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异香，凑巧遮掩了淡淡的血腥味。
为了不让凌江月担心，他愣是忍着痛，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一路磕磕碰碰，却始终看不到出口，心情愈加沉重……
“烬，有风。”
凌江月忽然惊喜地道，迎面扑来的微风，带着湿润的气息。
玄天烬猛然回神，欣喜地点头道：“月，抱紧我。”
有风的通道，想必是连接了外界，也就是说：出口就在不远之外。
凌江月闻言，连忙伸手搂住对方，手心一阵濡湿，不禁懵了……
迟疑着问道：“烬，你是不是……”
“傻瓜，搂住我的脖子，我马上带你出去。”
玄天烬语气宠溺地笑道，目光看向远方，深邃而坚定。
凌江月强压下心底的疑问，依言照办，下一瞬，耳边风声渐强，玄天烬已逆风快速奔向前方……
与此同时，青城之外。
隔着透明的结界，凌祈月面色凝重地望着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一个时辰之内，人数又增加了近三分之一。
该说天魔教的宝藏魅力太大，还是人心太贪婪？
“好好看着吧，再过不久，你的青城就会变成一堆废墟了。”
“为了报复我，付出那么多心血，值得吗？”
凌祈月静静地注视着人群，冷声问道。
值得吗？轩辕墨似笑非笑地勾着嘴角，半响未语。
有些事，无关乎对错，明知是末路，却早已身不由己。
“如果，你现在愿意求我的话，或许……”
“轩辕墨，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凌祈月忽然冷笑，转头看向男人，秀眉微蹙，眼底波光流转，融合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分不清到底是怨还是恼……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不过是爱上了一个男人，偏偏那个男人却是下一任灵祁王！？
所以他活该遭受整个灵祁王族的暗杀？一直到被逼上绝路……
坠下万丈深渊，侥幸存活，失去记忆……
生死一线之际，遇上了萱樱，那样单纯又善良的女子，尽管他只是把她当做妹妹一般疼爱，朝夕相伴间，却有了他们的儿子……
如果不是轩辕墨带着灵祁五万精兵找到了悬底，如果没有再相遇，如果事情将错就错……
也不会出现后来的悲剧。
曾经深爱的人，却令他家破人亡！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样逼上绝路？“
轩辕墨面如冷霜，静默地望着对方，忽然觉得可笑！
三十年后，他依旧不知悔改！？
“凌祈月！你永远都不会懂……”永远都不会懂我的痛，明知道我最恨背叛和欺骗，偏偏是你……
他这一生，唯一爱上的人，竟是一个男人！
然，至今为止，他轩辕墨也未曾后悔，曾经爱过凌祈月……
他只恨，恨自己瞎了眼，居然爱上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妖孽！
为了凌祈月，他不惜和整个灵祁王族为敌，放弃王位继承权，交出兵权，可是——
“你竟敢移情别恋！”
轩辕墨咬牙切齿地瞪着对方，如天神般俊美的脸庞，冷漠如影随形。
凌祈月嘲弄地冷笑，愤怒地腹诽：这人永远都是这样！专横！霸道！蛮不讲理！
“这件事跟玄霖没关系！”终究还是忍不住怒吼。
“你敢说你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嗯！？”气急的轩辕墨如同一只暴走的猛兽，不复以往的冷静和孤傲。
凌祈月失望地别开头，实在不想再跟这人继续纠缠。
心虚了吗？轩辕墨讥讽地冷哼，无奈两人之间的捆仙索，他想离开也不可能了。
至少这三天之内，两个人谁也无法逃避对方……真是自作孽。
青城之外聚集的人数依旧在增加，各门各派各自占据一角，原地扎营，几个实权人物正齐聚一头，商议着如何突破青城……
确切地说，是三天前，各大门派，不论正道邪道，都收到了一份魔教遗址藏宝图，并附上一纸书信，言明此次沧州夺宝大会七层宝物持有人，已赶往青城，其中包括：长生不老药和银心诀。
很快，点苍派揭竿而起，打着消灭天魔教余孽的名义，诏令上下五百好手，连夜赶往青城。
其余各门各派不甘落后，更不愿宝物落入他人手中，也纷纷赶来……
甚至于，连臭名昭着的银宫都来凑热闹了……
将近日落时分，青城外又赶来了一批人马。
几对人马纷纷回头看去，毕竟——
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在进入青城之前，都是“朋友”，人多力量大，能拉拢的拉拢，能合作的合作，实则太特立独行的，到时候群殴了也没人会反对。
不同于先前，这一回，人群议论纷纷……
“怎么只有三十个人？”
“穆师兄，这群人是那个门派的？”
“没见过啊……”
“啧啧，一个个穿得跟路边小贩一样，还赶那么多的马车，感情是想把金山都载回去啊！”
除了少数人的好奇，其余众人纷纷持着鄙夷和不屑的态度，却又有意无意地注视着那三十个身穿粗布灰衣，长相平凡的青年人。
只见对方慢悠悠地停下了马车，两人一组，动作利索地从马车上搬东西……
