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江湖是非,林绛轩听听就算,反正事不关己,暗自琢磨着他们这么长篇大论,不知要说到什么时候,是不是应该打断他们一下。
冲虚道长忽然话题一转,“瞧乐厚今日前来传令的声势,似乎泰山、衡山、华山三派均已受了左冷禅的挟制,其实,衡山莫大先生脾气怪僻,是不会附和左冷禅的;泰山天门道兄性子刚烈,也决计不肯屈居人下;只是令师岳先生的动向,令方丈大师和贫道大惑不解。”
对林绛轩道,“林小友,令狐掌门的人品贫道和方丈都十分相信,你既然能和他交好,那自然也是能明大义之人,此事关系重大,贫道这里就不客气,要直言问你几个问题了,若有不当之处,还请见谅。”
林绛轩忙道,“不敢,道长尽管请问。”
冲虚道,“你祖传有一部《辟邪剑谱》,江湖上传言已久,均说谱中所载剑法,威力极大,这剑谱是否已被你带入了华山派?你当初忽然从华山派出走,是不是也与这剑谱有关?”
林绛轩看看令狐冲,见他脸色惊诧,欲言又止,心道总算还有两个明白人,这个华山派贪慕我林家剑谱的话可是冲虚道长说的,你这回总不能怪我看事偏激,冤枉了师傅吧。
应道,“那‘辟邪剑谱’,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从没有见过,其实我一直怀疑根本就没有这个东西,我家要是有那么厉害的剑谱,我爹娘又怎么会自己不练,以至那般轻易就被余沧海害死了。只可惜,外人并不知道,都道‘辟邪剑谱’如何如何厉害,传得神乎其神。”
轻叹一声,“我离开华山派也确实是因为岳掌门总对我虎视眈眈,我又拿不出剑谱,没奈何只好跑路了。”
他对岳不群口称岳掌门,自然是已经不再认他是师傅了。
令狐冲忍不住插口道,“林师弟,你,你说什么,师傅他什么时候……怎么可能?”
林绛轩道,“我那时上思过崖和你练剑,回去后就发现岳掌门会半夜里趁我不在时悄悄来翻查我的东西,一无所获之后便对我监视得更严了,平日里,我要是不和岳师姐在一起,岳掌门他就恨不得时时找借口把我摆在他眼睛能看见的地方,我只怕我继续这样在华山派中待下去会耗光了岳掌门的耐心,所以只好找机会离开了。”
冲虚点头道,“林小友遭逢家世大变,机警些原是应该的。听说岳先生当时是因为‘碰巧’救了你,才收你为徒的,唉,果然行事周密,深谋远虑。”
令狐冲初时听他二人这般说,辱及师尊,颇为忿怒,待又听到冲虚说到师父“深谋远虑”,突然想起,那日师父派遣二师弟劳德诺乔装改扮,携带小师妹到福州城外开设酒店,当时不知师父用意,此刻想来,自是为了针对福威镖局。
林震南武功平平,师父如此处心积虑,若说不是为了《辟邪剑谱》,又为了甚么?只是师父所用的策略乃是巧取,不像余沧海和木高峰那样豪夺罢了。若不是林师弟机警,只怕……苦笑道,“那么说来,这世上是没有‘辟邪剑谱’的了?”
冲虚道,“不然,百余年前武林中有一部至高无上的武学秘笈‘葵花宝典’,辟邪剑法是从《葵花宝典》残本中悟出来的武功,两者系出同源。就连华山派有剑宗,气宗之分也和这部‘葵花宝典’有关……”
林绛轩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冲虚后面说的那些话,他都似听非听,满脑子都是‘葵花宝典’……‘欲练神功必先挥刀自宫’……东方不败……
这可是前世的同学对他这个武侠盲进行扫盲时上的第一课,告诉他说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出去上网聊天什么的会被人笑话死的。
东方不败,东方不败他练过‘葵花宝典’!
一时之间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来又握紧,无比的震惊,东方不败那么一个卓绝不凡的人物怎么会……问题是,就他那个轻轻一跺脚,黑木崖就要震三震的气势,横看竖看也不像啊?
胡思乱想了一阵,等他再回过神来,就听冲虚在力劝令狐冲去和左冷禅争做五岳剑派的掌门。
令狐冲沉吟道,“两位前辈如此吩咐,令狐冲本来不敢推辞。但两位明鉴,晚辈后生小子,这么一块胡涂材料,做这恒山掌门,已是狂妄,实在是迫于无奈,如再想做五岳派掌门,势必给天下英雄笑掉了牙齿。这三分自知之明,晚辈总还是有的。这么着,做五岳派掌门,晚辈万万不敢,但三月十五选举五岳掌门这一天,晚辈一定到嵩山去大闹一场,说甚么也要左冷禅做不成五岳派掌门。令狐冲成事不足,捣捣乱或许还行。”
冲虚摇头,“一味胡闹也不是办法。”
忽听林绛轩‘哎呀’一声,一起转头看他,“怎么了?”
