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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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巴记-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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徊,落在吁陌问。

柳焚余心里替它作了个无声的惊呼,却没有去拾。

他凝神地轻吹手中的花枝,不徐不疾的向山谷走去。

他双眉像用墨笔画上的两道眉,在近黄昏的微光中如两片黑色的羽毛,温柔沉静。

黄昏的山谷里,升起一些积雪般的淡烟,瀑瀑的流入了淡河薄暮。

柳焚余举目就看见谷里几十户人家,两三声大吠,还有七八盏星的灯火。

抬头只见天际升起了星星,一闪一闪,寂寞而明亮。

方轻霞的眼睛有星。

他小的时候,常在庭院里望着天际的星星,捧着腮儿.想:星星是不是像我一样地寂寞?

她始终觉得:星星像她一样美丽,星星也像她一样地寂寞。星星常常对她眨着眼睛,星星是天上寂寞神仙的眼睛。

星星也看她的眼睛。

星星不比月亮,月亮喜欢柔和地抚她的眼眸,星星则喜欢跟她眨眼睛,所以星星眨一眨、她也眨一眨眼睛,眨着眨着格格地笑个不停,觉得彼此传达的信息只有她和星星知道这秘密。

后来母亲跑出来,看见是她,拧着疼着她的脸颊说:“我还以为笼里的小母鸡跑了出来,格呀地笑个不停,原来不是鸡。是小霞儿笑得像鸡,格格格格地!

她就一头扑在母亲怀里乱笑,把星星看她眼睛的秘密讲给她母亲听。

后来,她母亲就过世了。

这秘密又只剩下了她和星星知道。

此际,她把脸挨在竹棚蔓叶下的一个葫芦瓜上。

葫芦瓜有纤细得令人舒适的纯毛儿,但那不是母亲温暖的怀里。

瓜儿也不会用叶子来拧她的脸。

只有天际的星星,仍像十数年前那么亮;十数年后大概还一样亮丽?只是那时候自己的眼睛,还会不会那样亮?

方轻霞微叹了一口气,溪水冒着微烟,黄昏的山谷像一幅水彩画,越画越深,颜彩愈涂愈厚,不过山间暮色仍是轻柔的。

秋暮是带着寒意的,但山涧的温泉又烘得她脸蛋儿热烫烫的。还有些微的昏眩。

她痴痴地想着,忽然生气地拧断了衔接瓜实的蔓藤。愤愤地把葫芦瓜摔出去,顿着脚,心里一叠声的骂:那个死东西。鬼东西!不回来!还不回来!把我丢在这个地方!我不管了,我……

就在她那么想的时候似乎醒觉到一件事:她好像没有听到葫芦瓜摔落地上、水中的声音。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只见溪桐问的木桥上,多了一袭白袍。

方轻霞忍不住心中一阵急叩,来不及脸红,就看到柳焚余,背着眉月,左手拎着枝花,右手接住葫芦瓜,站在那里。

方轻霞这时才感到脸上一阵热,知道是脸红了,结这鬼瞧见了,越发地红了,她忘了在月光下的颜色只有灰银和黑,绊红最能遮掩,便抢先发了脾气:“你回来了么?我以为你迷了路了,给狗咬了,给狼啃了,不懂回来呢?”

柳焚余道:“我是迷了路了,给鬼迷住了。”

方轻霞故意格格笑道:“一定是女鬼吧?

柳焚余道:“对,一个眼睛亮亮像星星,眉毛弯弯像月亮的女鬼,抛出一个葫芦瓜把我打昏过去了,所以到现在才能回来。”

方轻霞忍不住笑:“女鬼打你这个大头鬼!

柳焚余微笑道:“葫芦瓜敲我这个大头瓜!