那三十人虽然年轻力壮，但明眼人一下子便看得出：那些人一点内力都没有，只是一群……普通人。
待十五辆马车上的东西全部卸下之后，灰衣男子则迅速地展开了长桌，将东西一一摆了出来……
“来来来！香喷喷的肉包子，一两银子一个！”
“上好的女儿红，五十两一坛喽，跳楼大减价啊……”
“鬼谷神医唯一传人红娘子特制解毒丸、十全大补丸！独家出售！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啦！”
面对如此高亢又卖力的吆喝声，人群霎时静默：“……”
敢情这群人就是传说中的“流动摊贩”？
江湖百晓生有云：每逢江湖一有大事大声，上官甘蔗会比出现！
上官甘蔗，乃是闻名天下的……奸商。
上官甘蔗，乃是赫赫有名的上官世家唯一的继承人……
之所以说唯一，原因很简单：因为上官家只有上官甘蔗一人。
偏偏只有这么一人，却坐拥天下三分之一的财富。当然，这个只是传说。
上官甘蔗真正出名的，不是他到底有多少家产，而是其诡异的行事风格和无人能及的黑心程度。
在江湖百晓生十大风云人物中，上官甘蔗排在倒数第二。
此人不会武功，甚至吝啬得出门从来不带一个保镖，却从未被强盗土匪盯上过！
此人每逢出现，必定要狠捞一票。
此人最大的标志就是：骚包的白衣，永远一副人畜无害的书生打扮，手里拎着一段又粗又大的甘蔗，久而久之，江湖中人称之为上官“甘蔗”。
众人面色微变，看着原价一文的肉包子突然涨到了一两白银，原价五两的女儿红，减量又加了十倍的价格，纷纷汗颜……
然而一听到鬼谷神医唯一传人的名号，“好奇心害死猫”的无知群众又不由自主地凑了上去……
从原来零零落落的几人光顾，一下子变成了人烟鼎沸，拥挤不堪的境界，也不过是转瞬的工夫！
事实上，自收到藏宝图起，绝大部分人都是连夜赶了过来，一路风餐露宿，生怕迟来一步，捞不着好处！身上揣着银两，也没机会乱花，这会更是饥肠辘辘，加上青城这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
众人身上的银子很快便顺利地落入了“流动摊贩”的手中……
凌祈月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头聚集的怒气很快消散，留下的却是说不清的感慨。
绯色啊绯色，几年不见，你倒是愈发长进了！
没错！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奸商上官甘蔗，就是天魔教八大护法之一……橙护法绯色是也！
单飞的几年间，绯色已经成功地将上官甘蔗的名声变得响亮，以至于在灵祁国，一提到上官甘蔗，被他坑过的人都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人碎尸万段！
可惜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却偏偏逮不住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
然而——
凌祈月疑惑地拧着眉头，暗暗诧异：绯色动作再快，也不可能马上从边城赶回来，再者，青城惊变，小洛那边一定会马上令绯空出城联系绯色，继而联络各大分教，准备天魔教重出江湖！
依他对小洛的了解，事情应当是如此。
那么眼前这一幕令人忍俊不禁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凌祈月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上官甘蔗出现了……
骑在一头毛发光亮的小毛驴之上，白衣男子一脸书香墨气，笑容温和又无害，左手横在胸前，右手悠闲地转着一只甘蔗。
细看之下，下毛驴还梳着一头细细的小辫子……
凌祈月面色微微抽搐，暗暗腹诽：绯色的恶趣味果然一点也没变。
原本喧嚣的人群，在看到骑在毛驴上的白衣男子时，立刻安静了下来。
众人神情各异地望着上官甘蔗，后者笑眯眯地朝人群挥挥手，朗声道：“大家好啊……有什么需求的话，尽管开口，上官家一定会满足诸位的需求的！”
“……”恨得牙痒痒的众人齐齐翻白眼：他们可以退货吗？
刚刚一时头脑发热，把银子都花出去了，这会才清醒过来：明明是来寻宝的，宝物还未到手，自己带来的钱财竟然被骗光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男子满意地绕了一圈，尤其是看着众人一脸懊恼与愤怒交织的扭曲面孔时，心情愈加舒畅，久别之后见到他心爱的绯空的喜悦，顿时被放大了无数倍……
“今天我心情很不错，所以接下去出手的东西，都给大家打八折！”前提是在原价上翻两倍。
闻言，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看着已经动摇的众人，上官甘蔗轻飘飘地扔下一记重雷：“众所周知：青城方圆三百里之内，布满了迷阵、陷阱和毒瘴！这边，我将限量出售一百份可以抵抗毒瘴的清心丸！”
“！”
第197章
“另外，关于如何顺利地抵达青城，也是有捷径的！”
