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渡口五、六丈远,有两棵榕树,枝浓叶密,咸鸭和山碴片,身形一拔,跳到树上,远远监视。
初三走到渡口,探怀取出一物,迎风一幌,竟然是千里火,火光一起,右面一只羊皮筏,钻出一个人来。那人喝问:“来人是雇船的吗?”
初三答道:“是最,我偏顺风船。”“有多少客?多少货?”
“客是三个,货是八件。”“有多远路?”
“路在北边。”彼此交代了几句话,初三把千里火收起,跟着那人走下船去。
山碴片和咸鸭,知道他们的答话,分明是一种暗语,这初三不用说也是黑蛇帮中人了。山碴片道:“咸鸭,咱们窜到船上,看看如何?”咸鸭一听有刺激的,当然赞成了。二人抱着树身,溜到地上,展开轻功迅速奔到河边。山碴片身形一纵,轻轻落在左面小船上,船中没有发觉。咸鸭则纵到右面船上,轻身蹑足,迫近船蓬窗下,只听舱中有人争论。
其中一个向初三严厉问道:“你方才下药茶中时,可见两个尼姑、道士中标,睡看了吗?”初三回答道:“报告舵主,小的在房门口达咳几声,不见屋内有人反应,想必全都中标了!”
咸鸭在窗缝一瞄、只见舱中虽然不大,却坐有五个人,为首一人年约四旬,一张脸焦苦,像烤过的地瓜。
他向一个年约三十五岁的中年人,道:“赛舵主,衡山八条虫在江湖不是混假的,我看此中必然有诈!”此话一了,又向初三厉声道:“初三,说话别遮遮掩掩,实话实说,若有半字谎话,误了大事,黑蛇帮帮规处置十分严厉,你是知道的!”
初三战战兢兢道:“舵主,小的那敢讲白贼,我早把药下在茶和酒里面,他们全喝个干干净净,而且全都熄火睡了,小的只差没有推门进去看,请舵主原谅!”
那姓赛的舵主,哼了一声,说道:“果然不出所料,初三做这件事,手脚不干净。这药是帮主独门配制,只要一点点,保管不出三步,就会晕倒。而他们几个知整整齐齐睡在床上,分明有诈,难道连这一点,你们也想不到吗?”
初三脸上不禁一红!
其余三个人,齐声道:“嗯,有诈!”胖少年似乎不服气,道:“帮主这药无色无味,八条虫未必就那么厉害,好歹也中几个,不管怎样,我们共有十个人,难道连行刺的胆子,也没有吗?”此言一出,船中几个少年匪徒,又跃跃欲试起来。
赛舵主知道按捺不住。便说道:“我敢说初三完全失败,你们偏不相信,要找钉子碰去,我也不便拦阻,可是,你们不能全到三兴栈,最少也要留下二、三个人看船,万一有了意外事情,也好有退路!”各人又争论了一会,方才决定留三个人守船,七个人到三兴栈去行刺。
不一会儿,七个人陆续跳上岸,由初三领着,直向桥阳镇奔去了。他们是湖南分舶的帮匪,舵主“赛金山”此次奉了老屁股的密令,邀截衡山八条龙。赛金山等人一上岸后,守船的三个人,便在船内大吃大喝,赌起钱来。“妈的,这是什么鬼骰子,第一盘就是掷个两点,还搞个屁!”
“别骂,两点有时候也能坐大!”
