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常常会梦到,每次看见,还是会觉得很不适应,并且这种感觉与日俱增。
不过今天的梦和以往不同,弥赛亚发现他竟然以弥赛亚·马尔福的身体出现,在他不远的前方,无比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那里。真是个新奇的体验,弥赛亚苦笑,早已经学会把这些无聊转换成笑料,看那些人类掀不起风浪的抵抗,看他们无力的挣扎,看他们各种各样有趣的表情。
他迈开步子走到“自己”身旁,这时候的“自己”已经游荡多年,弥赛亚能从“自己”的眼眸中看到迷惘和不确定。久久的伫立在那里,好像迷失在十字路口的孩子,到处都是路,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哪儿才能带来正确。
就是这个时候了……弥赛亚记得。
荒芜颓败的土地没有什么色彩,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只有焦黑的土地和散落的尸骨证明着不再存在的曾经。跟随在恶魔附近的丑恶生物虔诚的等待恶魔离开继而享受它们的大餐,人类说那是恶魔的随从,弥赛亚可从没承认过。你看,它们不也畏惧着弥赛亚,抗拒着进食的本能,跟随,但是从不敢靠近?弥赛亚不喜欢它们。
是一个人类,在合适的时候,以合适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得到了弥赛亚最初的爱——虽然弥赛亚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爱。可是那种感觉,弥赛亚至今仍然记得。他将手放在心脏上,想到她的时候,那里还会微微发痛。
她穿着一袭洁白的裙,像弥赛亚出生时拨开的雾霭,浅淡、柔软而脆弱。她飞舞在污秽寂静的平原上,走进他的视线,一点一点,飘飘荡荡来到他面前,小小的,甚至弥赛亚一伸手,利爪就能撕裂她的身体。她在颤抖,飞在弥赛亚眼前,上盘旋下,像在好奇的打量,像在思考要不要离开。
弥赛亚就僵硬的站在那里任它观赏,不管那样子多蠢,像后世动物园里任人参观的动物一样也没关系。心中生出了一股激动的情绪,一股强烈的欲望,想留住这抹苍白的亮色。
哪怕它一点儿也不美,翅膀远没有凤蝶的华丽。哪怕它的颜色惨白得像是脱落了腐肉的骸骨……
于是恶魔学会洗去自己手上的鲜血,他以最温柔的力度托住飞累了的蝴蝶,为它守住每一片经过的花草,每一片记忆中美丽的土地。这是多么畸形的组合,恶魔用他认为最好的方法留住这只小小的昆虫,血腥的、真诚的、幼稚的……只要能换来陪伴。他畅想未来的某一天他放下了杀戮的愿望,与这只小小的生物相伴天涯,他也许可以把它变成自己这个模样,她的声音一定会很好听……他期待着,渴望着,便越来越无法忍受人类的存在,他只知道想要达成这些渴望,就必须先完成答应过的事。
于是蝴蝶每一天每一天都在诅咒这该死的存在,恶魔加快脚步的原因人们永远不会知道,因为离他最近的人都感觉不到。普琳瑟斯不知道恶魔抱着怎样的心态将她带在身边,他可以毫不留情的杀光所有闯入他视线的人类,可是在面对一些植物、动物时又格外宽容。哪怕它们不会给他任何回应,哪怕它们逃离的速度、恐惧的模样让人心寒,甚至于惊慌之中还会伤到他,恶魔都没有显示出太多的怨愤。
圣战进行到中期开始出现逆转,人类的伤亡人数越来越少,这一切不是人们所猜测的什么恶魔虚弱。
他一直都在不知疲倦的前行着,当遇见人类的时候,再强大的对手也不能对他造成威胁。可是如果没有遇到,他也不会刻意去寻找,普琳瑟斯大胆的猜测,要是人类在他到来之前避开,可能恶魔根本都不会去主动找他们!
难以置信,可这是和恶魔相处了一年之后,普琳瑟斯做出的判断。她感到疑惑,以恶魔的速度、实力来看,不可能经过几年时间还没有离开中陆——他对于人类攻击无差别,不管中陆还是北方大陆、南方大陆。那么为什么这么久?说句实话,要是认真一些,中陆早该屠干净了!
青年靠坐在枯萎的树下,长发披在肩头,尖尖长长的耳朵从发从中露出来,时不时无意识的抖动几下。他看上去像是一名精灵,有着俊美的容颜和尊贵内敛的气质,仰着头,轻阖着双眼面朝阳光,神情惬意而安然。
这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吧?
蝴蝶飞舞在他身边,青年手中是一成不变的花束,芬芳,美丽……这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吧?
可倘若他周围散布着凌乱的尸体,血水、断肢、无法瞑目的灵魂,这还能让人平静的看下去吗?