方轻霞觉得这样笑可能不好,给爹看见一定会骂她大轻桃,忙板起了脸孔,道:“谁跟你笑。”

柳焚余也板起了脸孔,然后捧起葫芦瓜,“哈!哈!哈”的干笑,道:“对,我跟它笑叭!叭!叭!后面三个字,像读吐出来一般。

方轻霞又忍不住吱格吱格地笑,笑着问:“我爹呢?”

柳焚余耸了耸肩,道,“我没找到他,据说,他回,”在这里顿了一顿,随即接下去说:“他好像出城南下去了。”

方轻霞想了想,道:“他们一定上红叶山庄去;”咬了咬唇,道:“我们找他去。”

柳焚余扬了扬眉毛笑道:“我们?”

方轻霞兴高采烈地道:“对呀,你也一道去呀,告诉爹说你改邪归正了,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柳焚余道:“他不会原谅我的。”

方轻霞们着头问:“为什么?”

柳焚余看着她可爱的神情,犹豫了一下,道:“因为……就算他肯原谅我,那黑脸小子也不会放过我。”

方轻霞道:“哪个黑脸小子?”

柳焚余淡淡他说:“那个黑脸小子。”

方轻霞想起古扬州,咬着嘴唇,说:“那个黑东西……怎轮到他来说话?”

柳焚余道:“他可是跟你定下亲事,未拜堂成亲的丈夫。”

方轻霞顿足道:“见鬼!谁要嫁给他了!他说话都像雷公放屁,在我左耳边说,我左耳就嗡嗡响,在我右耳边说,害得我右耳聋了半天……”

柳焚余笑道:“那你是一定非我不嫁了!”

“见鬼!

方轻霞一巴掌就打过去。

柳焚余轻轻一闪,就躲过开了。

方轻霞收势不住,冲人溪潭中,以为暮的溪水彻骨地寒,不料温泉的热流不舍昼夜。潭水很暖。潭边石上还放着个捞鱼的小筲箕。

方轻霞眼睛一转,咬着唇,背着柳焚余叫道:“哎嗜。

柳焚余听得心里一沉。即问:“怎么?”

方轻霞只是呻吟,不回应。

柳焚余抢上前,袍榴下全湿了水,双手搭在方轻霞肩上,问:“怎么?”

方轻霞一回身,嗤地一笑,双手捧住霄箕往水面一拨,哗啦啦一蓬水在月下闪着千点银,罩向柳焚余。

柳焚余其实如果全力要避,不一定会避不开去,只是,方轻霞陡然转身,在月光下,在水光中,那笑容实在是太美了。

美得柳焚余忘了闪躲。

这刹那间,就算是暗器,杀手柳焚余也宁为一笑而不躲开去。

柳焚余全身湿了一大片。方轻霞笑得弯腰,几乎额沾在水面上:“你……你……看你……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本小姐……”

柳焚余笑道:“谁是本小姐?”

方轻霞啄着嘴儿俏皮地道:“方姑娘就是本小姐。

柳焚余故意学她把眼睛眨了眨,双手负于后,学她扭扭腰肢,逼着女音道:“方姑娘不姓方。姓本,本小姐……”

方轻霞又气又笑又嗅又羞,叫道:“难看,难看死了。

扬手去打他面颊,柳焚余忽然一弯腰,掬起一把溪水,泼了过去。方轻霞尖叫着,也弯腰双手泼水,两人一面笑着,一面叫着,没有闪躲,只顾把水泼到对方身上。

门前老狗低咕了几声,觉得人类比牲畜还不可恩议,也就不叫了。鸡啼了凡声。扑打着短翅。同时发现自己不是鹰,而且人夜后的视觉十分有限,也草草了事。只有小客栈的老板娘推开竹竿伸头出竹栅子看看,笨重的摇了摇头,只觉得城里来的客人,总莫名其妙就笑,大惊小怪的闹,实在比乡里的人还不体面,想着也就名正言顺的缩头人屋跟她的老姘头吱吱咐晤去了。

在微暗的温泉水中的两个人,仍在笑闹着,衣服已尽湿透。

柳焚余低身抢上前去,拦腰抱起方轻霞,笑着说:“你还闹?你还闹,我把你摔进潭底去……”

方轻霞捶打着柳焚余的双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摔。你摔!你敢摔?你这个鬼……你敢把我怎样!

