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不好做太亲昵的动作,只能揽着他的肩小声安慰:“没事的,程思不会有事的。他那么大一个人……就算真的是那个畜生的儿子做的……一个小混混,掀不起多大风浪,别怕。”
“……我不会失去程思,对吧?”游方抬起头,露出惶恐无措的表情,“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保护别人了……可,如果我昨晚没有回家……程思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他。”
路遥用头顶顶他的脑袋:“不是你的错……你绝对不会失去程思,我保证。没事的,别怕,有我在。”
声音温柔而笃定,与09年盛夏的大雨中,他在听筒里对年仅20的游方做出承诺时一模一样。
游方看着他的眼睛,深呼吸了几次,点了点头。
大约一个小时后,程思在昏暗的卫生间里慢慢恢复了清醒。他试图睁开眼睛,可左眼由于之前受到的痛击无法完全睁开。他挣扎着做起来,发觉自己的胸腔和腹部一阵阵剧痛,左腿也不敢吃力,恐怕小腿骨已经断了。他咬牙忍痛坐直身体,大量这四周的环境:一个很古老的蹲坑撒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一扇小小的天窗给这里带来了唯一的光亮。石灰墙因为年代久远了处处斑驳,墙上有个布满锈迹的淋浴喷头,喷头下面廉价的沐浴产品……显然,这是上个世界七八十年代的单元房,而且,仍然有人居住。
程思把头靠在墙上,忍着不远处的恶臭思索逃生的对策。他心里明白,昨晚那个用乙醚弄晕自己、又对自己拳打脚踢直到自己昏迷的洗剪吹少年,恐怕就是那个畜生的儿子……他是怎么知道我在哪所学校的?又是怎么知道我跟刘进的关系的?他怎么会用刘进的手机跟我联系?不,这些都不重要……是我太大意了,看到刘进的号码约我到校外见面,竟然没有确认一下……现在想这些没有用,重要的是,我要怎么离开这里?
程思朝右边侧身,毫不意外地发现口袋里已经空无一物。无论是手机、钱包还是军刀,都已经不在远处。他试着挣脱被反绑的胳膊:对方用的是平时人们绑菜用的塑料绳,每一根都牢牢绑进肉里。这种绳子很容易被撕成细细的一根,不容易挣断,却可以被拉长。程思忍着痛疼用力,只感觉那些绳子几乎要把肉从他骨头上割下来……好不容易感觉松动了一点,厕所门却被打开了。
一个发型凌乱,衣着十分乡土时尚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程思鲜血直流的手腕,顿时大怒,一脚踢上程思的脸,让他的头重重撞在带上:“MD!你想跑!”
程思只觉得脑袋剧痛,两耳轰鸣,口中充满铁锈味,连直起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他躺在地上,艰难地喘息。
洗剪吹却没有犯过他。那人得意洋洋地走上来,拽着程思的头发逼他抬起头来:“少TM装死!怎么样,还想不想跑了?”
“你……”程思满嘴血地开口,“打算怎么弄死我?”
“你也觉得你该死是不是?”洗剪吹狞笑,“你这个死变态!如果不是你,我老子怎么可能去吃牢饭!?”
程思根本懒得跟他理论究竟谁是变态,只说:“杀人是要……偿命的……”
“呵呵,被警察知道我杀了人,当然要偿命!”洗剪吹洋洋得意,“可只要警察不知道不就得了?”
他凑近程思的脸,在他嘴唇上用力咬了一口:“你以为我会亲手杀了你?嘿嘿,我才没有那么傻!之前那顿揍,只是那你撒撒火气……你说,一个感染了艾滋病的同性恋在一间马上要被拆迁的老房子里防火自杀~这种事,警察会上心吗?”
程思微微瞪大了眼睛。
洗剪吹大笑,直起身子,拽着程思的头发,想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把他拖到卫生间外面,将他丢到一张破得不能再破的硬板床上,从床边的小桌上拿起一根针管摇啊摇:“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程思下意识将自己蜷缩起来,他惊恐地看着那管像血一样的东西,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看来你能猜到。”洗剪吹很满意他的反应,“对,这就是艾滋病人的血。MD,花了老子好大一笔钱……不过没关系,这些钱老子已经从那个贱女人那里拿回来了!谁让她当初不护着我爹,竟然让你们这群杂种把他害了!”
程思的目光呆滞地看着那管血。虽然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下来,可是身体就好像筛子一样微微颤抖……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比他小不少的男人会用这样恶毒又精明的办法来对付自己。
不……要说话……刘进一定已经发现我不见了……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还有游方,还有小叔……不能慌……
程思颤着声音问:“你就……那么恨我?”