此时山碴片突然心生一计,向咸鸭打了个手势,咸鸭立即会意,双双跳到岸上:“干什么?”咸鸭低声问。山碴片在他耳边,咬了咬耳根子,即伏在岸上。
咸鸭则跳到没人的船舱中,揭去灯壶,把灯油全倒在船板上面,又把几条棉被撕破,沾湿火油,西放一团,东放一堆。一切布置好了,咸鸭取出千里火,向那棉絮一点,立即焚烧起来。
舱中浓烟密,咸鸭才钻出舱外,逃到岸上:那三个留守的帮匪,在另一只船上,赌兴正浓。这只船失火,这几个烂随精,丝毫也没发觉。浓咽由窗内喷出,火焰穿透蓬项,火舌直窜出外,映得水面一片通红。
“啊!不好,失火了!”三人这才惊醒过来,急忙抢过船来,要去扑救。怎料,山喳片手一扬。打出两点寒星,击中二人要害,“噗通”,立即被海龙王招去做女婿了!剩下一个帮匪见情况不妙,立刻纵入水中泅走。
咸鸭和山碴片二人,为了赶回客栈,也懒得耗功夫去追,也就做罢!
赛金山等七人,眼看快要扑到三兴残了,副舵主葛一炮贪功心盛,连连飞窜,抢在各人前头,正要飞身上屋顶。暗影中突然飞来一物,葛一炮闪避不及,那物“吧哒”一‘声,打在他脸上。原来是一团泥巴!
葛一炮大怒,骂道:“王八蛋,是那个缺德鬼干的?”话声末落,背后又遭人袭击,打得屁股火辣辣,十分疼痛。其它几个贼党,见葛一炮遇袭,不禁大吃一惊,急忙涌上前,右侧又有人轻叱一声:“打你个无赖!”旋即一块砖块,落在赛金山的脚下。
赛金山马上还击,三粒铁弹丸,直向右侧打去。弹丸还未飞到,只见一间茅屋后面,纵出一条人影,直向房后逃去。赛金山和葛一炮都瞧见了,双双断喝一声:“留下狗命来!”二人便追了过去,其他人也追上来。
赛金山见那人身法十分快捷,连忙又扣出三粒铁弹丸。
铁丸到处,那人似手中暗器,跌倒在地。
葛一炮大喜,叫道:“中弹了,中弹了!”叫声中,就要扯上去,怎料,那人由地上跳起身来,骂道:“中你妈的弹,自个儿留着用吧!”这三粒铁弹九,原璧奉送回来。
葛一炮抢在前头,因此第一粒弹丸,打在他额头上,当堂皮破血流,肿了一个大包。其余两粒自他头上擦过,直奔赛金山。
赛金山闪了开去,大喝:“有种,就卖栓(别榴)!”
“有种,我也不玩了!”那人影应了一声,直向镇东飞驰而去。
赛金山十分愤怒,大喝:“妈的。你们还不快追?贼人要溜了!”葛一炮等六人。见赛金山呼来喝去,非常的不爽,但是大敌当前,那有功夫内讧,只得拼命直追下去。
追厂一会,那人影突然停了下来,叫道:“你们这些狗贼,全是饭桶,武功如此菜,居然还敢来行刺,快滚回去,还可抱抱查某过瘾,如果再追过来,我算盘可不再客气!”这人影正是衡山八条龙的老二吴顺超。
赛金山一听他调侃,不由气得破口大骂:“鬼鬼祟祟,暗箭伤人,不要脸,今晚若不叫你尝尝我的厉害,舵主的位置,我也不坐了。”
“坐不坐,是你家的事!”吴顺超答了一句,便飞窜到隔壁民房上。
赛金山唯恐吴顺超逃走,赶忙上墙,怎料,陡然飞出一件黑鸟鸟的东西来。他急忙侧身一闪。那东西落在墙头上,“当”的一声,原来是只屎壶。虽然没有打着赛金山,但壶中臭屎四下飞溅,洒了他满头满脸。赛金山不由大叫:“妈的,臭死人啦!”
吴顺超不禁“哈哈”大笑!屋中一个人误以为池是偷鸡贼,粗声粗气大骂:“偷鸡贼!半个月前才来光顾,偷了五只鸡去,现在又想来偷,叫你尝尝人中白的滋味!”
