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问他为何对自己如此生气,更不要提求饶和认错了。
并非赵又清真的不愿意看到荆停云,相反,但凡是荆停云待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地追寻那人的身影,生怕他会在附近消失。只不过,那夜的事情让他无法忘记,要不是逼著自己记恨荆停云,他恐怕早就受不了那份痛苦和不甘心了。这种折磨何其难受,深深地威胁著他的自尊,也刺痛了他的心,唯有把情感埋藏在愤怒之中,他才能得到到暂时的缓解,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和荆停云之间的疏离,两相比较之下,赵又清竟然没法选择。
时至年末,夏国和燕国的矛盾再也掩不住了,边疆忽然爆发起了一场战争,事关两国的领土之争。朝廷派了罗广生率军出战,赵又清自然是不悦,他当然不希望燕国打败仗,也不希望罗广生顶著护国大将军的荣耀。
等到国占上风的时候,朝廷便有“皇帝御驾亲征以鼓舞士气”的打算。只不过,小皇帝年纪尚幼,便派赵又清代君前往。
回到相府,赵又清便吩咐总管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就启程。
知道赵又清不打算带自己去,荆停云不免担忧万分,一改先前的冷淡态度,亲自去找赵又清。
“相爷,为什麽不允许属下跟随。”
赵又清抬眼看向荆停云,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你是在质问我?”
“属下不敢。”
“我看你的胆子大得很,我的书房是你能随便闯进来的吗?”
荆停云原本就焦急万分,如今更没了头绪,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赵又清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要问他为什麽不愿意让荆停云跟随,就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兴许是不想日夜对著这个人,又或者不想他在战场上出风头,还是说,他是不愿意让他遇到危险……
“总之,我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再说。”
“战场不必京城,刀剑无眼,请允许属下贴身保护。”
闻言,赵又清板起脸孔,肃然道,“五十精兵都抵不过你一个人?荆停云,你好大的口气。”
荆停云自知失言,却无法再等下去,看到总管进来禀报,说是行李已经准备好了,他更是感到心急如焚。
这时,赵又清正装模作样地低头翻阅书册,忽然听到那人没动静了,自然以为他已经决定放弃,心里说不清什麽滋味,只觉得隐隐投了几分失落。他刚要抬头看个究竟,突然听到“扑通”一声。
“先前的事都是属下的错,恳求相爷给属下一个机会……”
赵又清愣愣地看著荆停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人竟然下跪了,这怎麽可能……
不错,赵又清一直都在等荆停云先认错,可是,此刻听他这麽说,倒好象是被自己逼的一样,怎麽都觉得不痛快。
“够了,你又在胡说八道什麽,非要我去哪里都对著你这张脸吗?”
原本不过是一句气话,没想到荆停云突然摘下面具,俊美的脸孔满是认真之色,说道,“如果相爷看腻了属下的样子,属下愿意戴上人皮面具,或者干脆毁了容貌,无论如何,属下一定要陪同相爷前往。”
赵又清绝没想到荆停云会说出这番话,他细细地打量著那人的眉宇轮廓,不管哪一样都好心雕琢一般,耀眼得让他欢喜又嫉恨。
“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的决心。”
荆停云只是说说而已,怎麽可能真的毁去容貌?他不过是想逼自己……
嘴上虽然这麽说,但赵又清怎麽可能不紧张呢,一颗心悬到了喉咙口,他甚至不敢去看荆停云的反应。他不停地告诉自己,是假的,都是假的,荆停云只是为了逼自己答应……
这时,赵又清忽然听到了声响,他紧张地转过头,竟然看到荆停云手握匕首,刀锋正抵著他的脸颊。
“住手。”
犹如鬼使神差一般,赵又清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把那人的匕首摔在地上。
“相爷。”
两人争执的时候,拐杖掉在了地上,赵又清一时没发站稳,跌进了荆停云的怀里。抬头对上那人惊讶的目光,赵又清却来不及感到羞愤,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情景,让他感到後怕又震惊。
赵又清逞强地站起来,恰巧看到荆停云递上拐杖,他迟疑片刻,还是接过去了。
此时,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对视,仿佛要从对方的眼中看透什麽,终於,赵又清没能沈住气,他说道,
“够了,你回去收拾东西吧。”
荆停云心头大惊,下意识地问道,“相爷是答应了?”
赵又清不自然地转过头,竟不敢和荆停云对视。
“你少得意忘形,我不过就允许你跟著队伍。”
说罢,不等荆停云回答,赵又清赶忙催促道,“还不赶快出去。”
等到荆停云离开之後,赵又清疲倦地坐下来,视线紧锁著地上的匕首,心里越发感到忐忑难安。他说不清这是一种什麽样的什麽滋味,只能感觉到浓浓的焦急之色。他心想,难道自己对荆停云真的不仅仅是记恨而已?