“恨你?”洗剪吹的笑容一下子不见了。他放下手里的针管,慢慢凑近程思的脸,“对,我的确恨你。我恨你害我父母离异,我恨你害我爹进了监狱,我恨你害我在家乡没有立足之地!”
程思不可思议地向后仰头,就听那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下去:“都怪你,都怪你这个□□!小小年纪就勾引我爹!害得我爹变成了喜欢男人的变态!”
“因为我?”即便是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程思还是出离愤怒了,他忍不住出言讥讽,“你说他因为我才喜欢男人!?呸!”
洗剪吹毫不犹豫地抓住程思的头撞向墙壁,咆哮道:“就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偷听了我爹和我爷爷认错,我都知道!他说是你主动勾引了他,让他忍不住偷腥,才在回家探亲时跟男人乱搞!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爹怎么会变态,我怎么会被人骂是同性恋的儿子!都是你!都是你!”他情绪失控,直到程思的后脑见血才停下动作。
这时,程思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他迷迷糊糊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时觉得快慰:看来那个男人在入狱之前在家乡早就没有立足之地了……他的儿子也被排斥辱骂,看样子精神也出现了问题……呵呵,这是不是也算报应?一时又愤懑无奈:可为什么我要跟着受折磨?为什么几乎杀了我的男人的儿子,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指责我这个受害者……?MD,精神病人还有这么缜密的思维……老天这是要搞死我吧……刘进……你怎么,还不来……
洗剪吹顾自发了一会癫,见程思已经没了反应,终于消停了一会。他站在床边大口喘气,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动作利落地爬上了床,把程思翻过来,动作利索地脱下程思的裤子,又拉开了自己的裤链。
程思在他的一系列动作中稍微清醒了一点,一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立刻大力挣扎起来:“放开我!不要!放开我!”
“嘿嘿!”洗剪吹按着程思的脖子,粗暴地把一根手指插进程思的后穴。
程思发出崩溃一般的尖叫,早就被他尘封在回忆里的不堪记忆在这一刻全部涌了上来!他浑身颤抖,好像濒死的动物一样扭动身躯,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他的脸被按进撒发着腐朽气息的床单,却发出撕心裂肺的哀求:“不要!你干脆杀了我!杀了我!”
“想死?哪有这么痛快!?嘿嘿……老子倒要试试,你这小浪穴有什么本事,把我爹变成了个喜欢日屁股的变态!”他身上的人笑得癫狂,把第二根手指插了进去。
待到他觉得程思的那里可以承受自己了,便毫不犹豫地俯身上去,狠狠地侵入程思的身体——程思突然停止了挣扎,他眼神放空,好像死了一样躺在原处,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他的裤子口袋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90 白色情人节惊变(二)
“喂!阿宽,我是姑妈啊!你现在在哪里!?”洗剪吹把刚刚侵入程思体内的下半身抽了出来,提上裤子走到窗边,不慌不忙地接起电话,就听到里面传来程思的妈妈,自己口中的“□□”的声音。
他口吻恶劣:“我在哪里不用你管!”
“你……”女人十分着急,想说什么又生生忍住,愣是换了个话题:“家里的钱是不是你拿走的!”
“什么钱!老子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我放在书橱抽屉里的两万块钱,一定是你拿走的!”女人口吻生硬,不像是愤怒,倒像是照本宣科。
洗剪吹才不在意,他粗鲁地说:“那又怎么样!?这是你欠老子的!如果不是你这个□□,我爹怎么会被关起来!”
“你现在马上回来!”女人说,“把钱也带回来!”
“带回来!?”洗剪吹大笑,“老子已经花了!”
“……那我只有报警了。”
“你敢!M,你敢报警?!”洗剪吹急了,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姑妈,最是懦弱无知的一个人,怎么会说出报警这种话:“……你身边是不是有人!?”
“……”女人发生了一声啜泣,终于说,“阿宽,你不要做傻事……小思他……”
洗剪吹又骂了一句粗口,扣掉了电话。他的精神虽然有些不正常,但脑子却因此分外好使。略一回想女人的话,他就知道,一定是程思的男朋友和朋友找到了他姑妈那里,也把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
他到帝都来,本就报了报复程思的心思。一开始从他姑妈口中套话,可即便他动了手,那个女人都不肯说程思在哪念书。于是他在正月十五假装外出,偷偷跟着女人到了程家,这才见到了程思,自然也见到了游方等一干人。
他虽然没有念完高中,但脑子不笨,又混了一段时间的社会,看人的本领还是有的——跟程思来往的这群人中,路遥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还有游方,虽然年纪不大,但显然是个有脑子的……至于刘进,呵呵,那就是个傻大个!