林绛轩道,“道长这些武林典故说得太引人入胜,差点忘了要紧事,我听说日月教的贾布和上官云今天来名为送礼,其实是要对大师兄你偷袭暗算,这才急忙赶上恒山来通知你,他们带了极厉害的毒箭上山,估计就藏在那几十口箱子里了,大师兄,你赶紧回去命人看守好了那些箱子,别给他们趁乱取了出来!”
令狐冲一惊,“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们胆子不小,现在恒山上无数的高手朋友,谅他们不敢随意发难!”
林绛轩道,“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他的消息绝对可靠,大师兄咱们一会儿回去见性峰后你还是小心些吧,暗箭难防啊!”
话音刚落,只听得砰砰砰几声响,灵龟阁的几扇窗户同时被人击飞,窗口露出十余枝长箭的箭头,对准了三人。便在此时,身后神蛇阁的窗门也为人击飞,窗口也有十余人弯弓搭箭,对准三人。
这三人此时正身处二阁之间的天桥之上,下临万丈深渊,既不能纵跃而下,而天桥桥身窄仅数尺,亦无回旋余地,猝遇变故,不禁都吃了一惊。
悬空寺(下)
日月教派来的贾布和上官云果然了得,竟然在见性峰群豪的众目睽睽之下,取出了藏在箱子中的毒水弓弩,又一路带手下追踪令狐冲等人来到了翠屏峰上。当机立断,趁几人站在悬空天桥上密谈时摆好了偷袭的架势。
只听灵龟阁中一人喝到,“射。”
顿时十几道黑水直冲天际,传来阵阵恶臭,洒落下来的毒水不一刻就将溅到的古木桥栏腐蚀出一个个小洞,几人心惊,亏得对方这一下只是威慑之用,否则直接射到自己几人身上那可不堪设想。
伏在灵龟阁中说话之人,正是日月教派来送礼道贺的那个黄面尊者贾布。
贾布喝道,“我等奉日月神教教主之命,想请几位去黑木崖盘桓数日,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令狐冲气运丹田,仰天长笑,山谷里回响阵阵,“堂堂的日月教竟然施这种卑鄙手段,假意上山道贺,实则偷施暗袭,我们没作防范的安排,这可着了贾兄的道儿。此刻便不认输,也不成啊!”
贾布不理他的讽刺之词,直接扔了个边缘锋利的钢圈过来,要他和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各自将右手割下来,显然是忌惮三人武功了得,怕撤了弓弩后会出其它意外变故。
双方僵持不下,贾布只恐再拖下去对方会有救兵赶来,喝道,“我数三下,你们要是还不割下自己的右臂,那就放箭了,一!二!……”
林绛轩急忙叫道,“且慢!”
灵龟阁屋顶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同时传来,也道,“且慢!”跟着便似有一团绿云冉冉从阁顶飘落,挡在令狐冲身前,正是盈盈。
令狐冲急叫,“盈盈,退后!”
任盈盈在身后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说道,“贾叔叔,东方叔叔派你和上官叔叔来送礼,你做什么要对恒山掌门偷施暗算?”
贾布不答,瞪大眼睛看着她身侧,盈盈稍一回头,只见林绛轩手里举了一块黝黑的牌子,心头大震。
贾布也是惊疑不定,喝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东方教主的令牌?”
林绛轩心里是非常不愿用这块东方不败给自己做通行证使的东西的,可是此时千钧一发,顾不得这许多了,朗声道,“见黑木令如教主亲临,贾长老,你就是这么迎接教主的?”
贾布脸色难看,“你不是我日月神教的人,这么远,我怎知你手里那块令牌是真是假?”
林绛轩一扬手,将令牌扔了过去,“那就请贾长老验看一下吧。”
贾布伸手接过,只见那令牌黑如焦炭,其坚胜铁,果然是教主亲发的黑木令,立时高举过头,屈膝跪倒,“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这日月教的切口林绛轩已经听过不少次,每次都要头皮发麻,这回也不例外,连忙道,“你不用多礼,直接带着你们的人撤回去就是了。”
贾布虽然验看了黑木令不假,但是对这条命令很是疑惑,加上不知道林绛轩是从哪里蹦出来的,迟疑道,“请问公子是……?教主为何要派你来传令?”
林绛轩道,“我姓林,和令狐掌门是旧识,听说了杨总管和教中几位长老的安排后,觉得此举不妥,所以就向教主讨了令牌来阻止的。”
贾布一拍脑袋,“哎呀,林公子,不就是教主新近看上的……连杨总管都快被你……”这下再无怀疑,虽然这样一来他们这次就算白跑了一趟,白白得罪了人,落得一场空,可是教主的新宠他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教中近来风传东方不败看上了个姓林的小白脸,为了他连杨总管都派了不是,被冷落了,对面这人长得这般漂亮,又手持教主的黑木令,自然不会有假。
微一躬身,“属下遵命。”
挥手道,“大家赶紧撤,”又向对面神蛇阁中埋伏的上官云叫道,“上官长老,果然是教主的黑木令,咱们这就立刻下山吧。”撤去了毒弓弩后只怕走晚了要被冲虚,方证等人迁怒,被扣住可不是玩的,向林绛轩一拱手,递回了黑木令道,“多有得罪,告辞!”带着人飞身下山而去。
变故太过突然,令狐冲和冲虚等人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贾布等人,脚下生风,一溜烟就撤得没了踪影,“林师弟,你那是个什么东西,哪里来的,这么厉害?”