上官甘蔗慢悠悠地道，果不其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聚集在这里，一直不敢冒然前进的原因：便是忌惮着书信中言明的陷阱……
如今——
机会摆在面前，这群人怎能不心动呢？
只是上官甘蔗的名声横在前头，若是兜里没有足够的银子，恐怕也……寸步难行！
“关于这个入城的捷径，我是告诉一个人！”
理所当然地，这句话立刻引起了众怒！
“搞什么啊！难道要其他人白跑一趟！”银子比不过别人的，一般都喊得比较理直气壮。
“价高者得。”上官甘蔗不紧不慢地笑着，继续补充道，“我想诸位，也不希望有太多的人，跟你们抢宝物吧？”
这一点，着实说到了人家心坎上，若不是为了独占宝物，他们何必日夜兼程赶过来？
“放眼望去，点苍派，菊花阁，天机楼哪个不是名声响当当的，岂会在乎那么一点点银两呢！”
上官甘蔗继续蛊惑人心。
事实上，人心一旦被煽动，理智便不复存在。
若是他们冷静的话，自然知道地方话中漏洞百出，偏偏此刻——
一群已经狼血沸腾，眼里只有利益的家伙，明知对方是奸商，也会心甘情愿地跳下陷阱！
“咳咳，好了，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关于清心丸，有意向者，请举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收真金白银，以及商行联盟的银票！”毛驴上的男子继续笑盈盈道，“每一份清心丸，童叟无欺不二价——三百两黄金！”
噗——
简直是抢劫啊！
众人忿忿不平地腹诽，然而，什么后起之秀，青年才俊，德高望重之辈，此刻却争先恐后地举着银票，欲高价求得一份清心丸！
也有囊中羞涩却不堪落后者，暗中挑拨人群，曰：为何那么傻地把银子往人家兜里送，直接把清心丸抢来不就是了！
这本是个“好主意”，却活该被以正义自居的一干人等纷纷鄙视。
上官甘蔗悠闲地卖完了一百份清心丸，继而开始拍卖“入城捷径”……
另一边，凌祈月始终默默地旁观，心情此起彼伏，若是他没猜错的话：绯色狠捞一笔之后，便会果断地撤退！
因为一百份清心丸，一个知情人，最后会成为野兽群众的“五花肉”。
先让敌人内讧，继而坐山观虎斗，正是他曾经教授绯色的“常识”。
事实证明：绯色是个极有天赋的孩子。
凌祈月淡淡地收回目光，一颗悬空的心终于落地了。
轩辕墨站在一旁，确实一直静静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猜到了那上官甘蔗的身份……
原本，轩辕墨此刻应该会很失望，可惜眼下，他却平静得不符常理。
三十年过去了，他恨过，怨过，迷茫过，徘徊过，最后甚至分不清对于凌祈月到底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亦或是早已习惯了……恨他。
若是哪一天，要他放下一切，他的心，恐怕也就空了……
与此同时……
冲破黑暗的刹那，玄天烬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早已气喘吁吁，在看不到尽头的廊道中奔跑，唯一的执念便是将凌江月安全地送出去……
“烬……”
凌江月诧异地望着四周，声音颤抖着唤道。
“怎么了？”
玄天烬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一脸呆滞的凌江月，不由得莞尔，他的月……无论是什么表情，总是这样的诱人……
一边想着，玄天烬已不由自主地凑上去，偷了个香。
凌江月猛然回神，面色绯红地瞪了对方一眼，忽然怔住，望着手心干涸的血迹，立刻倒吸一口冷气，紧张地抓着玄天烬，急声问道：“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而已，不用担心。”
玄天烬故作不在意地笑道，看着凌江月担心自己，心底却暖融融的。
凌江月怀疑地转到对方身后，一看，吓得面色骤变，男人赤裸的后背显然已经一片血肉模糊，横纵交错的六条伤疤，足有半臂长，像是被尖锐的钝器生生划开一般，皮开肉绽……
血液已经凝固了，留下一层暗红的印记……
凌江月难过地吸着鼻子，眼眶发红，伸手抚向男人的后背，却猛地顿住，生怕把对方弄疼了。
玄天烬也是紧张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站着，半响，干巴巴地转移话题，道：“月，其实我前面比后面好看……额，或许还是周围这些……东西比较好看……”
至此，玄天烬才注意到：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才是真正的金山！
视野之内，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头顶上，一颗颗灯笼般大小的夜明珠，将室内照亮，四壁皆为墨色玄武石铸造而成，上面记载着一些早已失传的武林绝学，以及……连玄天烬都从未见过的象形文字……
凌江月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却毫无兴趣地别开了目光。
虽然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