忽然觉得柳焚余完全没了反应。

如果说有反应。那只是柳焚余的双手,更用力了,使得方轻霞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然而柳焚余的呼吸声渐急喘。

她暮然发觉自己是给他紧抱着,而且腹部贴近他的脸上。

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心也乱得像发上的水珠,没条没理地乱滴乱淌。

就在此时,柳焚余突然放开了她。

第十一章杀父仇人

他把她像一朵莲花般的放回水中。

淡淡的月色下,溪水并不平静,两人身上都蒸发着热气。

柳焚余深深的望进方轻霞眼眸里。

她的眼睛像两朵小星,但不是顽皮,而是寒颤着在怕。

他第一次发现她是怕他。

然后他发现她全身真地在颤抖着。敢情是因为冷吧?温泉浴过后不穿上衣服,很容易会着凉的,而且晚风微急,山泉的冷冽尤胜温泉的暖和。

借着些微的月色,他仍可以看见方轻霞衣衫尽湿,紧紧的贴在身上,阴体也在湿衣里镀着月色显示出极柔美的曲线。

在这刹那问,他知道她怕什么,她也知道他正在想什么。

由于这么毫无隔碍的深知对方,方轻霞只感觉到一阵元由的害怕,犹如洪荒梦魔世界里飞来一支黑枪,击中她心灵在弱处,她无助地打了一个冷颤。

柳焚余不禁揽住了她,问:“冷吗?还冷吗?”他吻着她的手。不久他看进她两朵寒怯的星眸里去。

方轻霞激烈地发者抖。

她感觉一阵火焰逼近了她,奇怪她越靠近这火,越觉得冷。

柳焚余吻在她雪白的颈上,月色把她的颈项磨润得像一段柔美的白色绒布,连微微的青筋都谈会了,耳朵更浮雕得像一片小小的白玉,嵌在黄发里。

柳焚余用唇温热着她,呻吟道:“连头发也那未冷……”他用力抚摩她的发,扳开她的脸孔,她掉落梦里似的,衰弱地叫了一声,闭上了眼,柳焚余用唇在她鼻尖轻轻点了一点,再强烈地。火热地、粗鲁地找她的嘴唇。

方轻霞紧紧合住眼.“哎……”了一声,柳焚余觉得心中被要温怜她的欲望所烧痛,忽然拦腰抱起她,大步踏出潭水,往屋里走去。那枝花落在水面上,搁浅在潭边,打着旋儿,并没有随水流出去。

窗外有孱孱的流水声,虫叫。蛙鸣,甚至还有猪的鼾声,狗在梦中吃大肉骨头的磨牙声,以及七八家屋外的后栅上,几只老猫在有一声没一声地叫。

然而有这些杂音,才分外感到静。

如果没有这些声音,那是寂。

寂是怕人的,静并不可怕。

静是平和、安稳的。

像船静泊江边,像婴孩睡在摇篮里,像女子对镜子画眉,像路过农家的饭香……尽管方轻霞内心如何地感觉到平静,但她仍是全身发着抖,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是多狂乱的。

她虽是江湖女儿.却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事。

她以为要成为夫妇只是一夜间睡在一起便是了。

当她感觉到痛楚时,她哭着,流了泪,觉得像一团火,烧的着她,烧痛了她。

最后她哭着依偎在他雄厚的肩膀。

狂乱终究平息。

月亮照进来。

月亮在柳焚余粗豪而安静的眉上。

他闭着眼睛,不知有没有睡去。

方轻霞感受着窗外各种各式声音的安静、宁达,感受着月色的温柔,竟不忍去唤醒他,希望就永远这样地睡着,不要醒来。

柳焚余的睫毛忽然颤了颤。

她知道他的眼睛就要睁开来了,她想躲进被里。

可是他忽然说话了。

语音冷静得像石头投入平波如镜的湖面,令人心碎。

“我杀了你爹爹。

他说了那句活,才睁开了冷而定的眼睛,冷冷他说下去:“我。杀死了你爹爹,方信我。

然后问:“你听明白了没有?