林绛轩,“这个……”
盈盈看看他,忽然也从身边拿出一块黑木令来,样子和林绛轩那块差不多,不过稍小一圈,颜色也不是墨黑,而是有些泛黄,“本教的黑木令分为三等,第三等颜色焦黄,用于教中上下传令之用;第二等要黑一些,一般是教中定下了什么重大决议才会用它传令;最高一等是墨黑色,木质坚硬胜铁,一共只有三块,见令牌如教主亲临,三块全部都掌握在东方不败的手中,轻易他是不会用的。”
将手中那块黑木令轻轻一抛,“我本想用这块黑木令吓唬一下贾布的,但是能不能吓唬住就不敢保证,却没想到,林公子手中竟有更厉害的!”
林绛轩不好解释,心知这怕是要出力不讨好,惹人怀疑了,“任大小姐,我没有恶意,本来我就是听说贾布和上官云要对大师兄不利,这才赶来报信的,不想还是说得晚了一步,刚才形势危急,我不得已才用到那块令牌,这牌子的来历我不方便说,现在既然已经没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令狐冲道,“你不方便说就不要说了,既然已经来了恒山就住几日再走,你我师兄弟许久不见,也该聚上一聚才是。”
林绛轩心想你那么忙,我留下来也说不上几句话,没的打扰你和任大小姐,还是识趣点,赶紧走吧。微微一笑,“小弟有些事情,还要赶着回去,这便不多打扰,告辞了。”
冲着方证和冲虚一施礼,转身快步而去。
冲虚看着他的身影在灵蛇阁下一闪而后隐没,愕然道,“这小子倒潇洒,说走就走了,难道他和东方不败有什么关系?不行,等下贫道要赶赶脚程,追上他好好问问。”
令狐冲摇头,“道长还是别追他了,林师弟他心地很好,不是恶人,今天多亏了他,他走这么急,只怕也是不愿我们多问他,随他去吧。否则我这恒山派掌门第一天上任,便露出了胡涂无能的马脚。明知东方不败派人前来决无善意,却也不加防范。令狐冲死了,那是活该,倘若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竟也遭到奸人暗算……唉!”
冲虚道,“这才要弄个明白,东方不败前脚派人来暗算我们,后脚又派人拿着一块牌子来解围,让老道和方丈无故受了你这个林师弟这么大一个人情,这可不能稀里糊涂的就算了。”
令狐冲还是摇头,“林师弟的‘独孤剑法’绝不比我差,他若是不肯说,道长追上他也没用。”
冲虚和盈盈一起大惊,“什么?他也会‘独孤九剑’?”
令狐冲点头道,“不错,风太师叔当时一齐教的我和他两人,而且对林师弟的悟性赞不绝口。”
冲虚道长在剑术上的造诣已经算得上炉火纯青,可就是曾经败在过令狐冲的‘独孤九剑’之下,一直未能想出破解之法,此时听他这么说,只得打消了去追林绛轩的念头。
盈盈却一路蹙眉不语,和令狐冲将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送下山后,并肩往回走,这才说道,她爹爹任我行已经潜回日月教,如今正在和向问天一起游说旧日的部下,重新投靠于他,等到安排得差不多了,就要上黑木崖去找东方不败算总账,“唉,没想到,东方不败如今忽然多出来一个和你一样会‘独孤九剑’的帮手。林平之偏偏又是和你交情很好的师弟,这可真叫人为难。”
令狐冲道,“盈盈,我觉得林师弟的那块黑木令恐怕另有来历,他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忽然就投入日月教,又忽然得了东方不败的赏识?这中间只怕有些其它的因由。”
盈盈叹道,“我当初在五霸岗上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告诉他去平定州隐居是个不错的选择,没想到他真的去了,”抬头看看令狐冲,“刚才方丈和道长在的时候我没好意思多说,教中最近纷纷传言,东方不败收了一个姓林的漂亮小子,重视得不行,甚至为了他将以前看重的人都冷落了。”
令狐冲睁大眼睛,“盈盈,你,你说……哎呀,原来东方不败虽是英雄豪杰,却喜欢……喜欢娈童!这怎么行,我这就去把林师弟追回来!”
回家
令狐冲本就决心要陪着盈盈一起上黑木崖,去相助任我行对付东方不败,现在又加上了要去追林师弟回来,劝他悬崖勒马,不可误入歧途这一重任,因此更加的不能耽搁。
任我行虽然说过令狐冲若是不愿入日月神教,那他去夺回教主之事,便不能要令狐冲相助。但令狐冲却对盈盈道,我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