赛金山溅了一头臭屎,不禁怒火三千丈,大喝:“瞎眼的狗东西,你把大爷当作什么人?居然在太岁头上动土,取你的狗命!”骂完,就要跳入屋内,吴顺超见了,取笑道:“哇,堂堂黑蛇帮的舵主,竟与无知的庄稼汉为鸡。算是什么英雄好汉,来来来,那里不是动手地方,请来这里吧!”一言甫毕,跳到屋后,直向一丛树木后面,飞跑过来。赛金山被他一激,果然不好意思杀那庄稼汉,他便招呼声下,直追过去。
桥阳县一个富绅的墓园,周围以四尺多高石墙围着。吴顺超一幌身,跳进墙内。赛金山见他隐入墓园之中,即吩咐手下包抄墓园,冲了进去。
这片墓园,占地非常广,里面松柏夹追,还有不少石人,一对对立着,在夜影中,令人不寒而粟!
赛金山和葛一炮二人,首先跳进墓园,猛觉一阵震入耳膜的狂笑声。“哈哈——”二人不禁胆颤心寒!突的松柏中,纵下一个人来。
这人并不是吴顺超,却是一个宽袍大袖和尚。这和尚年纪很轻,但兀立在过道上。有如泰山一般。他正是八条龙中的叉烧包。二人见吴顺超窜了进同,突然换了一个和尚出来,不禁大为诧异!
这时其他手下也纷纷掩入,赛金山心胆顿壮,大喝道:“那里来的野和尚,不守清规,居然为虎作枨,菩萨的面子,都给你丢光了!”
叉烧包哈哈大笑道:“老土蛋,连八条龙的叉烧包也不认识,还称什么鸟舵主,你们这些鸟人,居然用蒙汗药来害人,我小和尚生平最恨这种卑鄙手段。
‘来!来,来!那个不怕死的,上来尝尝小和尚拳头的滋味!“葛一炮等手下,脸上十分难看。
赛金山却忽道:“胡说八道,我们今天正要找你晦气,那个来暗算你?废话少说,先送你上西天大路去要紧!”话声甫罢,一幌手中长剑,扑了过来。
叉烧包说:“嘿,你真是距梅珊一样,执迷不悟砥!”身形一幌,大袍挥舞,光是如此,就把赛金山吓得魂飞魄散。
“哈哈——”叉烧包笑声未绝,背后又有一个人影扑到,口中喝道:“小秃炉,不要嚣张!”那人影正是葛一炮、执刀扑向叉烧包。叉烧包避了开去,骂道:“你们才不要脸,以多为胜,今夜若不收拾你们这些杂碎,也不知道小和尚厉害。”
葛一炮见和尚发威,心中还真有点伯伯,大叫:“兄弟们,这小秃驴十分厉害,我们一齐上,来个群打群殴吧!”
有个手下却道:“人家只有一个,我们有七个,联手的话,会给人笑话!”另一个手下瞪了他一眼,道:“如果不一齐上,舵主就要跌跟斗,若说以多为胜,是笑话,他们已经二打一了,和尚吃狗肉,一件是秽,两件也秽,还有什么好笑的,一齐上了吧!”几个贼人听了,果然没有异议。
“舵主,副舵主,把这小秃驴交给我们吧!”一伙六个人,顿时把叉烧包,团团团在中间,以为如此就能打垮他。怎料,黑暗中飞来一粒粒闪闪发亮的东西,纷纷打中七个帮匪。
“哎哟!”顿时,惨叫声连连,有的摇着眼、鼻子、额头等等,哀哀叫道:“小秀炉,使妖术!”
“准说的?”突然半空中纵下吴顺超,笑道:“小和尚不会妖术,那是我的铁算盘看不惯你们作恶,因此给你们小小的教训罢了!”
赛金山知道不是吴顺超对手,抱着胸口说:“好好,今天晚上,算我赛金山输了,鸡公山再见!”他一使眼色,便领了手下离去。
吴顺超笑了笑,道:“小和尚,摆平了,咱们也可回去休息了!”
