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师姐们实在忍不住了,穆师姐先开口,“林师弟,你买那么多口脂做什么?是要送给小师妹么?”
林绛轩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是要自己用的,让两位师姐见笑了,我是南方人,咱们华山的冬天我真是不习惯,被山风一吹,脸上又干又疼的,早就想找这东西了。”
两位师姐听他这么说,对望几眼,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林师弟,你可真是娇气,这种口脂挺贵的,一般都是娇养的有钱人家的女儿才会用,师娘常说我们练武之人,不可把心思总是用在胭脂花粉上,所以我们平常也都不用它的,有时过年才擦那么一点,你倒好……”
林绛轩对这说法很不以为然,认为师娘那论调实在不怎么样,她自己和女儿天生丽质,长得都挺漂亮,皮肤也不错,就想当然地认为女弟子们不该乱用这些保养的东西,这怎么行,看看这两个师姐,还不到二十岁,穿着朴素不说,脸上的皮肤都已经很粗糙了。
忍不住劝道,“师姐,这东西其实挺好的,那小贩不是说了吗,还防冻伤呢,山上冬天风大,每天涂一些有好处,这和娇不娇气的没什么关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应该珍惜才是,要不我把这红的分给你们一罐,你们回去试试。”
两位师姐脸红不要,但是禁不住林绛轩一路劝说,快到住处时,终于谢过他收下了一罐。
林绛轩回房放下东西,自捧了点心去分给众人。
他在山上住了这段时间后,印象倒是比刚来的时候要好些了,此处山清水美,景色怡人不说,人也还都朴实,师兄弟们平日里也还能互相照顾,师娘虽然有时古板,但也算慈爱。
唯一不喜欢岳家父女,当爹的在他心里已经被打上了装模作样,虚伪小人的标记,那女儿也是个烦人的典型,越来越不招他喜欢,不过总算还在林绛轩能忍受的范围内。
口角和反抗
林绛轩没想到,自己就买了几罐古代‘护肤品’竟然也能招来岳师姐的好一顿奚落。
第二日,来到和师姐每日练武的地方时,岳灵珊已经早早的等在了那里。见他去了就凑上来,盯着林绛轩的脸细使劲看。
林绛轩被她看得不自在,后退一步,伸手在脸上摸了摸,“师姐这是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岳灵珊哼了一声,“原来你昨天说有事情,就是和两位师姐下山去买那娘兮兮的东西了啊!小林子,我说你也太没男子气概了,本来就长得像个姑娘似的,自己还不稳重,你一个好好的男人,去涂那些口脂做什么?没的让人瞧不起。”
又满脸不屑道,“让你练功,你练不好,一套入门剑法,这都学了有两个多月了,还是错处一大堆,我平时看你挺用功的,还以为你只是有些笨,不善练武,学得慢,却原来只是做做样子,背地里的心思都用来搞这些臭美的东西了,难怪学武的进境这么差呢!”
林绛轩皱眉头,他可不觉得男人涂点东西护肤有什么需要被人看不起的地方,以前在家时,他还经常会被大嫂拉着一起去做美容呢,也没觉得怎么样啊,美容院里男人多得是,大家都习以为常,美白不美白的先不说,总要皮肤清爽,没有暗疮,粉刺才好嘛。
要是冬天有人脸上皴红,嘴唇龟裂,那大家一般都会认为这人太懒了,过于不修编饰,举手之劳就能解决的问题,竟然还任由它发生。
至于他剑法学得慢,不善练武,那就更是武断了,岳灵珊从小练华山剑法,大概会走路的时候,就开始跟在爹娘身边耳濡目染,他这才刚接触两个多月,能耍成现在这样就不错了,这位师姐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循序渐进啊!
另外,他还非常不喜欢岳灵珊叫他小林子,跟小太监的名字一样。
“师姐,我是南方人,南方的冬天比这里暖和湿润得多,况且我们又是住在山上,山风很厉的,我的脸这些天都要被吹裂口了,这个口脂是不是娘兮兮的东西我不知道,我是把它当药膏用的,咱们华山派不至于严苛到弟子身上哪儿破了都不许涂药吧!”
岳灵珊一愣,“你还敢和我顶嘴!这点小事,忍一忍不就好了,你至于这么娇气吗,咱们山上的师兄弟们哪个像你一样的,日后爹爹若是带你去江湖上行走,没的要坠了我们华山派的威名!”