恶魔“休息”的时间很短,在普琳瑟斯自认为自己了解一些的时候,恶魔又开始加快屠杀的速度。她不明白,无法明白,恶魔认同了其他生物,为什么,对人类的憎恨就无法抹平呢?他对其他生物的仁慈又是多么的虚伪!人类,恶魔,永远无法共同生活,他善变的性格、他一生的罪孽,永远无法洗净。人们对他的憎恨,是挫骨扬灰也无法磨灭的深刻。
宽恕永远不属于恶魔,恶魔不屑,人类亦是吝啬。
贤者递给她一把刻满咒文的银枪……
最终的最终,人类要为了继续更好的存在,将恶魔驱逐!
在弥赛亚以为自己做对了,彼此越来越近的时候,其实是从未交汇过的越来越远。弥赛亚把一切当成责任,她把仇恨当做信仰、当成习惯。堵住耳朵,闭上眼睛,一切的一切,只有仇恨能够解释!
那日它依旧飞舞在他身边,那日人类源源不断的出现,那日他手起,血液四溢,生命快速消亡。他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一束刺目的光芒,那只小小的蝴蝶,怎么就忽然间变了呢?像后世书中所说的战争女神一般……
弥赛亚蓦地瞪大眼睛,暖烘烘的被子裹在他身上,吸去了一身冷汗。房间里很安静,他侧过头看到侧边华美的木雕挂钟,模模糊糊地似乎是凌晨接近天明时刻。弥赛亚躺在床上,身体没有疲惫感,精神也进入了战斗的最佳状态。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每一世,当身体、灵魂的统一达到最佳状态,就表明时间也快到了。
弥赛亚掀开被子,他决定遵循自己的本能,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儿。如果不是有情况,他相信自己不会在觉得安全的地方惊醒过来。而事实也证明,他的感觉是正确的,即便是深夜,伏地魔的城堡也不可能一个人也看不到,漆黑、寂静,像走进了墓穴。
这样的动静是支撑不了多久。不论是抵抗城堡防御还是支撑这个幻境魔法,支出的魔力都相当庞大。汤姆很快就会有所察觉并赶来,弥赛亚对汤姆过分的紧张虽然总是哭笑不得,却不能不承认心里暖暖的……
黎明前的黑暗淹没了城堡全部的色彩,精雕细琢的纹理在黑暗中只剩下轮廓,变得扭曲而邪恶。弥赛亚静静的走着,走了很久也看不到回廊的尽头,他绝佳的精神力清楚的告诉他,他不过是在二楼转圈。这可有意思了,弥赛亚勾起唇角,不动声色的放出魔力。
安静的空间中很快出现了第二个脚步声,时而轻缓,时而急促,时而远得听不清,时而又近的好像就在身后。她紧贴着弥赛亚,勉强能看清的路上没有规则的出现她的影子,忽隐忽现。她似乎走得很费劲,像个醉汉踉踉跄跄的。大声的喘息,于是空气中飘散出血腥味,好像她正用自己的生命呼吸,每喘一口气都伴随着大量鲜血的喷涌。
弥赛亚仿若没有察觉的走着,她就痛苦的跟在他后面,有时好像已经要碰到他的袍角,再走几步步声音却又远了。局面不再是她能掌控的,弥赛亚几乎没费多大力就夺去了魔法的控制权。拖着身后半死不活的生物走了一会儿,弥赛亚忽然回过身拔出魔杖对准身后。
那一瞬间就像是扯掉了舞台的帷幕,所有光芒都涌了进来,照亮女孩儿满是鲜血的脸和衣裙。她的面孔在即将被淹没的月光下苍白如纸,青灰色的鲜血仿佛从每根发丝中涌出,不停的、慢慢的流着。她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量,包括人类的力气,亡灵的意志,以及……巫师的魔力。简直像一具活动的尸体……弥赛亚皱着眉,不论女孩的脸扭曲到何等地步,他还是认出了,这是被汤姆变成亡灵而不死的露西……
亡灵……会出现这种情况?弥赛亚的魔杖没有放下,当然魔杖是否存在对他来说也只是影响一点魔力消耗的大小而已,不过却是充分显示出了恶魔对人类的不信任和戒备。
“露西”大力的翻着眼球,眼眶中已经看不见眼珠,布满青灰色血丝的眼白要看到弥赛亚好像很不容易。她嘴唇费力的蠕动了几次,只能流出一些血液,声音咕噜咕噜的压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弥赛亚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这张“露西”的脸,他对露西也没有特别的印象,对这个人类女孩儿的“报答”也仅只是让她过得开心随意罢了。她最大的优势,可能就是见证了弥赛亚和汤姆幼年的孤儿院生活了。前几次看到露西,女孩还记得“弥赛亚哥哥”,不过因为伏地魔不想她占用弥赛亚太多时间被故意支走。
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杀意,不过以这种恐怖的形象“瞪”着弥赛亚,又占去了露西的身体,这两点已经足够让弥赛亚心情不好。没有由来的,从看到她开始,弥赛亚就有种烦躁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梦,隐隐约约的,他觉得……
“露西”挣扎了许久——至少她自己认为很久,太痛苦了,各种力量的冲突和快速流失让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果然,即便是“自己”,对她这个外来的灵魂也容不下。她的心情仅低落了一瞬,下一刻就被排山倒海而来的怨恨挤走,她要报复……报复他们!
