浅一道石缝,馄饨自觉地蹲守在门口,杨笑澜走了进去,将夜明珠放置于青铜烛台之上,整个石室顿时亮了起来。
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尊青铜人像,齐人高,眉宇分明,双手横在胸前做执物状,人像边有三个石质的跪姿小人,手背在身后,脸上表情痛苦,像是在忏悔,像是在受刑,小人的眼睛里没有瞳孔。
笑澜的脸上划过一丝轻蔑的冷笑。
自进入石室,她不再忐忑,反而有一种归家的轻松,但是这份轻松里却带着浓浓的伤情。取出佩囊中的太阳纹戒指,轻轻一吻,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不再像是自己,总有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和记忆画面涌现,就像是之前出现的幻象变得真实起来,幻象……这幻象从何而起。佩囊中淡紫的舍利射出一道圆润的光芒,在光芒中,杨笑澜闭上了眼,回溯起关于幻象的记忆来。愤怒地失去理智杀人,悲伤,无穷无止的悲伤……这怒与哀的最初,最初出现幻象是在……
面具。
独孤皇后将青铜面具交给她之后,她便戴上了,随之出现的是令人心碎的幻象。
眼泪,毫无预兆的从眼眶中流下,笑澜揭了面具摸一摸脸,满是泪水。
摘下面具之后,除了悲伤尚有余韵之外,一切如常,联系几次的幻觉来看,这面具当是始作俑者。
将面具取在手中端详,这些年来,青铜面具是她至为亲密的伙伴,它是它的面具,也是它的脸。它将她的秘密,她的情绪统统遮掩起来,多年来它一直在守护着她,但是它却也有它自己的心事。
只是,这一份无可抑制的哀伤这样真实,有几分可能是单单属于面具的?还是说,面具仅仅是一个媒介,传递着在轮回时已然忘却的往事。
是不是从戴上它的那一日起,就已经预示着今日的必然,终有一日,她会来寻找另一个与她的使命和性命相关的物件。
无论她有意或是无心,她都会被指引到这样来,宿命之轮从不曾停歇。
也许这一切的答案能从此处得到,笑澜定了心神,继续向里走,看陈设,像是日常起居的内室,石室的最深处是一个石床,石床上似是躺着一位女子,女子的面容被薄薄的黄金面具罩着,黄金面具与她的青铜面具极为相像,眼、鼻、口处皆有空隙。一双青葱般的玉手交叠在胸前,右手上臂和下臂的姿势很是奇怪,似是脱了一截,笑澜曾在战场上断手的士兵身上看到过这样的姿势。
断手……笑澜咽了咽口水,这女子似是没有因呼吸而引起的身子的起伏,手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
没有呼吸,可身体却没有尸体该有的僵硬和冰冷,若说是才死的,笑澜也无法相信。理论上来说,纵使她一度驰骋沙场,脱下面具的她,对着这样诡异的情景,怎么也该有些害怕,可此时她心头萦绕的唯有伤情。
下意识地按上那双手,却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然滴在了那双手上,一边流泪一边看着戴着黄金面具的女子道:“从文,我是不是很没用,只懂得哭。”
原该有一个声音对她说,你呀,你确实没用。
可石室里唯一回荡着的,只有杨笑澜的抽泣。
从文?这石床上的女子可是叫做从文?笑澜一愣,她没有戴面具,为何会脱口而出这么句话,还会这样哭泣。无意中一瞥,才看到石室的另一边有一个青铜神坛,神坛的边上是个和进门处几乎一致的青铜人像,两者除了发饰不同,其他都十分相近。
擦了自己的眼泪,揉了揉眼睛,顺手就将青铜面具挂在了人像的脸上,只听见咯哒一声,青铜人像的心窝处开了一道口,弹出的暗格上有一枚小巧精致的十节玉琮,还没等她伸手去摸,玉琮通体散发出一道柔和的光来,之后在石床边显出一个淡淡的人影,人影由浅至深,渐渐显现出一个温和男子的样貌来,但始终看起来模糊,唯一可辨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