林绛轩憋气,不做声,转身自己去练剑,那套华山派的入门剑法,招式繁复,光是把所有的动作都记下来就花了他不少功夫,再要练到每个姿势都到位,小林同学估计,保守的算,也得半年时间。
正使到一招‘五柳盘根’全神贯注都在下盘时,忽然‘啪’的一声,肩上挨了一下,连忙收势回头,却是岳灵珊在一旁看得无聊用小石子砸了他一下。
“小林子,陪我到后山的山涧去玩吧,那里有个瀑布,很漂亮的,等过几天大雪封冻就看不到了。”
林绛轩觉得这大冷天的去瀑布边上实在是找罪受,他的棉衣还没有做好,身上套了三层夹衣,也还是冷,风一吹就透心凉,摇头拒绝“我还要练剑,这两招我总使不顺手,今天一定要把它连出来,不能陪师姐去了,还请师姐见谅。”
“你可真笨,来来去去那么几招,练了好几天了,山涧那边也能练剑啊,以前我和大师兄经常躲开大家,两个人悄悄地去到瀑布下面的溪水里练,大师兄说迎着水势挺剑削刺,也是一种修习的办法。”
林绛轩打个寒战,这么冷的天站在溪水里练剑?那他可更不能去了,别要一过去,这位娇横惯了的师姐一个莽撞,硬把他推进水里去练,那可是要冻死人的。
“我在这边练挺好的,师姐你也别去了,不然给师娘知道我们乱跑,要责备的。”
岳灵珊做个鬼脸,“你真没劲,以前大师兄和我在一起,才不怕这些呢,每次咱们都是先去玩了再说,给娘抓住不过就是教训两句罢了,有什么的。”
“明知不应该的事情,何必要去讨骂!”林绛轩不赞成,那是你娘,你被她说两句自然没什么,我可不一样,要是被师娘责备,那脸上可实在下不来。
岳灵珊见他实在不肯去,只得泱泱作罢,打起精神来陪林绛轩练剑,只盼他能把这几招赶紧学会了,好腾出功夫来陪自己游玩。
可惜林绛轩学会了这几招,跟着就练下面的,对师姐提出的种种玩乐建议置若罔闻,岳灵珊和他说十句话,他一般只会淡淡地回答两三句。
岳灵珊是掌门独女,在华山派中被从小宠到大,以大师兄为首,所有的师兄师姐都让着她,大师兄更是对她言听计从,不管她说什么,哪怕明知道不对,要是被师傅师娘知道一定一顿教训,也都会先依了她再说。
偏偏此时遇到一个不卖她帐的师弟,岳大姑娘的执拗性子上来,天天借着教授剑招的功夫,对林绛轩不依不饶。
林绛轩现在对她那美貌的赞赏早就消失无踪,光是觉得这师姐太烦人了,只好捏着鼻子硬忍,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态度强硬一次,反正他不能总这么软弱着看脸色受气,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就算这是旧社会,他也是有着自由思想的先进人士不是。
没想到林绛轩强硬了几次之后,岳灵珊的脾气倒是收敛了不少,如果林绛轩再找些有的没的大道理随便讲讲,她还会反过来听师弟的。
小林同学拍着脑袋叹息,原来有些人就是欠冷脸啊,你越不把她当回事儿,她反而会越看重你。
那他当初对待苔丝的态度是不是错了呢,当时要是再自我冷淡一些,而不是那么温柔小心,恐怕苔丝就会跟他一直发展下去了吧?
不过并不后悔,那时虽然挺难受的,但是起码看透了苔丝的为人。做人还是要真诚些好,这种你进我退,别人对她好,在她眼中反而不值钱的人,林绛轩是打心眼里看不上。
这位岳师姐应该还不至于那么差,要大多数人来看,她应该还属于天真可爱型的姑娘,娇俏漂亮,性格有点娇纵,但别人认真讲道理的时候,她也会服软,还有点傻,比较吃道貌岸然假正经的那一套。
唉,林绛轩觉得自己也不能太苛刻,这个时代的姑娘,你也不能要求她眼界有多么宽广,思想有多么深邃,她又是掌门独女,从来都不要自己操心什么事,能这样就属于正常了。
送饭
找到对付岳大小姐的方法后,林绛轩在华山派的日子就过得更加自在一些。每天练武虽然辛苦,但他以前也是学生,每天的主要人物也是学习,现在就是把以前读书的劲头转到练武上来而已,反正都是学,区别仅在于那个脑力用得多,这个体力用得多。
在此地,学武应该是比学文更有用处的。林绛轩也不求练成个多么厉害的高手,只求他以后万一在华山派混不下去,下山去讨生活时能打得赢各处的地痞流氓,不至于被人欺负就行了。
其实就算学文他也不怕,林绛轩在大学里虽然学的是商科专业,但古典文学一直是他的业余爱好,平时选修的科目都是古代诗词,古文鉴赏什么的。因此他有时还会稍稍有些遗憾,华山派为什么不是个书院之类的地方。
这一日,山下忽然来了访客,被岳不群请到正厅说话,是嵩山派的人,来送左盟主的信给华山掌门岳不群,说是请下山一趟,有要事相商。
岳不群不便怠慢,当即和岳夫人带上劳德诺等几个大弟子,赶下山去。
林绛轩现在对五岳剑派已经稍有了解,知道是分属五岳的五个帮派,为了增强实力的联盟,如今的盟主是嵩山派的掌门左冷禅。
师傅和几位年长的师兄一走,山上剩下的人顿时轻松起来,可惜后半天开始下起了大雪,众人出不去,只好三三两两地待在屋里。
岳灵珊不顾山路湿滑,非要上崖去给大师兄送饭,林绛轩拦不住她,暗自着急。
有点旅游常识的人都知道,下雪天,各大登山景区都是要封山的,不然容易发生事故,这上崖的路还不比正常的山道,要窄小陡峭得多,岳灵珊这不是找着出事吗?