——你知道么?哈哈,雅辛那老头快死了。
——你也快死了吧?可是你不想死对么?
——你知道死亡圣器么?就是老魔杖、回魂石和隐形斗篷,它们能修复你的灵魂!
——只要你的灵魂恢复,轮回诅咒就再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了!哈哈哈哈!
白色的灵魂被少年握在手里,柔和的微光像天上的星辰,无法想象她时刻都在疯狂的咒骂。少年的侧脸被白光染得有些苍白——只是光线。弥赛亚不会承认,他刚刚听到了那个声音,在陨落之际呢喃出他的名字——弥赛亚。
弥赛亚只听过两次她的声音,第一次被愤怒扭曲得听不真切,他亦因为疼痛分辨不清。第二次……怎么就变得这么虚弱了呢?因为快死了么?
本就经不起折磨的身体在两个灵魂消失后变成一堆沙尘,不过转眼之间便归于虚无。弥赛亚知道那是彻底的消失了,以一个人类的灵魂跟随他轮回,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大概以前的一次、两次,甚至更早,她就已经无法转生成正常人类了。灵魂在轮回中不断分裂,到现在,终于油尽灯枯了。
稍一恍神,手上即将消失的灵魂就发出一阵激烈的颤动。弥赛亚正要掐灭,白色的灵魂却倏地消失了……
第六十六章 。。。
凌晨,微凉的雾霭安抚着沉睡中的宁静山谷,太阳还未出现,昏暗的光线令梦境沉淀至最深处。一个人影出现在小村中心的广场上,他的到来没有声音,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迈开步子,走过那几家一成不变的店铺,经过记忆中的邮局和安静下来的酒吧,寂静的四周令时光仿佛倒转,泛黄的回忆里孩子们的笑声陪他一同飘过这段路,走向不远处的那个教堂。它微微阖上的门一拉便能打开,里面温暖的空气会一瞬间涌出来,带着一股温馨的感觉,像一位温柔而宽容的母亲,张开怀抱拥抱疲倦的游子。
什么都没有变……
他不知为什么突然疲惫的叹了口气,环顾四周,在好像一切都不曾改变的场景里,唯独他已经衰老。邓布利多在这时候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魔法界的一成不变,的确令人……无法喜欢。明明自己已经走出去很远,她却没有一丁点改变,回过头她依旧静静地伫立在身后,伸出手,什么也抓不到,你纠结?她依然安静的自在,安静的残忍。
也许是太久没有来了,不然怎么什么都牵起愁绪了呢。朦胧的月影中彩绘玻璃的光影斑驳了古老的教堂,应和着跳动的烛火,隐约间不远处亡者的歌声传来,竟有了一种安抚的力量。邓布利多这些年几乎没有来过戈德里克山谷,他总是把自己的时间排的满满的,每天都很忙碌。即便如此,晚上还是常常会身体疲倦而精神亢奋,在两种极端状态的拉扯中心烦意乱的连夜忙碌。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很快,他就连昼夜忙碌的“福利”也没有了。
魔法界经过十几年的动荡重归平静,Voldemort君临天下,这个时候,他的凤凰社该如何自处?邓布利多很清楚,这时候凤凰社若是一如既往,总有一天Voldemort会觉得受到限制——机敏而果断的年轻君王绝不会喜欢这样的束缚,而随着时间推移,凤凰社的优势也越来越少,Voldemort想让它消失会变得很简单。与其到时候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再无回天之力,不如放低姿态先退一步,以Voldemort的骄傲和聪明,一个“名存实亡”的凤凰社,恐怕也是他所需要的吧。
白发白须的老者踏入阴湿的墓地,在这个属于亡者的小天地里,耳畔是亡者空灵的歌声,空气中弥散着阴冷的气息。他们排斥着所有和他们不同的人,加上黑夜的庇护,令亡者们比之平时多了一些暴虐——在属于亡者的黑暗中,生者需得避让。很少有人会在半夜跑到墓地来,尤其是闹鬼的墓地,但是今天不一样,除了这个还算是常客的老头子之外,这里还多了两个人,挑衅,这是对亡者□裸的挑衅!
阴冷的空气里有些许鲜血的味道,女子华丽精致的服饰已经破败,狼狈的半跪在地上的她身上满是一道道大大小小的伤口,这时都不致命。显然对手是没什么绅士风度的人,像贪玩的猫儿般恶劣的戏弄猎物。一双双幽绿的眼睛像鬼火飘在半空中,依稀间能看到它们没有皮肉的骨骼的轮廓。它们像畏惧着什么并不靠近,但又贪婪的不舍得离开,数量不多,却令人十分恶心……当然,还有些毛骨悚然。
女子对面的少年铂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干净漂亮的长爪虚张,银色的小球在他手心沉浮,散发着柔弱的色泽,像是无声的祈求。她看上去是那么的脆弱,少年微微扬起他漂亮的面孔,小球的光芒便照亮了他微笑着的面容。然后,少年的面孔隐没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