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参与战斗,而是在发号施令,穿着也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看来,那个就是首领了。”苏苍洵难以掩饰语气中的兴奋。
触及敌军首领的尝试比冲到这里来要难很多,看到有人过来,许多敌军自发的挡在了首领面前,用身躯铸成了一道围墙,保护着当中的人。“真是可恶,果然这些人是没有意识的吗,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如果让我抓到究竟是谁干的这一切,我绝对不会让他好过!”苏苍洵愤怒的说道。
“别大意,小心点。”离竹湮没有评论,只是叮嘱到。中心的那个人看起来也意识到了这两个人的敌意,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指向了这边。
“别碍事啊!”又一个没有灵魂的士兵冲到了马前,挡住了前进的道路,苏苍洵的马也终于因为受伤过多而倒了下去。
“你没事吧?”见到苏苍洵落马,许多拿着刀剑的敌军都涌了上去,离竹湮连忙问道。
“就这点本事还奈何不了我,刚好我来吸引注意,剩下的就交给你了!那个人身上没有穿盔甲,丞相应该不至于连他都打不过吧!”苏苍洵毫无惧色的站在人群之中,对着离竹湮喊道。
离竹湮点了点头,面前的敌军确实大多数都涌向了苏苍洵的身边,自己面前空出了一条不宽的缝隙。乘此机会,离竹湮驾着马从中快速的穿梭了过去,手中的剑直指对方的胸口,如果不出意外——
比如说,如果月光不要刚好洒落在那个人的脸上——
那这一切也不会显得像一场噩梦,一场重复过一次了的噩梦——
离竹湮手中的剑抖了一下,胯下的马仿佛也失去了控制——
那个人是笑了一下吗,还是在哭?亦或者,只是空中一小块云投下的阴影?他不应该有表情,这种士兵,如果自己猜测没错的话,怎么会有情感呢——
即便是这个人,也不应该。
如果那把剑能够再一次刺入自己的胸口,离竹湮觉得,或许自己就可以理所应当的跌落下去,失去知觉,苏苍洵也不会怪罪自己,等他对付完了那边的人,也就可以过来帮自己了吧,以苏苍洵的剑术,解决这个人还不是小菜一碟?然后,过一段时间,等自己醒来了,就可以把这一切,当做一场噩梦一样,彻底忘记。
或者,自己的胸口已经难以再一次承受那样的伤害,自己也就可以直接死掉,就这么为国捐躯?
但那个人没有。那个人甚至没有将手中的剑刺过来。只是看着自己,任凭自己手中的剑从他的胸口刺过去——然后,缓缓的倒了下去。
那个人临死前是在注视着自己吗?不可能,他必然只是机械的面朝着这个方向罢了。
那个人是故意没有还手吗?不可能,他必然只是身体过于僵硬,没有来得及罢了。
但为什么,这一剑,是从自己手中刺出去?刚才,为什么是苏苍洵的马先倒下?为什么,自己竟然会信任自己的剑法,而去挑战这个人?这种事,明明应该留给苏苍洵,不是吗?
不过至少,这一次,自己还没有受伤,还很清醒,可以看到这具身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会发生什么吧。
敌军仿佛在一瞬间土崩瓦解,所有人都开始往回跑,而那个人的尸体——或许只能算是躯体——正经过无数人的手往回传递,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下。
明明刚刚就在那里,为什么,却没有力气,亦或是没有胆量,将他拉回自己身边?
“回皇宫,现在。”看着身边什么也不知道正在为了胜利而高兴的苏苍洵,离竹湮苦涩的吐出了几个字,甚至没有下马,便直接往东南方向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噩梦重现
“什么情况?”苏苍洵有些纳闷的问道,却发现离竹湮的马已经走远了。“喂,就算要走的话好歹也等等我啊!石将军你随便我找匹没怎么受伤的马过来——就这匹好了——然后你顺便再去准备点干粮送过来,我先去追丞相了!”
“怎么了啊?”好不容易追上离竹湮,苏苍洵却发现往日一脸浅笑的离竹湮此刻却仿佛变了个人一样,眉头紧皱,脸色煞白,用力的咬着嘴唇,任凭自己怎么问,也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拼命的赶着马前进。
“终于追上你们了,陛下是要和丞相回去?怎么这么着急?”离竹湮的马毕竟早已经是伤痕累累,即便是离竹湮不断催促,速度也实在快不起来。天快亮的时候,石白影追了上来,将干粮递给了苏苍洵,问道。
“你的马给我,你先回去吧。”离竹湮停了下来,苏苍洵本以为他要解释些什么,没想到离竹湮只是粗鲁的夺过了将军的坐骑,便再次扬起了马鞭。
“喂,跑了一天了,不吃点东西吗!”第二天夜里,苏苍洵见前面的人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得无奈的喊道,然而离竹湮一副充耳未闻的样子,反而跑的更快了,苏苍洵也只好自己塞下几口干粮,继续追了上去。
“喂,跑了两天了,不休息一下吗!”第三天晚上,因为之前的一场战斗,即便是苏苍洵这样的习武之人,也觉得有些疲倦了,况且这个速度,也远远超出了正常马匹长途奔跑的极限。“这样下去,就算你不累死,马也会累死的啊!”