叉烧包叹道:“这些贼党真麻烦,简直是个瘟神,大好良宵就被折腾掉了!”说着,已和吴顺超消失在夜影里。
赛金山没精打采,把剑扔得远远的,叹道:“妈的,今晚我跟斗可摔得真重,还有什么脸见大伙,有如散伙算了吧!”葛一炮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八条龙厉害,黑蛇帮有的是好手,怕他个鸟,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何必灰心!”赛金山刚才两句话,不过是场面话,见葛一炮这一说,也就借机下台。
忽然听见树顶上有个人,正在那里呻吟,并低微叫道:“救命!救……”六个帮匪出其不意,当堂吓了一跳,以为是鬼,正要撒腿逃跑。
葛一炮愕了下,突然大喝道:“人怕鬼三分,鬼伯人七分,我们两粒卵葩挂着,怕他什么孤魂野鬼?听一听,这是人的声音!”
赛金山侧耳一听,随之窜到松树下面,向树顶一拔,只见树枝之间,倒吊着一个人。暗影中,赛金山看不清楚那人是谁?他拍了一怕那人,道:“你不要动,我来救你!”他一手攀住树枝,一手掏去那人的塞口布。
“哎哟!”那人喊道:“赛舵主,树枝若要断了,趺死我的,快救救我!”那树枝上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小二初三,黑蛇帮的线民!
不知那个时候。被人倒缚双臂,放在树枝上,这个玩笑开得不小啊!赛金山不禁又惊又怒,可是在这时候,那里有闲心来叱责他?
“不要动,我来救你!”他左手抓住初三的肩头,右手拔匕首挑断绳索,方才把他挟在肋下,跳下来。
初三安然落地,抹了一头汗,庆幸道:“好佳在,好佳在!”
这次果蛇帮处心积虑,要想摆布人,投有得成,反而落了一个全盘惨败!
众人不由问道:“初三,你怎么会被抓呢?”初三哭丧着脸回答道:“小的奉舵主的命,返回店中查看,谁知刚一上墙头,更被人家抓住,赏了小的几下巴掌,接着穴道被点,就任由人家摆布!”
葛一炮问道:“你知道是准干的吗?”“臭道土小平顶干的!”初三回答。
另一名手下道:“臭道士也是八条虫之一吗?”初三点点头道:“不错!好佳在舵主救找,不然的话,只好滚下来跌死,还来得痛快呢!”
赛金山见他一副脓包相。恨不得把他一剑杀死,不悦道:“没用饭桶,快快滚回店去吧!”
初三只得抱着满肚子的冤气而去。赛金山懒洋洋的,如斗败公鸡似的,走一步拖一步,返回渡口。
渡口上的两只小船,已经通体焦黑。赛金山一见,差点气得吐血。
葛一炮眼尖,一眼瞥见留守的弟兄,昏倒在岸边,急忙把他救醒。那位弟兄醒转之后,不由吐了一口大气。
众人便急着问道:“阿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船怎么会被烧?还有两个弟兄呢?”
那叫阿南的帮匪,只好把咸鸭和山碴片二人,来袭的经过,说了一遍,他自然把赌博,疏于防范这一段避过了。
赛金山听了,更加把衡山八条龙恨之入骨。
衡山八条龙把赛金山一班帮匪,戏弄了一个落花流水,不亦乐乎!次日,天色刚刚破哓,乌蛟龙等八人,便离开桥阳镇,向北出发。
风尘仆仆,一路无阻无碍,不到几天,使到了嘉鱼龙口。
由龙口搭江船,可以一帆风顺,到达长江下游任何一个都市。
他们到达龙口之后,首先投宿客店,向掌柜打听船只开航日期,便向渡口走去。
众人来到江边一看,只见岸边密密麻麻的泊满大小船只,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