果然,岳大小姐上了崖当晚就没再下来,林绛轩虽然不喜她,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她一个姑娘家在雪中深山里一夜不归而不闻不问。
他知道这个时代男女有别,礼教之防还是很严的,岳灵珊昨晚有很大可能是上了崖之后因为雪势加大,她下不来了,就留在山洞里和大师兄挤一晚上,这在林绛轩来看是形势所迫,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人安全就好,但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岳灵珊的名声怕是会大受影响。
因此林绛轩不敢招呼师兄师姐们和他一起去找人,左思右想,终是做不到置之不理,无奈之下,自认倒霉,在天光大亮之后,先去热热乎乎地吃了顿早餐,然后穿上厚衣服,背上把长剑就自己出发了。
一路走着一路念佛,可别遇到什么出来觅食的野兽,就他现在这三脚猫的功夫,饿狼他都未必打得过。
千辛万苦地爬上华山派罚弟子面壁的山崖,迎接他的只有满脸差异的大师兄令狐冲,林绛轩心里咯噔一声,“大师兄,师姐呢,她昨天来给你送饭,一晚都没回去,她不在你这里吗?!这可糟糕了!哎呀,怎么办,你赶紧出来吧 ,我们一路再找下去,要是还找不到,就只好回去发动所有的师兄师姐们集体出来找了!”
“不用,不用,”令狐冲连忙拉住他,“小师妹她,她昨天上来了,雪太大没法下山就在这里待了一晚,今天天一亮我怕有人发觉她一夜未归,就让她赶紧下去了!”
脸上微红,“林师弟,多谢你关心,还上来找她,估计你们是走岔了,所以没碰到。这事关系到小师妹的名誉,我们师兄妹是清清白白的,可是给人知道只怕会有不利于她的流言蜚语,你可千万别告诉了别人。”
林绛轩长舒一口气,“已经下山,和我走岔了啊,那就好,这我就放心了,我就怕她是摔到哪个山坳里去了呢,”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上这山崖还有其它路么,要是就这么一条道,怎么可能走岔。”
令狐冲忍笑,“小师妹都下去好久了,估计你出发的时候她都已经回房了,你出发前没去她那里看看吗?”
“啊?没有,我昨天半夜悄悄去敲了次门,发现她没回来,就想着她肯定是在山上了,”看来是自己粗心了。
“大师兄,让我进洞里坐一会儿好不好,我这一路上来提心吊胆的,路上还有雪,又滑又难走,我得歇会儿才能有力气下去。” 林绛轩不好意思。
“好,你进来吧,”令狐冲侧身让他进去,“这洞里是本派犯错弟子面壁的地方,所以很简陋,林师弟你凑合一下。”
林绛轩进去一看,果然简陋,就是个小小的山洞,四壁都是光秃秃的大石头,地上也有一块平平的大石,表面光亮,应该是给面壁之人坐的,洞角堆了一床棉被,边上搁着令狐冲的长剑,此外就再无其它东西了。
使劲摇头,这不是虐待人吗,监狱里关犯人的条件也要比这个好啊,还一下子就要待一整年,那个书生师傅可真够狠的,不知大师兄哪里得罪了他,要下这样的黑手,“大师兄,你这几个月真的就是在这崖顶没有下去过一步?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令狐冲沉下脸,“林师弟,你这是怀疑我不遵师训吗?我自然是一步都没有下过此崖的!”
林绛轩一愣,连忙微笑道,“大师兄,你误会了,师弟我绝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就是对大师兄的定力很是敬佩,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我气。”
林绛轩人斯文,这么一赔笑,令狐冲就生不出气了,他为人其实十分洒脱不羁,只是在师弟面前要端个大师兄的架子,不好由着性子说笑。
忽然闻到一股酒香,令狐冲嗜酒如命的,岳灵珊每次给他送饭来都要夹带一小葫芦酒,但昨日雪大路滑,岳灵珊上崖时摔了一跤,将饭篮子掉进了深谷,令狐冲没饭吃倒罢了,没酒喝实在难受,这时闻到酒香就忍不住问道,“林师弟带酒了。”
“是啊,”林绛轩受不了山上的冷,经常随身带一小瓶烈酒,实在不舒服时就喝一口下去活血御寒,刚才在路上就喝过一次,没想到令狐冲鼻子这么灵,一笑取出,“大师兄不嫌弃就喝吧。”
令狐冲喝脏乞丐葫芦里的猴儿酒都不会嫌弃,又怎会嫌弃他这么个看着就干净俊秀的小师弟,也不客气,接过来拔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大口,叹道,“舒服!”
林绛轩对令狐冲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一直是很好奇的,他不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