方轻霞的梦碎了。

她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柳焚余没有再答她,只望定了她。

方轻霞淬然抽出搁在桌上的剑,一剑狠斩下去。

柳焚余没有避。

一下子,血染红了棉被。

方轻霞悲声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柳焚余平静地望着她。

方轻霞想起爹爹一直待她是如何地好,心中一阵绞痛。又一剑刺出。

剑刺入柳焚余胸肌。

柳焚余依然没有闪躲。

剑尖入肉,剑势顿住,方轻霞低声说:“你不避,我刺死你。我刺死你。

柳焚余道:“你应该杀我为父报仇的。

方轻霞哭着说:“你为什么不避开?你为什么不闪避?”

方轻霞恨声道:“为什么……你要对我那样之后,才告诉我……你……”

柳焚余缓缓地道:“因为我已决定要死亡你手里。我惟一的愿望,就是要得到你。我背叛阉党,是因为你。杀关大鳄、萧铁唐、翟瘦僧……都是为了你。……也是不想失去你,所以才误杀你爹……我要得到你,才死得瞑目.死得甘心。“方轻霞丢下了剑,哀号道:“爹……”一声哀愉着,说了许多话,都是当着她父亲面前未曾表达的。

柳焚余没想到她不杀他,木然了半晌,过去想抚拍方轻霞的肩膀,她却似遇蛇蝎一般门开。

柳焚余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爹怎么死的详情一一一?”

方轻霞截道:“你骗我!爹没有死,我知道,他装死过!他没有死,你杀不了他!

柳焚余长叹一声道:“他要不是装死出手,我也不致仓急间刺出那一剑了……”当下不管方轻霞听不听,把“芜阳饭店”里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说完之后。只见方轻霞披衣静立窗前,月光把她的鼻颔勾勒出一种深明柔和的弧线。

窗外寂静一片,温泉氖氢着雾。

柳焚余心系于伊,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忽然想起:窗外的蝉呜、虫循、蛙响呢?

就在这刹那间,屋顶裂开,同时掉下四个人来!

另一人穿人窗口,仗剑拦在方轻霞身前,道:“方侄女不要怕,我们自会拿下这淫贼。

从屋顶落下的四人,在柳焚余未及有任何行动之前,已分四面包围住他。

映着微弱的月光,柳焚余依稀可以分辨得出,其中之人是方离、方休和古扬州。

这三人的神态对柳焚余都恨极,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研成肉渣,但柳焚余怕的不是他们。

而是站在东南面首位,像头毛茸茸的大猩猩,四人当中,他不但落地最轻,而且简直没有声音。

柳焚余知道这人是谁。

这人是白道刀柄会之三大支柱之一:“点苍派”.点苍派掌门人钟错之师弟,”猿外之鹰”程无想。

程无想在武林中的辈份,绝对比方信我高,“点苍派”在江湖中的地位,也一定比“大方门”重要。

程元想的武功,也肯定比方信我高出很多,尤其是他那一身防不胜防的暗器。

柳焚余心里叹了一声,在这种情形之下遇见这个人,是他最不想也最不愿意的。

那仗剑拦在方轻霞身前的人又道:“柳焚余,想不到……你仍死性不改。

柳焚余听到这个语言,心里只剩半截的斗志也凉冷下去。

这人是“三大支柱”中“括苍派”,掌门郭大江之义弟石派北。这人跟郭大江。孟青楼、雷遇同是“括苍四结义”,当年自己落难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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