终于,离竹湮回了一句话,“陛下要想休息,自己休息就是了,我一个人回去就够了。”离竹湮的话音,分明有些颤抖。
“我怎么可能让你小瞧……”苏苍洵嘟哝了一句,也只得快马加鞭,紧紧的跟在离竹湮身后。
第三天黄昏的时候,马蹄终于踏进了城门。苏苍洵也终于松了口气,用了不到三天就跑完了将近两千里的路程,即便是传说中的千里马也受不了,再加上丝毫没有进食和休息,苏苍洵一路上一直在担心离竹湮会不会突然就栽倒了下去。“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吧?”
离竹湮并没有回答,马也没有像苏苍洵预料的那样驶进皇宫,而是向着陵园的方向进发。终于,离竹湮停在了欧阳青的墓前,跳下了马,一刻不停的抽出了剑,开挖了起来。因为之前在战斗,离竹湮身上并没有穿棉衣,而盔甲也早就在路上被丢弃,初春的寒风中,离竹湮一身单衣,却早已经被汗水给浸湿。
“等等,到底是怎么回事?欧阳青?难道是……可是我明明看着他下葬的啊!”苏苍洵有些担心的问道,“那边那个人!还愣着干嘛,快点过来帮忙挖啊!”
陵园的侍卫见到皇帝下令,赶忙喊了几个人,带着铁锹过来,开挖了起来。没用多久,欧阳青的棺木被抬了上来。“你看着钉子还在,怎么可能——”看着离竹湮费力的撬着棺盖,苏苍洵不禁随口抱怨了起来——
“怎么可能!”棺木被打开的一瞬间,苏苍洵倒吸了一口冷气,情不自禁的叫了出来——
棺木里,空空如也。
一路上没有表现出一丝辛劳的离竹湮看到了棺木里的情况,全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了,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了地上。
“他……怎么了?”苏苍洵蹲在了离竹湮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为什么,是他?”离竹湮的脸上,满是绝望。
“那个……”苏苍洵清了清嗓子,“总之就是,今天丞相又看到欧阳青了?然后……他又死了一次?”
“或许是第二次死,或许是第一次,也有可能从来就没有死过。”离竹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所以说,他和那些士兵,是中了一种蛊之类的东西,以至于变成了僵尸之类的?”
“不是僵尸,是幻觉。”离竹湮缓缓的回答道。
“什么意思?”
“陛下,你觉得,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一切,会不会只是我们的幻觉罢了?”离竹湮苦笑了一声,咳出了一口鲜血。
“怎么可能!这天空,这夕阳,这陵园,这皇宫,以及你我,分明是现实啊。”苏苍洵连忙回应道,同时冲上前去帮离竹湮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可是在梦中的人,从来不会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就好像,上次在地下的时候,陛下不也是以为自己真的处在世外桃源?”离竹湮惨淡的说道。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从这场噩梦中醒来呢……”
“这不是梦,所以我们也不会醒来,我可以感觉到,我现在很清醒!”苏苍洵坚定的说道。
“如果永远也不会醒来的话,还不如……就这么自行了断了?”离竹湮盯着手中的剑发呆——这把剑在四天前的夜晚早已经被鲜血浸满,现在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层暗红。苏苍洵紧张的看着面前这个浑身已经被尘土覆盖的人,打算随时抢过他手里的武器。
“罢了罢了,真是麻烦的事啊。”离竹湮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收起了长剑,站了起来,脸上的绝望与阴暗也一扫而光,倒是把苏苍洵吓了一跳。“跑了这么远,我也累坏了,先回去洗个澡,吃点东西,好好睡上一觉吧。”
“竹湮……”苏苍洵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我没事,只是这事情太诡异了,我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罢了。具体的事情明天起床——或许要等到后天也不一定——再和你细说吧,至于现在——赶快让人召两架马车过来送我们回去吧,我可是一点都走不动了。”离竹湮扬了扬眉毛,笑着说道。
苏苍洵因为担心,坚持要让离竹湮跟自己一起去皇宫里吃饭休息,离竹湮也都顺从的没有拒绝。皇宫里的大床上,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躺在上面,倒是头一次没有任何动作。苏苍洵中间几次醒来,看到一旁离竹湮还在闭着眼睛,便也继续睡了下去。这一觉,仿佛永远也不会醒——不过就这样,一直躺在离竹湮的身边,也不错呢。迷迷糊糊中,苏苍洵想到。
终于,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苏苍洵发现身边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在无神的看着屋顶发呆。见苏苍洵醒了,离竹湮也歉意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个……我知道丞相其实很在乎欧阳青,但是他这样也不是丞相的错……”苏苍洵忍不住说道。