他偷偷跟踪了众人许久,终于找到了游方离开学校的时刻,恰好程思拽着刘进出了校门,直接撞到了他的枪口上……
估计路遥和游方他们要找来了吧。洗剪吹心想,顾不上还硬着的下半身,直接拿起针管把血注射进程思的胳膊,又点着了房间里的窗帘,便匆匆离开单元房。
他离开那片危楼,匆匆忙忙走向最近的公交车站。这里是帝都即将开发的六环地区,交通并不发达,公交车不多。
他有些不安地来回倒着脚,时不时回头看看那片小区,总觉得浓烟已经飘上了天空……
这时,马路对面停了一辆小奥拓,路遥、游方、林曦和刘进走了下来。洗剪吹心中一惊,连忙低下了头,暗暗心惊于几人出现的速度。
正如洗剪吹猜测的那样,游方等人在最初的慌乱之后,都镇定了下来。
程权得知程思出事了,立刻把自己大哥的信息告知游方和路遥,同时订了回国的机票。刘进得了到了程父的联系方式,立刻跟他取得联系,同时联系上了程父的前妻。
程父的前妻被这件事搞得六神无主,刘进又是个不会说话的急性子,最终,还是路遥给那个女人打了电话:“阿姨,我是程思的朋友。现在情况是这样的,你的侄子绑架了程思,可能会做出危害程思人身安全的事情。如果放任事态发展,不仅可能害死程思,还会让你侄子走上你弟弟的老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们现在就要知道你侄子的位置和个人信息。”
女人被路遥官方又冷静的话吓住了,只一个劲儿地说:“阿宽他不会……他才18岁。”
游方本来凑在旁边听他们说话,这时终于按捺不住,他抢过手机冷冰冰地说:“程思被强暴、被关在精神病院的时候,也才18岁!”
女人立刻被击垮了,她带着哭腔,顺从地说:“我、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问他是不是……绑了小思。”
路遥拍拍游方的肩将他安抚住,重新拿回电话:“直接问他这个可不好,哪能直接给他定罪?我猜……他一定从您那要了不少钱吧?您就问他现在在哪,让他回家把钱还给您……否则,就报警。”
“嗯,嗯……”女人怯生生地应承。
路遥又说:“您侄子用的是什么手机?”
“是苹果的……他一来就吵着要,我就给他买了。”女人答。
路遥跟游方对视一眼,心中都燃起了希望——苹果手机有定位功能,只要有账号的密码,就有可能确定手机的位置!
女人接下来的话则令两个人直接松了口气:“我买的时候就害怕阿宽以后跑掉找不到……所以让营业厅的人给我安了个什么……能知道他在哪里的东西,还有一个什么……账号密码的,我也偷偷地收着了。”
是icloud!路遥立刻索要了账号密码,又要求女人立刻打电话给他侄子,自己则电话林曦,让他用电脑寻找阿宽手机的位置,暗暗祈祷结果不要漂移得过于严重。
与此同时,刘进按照游方的吩咐到最近的派出所进行了报警——他的手机里带有自助防盗功能,一旦被更换SIM卡,就会受到记录新号的邮件:游方认为,对方一定不会把手机留在身上,肯定会选择丢弃或者倒卖。无论是哪一种,都有可能为搜索指名方向。
林曦很快带着笔记本,开着小奥拓出现在B大。他把笔记本交给路遥,让他指路,自己则分析着当前的情况:“程思大概在晚上10点左右出了校门,这时候学区附近还是有人的。假设犯罪嫌疑人是在学校附近的夜市窃取了刘进的手机,那么从9点左右刘进手机丢失到10点犯罪嫌疑人约程思见面,他的移动范围就在1小时的车程中……”
“不一定吧。”游方皱眉,“他完全可以约得很远,然后自己赶过去。”
“不会,左拐。”路遥一边看地图一边说,“如果约得太远,程思肯定会起疑,打电话询问问什么约在哪里……我觉得主要搜索地点应该是旅店、宾馆之类的地方,或者是偏远的仓库之类的地方……”
三个人一边追着苹果手机的讯号走,一边讨论着程思的下落。游方更是握着手机,随时准备打电话给程思的那个妈询问她侄子的情况,只有刘进坐在角落里。他双手握拳,满心焦急,却又插不上嘴。明明失踪的人跟他最亲近、明明对方是用了他的手机把程思骗出校园、明明他是最关心程思的那个……可是到头来,他除了着急上火,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刻,刘进突然感觉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汽车离电脑屏幕上的小点越来越近,扯上的四个人也越来越紧张。等车跟小点基本上重合时,游方突然指着站在马路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