怎麽可能只是记恨而已,若他对荆停云真的再无其他感情,他何必自寻烦恼,又何必总是担心被那人看穿了心思。
赵又清不是傻子,更不可能不懂,只是,他真的不愿意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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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京城之後,赵又清虽然允许荆停云跟随,却不愿意让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荆停云就和在京城时一样,暗自守在赵又清的附近,不要让发现自己的身影。
赵又清坐马车,荆停云就骑马跟随,赵又清住在行馆,荆停云守在隔壁。几日之後,赵又清开始控制不了自己的视线,走到哪里都会下意识地寻找荆停云的位置。看得到那人的时候,他总是又气又恼,看不到那人的时候,他又觉得心里空荡荡,就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硬生生地把他折磨了一路。
队伍到达前线的时候,战事已经处於末期,然而,战场始终是战场,硝烟弥漫,炮火轰鸣,不由得让人感到紧张。
自从来到边境,荆停云更是寸步不离地守著赵又清,即便赵又清看不到那个人,也能感觉到他就待在附近。从前觉得被人跟著很麻烦,现在倒有另一番滋味,只要想到身边有一个荆停云,赵又清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
接连几天,大军不断地收到捷报,夏国的军队几乎是全军覆没,两国的交战总算落下了帷幕。罗广生和赵又清都是朝廷重臣,战事结束之後,难免急著回京复命。大军整顿几日之後,便准备赶回京城。
因为人数太多的关系,军队分成了三路,赵又清身边除了来时的五十精兵之外,还有部分大军跟随,走的也是最为轻松的北面。
可惜,他们并没有顺利多久,队伍走进山里的时候,後方传来轰隆隆的炮火声。赵又清心知不妙,立马派人赶去察看,
很快就有将士赶来禀报,原来燕国还有了一批军队,早就埋伏在边境四周,就是为了一举剿灭大军。
队伍里没有大炮,本来就失去先机,更何况,他们根本摸不透敌军的人数……
就在这时,敌军的炮火已经逼近他们,来时的道路早就被敌方炸断,只有越过此山才能逃脱。远处的将士已经跟丢了队伍,就连马匹都被炸得四分五裂。
为了防止目标太大,赵又清把队伍分成两路,命荆停云带领另一批将士离开。接到命令,荆停云万般地不愿意,然而,不等他提出异议,赵又清已道,
“我军将士的安危不重要吗?荆停云,除了你之外,队伍里谁能有这样的能耐。”
看到赵又清神色肃然的表情,荆停云如何反驳,他心知不管这人多麽狠毒,对前线的将士总是万分体恤的,若是违背他的意思……荆停云神色凝重,沈默许久,竟然说不出话了。
炮火渐渐逼近,每一次的声响都让赵又清心惊,他是一介文臣,哪里尝过战场的滋味。上山的路只有一条,除了加紧赶路之外,他们根本就别无办法。
好不容易停止了炮火,却发现山路被大炮炸开了,沿途的树木东倒西歪,前方更是蒙著一层浓重的烟雾。一路平静地到达山腰,赵又清忽然感到不对劲了,按理来说,敌军不可能就此作罢,难道埋伏在山里?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赵又清知道是敌军追上来了,赶忙吩咐道,“快,夏国的大军追上来了。”
就在马车加快速度的时候,赵又清发现後方不断地射出利箭,他心下一沈,不由得想到那次行刺的事情,可是,如今已没有荆停云在身边了。
听到後方传来一声声的惨叫,他就知道敌军的袭击已经逼近了,但他们前进的速度却越来越慢,马匹早就疲惫不堪,更不要提将士的身体。四周笼罩在硝烟之中,空气里充斥著浓浓的行气,焦臭在四处扩散,危难在不断逼近,但是,除了加紧赶路之外,他们没有其他的办法。
耳边是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赵又清的双拳握得紧紧的,他早已不知道心里是什麽滋味,一句“恐惧”已经无法形容他的心情。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荆停云有没有脱险?难道自己就要死在这里?
事到如今,心里还是惦记著那个家夥,赵又清并不後悔把他赶到另一条路,可是,他却无比的记挂那个人。他多麽希望荆停云可以陪在自己身边,先前的那些气恼在生死面前根本没有意义,无论生死都希望有那人陪伴著自己。然而,这一切都好象讽刺一样,明明是自己把那个人赶走的,明明……
随著敌军的攻击,赵又清也顾不得自己的心情了,他一边安排前进的路线,一边安排将士的抵挡,这时,一支箭从後面射过来,险些就要刺中他的肩膀。
“相爷小心。”
随著一声急促的马蹄,荆停云不知从什麽地方赶过来,他夹紧马肚子,飞身跃向马车,及时挡住了利箭。
看著这个本不该出现的人,赵又清不由得失神了。
“相爷,您放心,不会有事的。”
荆停云扬唇一笑,说不出的神采飞扬。他手里握著宝剑,犹如当日在京城一样,神色凝重而又严肃。
“你怎麽会在这里?”