离竹湮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知道吗,自从欧阳青死后,虽然我表面上并不在意,并且似乎都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但在我昏迷的时候,包括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无数次梦到了他,梦到他小时候的样子,梦到了我和他分道扬镳的画面,梦到了在对我笑,梦到那具慢慢倒下去的身体,梦到了那满地的鲜血。我想逃避,不想再回忆这一切——然而几天前,这一幕却重现在我面前,并且变本加厉——不管他是死是活,但这一次,是我,他一直以来最信任的人,将剑刺进了他的心脏。我所做的一切,明明是正确的,但……我却没办法说服自己。”
“丞相,想哭就哭出来吧。”苏苍洵脑海中闪过无数安慰的话,最终却只能这样不知所措的说道。
离竹湮闭上了眼睛,有一瞬间,苏苍洵仿佛在他的眼角看到了泪花,但事实证明这仅仅是微微颤动的睫毛所产生的幻觉罢了——幻觉这个词,被离竹湮一说之后,显得异常的让人感到恶习,但此刻却让苏苍洵暗暗的放下了心——如果离竹湮真的在他面前哭了,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呢。
“所以,现在的可能就是,不管具体如何实现,那帮胡人找到了一种可以让人或是尸体完全受到控制,从而作为他们的军队的方法,而欧阳青将军,曾经也可能用这种方法制造出来了一支军队为自己所用,但现在却有可能成为了被控制的对象,是这样吗?”穿戴整齐之后,两个人坐在书桌前,苏苍洵说道。
“对,现在我们得想办法知道他们究竟是通过什么方法来控制这些人的——有理由相信,这和我们当时在地下的幻觉有关。”离竹湮点了点头,说道,“而且……我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至少,入土为安吧。”
作者有话要说:
、离白意
正当两个人在殿内讨论起下一步如何行动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离白?你怎么来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一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离白,离竹湮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离大人……不想见我?”离白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感情。
“不是这个意思……”离竹湮头疼的用手背撑了下额头,自己回来了离白来关系自然是好事,但是眼下却并没有多少时间用来叙旧。“只是现在实在是有事,所以……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回去等我好了。”
离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咬了咬嘴唇,鞠了个躬,退了出去。
“怎么了?”回到桌边,苏苍洵问道。
离竹湮摇了摇头,“还能是什么,好久不见了受委屈了还是什么吧,但我现在实在是焦头烂额没心情去管了。”
“不过那孩子从小就跟着丞相,第一次分别这么久也难得有些挂念吧。”苏苍洵点了点头,说道。
“离白跟你一样大,说起月份来的话还比你大几个月,你怎么也好称他做孩子?”离竹湮扬了扬眉毛。
“我只是设身处地的从丞相的角度考虑而已。”苏苍洵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刚刚说道哪了……?”
本来已经睡了许久,现在两个人也都不困,侍卫也适时的送上一些茶点以解口腹之欲,两个人一直坐在桌边,从中午谈到了第二天清晨。
“这些倒是细枝末节的问题了,只是具体怎么实现的,还是没有头绪啊,看来我什么时候还是得亲自再过去一趟看看。回来之后就一直头疼,我还是出去吹吹风好了,顺便也得回去一趟了,离白估计应该醒了吧。”终于,离竹湮有些熬不住了,站了起来,疲倦的说道。
“谁叫丞相非要跑的那么快。”苏苍洵假装嘲笑的说道,也站了起来,陪着离竹湮一起走了出去。昨夜看起来又下了一场小雪,屋外亦是银装素裹,红砖绿瓦都掩盖了原来的模样,也甚是显得清新脱俗。唯一和这美景有些矛盾的,就是屋外的一个小雪堆——
“离白!你怎么——”离竹湮惊讶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连忙冲上前去,将跪倒在地上的离白拉了起来,拍掉他身上的积雪,心疼的搂紧了怀里。“你们怎么不让他回去或者是进去!”离竹湮对着门口的侍卫说道。
“禀告丞相,白公子之前进去过一次,他说是您不让他进去,他又有事要跟您说,所以只能等在外面。”
“真是个傻小子。”离竹湮无奈的摇了摇头,“究竟有什么事让你非得在外面呆上一晚,还是要跪着的?”
“离大人,”离白的牙齿还在打颤,但还是倔强的挣脱了开