赵又清神色紧绷,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
“回禀相爷,属下将队伍交给卫统领……”
“胡闹!”
话音刚落,只见荆停云的脸上满是紧张之色,坚持道,“若是将士有所闪失,属下愿意以死谢罪,但是,属下现在必须保护相爷。”
闻言,赵又清一时语塞,竟然说不出话了,他愣愣地望著荆停云,心底里满是欢喜和伤痛。此刻,满腔的酸甜涌出胸口,竟是从未有过的放纵。
“你们这些人护送马车,其余的人跟我来。”
说罢,荆停云带著数十精兵往後方赶去,赵又清知道他是为了自己而阻挡敌军,不由得泛起一阵酸痛。
不管他多麽生气,又是怎麽欺骗自己,每逢危难之时想到的仍是荆停云,他以为那人绝不会出现的,可是,他还是出现了。
难道真是前世的牵绊,今生断不了的纠缠?所有的嫉恨和气恼都不重要了,十多年来的情意在此刻崩裂,曾经的嫉妒,曾经的自卑,犹如过眼云烟一般地消散。在生死存亡之际,赵又清只希望他和荆停云都能好好的,他告诉自己,如果这次能逃脱出去,他会试著听从荆停云的意思,把一切的心意都说清楚……
“回禀相爷,敌军被荆护卫的人马挡住了。”
赵又清还未来得及感到高兴,忽然看到荆停云匆忙赶回来,跳入马车之中。
“快把外袍脱下来。”
说罢,荆停云不等赵又清反应过来,已经伸手去扯他的衣襟了。赵又清脸上一红,羞怒道,“你想干什麽?”
荆停云笑而不答,动作温柔地脱去赵又清的外袍,竟然和他的衣服交换了……
“你想引开他们?”
赵又清心头大急,脸上掩不住焦急之色。
“不可以,你不能一个……”
话未说完,荆停云神色凝重道,“相爷,我们的处境并不好,属下带去的人马不知道能抵挡到什麽时候,敌军迟到会追上来的,属下必须把他们引开才能给你机会逃走。”
赵又清一把抓住荆停云的手腕,眼底里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那人总是对自己又气又恼,却不曾如此的慌张和坚决。
“难不成你对自己的武功没信心?”
荆停云面露难色,他道,“相爷,一人难敌数百骑兵啊……”
赵又清一时愣住了,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有这麽多的人马。
“你是说……”
未等赵又清说完,荆停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安抚道,“相爷放心,属下带走的都是秦军的精锐部队,只要把他们引开了,属下立即赶回来。”
比起先前的恐惧,对荆停云的担忧才是最让赵又清心痛的。他狠狠地掐著那人的掌心,竟然硬生生地渗出血来。荆停云明白他的心思,不禁打趣道,“相爷,您是想让属下负伤吗?”
闻言,赵又清身体微颤,激烈的反应让荆停云感到意外。兴许是情难自禁,他轻柔地搂住赵又清的肩膀,柔声道,
“相爷放心,属下素来贪生怕死,更舍不得离开您。”
赵又清抬头看向荆停云,眼底里满是浓浓的情意,向来别扭的家夥竟然会露出如此神色,这是荆停云从未料到的。
只是为了这个眼神,哪怕死了都甘愿吧……
想到这里,荆停云不禁苦笑,暗骂自己没有志气。不管那人是不是开始改变,他都想要牢牢抓紧他们的未来。
“好,你走吧。”
思量半晌,赵又清终於出声了,他缓缓地松开手,恍惚地望著指甲上的血迹。
“荆护卫,兄弟们快要挡不住了。”
这时,後方的将士匆忙赶来禀报,荆停云闻言,飞身跃出马车,安稳地落在马上。
临走之前,荆停云淡淡地笑了,眼底里多了几分认真之色,他道,“相爷,罗将军一心为了燕国的社稷著想,绝不是故意与您作对。”
换了平时,赵又清早就听不下去了,可是,看到荆停云如此神色,他隐约察觉到那人的意图,竟然舍不得打断了。
“还有,太後和皇上把您当做唯一的亲人,请您对他们好一点。”
“够了,荆停云,你到底想说什麽……”
赵又清怎麽会不知道荆停云想说什麽,若非知道如今的形势凶险,他又怎麽会说出犹如遗言一样的话?
“属下想说的就是这些……”
荆停云刚要离开,赵又清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死死地拽住不放。荆停云诧异地看向他,正欲开口就听到那人说,
“荆停云,如果你不活著回来,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你的尸首。吃你的肉,喝你的骨,绝不会放过你。”
听到如此骇人的话,荆停云竟然笑了,眼底里满是温柔之色,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